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发表在五味斋】
曾友明是我的同学,半藏半汉。
曾友明有个汉族爸爸,可是家里的生活习惯完全是藏族妈妈的。他家就住在学校大门外,每天听见学校敲预备钟了才从家里跑出来,经常是揉着迷迷糊糊的眼睛走进教室。她妈妈很凶,对我们就像对他儿子一样,每次去他家,他妈都要把我们和他儿子一起哇啦哇啦地嚷嚷一通,然后给每个人怀里塞上一些油炸的藏式零食就把我们轰出来了,我们也乐得去,反正也不大听的懂她嚷嚷什么,我们就听着,等着领零食,吃食一到手还没等她的话音落地,我们就哗啦一声作鸟兽散了。
曾友明的汉话没有藏话说得流利,学习也不是很好,基本上是连滚带爬,好歹混个及格,可是他写得一手好字!班里的黑板报不用说了,连学校的黑板报都是他的作品。他可以用粉笔在黑板上写各种毛笔字体,空心的,而且从不用打稿,基本上是一次就写成了。
曾友明待人友善,跟任何人都没有麻烦;性格随和,不管谁找他帮忙,总是有求必应,所以虽然学习不是很好,可每年的鉴定还都不错:“热爱劳动、团结同学、关心班集体、……,”,然后就是:“希望进一步努力学习,做革命的接班人”,一年又一年就这样过去了……
王晓梅比我低一个年级,汉族爸爸,藏族妈妈。她个子高高的,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大辫子又粗又黑,身材很好,真的是亭亭玉立,胸脯让我那时很烦恼。我们私下里把她许配给了普布。
王晓梅有一副好嗓子,很高、很脆、很甜,而且她也有唱歌的天赋,任何场合高兴了就唱,上了台从来不怯场。那时拉萨有一批从上海来的援藏教师,我们学校有个大李和小李老师,手风琴拉的很好,每次王晓梅上台唱歌都是他们两个人伴奏。隔壁的拉萨中学也有一批上海的援藏教师,其中一个大江老师是东海舰队文工团转业下来做音乐老师的,他在文工团里是独唱演员,为了培养革命接班人,两个学校选派了几个学生去跟他学唱歌,我们学校就是王晓梅和我。等到了拉中一看傻眼了,就我一个男生,拉中来了三个女生,嗓门一个比一个高,我这不情愿开口呀,王晓梅气得直掐我,几个月之后,我受不了她的虐待了,我的艺术生涯就这样被她掐死了。当然我也白吃了几个月她带的中午饭,每次她都说她吃不了,现在想起来那是从她嘴里省给我吃的呀!(真希望是这样的。)
后来王晓梅没有嫁给普布,我们都对那个不知名的男人都感到十分嫉妒。
曾学琴是我的徒弟,汉族爸爸,藏族妈妈,可跟曾友明没关系。
曾学琴是我们单位从社会上招工招来的,分到了我手下学习业务。她很聪明,一学就会,可就是个马大哈,整天嘻嘻哈哈、高高兴兴地,可工作上三天两头地出错,弄得我很没面子。有一年,我回内地进修一年,进修结束回到单位后领导找我说,曾学琴的业务一塌糊涂,我得负责把她的工作从头到尾清理一遍,如果弄不清,就得把她开除了。和我一起进修的同事,回去后就走上了科级的领导岗位,而我却被关在库房里和她一起清理她过去一年的工作,我俩一起干了八个月,把她的事弄清了,把我露水大的前程也耽误了。
曾学琴也很漂亮,就是个子小点,我有几个同学经常跑到我们单位来招她。我们单位离罗布林卡(达赖喇嘛的夏宫)很近,又有同学住在里面,所以我们经常去那玩(只有节假日和周末才对社会开放)。整个林卡里就我们几个同学和曾学琴,我那几个同学每个人轮流骑着自行车托着她在林卡里转,到处都可以听见她银铃般的笑声……据同学们普遍反映,大家都喜欢她,喜欢和她在一起,和她在一起真的就没了烦恼,她很纯,纯的没哪个同学产生过娶她的念头。
后来他和我们单位书记的儿子好上了,两人好的死去活来的,书记的儿子内调了,又从内地跑回去找她,可是书记的老婆死活不同意这门婚事,硬生生把这对活鸳鸯拆撒了。再后来他和厅里的一个我们总用来打镲的炊事员结婚了,后来又离婚了,没曾想这炊事员居然混成了集团公司总经理!
97年我回拉萨,见到了我徒弟,她在拉萨市税务局工作,搞税务稽查,还是高高兴兴地。她告诉我她父母都去世了,就她守着她那个弱智的弟弟一起生活。那天同学请吃饭,她说她穿着制服,按规定不能进饭馆吃饭。她长大了……
我还有个同学也是团结族的,留着讲帕巴拉的故事的时候讲。
这些都是汉族爸爸和藏族妈妈的孩子的故事,当然也有藏族爸爸和汉族妈妈的故事,这里的区别在于汉族爸爸和藏族妈妈都是工人家庭,而我不能讲的汉族妈妈藏族爸爸的故事,就是因为那是个干部家庭,高级干部家庭。他们这一批藏族高级干部,基本上就是五十年代到八十年代藏族干部的中坚,现在这些干部们的孩子散布在从中央到地方的各个机构里。
除了阿沛最小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