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难

  有一段时间没有打电话给爸了.有几次想打,又怕几句话聊不到又扯到买房子的事儿上来.
    爸这个人就这脾气,犟!之前,我打了好几通电话,对比家乡的现状,我跟他分析了重庆的大好形势,分析以后如何如何容易发展等等,可是,不管我如何说,他就两字:不行!再说,他就发火:我管不了你了......有两次,讲着讲着,火气上来了,他就把电话挂了,任我一遍一遍地拔,一遍一遍地听手机里传来的盲音......
    姑姑说,这事儿你压一压吧!又是这句话.她不知道那个"压"字儿,到底有多难写.说到底,爸对于我的婚事儿还是持反对的态度,一万个不愿意我嫁到重庆去,所以也就一万个不愿意我们在重庆买房.
    我觉得也确实够难为爸.
    前些年,家里还住着土房,他看我考上了高中,还是态度坚定地让我去上.为了给我节约生活费,他戒了烟.十多年的烟龄呵,说戒就戒了.他戒烟有多苦,他没有跟我提起过.听妈说,有一次,睡梦中的爸突然间爬起来,搂着被子使劲儿抖,一边儿抖一边儿冲妈喊:快点儿爬起来!被子烧着了!妈吓了一跳,开灯看看,并没有发生什么事儿,问爸,他笑笑说:做梦,抽烟把被子烧着了......妈是当笑话儿说给我听的,我听了却怎么也笑不出.
    为了给我凑学费,别人盖房,他就去帮别人抬楼板儿,扛木材,二十块钱一天.有时星期天回家,夜里听到他偶尔翻身时的低低地呻吟,想着他红肿的连穿衣服都痛的肩膀,我常忍不住一个人捂着被子偷偷地哭,心疼爸,也恨我自己无能为力......
    我高中毕业那年夏天,我家的厨房倒了.那么多年的老房子了,早已风雨飘摇,终于在雨后,撑不住了,倒了.我上大学的梦想也跟着一同倒下了.我不赞成苦孩儿求学,为了自己一个人未来的那点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希望而让一家人咬着牙苦撑,这种自私的事儿我做不出.我说不读了,爸看我的眼光闪闪躲躲,这让我很难过,他已经作了最大的努力,我无怨,但他却不能无悔.
    后来,我辗转到了广东,漂泊的日子里有几次我都试着继续求学,最后,都是以放弃告终.太难了.文凭低,而又没有手艺的我,工资低得撑得了我的学费就撑不了我的生活费.那种感觉就像冬天的夜里盖了一床不够长的被子,盖住了头,盖不住脚,越挣扎,越透风,越冷......在这几年里,爸在家盖起了一栋红砖房.我没有见证其间的艰辛,我只知道我没有帮上一点儿的忙,不管是经济还是人力.打电话表示我的歉意,他说,你顾好你自己就行了.
   爱情还是来临了.虽然经过了波折.
   和前一个男友谈了8个月,最后,以他令我费解地娶了一个文盲妻告终.虽然时至今日,心头还是打了一个结,但已经不是很痛了.因为有了伟.
   他大我四岁,在我失恋的时候乘机杀进了我的感情空间.他庞我,也理解我.他不去碰那个结,但却一点一点地把我从痛苦中捞了出来,把平静和快乐还给了我.虽然我们也吵架,也没有初恋的激情;虽然我不知道他的家庭背景,也不知道他的过去.但我,仍然觉得他是一个可以托附终身的好男人.我就是这么傻,可以为了爱,不顾一切的人.   
   我把恋爱的事儿告诉爸时,他一听说是重庆人,当时就说:不行!说天都不行!话里没有任何商量余地.我打了很多电话做他的思想工作,他也像这次一样,不是挂电话就是发火.后来,干脆不接我的电话.
   我为此烦得要命,想过分手,可是只要那个念头儿一出现,我的泪就禁不住出来了.我没有勇气,我不确定我受不受得了失去伟的痛苦.
   那半年里,姑姑打了几个电话给我,告诉我爸的变化.她说,你爸最近头发也不理,胡子也不刮,在田里忙完了,回来就喝酒,喝醉了就哭,头发也白了一半.你把这事儿压一压,回来看看他吧.
   我慌了,我几乎没有看见过爸哭,也没有见过他邋踏过.我也就处理完了手上的一些事儿,匆匆赶了回去.在回家的那个星期,爸几乎没有和我讲话.做什么事儿都神情恍惚的样子.不过,他有一天他网了一些我最喜欢吃的鲫鱼.他托姑姑在城里给我找了份工作,如果我不走的话,就可以去那里做事.我没有去上班,也没有和爸好好的谈一谈,没有办法谈,我知道他难过,他也知道我没有办法放弃.走的时候,他把我的行李绑在摩托车上,默默地送我去了车站.他帮我把沉重的行李搬上车.车开动的时候,看着窗外呆呆的爸,我泪如雨下,那一刻,我觉得我所有坚持都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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