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塘社述
《诗"大雅"文王》有云:“永言配命,自求多福。” “自求多福”之为吾国文化精神,其义大矣哉!《易》云:“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又云:“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此古儒先哲所以修身以俟命也。吾人自强以求济世利世,始可以称“士”;习中文而无此意识,则无可称矣。
近世以来,士风陵替,迨及于今,自甘浅薄之风无处不盛。百年潮流,尊西贬华。青年学子,见古书而头痛、厌恶者泰半。其稍读一二章鲁迅小说且不得其真用意者,乃辄侈论国民劣根性、文化落后性,如此之徒,比比皆是;问之,则于文化了无所解,中西无论。噫!此真鹦鹉一群耳,安可以“托祖国之明天”哉!世人绝乏真知,此于丹之徒所以能惑众也。
师大文学院,名为国家文科基地,而古代文学等为其专业之著。其如张师明非、沈师家庄、力之师之富学富德者,数亦非少,本科生学习之风气乃至于如此其可忧耶!浅易者且不学,未尝一试,先视为畏途,遑论国学矣!今西学为体为相为用,中学遂成研究者所剖解之死尸,文化之危,何甚于此!窃思今日唯中文、历史、中医之专业可以为国学复兴之主力,乃吾文学院人反于中国文化了无见解耶!吾人不扬之,则将俟之何人?岂皆甘令吾民他日尽作文化亡国奴乎?
壮也不敏,至大一始解学当自觉之理;观吾学院中兄弟姊妹之为学,未尝一刻不忧心也。初,欲以古诗词学会为阵地,图所以一振学风;既授课,知此为难。顷逢零三级汉三班贺兄敬夫,亦慨然有志乎此者,因发愿立社以引领之。遂以清季四大词人之首半塘老人王鹏运为社名,亦桂林之地名也;复以清季四家之一况蕙风为斋名。此二人者,皆桂林千古之杰士,以为社名斋名,亦以见吾社之志也。
鉴于诸协会之弊,余与贺兄商定:吾社定位须广;择员须精;社事须自主,不可辖制于社团联。既而与滕夏、吴思沅诸兄言之,咸以为然。故半塘社非文学社团也,余尝拟一全名曰“半塘传统文化习传社”,可以尽见其旨。诗词文章,固所倡学;习国学而传扬之,尤为大义。虽然,吾社不局局于传统文化,其能论谈西学者,亦所欢迎。或以为吾社为诗社,非也。余以此言之沈师家庄、陈师广林等,皆甚欣喜,且重相激励者再。
设想虽定,数月未得施行,意颇憾之。及乎今春,决计立之,乃请陈伯淹兄作《半塘社序》,时贺兄适在京华,知范德安老师所为书匾“蕙风斋”亦成。遂以月日立之,时社员十余人。既立,乃于清明后二日祭王半塘翁于育才小学内,余草撰《祭王半塘文》。继之,则往能仁禅寺谒住持宝志大师,倩为说法;又请黎师东明为说书法要义。西历五月十九日夜,开会定立组织机构,余因忝居社首。
习扬国学,任重而道远,非一朝一夕间事也。吾等将来为人师,能引学子热爱真知,则功德不小;若但能教人作应试虫,不能传得丝毫文化,于心何安!国学未死,而国学不死,正赖吾侪。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文化兴亡,吾侪安得无责!夫子云:“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此中悲壮,殆非自甘庸碌者可足与言。胡马所谓“当今日而宣扬国学,须有悲剧精神”,此之谓也。胡马之序《甘棠初集》也,有语曰:“紅羊劫後,聖門詩教幾成廣陵絕響,任重道遠,凡吾甘棠社人,不可以不弘毅也。”余才学俱鄙,然愿以此数语与半塘社诸兄弟姊妹为勤学之勉焉。其有好学君子,余与诸兄弟姊妹敬候赐教。
沈海龙兄为《采薇》编辑,亦我社中人,以杂志新开栏目,命余试述半塘社,因为质木小文如此。丁亥初夏,田应壮勤少述。
附记:吾社得支持于诸师者甚多,不能一一致谢,谨于此写之,以志不忘。又,吾社虽余与贺兄所发起,而其中曲折,皆诸兄弟姊妹所共度,滕夏兄、吴思沅兄、苏志敏兄等为尤著者,一并志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