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平一离开武汉,丁文颂就忍不住给赵梅发了邮件,这一举动让他自己都觉得贱。老婆前脚才走,他就管不住自己,要去找另一个女人。况且,赵梅也给她发过分手信了。他现在是个两头不着的人,曾经爱他的老婆走了,而他爱的女人,还好端端地作着别人的老婆。
收到邮件,赵梅马上给丁文颂打了电话。丁文颂和郁平弄成这个样子,让赵梅颇有压力。她就是罪魁祸首,这是有一百张嘴也抵赖不了的事实。正想安慰丁文颂几句,丁文颂倒安慰起她来:“这件事跟你没关系,你别多想了。我春节陪郁平去一趟加拿大就回来,以后的事情再说。你还好吗?春节怎么过?”
赵梅被丁文颂的反安慰弄得差点流下泪来。她近来不算好,和伍军闹了点别扭,为了去谁家过年的事。顺利的话,他们很快也会拿到签证,今年就登陆加拿大。山长水远的,也不知道出去后什么时候才回一次家。这个春节,理应两边父母都应该去拜访。可伍军说,去年国庆,赵梅的父母到广州住了两个星期,已经见过面,春节应该到江苏他的家去。赵梅没问题,可父母意见大了。二弟的孩子春节期间满月,家里要摆酒席,要求赵梅一定到场。上次大弟孩子满月,赵梅回去过,也要一碗水端平。这个理由又让伍军说了几句风谅话:“你爸妈让我们回去,不就是要我们出钱摆酒吗?除了酒席的钱,给你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礼物,孩子的压岁钱,又是一笔数字吧?我们出国,身上带的钱越多越好,怎么有你这样的爸妈,不会为女儿女婿考虑的。”
赵梅一听这话就不舒服,她知道父母有从他们身上刮钱的意思,可他们想和女儿女婿过个团圆年,这愿望也是真心的。伍军讽刺她父母,听起来比骂她自己还难受。有再多缺点都是她父母,是生她养她的人,她对他们的感情由心而生,怎么能断。想到出国以后,可能不那么容易见到爸妈,赵梅眼睛都红了,怎么受得了伍军对她父母那么刻薄的话?她父母喜欢用孩子的钱,难道伍军爸妈不是一样吗?伍军哪次回家,或者是父母来广州,不是几千一万往外花的?都有一样的父母,又何必五十步笑百步?
到哪里过年的问题还僵着。春节有七天假,跑两个地方倒也行,可是大年三十在哪里过,才是问题的关键。这事一天没定论,夫妻俩的日子就多一天别扭。 正烦着的时候,丁文颂就来了邮件。赵梅打去电话,听到他的声音,烦恼少了大半。从电话里互相传递的关怀间,他们都忘了有分手信这回事。
春节前丁文颂从武汉回到广州,和郁平一起经香港飞多伦多。他们和父母朋友都说好了,因为丁文颂工作脱不开身,郁平先去加拿大住着,他过段时间再过去。没人发现两人关系的异常,除了郁平的母亲。郁平从武汉回来后就一直住在娘家,当妈的又怎么看不出女儿的心思呢。母亲问过几次,郁平是否有事瞒着大家。郁平坚持说没有。母亲知道郁平要强,爱面子,就没有追问。出发前的晚上,母亲走进郁平房间问道:“阿平,你和文颂之间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从武汉回来,你总是不开心。为什么你去加拿大他不去?有什么事你告诉妈好吗?”
这半年多来,郁平怎么不想有个倾诉的对象?她忍得已经快疯了,她想再忍过今天,明天就把这一切抛开,远走高飞。可是,离别的情绪,让夜色越发阴暗,让空气都变得伤感,终于,她大声地哭了出来,扑到母亲怀里。她们是传统的中国式母女,女儿长大后,就不再用拥抱或是其它亲密的动作表达彼此的爱了,郁平差不多已经忘了在母亲怀里是什么感觉。这感觉多好啊,全身心都是紧贴着的,世界最值得依靠的地方,恐怕就在此处吧?明天就要离开,她们都后悔,为什么从前不曾这样地拥抱过。
郁平泣不成声地,告诉母亲这半年来的一切。母亲轻拍着她的背,陪她一起流泪:“阿平,你这样走,我和你爸怎么放心呢?文颂他就这么狠心,让你一个人去啊?”
郁平说:“是我要去的,跟他没关系。我一定要去,在广州我住不下去了,到哪里都会想起和他的事情。他已经托朋友在那边把房子找好了,也会叫朋友照顾我的,你们不用担心。钱你也不用担心,我们还有些储蓄。文颂说,只要没离婚,他还是我老公,不会不管我的。他的工资每个月会分给我一半,我的生活没问题的。”母亲无奈地摇头。都这样了,女儿还帮丁文颂说好话。当妈的还能说什么?只能告诉她,不管发生什么,这里总是她的家,作父母的,永远都期待女儿回来。
大年三十下午,丁文颂和郁平登上了从香港到多伦多的班机。飞机上乘客不多,有不少老外,春节与他们无关。也有华人,可能是去多伦多做生意,可能是赶去和家人朋友团聚。只有他们,是为了分手而去,在这个本该象往年一样,开心吃年夜饭,看春节联欢晚会,或是手挽手在广州热闹的花市中畅游的除夕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