那些年那些人那些事—军训

江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多少人与事,尽在笔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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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年底,我们进十一中复课闹革命后两个多月,学校组织我们这个连(年级)的四个排(班)去一个部队的驻地参加军训。这个部队的营房位于南京市南边江宁县的东善桥镇,距南京市中心约三十多里。当时东善桥镇是个不起眼的乡村小镇,三十多年后这个乡村小镇成为羽毛球比赛用球的生产基地,这里生产的羽毛球远销世界各地,零四年时全镇羽毛球制造业的产值就过了亿元。

我们的行装很简单,被褥加上几件换洗衣服,用一根背包绳三横两竖捆好,再加上水壶黄挎包,就上路了。为了锻炼,我们是步行去目的地。我们这些在城里长大的孩子谁也没走过这么多路,一开始大家觉得挺好玩的,可刚出了中华门就感觉累得受不了了,这才走了四分之一还不到。又拖着走了三个多小时,感觉是快到了,可问问路边的老乡还有多远,回答总是“里把路”。就这“里把路”花了大半个小时才走完,终于到了目的地。在后来的几天里,只要是谁问到哪里有多远,应者一律以“里把路”作答,问者则会心一笑。

部队的营房周围是一片丘陵地带,因为是寒冬季节,小山坡上的灌木枯枯黄黄,无精打采的样子。我们都累得不行,无心观察欣赏周围的景致。带我们军训的战士们提前就做了准备,为我们铺好了地铺。我们两个班的男生住一间大通间,头靠墙,脚冲外,睡成两排,中间只有一步宽的过道。天气虽然寒冷,但这么多人挤在一起,身下又垫了厚厚的稻草,感觉很暖和。这一夜我们睡得很好。

第二天早上起床感觉天气好冷啊,营房前不远的小河上结了一层冰,我们用石头把冰砸开弄点水漱口洗脸。我们一个个冷得上牙打下牙,手指都冻“爪”了,伸也伸不直。我第一次知道生活还有可能这么艰苦。这段经历我现在时不时拿来给女儿“忆苦思甜”,教育我家的这个“小老美”。但这手指冻“爪”了,怎么解释她都没感觉。

我们第一天的活动是参观部队营房。部队营房给我一个总的感觉就是整洁。被子叠得四四方方象一块块豆腐干。床上的被子成排,地上的鞋子成排,桌上的茶缸成排,晾在绳上的毛巾也成排。窗明几净,一尘不染。这反映了部队的纪律性,也看出军旅生活的刻板和单调。营房里只有一样东西体现出一点个性化,这就是放在每人床头的“三忠于牌”。这“三忠于”是当年流行的一句宣传口号忠于毛主席,忠于毛泽东思想,忠于毛主席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还有一句是“四无限”,“对毛主席、毛泽东思想、毛主席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要无限崇拜,无限热爱,无限信仰,无限忠诚”。这些“三忠于牌”有的是用彩笔绘制的,有的是剪贴于报刊和杂志,还有的是在手帕上的刺绣。最简单的“三忠于牌”就是在一张一本书大小的硬纸板上画上三个红色的心型图案,每个中间写一个忠字。还有复杂一些的,画了一条船在海上迎着太阳航行,船上写了三个大大的忠字,这是当时流行的“大海航行靠舵手”图案。那绣在手帕上的忠字就更要精致一些了。

我们的军训的一个科目就是在操场上走队形,踢正步,单调又枯燥。踢正步向来是军队严格训练的象征,一天踢下来,腿酸得不能走路。还有一个科目就是练“枪上肩,枪放下”。我们用的是带枪刺的五六式半自动步枪,我们都是第一次摸真正的枪,男生们都很兴奋。这“枪上肩,枪放下”和踢正步一样,一个人练好并不难,但要练到几十个人整齐划一,像一个人一样,那就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了。我们还练了瞄准和刺杀等科目。一个星期很快就过去了。

有一天夜里三点多钟,刺耳的哨声把我们惊醒,带队的战士在宿舍门口大声叫着让我们立即起床去操场紧急集合。集合完毕,指导员(一位解放军的排长)向我们宣布说是离我们这里十里外的一座山上发现空降特务,上级命令我们去把他们抓获。我们也搞不清是怎么回事,跟着跑就是了。天很黑,借着微弱的星光可以勉强看见路,我们一个挨着一个不敢落下。就这么鬼打墙似在山上跑了两个多小时,我们居然又跑回了原地。指导员宣布说空降特务已被友邻部队抓获,我们胜利完成了任务。这是一场夜间拉练演习。这时天已大亮,我们才知道我们当时有多狼狈,呼出的热气在眉毛上头发上结成了霜,头像蒸笼一样冒着热气,衣扣扣错了位的,鞋带没系好的,出什么洋相的都有,还有一个同学把裤子穿反了。

这次军训本来要进行四周,但一个突发事件使军训不得不提前结束。

有一天晚上九点多钟,我们训练了一天都很累了,有的同学已进入梦乡。忽然听见有两人在争吵,而且声音越来越大。争吵的是我们班一个外号叫“侉子”的同学和另一个班一个外号叫“母驴”的同学。 “侉子”是我小学同学。他爸爸原在南京一家军工厂工作,后来支援三线带爱人一起去了内地,留下“侉子”和奶奶生活。奶奶年老体弱根本管不了“侉子”。 “侉子”和“母驴”都是留级生,“侉子”瘦一些,“母驴”十分彪悍。那天也不知为什么两人发生口角,吵着吵着“母驴”动手打了“侉子”一拳,“侉子”也不是个善茬,立即反击。几回合下来,“母驴”显然占了上风。“侉子”走到自己的铺边,在挎包里摸出一个什么家伙藏在了袖子里。“侉子”跨前一步,挥起右拳击向“母驴”的左太阳穴,“母驴”举起左拳想档住“侉子”右拳的进攻,在左下腹部露出一空档。“侉子”迅速收起右拳亮出袖子里藏着的匕首。一道寒光在空中闪过,“噗”的一声,“侉子”的匕首刺进“母驴”的左下腹部。同学们都吓傻了,大气不敢出,宿舍的空气都凝固了。“侉子”拔出匕首用袖子擦掉上面的血对着“母驴”说:“老子今天没捅死你,饶你一条命!”“母驴”用手捂着腹部,脸色惨白,蹲在地上。这场斗殴就发生在我们通铺前的过道上。有一个胆大一些的同学悄悄溜了出去告诉了领导。过了一会儿,来了两个解放军战士把“侉子”五花大绑带走了,部队还用了一辆吉普把“母驴”送去鼓楼医院抢救。

第二天所有的训练都停止了。上午,军训领导向我们通报了情况。还好“母驴”的伤势不重,只差一公分就会伤及脾脏。如果刺伤脾脏那后果不堪设想。“侉子”被送进了拘留所。部队的首长怕再出事作出决定立即停止军训。下午,部队调集了几辆军用卡车把我们全部送回学校。

这次军训就这样匆匆结束了。

两个月后,“母驴”伤愈出院,“侉子”被送去劳教。

两年后“侉子”劳教释放,去了他爸爸那里的一家工厂当了工人。

老弓长 发表评论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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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南京老乡。
你讲的可能是69年秋“林副主席一号命令”发布后学校里搞的拉练活动。我们那时也在乡下呆了一个月。
OneinCA 发表评论于
我也是南京人, 今年50有2。我们是同龄人。读了你的文章也使我回想起过去的往事。我的小学和一部分中学是在南京市卫东九年制实验学校(位于南京北京西路,即现在的南京市幼儿师范学校)度过得。 该学校于1972年撤消后, 根据家庭住址,我的有些同学转到你所在的南京市十一中学继续学习。而我则转到宁海中学。

记得在1969年,我在的学校好几个年级徒步拉练去了江浦约3周,几乎天天途步长行, 围着江浦县转了一周, 吃了不少苦。 不知你是否有类似的经历, 欢迎写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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