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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后序
小的时候,我有两个挺远大的理想。一是做中国的居里夫人,二是获诺贝尓文学奖。长大了之后,学了理工科,诺贝尓文学梦就此搁浅,而虽然是学了理工科,却也发现,伟大的科学家,也不是人人都能做的,居里夫人梦也就此一点点远去,最后沦陷在硅谷的高科公司里,无风无浪。
有一次我跟一个老美同事聊起各自小时候的理想,他笑得前仰后合,说,我小时候的理想,是去grocery store 里做理货的,那样我可以使劲的吃巧克力。再大一点,我的理想是能尽量吸引女孩子的目光,交上一群漂亮女朋友。然后他说,瞧,你有那么远大的理想,we end up doing the same thing here。我也大笑,说,很是很是,我们殊途同归。
从小时候以为自己很不平凡以后会有很多建树,到成长过程中慢慢发现和不得不承认自己是芸芸众生里最平凡不过的那个,然后安心过起这种平凡的日子来,其间,尤其是大学的青葱岁月里,大概是很有些失望和挣扎的。脚踏实地的安于平凡太久,已经不大记得那些失望和挣扎了。
如今早已不再去想诺贝尓文学奖和居里夫人那么不切实际的东西,可是小时候的那些对文学的喜爱,经常会冒出来。外公和父亲都是爱好文学和喜欢写点东西的人,在我的成长过程中多少都有些影响。我从小跟着他们在故纸堆里钻,也经常会舞舞文弄弄墨。平凡岁月里,有挺长一段时间,我的人生理想是,去间Pre-IPO, 等公司IPO身家千万,就解甲归田,养一堆孩子,种种葡萄,酿酿酒,然后在一个有无敌海景的书房里,写着我喜欢的文字。
后来有一天,明白过来其实人生挺短的,自己喜欢的事情,得赶紧去做,要写些自己喜欢的东西,也不必等到解甲归田的那一天。于是,我开始一边白天在繁忙的职场和生活场中,为面包奔忙,一边在寂静的晚上,写些东西,重拾那一点点文学的梦想。
《风》这个故事的最初的灵感,是来源于我大学时代,同一个城市里另外一所大学里发生的意外。一群学生偷跑去太白山玩(那时学校里好象是明令禁止的),一对恋人迷了路,男孩为了救女孩,把所有的衣服脱下来给她穿上,结果男孩冻死, 而女孩得救了。
我们当时只有十几岁,听说这件事后,非常震动,有一个星期的时间,我们的宿舍夜谈里都在讨论这个可怜的女孩今后的感情归宿。我们当时的结论是,她这一生都不会再爱上什么男人了。
我十年前就想写以这件事为蓝本,写一个爱情故事出来,始终没有提起笔来过。而十年后,等终于提笔开始写东西,看到网络上,,媒体里铺天盖地,泛滥成灾的婚外情,婚外性,和很多人异口同声地不相信还有真的爱情,我不自觉的想起多年前看的那部王家卫的《东邪西毒》,整部电影讲的都是拒绝与被拒绝,伤害与被伤害。我想,现代的人,因为怕受伤害,所以拒绝相信。而我自己,是始终认为人间还是有一些很简单美好的感情,值得人去维护和珍惜的(漪霜在三十节里对张敏说的),这是我开始写《风花雪月的爱情故事》这个系列的初衷。
风,花,雪,月是四个独立的故事,每一个都从大学恋情讲起,到毕业十年后。风是最有传奇色彩的一个。而《风》的大学恋情部分,我就自然而然地用了我十年前想写而未写的那个故事。
这些年过去,我自己,还有我们当年一起夜谈的同宿舍的姐妹们,多走了这么的路,相信她们也和我一样,不会再认为那个女孩这一生都不会再爱别人。相反,她会更加珍惜自己的爱情,也更懂得怎么去爱别人。我在写后面的一些情节时,都是在想,如果我是她,我会怎么做。漪霜的委曲远走,她在结尾建昊然小学,和设立昊然助学基金,都是基于这种认为经历过这样的痛,漪霜会更懂得怎么去爱别人的理念。
我来美国以后,从读书到毕业工作,一直是在硅谷。这个谷,是个生机勃勃的谷,每天都在发生很多事情。每天都有新的idea 产生,每天都有幸运的人在变成百万富翁,每天也有更多不计其数的人,在Corporate的环境里挣扎,苦苦支撑。每天也有一大批人,在辛辛苦苦地谋生之外,也谋爱。
硅谷,是被大家戏称为IC谷的,不是大规模集成电路,是Indian 和Chinese, 可见老中和老印在这里占的比重。
在硅谷生活的这么多的华人,包括我自己,大多理工科出生,把自己在这里的生活写出来的人,不是很多。事业成功的人忙着经营自己的事业去了,而苦苦挣扎的人,忙着怎么向成功更迈进一步。写部长篇小说出来,从一点一滴的构思,到敲出来,费尽心血,多辛苦啊,花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又得不到任何实质的利益。对于务实的硅谷人来说,是很少会去做的。
我在这里生活工作这些年,挺感动同胞们在异国的土地上,在不同的文化背景里,挣扎,奋进和拼搏的勇气,很想写点什么表现出来这一点点东西,所以在《风》里,我写了不少硅谷的场景。李毅在第十一节,十二节里所说的那些关于老中,老印,老美的话,还有职场上被人抢功的政治斗争和无奈,像李毅和漪霜一样努力的中国人的聪明和勤奋,还有硅谷里的其它一些场景,很多在硅谷生活的网友读了,都有很亲切的感觉。
而关于漪霜和杰克,李毅之间的感情纠葛,是有些海外生活的中国MM们会碰到的问题。我是见过这种纠葛的。也有读者给我写mail,说这一段象她自己的一段经历。在老美和中国GG之间,漪霜选了李毅。我见过不少幸福的跨国婚姻,文化之间的差异,如果真的彼此相爱,大概是可以慢慢消化的。可是漪霜并不爱杰克,这种差异,就会被无限放大。
至于故事后面出现辛玉生死一线间,和抑郁症这两个大家看起来觉得很戏剧化的情节,在现实生活里曾经发生在我的长辈身上。当然场景完全不同,起因也完全不同。我亲历过那种撕心裂肺的心痛,那份无力回天的悲哀,从那时起,对生命开始特别敬畏。也是从那时起,我不再象年少时,眼睛里揉不得半点沙子,对我身边的人,尽量包容。而对那些我不喜欢,不认同的人和事,也开始努力持一种宽容的态度。人生这么短,计较些什么呢?
如果亲身经历过那种痛,就能理解为什么漪霜和李毅会做出那样的决定,虽然彼此相爱,却为了一个背叛过他的女人,远隔天涯。
而现实生活里,也真有李毅这样的人,悉心照顾伤害过自己并患了抑郁症的前妻。有些读者对这一部分不理解,也许你没有见过,也许,你不会这样去做。但这个世界,什么样的事情都可能发生,没有对或错,性格不同,决定每个人处理问题方式的不同。桑妮在我的博克里留言,她的一个朋友,也有和李毅非常类似的经历,并且一治就是几年。
漪霜和李毅都是有心痛的过去的人,要克服各自心理上的阴影,就一定得对各自的过去有个妥善地安置,才能完全没有心理负担的走在一起,这是我构思这部故事时最基本的一个框架。(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