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不出去的红包---病中杂记之二（ZT）

上接：接到死亡通知书---病中杂记之一

BY 微笑

老同学的妻五年前也曾罹患此病，由肿瘤医院的沈坤炜教授主刀进行了手术。病人现在依然生龙活虎，是家中的主力马大嫂。我立马到肿瘤医院的网站上查看，这位教授、博导、主任医师的资历足以让人信服，他的照片让我想起了自己教过的一篇课文中的插图——那位给学生上了第一堂终身难忘的化学课的教授，头顶渐稀（北方人戏言：“热闹的街上不长草，聪明的脑袋没有毛”哈！）镜片后的双目闪着睿智的光芒。于是奔他而去，依老同学的点拨，经预约挂了沈教授的特需门诊。沈教授告诉我：“是癌（连“可能”二字都不带。老同学对我说过，沈教授的手赛B超呢，他说是癌那就是癌！）我就收你就进来住院手术吧。”随他看专家门诊的小医生给我开了住院证及肝功能化验单。心想这专家架子不小哦，看个门诊还要带个记事的，后来才明白这绝非摆谱，沈教授的特需门诊每每挂到五六十号（半天），没个助手，他能忙得过来？

两天后，接到肿瘤医院的入院通知。为了让老公能省点力气，我自己收拾了住院必需物品带了一应证件，打了个车前住。住院处的护士很惊讶地问，谁是病人啊？大概是我那运动员般的外形（病友语）让人作出错误判断，也可能她们还不曾见过癌症病人有自己前来登记住院开刀的吧。只要在精神上未被摧垮，早期肿瘤病人在开刀前与常人有异么？

有幸入住了沈教授所主持的16楼乳腺外科。安排停当，我便四下打探红包的问题。老同学的妻开刀前他们塞过红包，被拒。心想他们是经沈教授的熟人介绍前往的，可能怕传到熟人耳中坏了自己名声吧？同室病友们都说自己曾有过送红包的经历，有位病友的亲属甚至连送三次，但一次次被拒，连主任办公室的门都不让进，沈这人是很硬气……（联想起台湾政界新人马英九曾说过自己不敢保证能做到坐怀不乱，问题的关键是不能让人得到“坐怀”的机会。此联想是否有点不伦不类？）。一位父亲在肿瘤医院开过刀的老友对我说，你别犯傻，别人送了红包会告诉你啊，让你去举报还是怎么地？红包一定得送，而且一定要在手术前送出去……连远在美国做访问学者的弟弟也不忘在MSN上关照一声：适时送上红包。

先前看到过网友Sunny一个关于月饼票的FB的帖子，真是可怕， FB可真是一片汪洋漫无边，连教育界这样先前的清水衙门都无法免俗，医院外科则更是重灾区了。耳闻无数送红包的故事，某些医德沦丧的专家学者面对“拎勿清”的病人，甚至会直接来讨。晕啊！本老太没什么大的本事，却有几分清高，总觉得行贿是件很“掉价”的事，然一想到假若大家都按医院的“潜规则”行事，而我为了莫名其妙的“清高”不行贿，医生大人刀锋稍偏那么半点，后果哪堪设想？也只好硬硬头皮跟着FB一把啦。于是把女儿奉上的8000元除去交3000元住院押金外，剩余的全装在一个信封里，像揣着个定时炸弹般小心呵护着，伺机“发射”。然时间一天天过去，总也没觅到合适的机会，沈教授是大忙人。要不就是身边跟着一大群小医生，要不是就是穿着手术服一脸疲惫，总是不便打搅。

我的手术安排在9月10日（此生难忘的一个教师节大礼包哦。）9月9日（周二）是沈教授看特需门诊的日子。思来想去，也只有这唯一的“发射”节点啦。于是脱去病号服换了便装，携着“定时炸弹”恭候在特需门诊室外。病人是一个接一个，看了一下手表，平均每人也就是三五分钟，好不容易捱到中午时分，瞅见沈教授从诊室里出来，我赶紧站起来说：“沈教授，能不能耽误您两分钟？”他瞥了我一眼，让我稍等。等他回来我抓紧时机说自己是22床，明天开刀……想必这阵势沈教授见得太多了，他马上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于是沉下脸来，正颜厉色地对我说：“病房的事回病房说去，我们会来查房的，我这儿在看门诊呢！”说着随手把门一关就进去了，留下我傻站在那儿，张口结舌，一张老脸都不知往哪搁……

吃过晚饭出门散步去，见沈教授身着便装背着个包在等电梯，准备下班，他和颜悦色地说：“明天手术啊？不要紧张哦！”顿时百感交集，于是随他一路下楼，我说听很多人说过他如何清廉正直，只是不敢轻信，在这人人都说钞票好的年头，有多少人为了捞钱不要面孔、丧心病狂，而如他这样一身正气，把送上门来的钱推出去的，实在是太珍稀啦。沈教授只是淡淡一笑，还是那句话，不用紧张，我们这里的手术是很规范的。我说生了个这个要命的毛病是我的不幸，但能遇到沈教授这样德技双馨的好医生实乃我之大幸。我一点都不紧张，完全信得过他。

晚上同室病友们闲聊，中心当然是沈教授与红包啦。感慨之际，有人认为沈教授这样的名医，附近小城镇来请他去做手术的不要太多，挣钱不计其数，一个小红包他哪会放在眼里？话可不能这么说，你说那些贪官们难道挣的钱还不够花？听说沈教授上下班并不是开着大奔或宝马而是骑自行车的，人各有志么。大家毛估估，最低限度，被他拒收的红包金额在一年间少说有上百万！难怪他的特需门诊如此红火呢。病人间的口口相传，比什么广告都灵啊。有沈教授这样的医生学者，是广大乳腺病患者的福音；有这样学高身正的师长，是众多他所带教的小医生们的运气。医生若都能像沈教授那样做事为人，医患关系还会紧张么？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