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坐飞机从大阪回北京,邻座是个台湾来的商人章先生。都说中国话很好沟通,几句话聊熟,我问章先生对阿扁怎么看。
这位先生叹口气,说这个人实在是不争气,是个忘八蛋,让我们很伤心的。如果他有一点点好,我们也不想选他下去的,因为阿扁代表着台湾人的一个梦想。
怎么讲呢?我问,是因为阿扁代表民主呢,还是因为他代表台独呢?
都不是。章先生说。
这让我有点儿意外。看来,大陆人对台湾人怎么想的,还是有点儿没把握住。
章先生说,台湾人把阿扁看作一个实现的梦想。是因为陈水扁其实出身很苦的,他家是世代三级贫户。就是这样一个三级贫户子弟,居然一步一步混成了律师,又混成了市长,最后当了总统,让很多下层的台湾人有身临其境的感觉,挺阿扁就象是挺自己嘛。
这种感觉我明白了,但是,什么叫三级贫户呢?萨有点儿困惑。
听到我的疑问,章先生说,台湾人家根据财产多少分成不同的户,三级贫户是很穷那种啦。说到这里,为了举例,章先生瞪圆眼睛,伸出双手,做了个很类似性骚扰的动作,说 – 三级贫户,就是没有饭吃,要拔路边的草吃的那种人家阿。
配上酷似朱军的外形,这样一比划,老萨想不笑都不容易。
拔草来吃?!这东西也能吃么?三级贫户又不是洪天王。我的理解章先生说的是挖野菜吧。不过,看来阿扁入党是绝对没有出身问题的,正是共军解放对象。
这样一笑,大大拉近了双方的距离。其实台湾人和大陆人真的很相似,特别是如果旁边有个日本人对比的话,台湾人和大陆人表情上都给人一种自由自在的感觉,而日本人就好像戴了一层肉皮面具。
过了一会儿,章先生问了我一个敏感的问题 – 你们大陆人对民主怎么看?喜欢现在的“专制”么?是不是觉得一人一票的普选更好些?
我犹豫了一下。
章先生赶紧说,我不要你犯错误啊,你不好说就不说好了。
萨摇摇头,说不是不好说,是我得想想怎样讲合适。
有了,台湾人大多还是修国学的,那就从国学说起吧。
我对他讲,这只代表我个人的观点,大陆目前的制度和普选,各有千秋。
章先生有点儿不相信地看看我,意思是你这个人不会是在和稀泥吧?
萨还真不是和稀泥。我说你想想看,台湾普选搞了三次,两次选上来陈水扁,你刚才也说他是忘八蛋,这三次选举两次都选上忘八蛋,你说这能算好么?不过台湾的头头脑脑们对老百姓的监督的确敏感得很,这个我得承认是不错的。你再看大陆呢,贪污腐败是很严重的,社会问题不少。但是上来的领导人的确是有水准,能力上一个对一个,阿扁之流吃了大力丸也不是个儿。
你这样讲是什么看法呢?章先生点头同意我的说法,问道。
我的意思是可以到中国的历史里面找答案。我说。这个选举啊,就是科举,这个“专制”啊,就是举孝廉。两种制度各有优势。
选举和科举呢?都是比的考试的能耐,选举比的是吸引选民投票,科举比的是八股文写得好。
选举的好处是公开竞争,一切都摆在明面上,形式公平。但选举也是一门独特的艺术。虽然理论上选行政领导人要看他的执政能力,可实际上候选人的老婆长得好看都能多得百分之几的选票,这里面因素太多,真正凭执政能力那希拉里老太太不比奥巴马强?可愣头青奥巴马愣把人家老太太打得找不着北,因为她那套怎么处理美国财政的东东老百姓不费劲是弄不明白的,可现在谁有那么大功夫去弄明白这个呢?别忘了美国可是号称普选制度与人民结合得最为完美的国家,美国的选举就是这样,别的地方呢咱就不用说了。
问题是,会选举的他不见得会治国,所以台湾选上两次陈水扁,然后才发现这位除了会用子弹做人体艺术以外没别的特殊能耐。你的确可以改选他,但怎么着都得四年以后。。。
你不能说体制好选上来的人是谁都不重要。克林顿和小布什的政策截然不同,给美国的影响也绝对不一样,假如选的人真不重要,那还把选举看得这么重要干吗呢?
八股文做得好不见得能当好县令知府,科举和选举,都是相对公平,但难免出现文不对题的制度。
举孝廉和今天大陆的制度颇为相似,都是一级一级推荐然后考察。它的坏处是暗箱操作,因此不够公平透明,其中阴谋诡计,营私舞弊都有空间。东汉的孝廉后来就倍受奚落。然而,它也有好处,因为每升一级都象是滚钉板,脱颖而出的必是人尖子。这种钉板,一个滚的是人际关系,一个滚的是阴谋诡计,当然也要滚政绩,离了哪一样都会被人揪住小辫子砸下去。所以,最后杀出重围的决不能是笨蛋,必是有能耐的人物。
废话,没两下子的早就让人收拾了。
所以,大陆的高级官员,虽然屡有贪污腐化甚至副委员长被拉出去打针这种事情,但其能力大多不能不令人佩服,执政经验也更为丰富。
科举和举孝廉,各有各的好处,虽然唐代以后科举成了主要形式,但历朝历代都有人试图改革科举,尝试类似举孝廉的路径,大多数王朝是两种制度并行的。科举的弊病确实存在而且被执政者注意到,所以大家都在想找办法解决。这个,学历史的都知道。中国古人比较坦诚,不会说科举是普世真理。
章先生若有所思,我想,这段话,他是能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