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美菱有心传给我的,却不是我想要取的那份经。她劝我信教。开始的时候,夏美菱托惠文告诉我教会里的活动,我跟惠文明说我没兴趣参加。惠文以前也已经试图替上帝招募过我,早就接受了我很固执地不要信仰这个事实,所以每次得到我的“不”字,她便不再多说什么。可后来,夏美菱大概觉得惠文办事不利,便会亲自为这事电话找我,诚恳之至。我实在不好意思一口回绝她,就好理由坏借口地掏出来敷衍搪塞,好歹统统推辞掉了。但这让我有些于心不安。所以当我有机会证明一下我虽然不信教但也同样有爱心的时候,我第一时间找到了夏美菱。这是十英里为乳癌病患的走路募捐活动,夏天已经走过一次更长路程的,今年他们又加了冬天这一次短的。每年夏天我都尽量拉建京一起参加。走路的人当中,有乳癌幸存者和她们的朋友和家人,也有很多因为这个疾病而失去亲人的人。我们家历来没人得过癌症,我只是觉得既然乳癌是所有癌症里的第一杀手,我便有义务为它的研究和治疗献出一点微薄之力。而我之所以要拉上建京一起走,主要是想漫漫长路上能有个固定的伴儿,顺便也让他锻炼锻炼、减减肥。其实建京也还好,虽然不再像年轻的时候那么瓷实,但穿衣戴帽还是一表人才,头发也还密实没有秃顶,不会让我觉得拿不出手。但私下里,我知道他的肚子有点偷偷摸摸不知不觉生长的趋势。我这人讲求十全十美,所以对外貌也比较挑剔,如果看建京不顺眼,那对感情、对性爱都会有直接的负面影响。为此,我督促他每周至少去健身两次,外加高尔夫和临时的走路募捐这类活动。建京听说我又登记了这次走路募捐,问:“今年不是都走过了吗?” 他并不反感锻炼,只是自称作为忙碌的男人,他比较推崇做爱健身。男人就是男人,可以为不停的做爱找到各种各样的借口。不过,这次走路我倒准备放建京一马,我想让夏美菱陪我走。不是我故意不带惠文。徒步十英里,对惠文来说太艰巨了,就算她想走,我也得惜香怜玉地阻止她。我每次都把她签成我的支持者之一,这样我胜利走完全程,她也交一份钱,同样尽心尽力。夏美菱听我说是十英里,果然没犹豫,说:“好,我一定参加!男的也可以参加吗?”我心想,她这是要折腾老憨还是咋地?老憨的体态看起来不大容易经受得起这个考验。“可以倒是可以,不过多数是女的,”我替老憨暗地求情,说,“你可以把老憨签在你的表儿上,他不用自己去走。”“知道,” 夏美菱说:“建京也不去吗?”我笑,原来她是怕到时候我和建京一起,她自己没伴儿。“就你和我,”我说。夏美菱便欣然应允了。可是她大概真地因此看到了我的爱心,觉得我这个堵死宗教的脑筋仍然可塑,所以募捐之后的下个周末,夏美菱又邀请我去教会活动。我连连叫苦,当然是在心里,没敢出声儿,但这次我再也不好意思拒绝她了,人家可是刚陪我走完了十英里啊!于是,礼拜天我穿戴整齐,问了建京一句,就一个人去了教堂。我自己去受罪就够了,建京不想去,我完全理解。上次我和建京去教堂,大概是上学的时候,好奇,挤着去看圣诞夜的弥撒。惠文不料在教堂会看见我,眼睛都亮了。我忙拉她到旁边,实话实说地告诉她,这是夏美菱那十英里换来的我的于心有愧。惠文笑: “既然来了,就听听看吧,别那么固执己见。”我听了牧师布道,听得有些心虚,直想回家。我注意力很不集中地偷看一左一右坐在我旁边的这两个满脸虔诚的朋友,上帝似乎就在她们周围,却离我有说不出的遥远。终于从教堂出来,我对惠文龇牙咧嘴地做鬼脸。夏美菱由老憨护驾,牵着晶晶的小手,走在我们前面。让开人群,她回头问我:“小薇,觉得怎么样?”我心说,您就饶了我吧,还让我说感想,这个我最不在行啦。“我不是很能理解,”我不会昧着良心撒谎,只好说。“常来就好了,会潜移默化的,” 夏美菱对我极有耐心。要不是惠文在旁边拉着我,恐怕我又得埋怨脚底下这双高跟儿鞋。我晃晃地哼了一声,算是表示自己听到了夏美菱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