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很不好意思,这辈子没戴过红领巾,也就是说,没当上过红小兵。
上小学的时候,由于生性自由散漫,调皮捣蛋,所以一直没有被选上加入红小兵(后来改称少先队)。那时候,要想加入红小兵,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必须坚持至少一个月的好表现。就是说,在这一个月中,必须上课挺胸抬头,报臂坐正,专心听讲,上课不讲话不做小动作,课外不得打架哄闹,还要团结同学,关心集体,热爱劳动等等。总之,在这一个月的考验期内,必须倍加小心,不得有一点闪失,否则便功亏一篑,前功尽弃。
凭心而论,要在这一个多月的考验期内完全作到这些,也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小学二三年级的时候,虽然游移在组织之外,但多少还有点满不在乎,对戴上红领巾的同学,甚至有点不屑。可是到了四五年级的时候,眼看周围未戴上红领巾的越来越少,心里不禁暗自着急起来。于是开始付诸于行动,悄悄地努力起来。
我的邻座是一个尖瘦脸的女生,不知为什么,在我们同座的几年一直相处的不太好。那时候和所有的孩子一样,我们的课桌中间也画着一条深深的三八线,我们达成的三八线规则是:若谁越过了界限,对方就有权回击一拳。平时井水不犯河水,倒也相安无事。可是在我开始有意识地努力上进的时候,往往是在我坚持了将近一个月好表现,种种迹象表明我即将胜利在望,也就是红领巾指日可待的时候,我的邻座便开始行动了。通常是当老师在黑板上写字的时候,她会悄悄地伸过一只铅笔盒,或是一本书什么的越过三八线。当我发现她的入侵行为后,我会毫不犹豫地将那些什物扔将回去,并且重重的回击一拳。不巧的是,我总是慢一拍,往往是在我出拳的一刹那,老师便转过身来,目睹一切。照例是将我狠狠训斥一番,责问为何上课不遵守纪律,欺负女同学等。并且会记下名字,交给我的班主任和年级主任。自然,我的红领巾之梦便到此为止。这样的事,总是发生在为期一个月的红小兵考验期的最后几天。
就这样,我的加入红小兵的努力一次次的以失败而告终。眼看就快要小学毕业了,红领巾始终没有戴上。渐渐地,全班五十多个同学只有五,六个没有红领巾。我俨然成为不折不扣的后进一族。就在我开始放弃幻想,并且自暴自弃地甚至以一种超然的态度来看待红领巾的时候,倒是我妈变得越来越着急。每天放学后总是问我:“今天表现怎么样,有没有挨老师批?”有一天,在楼道里,我听见我妈和另一个同病相怜的母亲(她的儿子和我的情形完全一样)的对话:“唉。。。你看怎么办?孩子都快毕业了,连红小兵都不是,这到了中学怎么办?老师同学怎么看?你知道,这第一印象多重要啊。。。”“是啊,要不。。。。。。”以下就听不清她们嘀嘀咕咕说些什么了,像是在商量什么。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我妈从外面回来,把我神秘地叫进屋。“你看,这是什么!”说着,从包里竟摸出一条崭新的红领巾。“嘿,哪来的?”我惊讶的问,并迫不及待的套在脖上。“我和另一位妈妈一块去找了你们班主任,谈了我们的担心,怕给未来的中学老师留下不好的印象,老师就同意了。。。”还没等我妈把话说完,我一把扯下红领巾,放在一边,一付不吃嗟来之食的样子。
没多久,小学就毕业了。至于那个被我老妈争取来的红领巾,在没人的时候,还偷偷地对着大衣镜戴过几回,但终究没有理直气壮地在人面前展示过,一直压在我们家大衣柜的箱底。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今年夏天回国,帮我妈整理衣柜的时候,意外地又看见了这面压在箱底多年的红领巾,依然是那么的鲜艳,像新的一样。不禁又勾起了我几十年前的心结,于是提笔写下了此篇小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