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8年6月1日是内地会 (China Inland Mission)扩展事工的一个大日子。一艘大船从杭州沿着运河北上,经过三哩宽的长江,入运河再向北驶十二哩,来到江北的大城市杨州。船上载着戴德生夫妇 (Hudson Taylor and Maria Taylor)和四个孩于、戴氏的秘书白安美、孩子的看护路惠理太太,以及四个来自杭州的中国基督徒。此外,还有十一年前为戴德生所收养的年轻人天喜,以及内地会印刷主管李兰丰的未婚妻安馨。
在十三世纪元朝忽必烈统治中国时,马可勃罗曾经在扬州当过官。运河婉蜒自城的东南穿过架在上面的许多美丽拱桥。扬州除了以富饶和美女著名外,还有一座人所皆知的八角宝塔,以及许多大古雅的寺庙和美丽的花园。但是,扬州也有些人以好斗而恶名昭著。
扬州城很少有路经的外国传教士,这里只有一间天主教教会办的孤儿院,而主管是一位中国人。
由于听过扬州流氓的恶名,所以戴德生在初来时特别小心从事。他们留在船上,避免引人往意,只吩咐同来的中国基督促到市内找房子。但数天之后,下起大雨来,船篷不住地漏水,再也不能久住,他们惟有入扬州城里,寻找玛莉亚所誉为扬州「第一流旅店」。
到了7月20日,他们才能够搬进一间破落不堪的房子里住,这就是他们以后在扬州的家了。这间房子和几家邻舍共用一个约有一百码长的进口通道,在通道的北边有两个闸门,接连着天井、花园、岩石、假山和一些规格不一的房屋。每间屋子不大,只有几个房间,但对于他们大伙儿来说,却是相当理想了。主屋有一间客厅通往天井,楼梯的两边各有两个房间,尽头有一扇门,把上下两层楼完全分开。戴德生叫来了木匠,为新屋装修,改装至适合大伙儿居住,整整忙了一个月。
当戴德生和内地会的传教士离开海岸,进入外国人罕至的地方时,他们遇到更多的麻烦。人们之所以反对他们,往往是受到村镇的士绅煽动。
这些士绅是中国传统社会中的精英,其中多是知识分子。他们真诚地遵行儒家的法则,寻求明白中国历史文化的精萃。他们也欣赏及爱护中国艺术和雕饰,对于无价的陶瓷、丝、漆和雕刻,极之珍爱。一位真正的儒者往往是有高雅、自律的君子,对人(即使是从荒郊海域远道而来的蛮夷)总有体恤之心。
然而这个阶级之中有不少高官大吏,以维持中国传统制度为己任,他们认为儒家思想有维持社会安定的作用。虽然有些人认识并接受西方的知识和文化,但大多数士绅都抱着拒绝和敌对的态度。
基督教强调个人,跟中国伦理把家庭放在个人之上,显然有所不同。一个人的信主和改变会否影响整个社会的结构?对中国士绅而言,讲道常被视为一种羞辱,因为讲道者的地位如同教师;谁有资格为土绅之师呢?此外,基督教的传道人会否批评中国人拜祭祖先的习俗?会否认为儒、释、道没有真理,毫不可信?
在内地会全不知悉的情况下,扬州城内的土坤和一些军土将领召开了一次会议。他们决定鼓动民众,散播有关传教士的谣言,希望把他们逐出扬州。
从那时开始,常常有人用石子投掷戴德生屋子的窗户,又在街道上张贴了许多匿名海报,指控他们许多荒谬的罪名。他们称传教士为「耶稣教之匪众」,借行医为名把人挖眼取心,以童为食,又音剖开孕妇肚腹,制炼丹药等等。
不久之后,就有一大群愤怒的民众结集在内地会的房子外面。传教士和他们理论了一整天,否认那些硬加诸他们身上的罪名。戴德生于是致函当地的知府孙大人,并附上一份攻击他们的海报,请他制止这种行为。但孙知府的答复只是含糊其辞,不置可否。
8月15日星期六,内地会听到谣言,说民众要发起暴动,所以他们在房子出入口要搭防御围障,以防万一。不久,即有一二百名群众聚集屋外。当天晚上,童跟福恰巧由别的地方回来,他好不容易才挤过群众,得以进人宅门。本来他只打算停留一会,就赶返自己的工场。但见到这种情况,便决定留下来帮忙。所以,屋内有四名男教土〔戴德生、童跟福。路惠理和李德(Reid)〕、五名妇女、四个孩子和十九名华人。
戴德生为安全起见,想先把妇孺遣走,但众妇女都请求留下。星期日,暴民有好几次想破门而入,可是都没有成功。他们传发一张可怕的海报,说要放火烧屋,把屋内众人烧死。
星期一,情况稍为平静下来,教士也分发一些传单,说其中的指责乃属无稽之谈,又说房子修理完竣后,将会邀请民众入内参观,让他们亲自看个究竟。这样才暂时将事情缓和下来。
星期三,戴德生再次修函给孙知府,提醒他条约内写明「英国人民可以在内地买地建屋,而且任其随处走动,不得拘留、侮辱或拦阻。如有需要,可随时请求保护和帮助。」
孙知府回函说:「那些煽动群众和书写匿名海报的人都是在暗中行事,既没有名,也没有姓,短期内是很难把他们捉拿归案的。」
8月 22日星期六,一名美国政府派驻浙江的官员辛德士上校(CaptainSands)和另一位外国人刚巧来到扬州,参观此地的寺院和古刹。他们都穿着洋服,发觉全城寂静。有人开始在茶馆和街道中散布谣言,说有更多的洋人到扬州,拐走了二十四名小童。群众又结集在内地会的房子外,并且冲破两度闸门,来到天井和花园中。戴德生把守着通道的进口处,同时叫木匠立即修补那破坏了的闸门。可是,群情汹涌,情势愈来愈危急了。
8月22日星期六,傍晚时分,扬州内地会外结集的群众已有八千至一万人。有些人拿着刀、茅和木棒,同时不断投掷砖块。站在最前的则用力捶着大门,试图闯入。
「那些洋鬼子已经吃掉了二十四个小孩!」他们大声喊着。
童跟福和戴德生派人送信给知府,但他总不答复。所以他们决定留下其他人,由他俩去见知府。未动身前,他们先用木板把一扇被砖块掷破的窗牢封住。
[亲爱的神,」他们祷告说:「保护留在这里的人,又在我们面对那些暴徒时,与我们同在。」
他们从隔邻的房子出去,果然避开了那些暴徒,但很快被他们发现了。
「洋鬼子正逃走呢!」有人大声喊着。跟着展开追逐。
幸而戴德生认得一条田间的小径,而且当时天色已晚。不过,他们要到知府衙门去,所以不得不回到大街中。人们又向他俩投掷砖头和石块。他们来到知府衙门的时候,门丁正要把闸门关上,但还没有下锁。这时尾随的人众已经追上戴德生和童跟福,把他们两人抓着,推开闸门,进到衙门的大堂里。他们把两人推倒在地,但两人赶忙爬起,冲进会审的公堂中,不断大喊:「救命,救命!」
不论白天或黑夜,这两个字总可以引起中国官员的注意。
他们被带进文版处,在那里等候。戴德生依稀可以听到一哩外包围着他家的暴徒仍在叫喊。他们是否正捣毁他的家一一抑或是伤害他的家人?
直等了四十五分钟,知府才召见他们。
「你究竟把那些婴孩拿去干什么?」知府问道:「你们是否真的把他们买去了?这次暴乱的主要原因是什么?」
「我会告诉你这次暴动的主要原因,」戴德生暴跳如雷,大声地答:「这是你的疏忽!情况还可控制的时候,你没有采取适当的措施。现在我请你立刻镇压这些暴徒,尽速拯救我们的家人和朋友,目前他们可能还是活着的。之后,你可以任意盘问。否则,一切后果我概不负责。」
「噢,说得对,说得对!」知府说:「先行安抚百姓,然后追查盘问。请坐下,我去看看事情该怎么办。务请你留在这里,如果他们看到你,那么我就毫无办法了。」
戴德生和童跟福于是留在衙门,等了两个小时,知府才回来。
「现在一切已经平静下来,城内的都统和部将,以及两位县丞均亲到现场,把数名抢劫的人逮捕,依法惩办。现在让我吩咐轿子把你们送回去吧。」
戴德生和童跟福在回家途中,听到有人说:「所有留在房子里的外国人都被杀了!」不禁惊惶万分,忧心如焚。他们只有求神支持他们,在绝境中仍希望那个消息是言过其实的,但当他们将近家门,一股烧焦的味道又似乎确证传闻无误。
那儿有一堆烧了一半的苇草,证明有人企图放火烧屋。一垛墙已经倒塌,破烂的家具和箱子散落一地,到处都是纸张、信件、损毁的工具箱、书桌、衣柜、医药器材和熏坏了的书本残页。但戴德生的家人和其他传教士则全无踪影。他们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听到的消息或许确实吧!
当戴德生和童跟福离开后,剩下的两个男人路惠理和李德便竭力守着通道入口和大门,但暴徒仍破门而人,冲进屋内。所有女士和小孩都把自己关在玛莉亚的房间里,恳求神施恩保护他们。
终于,路惠理走进房来,全身乏力,几乎不能站起,衣服都沾满了泥土。他们知道暴徒随时会冲上楼来,进入房间。此时,他们又听到天井传来李德的叫声,声音空洞而嘶哑。
「戴夫人,请尽速下楼,他们正在放火烧房子,我不能救你们了!」
他们只有窗的一条生路。有一个头脑清醒的,先把床垫和枕头抛出窗外,减轻跌在地上时受伤的机会。路惠理先爬到窗外的檐篷,帮助他的妻子从窗口爬下来,跟着便是安馨。
本来跟着是存义,但当他们把他扶出窗棂时,他说:「让哥哥赫拔先下去吧,他怕得发抖呢!」
所以,他们让赫拔先行,然后才是存义。
李德赶紧把他们藏在水井旁的小屋里。这时候,暴徒已来到楼上。一个赤着胸膛的彪形大汉走进玛莉亚的房中。当他打开房门,他们可以看到好几个人抬着箱杠,从别的房间搬出去。玛莉亚首先开口说话:
「我们都是妇孺,你们如此欺负我们,不感到羞耻吗?」
那大汉一言不答。
玛莉亚继续说了数分钟。那大汉子开始搜查各人身上的财物,在他们薄薄的夏裳上乱摸。白安美的裙子内系着一个小钱袋,内中约有七、八块钱。那汉子发现了,一下子就抢了过去。
「还有钱吗?」他咬牙切齿地说:「快快交出来,否则割下你的头!」
之后,他又撕破狄乐义姑娘的衣袋,拿走她头发上的饰针。当他看见玛莉亚手上的结婚戒指在烛光下闪闪生辉,他就从她指上强夺下来。然后,他开始搜查所有抽屉和箱子。布安妮(Annie Bohannan )趁这机会抱着小玛莉亚跑下楼去,一名扛着一个大箱的汉子紧跟在后面。这样,婴儿可免被到处乱飞的石块掷伤。她抱着小玛莉亚冲过了火场,安全地来到井旁的小屋。
李德护送小孩到达安全之地后,回来帮助其它人逃生。浓烟已经呛得他们透不过气来,墙壁也倒塌了,暴徒大声乱叫。狄乐义姑娘沿着用床单缚成的绳子从窗口爬下来,但她一逃出,暴徒便把火炭堆在窗下,叫楼上的人再也不能循此路径逃生。
还留在楼上的,只有玛莉亚、路惠理和白安美。那个彪形大汉一把抓着路惠理的头发,把他拖到屋脊上,企图解下他的手表。路惠理把表丢到黑暗处,希望那汉子放过他,转去寻找手表,怎料那汉子老羞成怒,想把路惠理从屋顶摔下去,幸好玛莉亚和白安美把他拖回来。那汉子又在墙上拿了一块大砖头,朝着路惠理的头顶直砸下来。玛莉亚立刻伸手架住,那人便想向玛莉亚下手。
「你会向手无寸铁的女人下手吗?」玛莉亚问。
那汉子呆了一会,放下手中的砖块,爬出屋顶,大声向下面的人说:「上来,上来吧!」
此时,李德已经把窗下的火炭移走了。他朝上面大声嚷:「不要再耽延了,快跳下来,我会把你接着。」
玛莉亚来到屋脊边沿,离地面大约有十二至十五尺高。她已有六个月身孕,虽然跳下去会有很大的危险,但除此别无他法。于是她迫不得已便往下跳。李德无法把她接住,只把她的跌势阻缓了一点。玛莉亚侧着身跌下,扭伤了右腿,但还能勉强站起来。
当白安美准备跳下去之际,李德在下面也预备去接,但一块砖头飞过来,打在李德的一边脸上。这一击弄得李德两眼昏花,失去知觉。由于没有人帮助缓和她的跌势,白安美背先着地,重重的摔下来,跌得她头昏背痛,幸好头上梳了一个中国髦,保护脑部不致受到猛烈的震荡。
路惠理也从屋顶爬到地下,没有任何损伤,便赶忙过来扶起玛莉亚。有人拿着大木棒打他,幸而躲避得快,只受了一点瘀伤,不过后来成了疝。白安美扶着半昏迷的李德,而玛莉亚的伤口正汨汨地流着血,但她扭伤的腿更痛楚难当。
路惠理集合所有人,带着他们经过一道门,来到隔邻的房子。他们很快被引进屋内一间小室,一边坐着等候,一边担心戴德生和童跟福的安危。李德躺在那里,痛苦地呻吟着;玛莉亚则因为失血过多而差点晕厥;白安美发现她的左臂淌着血,不能动弹——后来才知道左臂骨有多处折断了。
「妈妈,他们把我们的床烧了,今天晚上我们睡在那里?」其中一个孩子问。
「神会为我们预备睡觉的地方。」
一个中国教师来报告最新的消息:「知府和他的兵了来了,正在把暴徒驱散。县官亲自守卫房子,保护我们;但不曾听到戴先生和童先生的消息。」
终于,房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门开了,进来的是戴德生,他唯一的伤处是在膝盖上,是往衙门时被石块掷伤的,以致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但现在他们都幸保性命,平安相聚,为此他们再次感谢神。戴德生又叫县官进来察看李德的伤势。
他们回到屋里时,已是午夜过后了。屋子没有烧毁,邻居及时把火扑灭了。戴德生和玛莉亚发觉暴徒搜掠后,他们的房间一片零乱,衣服和杂物满地都是。玛莉亚的圣经一页页地散落在全屋之中,把它们拾回来后,竟然一页也没有遗失。
暴徒把所有房间搜刮一空,奇怪的是他们竟没有碰白安美的房间。而最重要的文件和大量金钱,都存放在这个房间里。
当天晚上,传教士在屋内睡觉时,屋外有兵丁和一些官员巡逻看守。暴徒又逐渐结集起来,李德的情况仍未稳定,而每个人的身子均又僵又痛。他们只有同心祷告。群众愈聚愈多。戴德生派了一个中国仆人赶往镇江,把有关事情报告英国领事。他又和木匠一起把门上和墙上的破洞用木板封起来。
一大清早,戴德生又到知府那里请求援助。这次途中没有受到袭击。
「知府大人已经传令县老爷,跟你一起回去。」
于是,戴德生。县官和一些兵丁一同回去,兵丁把集结的人群驱散。
县官告诉戴德生说:「为着安全,你们现在任何人都不要离开本城。我想请你立刻修函知府,但措辞小心,不要把此事说成『暴乱』,应说是『骚动』而已,否则人民会火上加油,更难收拾。你要求知府惩罚那些被捕的人,同时发出公告安抚百姓。这样,入夜前就可以恢复平静,你们也不必离开本城。」
戴德生便写信给知府,语气尽量温和。但那封信还是被人截住打开了。县官把它还给戴德生,说是不能送去。
「一定要说明白事情的真相,」戴德生道。
「如果你坚持把这封信送给知府,」县官说:「那么我就离开,撒手不管此事。你可以尽力保护自己,但我警告你,你们所有人的性命可能就此丢掉哩!」
县官似乎极想取得一封信件,证明此地没有暴乱发生。戴德生不得已只有坐下来再写一封,差不多是照着县官的口示,完全没有提到放火和抢劫的事情。
信写好后,县官说:「为了安全,目前最好把你们送到镇江去。」
当天下午,县官雇来轿子和苦力,把传教土护送出扬州城的南门。在同一天,即1868年8月23日星期日,孙知府和县官联名发布了一份公告:
禁令公告
扬州府县接到英国教士戴德生送来照会如下:「民众谣传传教士私藏小孩,暗地烹而食之,此因群众不明真相,事实并非如此。昨晚有无数群众集结我家四周,引起骚动。谨此恳求大人严惩滋事分子,并出示文告安抚百姓。」知府及县官认为在教士住所外滋事的群众,过于无礼,行为失检,特此出示禁令晓谕民众,以后务得再在戴宅引起骚动,违者重治不饶,不得有违。所出告示得张贴所有街巷中。
在赴镇江途中,戴德生一行人一直得到兵丁的保护。他们途中碰上前往扬州查察的英国、法国和美国副领事,他们所看到的,其实只是暴徒留下的颓垣败瓦,暴徒早已四散一空。
在镇江,中国内地会的成员受到热烈的接待
英国政府决定针对扬州事件,作出强烈的抗议,并采取适当的行动。领事麦华达(Walter Medhurst,译者注:是麦都思牧师的儿子)决定亲自到扬州去,请孙知府往南京向两江总督解释他何故没有从速处理此事。
9月8日星期二,麦华达在海军保护下,乘船直赴扬州。同行还有英国副领事阿伦(Alien)及法国领事。一艘法国军舰停在大运河的人口,等待他们回航。戴德生因为伤口发炎,不能够与麦华达共往,便由童跟福和蔡文才(Joslahjackson)代表前去。
孙知府已经事先得知麦华达领事到访的消息,他带了自己的随从在城的侧门候骂,希望把洋人从后街引到衙门去,免致惹人注意。但麦领事一行人众却从大门进城,浩浩荡荡地经过最繁盛的街道,尽量引人注目,他们来到衙门,把地方占用,又派人守着各处门口,要求与孙知府会谈。
当孙知府返抵衙门,发现英国兵士在门口驻守,不由大惊。他极力争辩,说8月22日晚发生的事只是小小的骚动而已。麦华达没有接受他的解释,只是提出一连串的要求。但孙知府说那是他权力范围以外,不能答应。麦华达坚持要孙知府和他同往南京,使他能在两江总督面前提出以上的要求。孙知府答应同去,但要乘搭自己的船,不愿象犯人般被英舰押解。
之后,麦华达和他的随员跟着孙知府到劫后的内地会会址视察。虽然一些狡猾的官员曾作了紧急的修补工作,但那些残垣败瓦仍可以显示出暴徒的破坏。
麦华达和戴德生会面,详细了解各传教士所受的伤害,之后径往南京。在那里,他受到两江总督曾国藩盛情的接待,但对于麦华达的投诉,却没有认真处理。在接到详细的报告前,曾氏一直拖延。
孙知府到达后,麦华达继续提出他的要求,但曾氏还是拖延下去。
后来,护卫麦华达的海军将领因患痢疾而先行把船驶回上海医治,留下麦华达和一艘小船。由于没有枪炮作后盾,中国官员开始对麦华达冷言冷语,曾国藩的口吻也改变了,不再考虑他的各样要求,只命令孙知府就那件事情发表公告而已。
麦华达对于这样的反应大为不满,要求公告发出前,先由他审核,并且声明所有关于扬州事件的文件,必须送交北京的英国公使
……
自从扬州教案后,内地会不断受到英国报章的批评,甚至基督徒也非议他们,奉献显著减少了。许多人误会戴德生,认为他寻找英国领事帮助,利用坚船利炮来对抗中国官府。事实上,在事发之初戴德生是向中国官吏求助的,只是事后才把事情发生的经过通知英国领事。英国领事的行动完全是自发的。
1868年11月 18日,戴德生和他的家人再次回到扬州故居。在搬进去之前,有一个天主教神甫这样记述说:「人们恭敬地领着麦华达和戴德生经过大街,来到一座可容四百人的宝塔中。穿着整齐的士绅走在官吏前面,鱼贯进入,那两名罪魁祸首已经被捕,其他人为了满足洋人的要求,都来参加游行。两名官差在游行队伍前面开路,向人大声宣告说:传谕百姓:务得伤害洋人,或称之『洋鬼子』,要尊称其为『大人』。戴德生被送回原来的住所,该宅已由官方斥资重修,完美如新。就在这所扬州大屋里,玛莉亚在1868年11月29日再生下一名男孩,取名戴查理(Charles Edward Taylor)。
1869年3月,英国上议院对扬州教案及其影响展开辩论。明显地,反对中国内地会的有森马锡公爵(Dube of Somerset)。他说在听见中国内地会的名称后,他对以后发生的种种麻烦一点也不感到奇怪。「现在,我想问一问:我们有什么权利派遣人到中国内地传教?我们有什么权利到中国内地去改变中国人的信仰?……我绝对不赞成支持传教士进人中国内地……事实上,我们只是靠着坚船利炮来传扬基督。当地官员清楚知道,如果他们给传教士麻烦的话,炮舰便跟着来到……所以,我认为我们必须召回内地的这些传教士。……诚然,传教士一定是个宗教狂,否则就可能是个无赖。如果不是宗教狂的话,他们不会沿江而上,进到内地传播基督教;但若然是宗教狂,便更加危险。……」
可是,外相向他的贵族朋友指出:「在削减传教士人数方面,可不是政府的责任。传教士选择或去或留,我们都无权过问,要把他们逐出中国,恐怕我们无能为力了。」但他也建议传教士跟在商人后面,因为人们看到贸易带来的利益后,自然会开放更多地方,为传教工作提供更多机会。
新上任的彼得堡(Peterborough)主教麦基博士(Dr.Magee)听了这番话后,实在按奈不住了。在他上任以来的第一次演说中,他极力为传教土辩护。他的辞锋犀利,辩才横溢,是个极出色的辩论家。首先他答复森马锡公爵,认为他的意见没有任何传教士会接纳——那就是留下一些地方不去传教或不准传教,因为恐怕传教工作可能影响英国和这些地方的贸易。连最年轻最不热心的传教士都会认为:「英国的贸易利益虽然很重要,但有一些事情是比神圣的鸦片贸易更要神圣。英国为着神圣的鸦片,不惜发动了战争;但有一些事情比这更加神圣——就是服从主的诫命,到世界的地极去,不论安危,把福音传给万民听。……如果一个基督教国家愿意大力保护其国人从事不道德的贸易;但传教士若得罪中国人,令到他们不快,便需听天由命,甚至几为暴徒所害,国家也袖手旁观,她还配称为基督教国家么?」
麦基博士继续指出公爵对传教士的要求过于苛亥。他又说若不是有人把福音广传,他本人和公爵也不会有机会成为基督徒。再者,他说:「外相提议传教士最直跟随贸易商人的脚步,不知他是指何种贸易?那种商人?……是否追随鸦片商?……或者应等到英国商人把他们各种各样的罪恶灌输给华人后,才开始传播福音?传教士不会等待,因为他神圣的职责是上主托付他的,那就是——你们往普天下去,传福音……」
上议院为这事作了意味深长而又激烈的辩论,森马锡公爵提出召回中国内地传教士的要求,终于没有通过。
(本文摘自Roger Steer的J. Hudson Taylor: A Man in Christ />(1990)中译本《挚爱中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