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鸡节随想《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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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鸡节随想《一》

 

  现在全世界越来越多的人都知道Thanksgiving,翻译成中文叫感恩节。这是美国人独创的一个古老的节日,因为一六二零年第一批在北美登陆的移民在克服了难以想象的饥寒交迫的困难之后,有五十多个人活了下来。

 

实际上这批英国人在下意识地做着一宗人世间最大的无本生意,只是日子选择不对,碰上了寒冷的波士顿冬天而已,这一点从他们不仅带足了生活资料而且还带足了生产资料就可看出。想想看,一个英国农民带上种子牛马农具,付点运输费,来到一片不花钱就可春耕播种的土地上,那么收获发财只是一个时间问题了。前有榜样,后有来者,我想早期美国移民空着双手来的人不会很多,也就是说谁带的生产资料多,全而足,谁的生存能力就强,发财就快。

 

这又是一个最大值和最小值问题,同样在做无本生意,又在同一个起跑线上,谁投入大,谁挣的就多了。当然冒险也是一种投入,一种生产资料,到哪都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再往后技艺知识甚至信息也变成了生产资料。

 

从此一个沉睡的大陆变成了一个广阔而复杂的大舞台,敢于上台的人都会遇到掌声鲜花和美酒。买张船票就发财,而且几代人下来都有吃有喝生活无忧有学上有官做,可不就要感谢上帝了吗,所以说美国人提起感恩节总是倍感亲切。这一天劳燕分飞了一年的儿女从天南地北而来团团圆圆坐在壁炉旁陪伴父母吃个火鸡,第二代移民还记着感谢他们的父母把他们带到美国或生在美国,再往后的只知到狂欢了。

 

  发现新大陆的消息传到中国已是两百年以后了,这时的美国早已形成了独特的主流社会,华人面对的只是一个如何融入的问题了。早期来美华人把上岸的口岸称为金山,自己称为金山客,从他们到美国的第一天起就会发现,一是美国确实是金山有钱可挣,二是主流社会并不友好,三是遇到了意想不到的生理孤独家庭分离。目前有关中国早期移民的文章多数重笔华人创业的艰辛和主流社会的排斥,而忽视了第三点。我认为前两点都没写到点子上,在美国再艰辛,再遭排斥也比当时大陆情况不知要好多少倍,毕竟是肯出力有钱挣,一人在美,全家吃穿不愁。

                                                                                                                         实际上中国的移民史是一本地地道道的人生孤独史和亲人骨肉分离史,这里仅举容闳为例,直到一八七五年仍孤身一人而才貌双全的容闳说,这里没有华人妇女可娶,也没有一个美国妇女愿意嫁给他。中国有多少青年离妻老大还的华工,二十岁离妻,六十岁返乡,晚年虽住高屋大宇,唯有抹不去是四十年在美的孤独和寂寞;中国有多少未婚来到美国的青年在流血流汗以后,本想明媒正娶,没想到华人中无女可娶,白人无女愿嫁,再加上大陆又有那么多年的战乱封闭,而错过最佳婚龄,以至以后狂赌海嫖,最后潦倒一生。

 

我曾在纽约唐人街跟踪过几个在美国生的广东老人,我发现他们普通话不会说,英语也不会说,倒是对美国的甜点咖啡感兴趣,他们多是几个老人合租一间房子,我摸着他们手上的老茧,望着他们脸上的皱纹,想象的出他们一生做工的辛劳,但很难体会到他们的一生有吃有喝有钱花而又被迫独身的心境。在美国的华人不仅结婚难其实找女人也难,这里华人被赶出妓院事件时有发生,前一段时间有两个工友找到我说他们被墨西哥妓院老板拒之门外。由此连想到一百多年前在旧金山的华工为挣睹姿色华女享受一刻良宵要付出一盎司黄金(合十六美金)还要排百米长队的情景。现在唐人街的华姐要价也不便宜,稍有模样的一般在一百至一百五十美元之间,相当一个人两天的工资。

 

  我有一个福建长乐的朋友叫老姜,和我同岁,原在东海舰队潜艇干过炮手,如今在离我酒庄不远的一个外卖店做打杂儿,月薪两千。去年老板娘回家乡风光顺便看看老姜的妻子,她俩从小是同窗,姜妻放心不下的是老姜,怕老姜在美国挣了钱养起了二奶,托老同学把老姜看紧点儿。老板娘听后哈哈大笑:放心吧,老姜那种人在美国别说养二奶了,没有女人会要他。有一次吃饭老板娘同我讲起了这事,我差点儿没笑晕过去,老姜坐在一旁脸红得像根胡萝卜一声不吭。

 

  对中国人来说这个人世间最大的孤独分离剧还在美国这个开口闭口人权的国家继续上演着。中国有多少对夫妻因一方拿不到来美签证而长期分离,最后以破碎告终;中国又有多少个家庭名存实亡各持己见在水一方;大陆又有多少优秀学子已被名校录取因有直系亲属在美国被怀疑有移民倾向,不得不改变初衷,最后造成长期骨肉分离。

 

New Haven这个地方华人不算多,这样的例子我随便数数不下几十例。有兴趣到有中国航班降落的机场出口处猫着看看,看看那种夫妻父子母女长期分离又团聚乐极生悲的独特场景,就是石头心也该化了。近几年华人圈又兴起了抗战夫妻或称搭伙夫妻,以北方人居多,一些人嘲笑,我觉得这是以传统家庭悲剧的形式来对现实社会的无力抗争。思考走笔至此,我常常噙有同情之泪。

 

  既然华人大多数家庭都有过悲欢离合阴晴圆缺的移民经历,而没有美国人独有的那种感谢上帝恩惠的心境,所以很多人就戏称感恩节为火鸡节了,这种叫法以广东人为多,因为他们移民年代最久,还有蔓延的趋势。火鸡节这一天百分之九十九的华人餐馆要歇业一天,也是一年中唯一的一天,因为这一天即使开门客人也不会很多。但唐人街的餐馆却灯红酒绿热闹非凡,在外州做工的华人都会在这一天涌向唐人街探亲访友或光临喜筵寿筵。如果想在火鸡节这一天在唐人街举办婚宴的话,得三年前预定而且付足全部宴款。

 

同一天各州的大赌场成了单身汉的乐园,也是他们唯一的去处。康州大赌场每年要邀请大牌巨星前来演唱,而且演唱会的开唱时间是定在清晨两点半,看样子要给足工友下班洗澡换衣服的时间,总不能带一身油腻就去听歌。有一年我去过一次,票价一百美金,是赌场的赠票。去后感觉歌唱水平一般,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一个个劳累菜色的脸和满大厅厨房油烟味,可能是不少人走时匆忙忘换鞋了。从演唱会开始时间安排上看,打餐馆的华人仍是赌场的主要财源。

 

  上世纪七十年代我在安徽蚌埠当兵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时常偷听美国之音广播,我特别喜欢张爱玲编译的美国作家奥·亨利的短篇小说选读,有时候入迷。蚌埠的冬天特别冷又没有取暖设备我常常在夜里冻得直哆嗦,当我听到在寒冷的感恩节冬夜无家可归的人在大口嚼着富人施舍的火鸡时有身临其境之感。那时起我就知道每年十一月的第四个星期四是感恩节,有火鸡吃,从此我特别想吃火鸡,不过真正吃到火鸡还是到美国以后了。令我后来啼笑皆非的是有一年感恩节我无处可去竟加入了无家可归黑人的行列大口吃着富人施舍的火鸡。

 

  都说奥·亨利的小说妙就妙在既出乎意料而又合乎情理的戏剧性结尾,谁想到多少年后这既出乎意料又合乎情理竟原丝合缝扣在我身上,不写还不行了。

 

                                           11/14/06

火鸡节随想《二》

 

  我想吃火鸡由来已久,记得从安大毕业分配到空一所后还真吃过一次。空一所的所在地南苑机场曾是皇家猎场,我一九八二年到那的时候仍是荒野一片,如果赶上你中午去南苑机场,在大红门的公路上休息一会儿,可能会有十分钟见不到一辆汽车一个人。有一次我路过南苑镇看见一个农民自行车后挂着两只拖着长尾巴的火鸡,在我的印象中火鸡是会飞的,我问他是不是火鸡,他说是,刚打的,我咬了咬牙花十五元买下一只。回去后妻子炖了一锅火鸡汤,大家尝过都说嚼不动,我倒吃得津津有味儿,因为奥·亨利小说中的火鸡对我有着永不磨灭的印象。

 

  一九九六年感恩节周末我进入了美国,当天我来到了New Haven,从此再没有离开过。我按奈不住绝路逢生的喜悦,决心在美国再打造一次白手起家的辉煌,这是我第几次上上下下了?恐怕至少有三次了,我总觉得还有希望。我很少感叹人生怀才不遇,实际上上帝对每个才子来说会让你怀才有遇,只不过时间未到而已,没事儿多看看书,别老喝闷酒,要不然早生华发,想变黑只有染了。那一年没看到烤火鸡是个什么样子,因为家家户户已经吃完,即使有只剩些鸡架子了,美国人称为Leftover,常常在节后带到办公室或会朋友时再次分享。

 

 我没见过美国人平常做整只火鸡吃的,但感恩节这一天一定要吃。很多公司老板这年效益好都会买火鸡送给员工,所以不吃还有点对不住老板。美国家庭做火鸡多用烤箱烤,少数也有用小火油炸的。我记得清清楚楚一九九七年感恩节是在New Haven华人宣道会过的,一年流血流汗我也算丰收了,挣了三万美金,从这一点来说感恩节对我来说不仅重要而且十分亲切。我当时自己还没有做饭的地方,那天我为教会买了桌布和果盘,希望能尝到日夜朝思暮想的烤火鸡。台湾来的葛弟兄烤了一只小火鸡带来,她太太说没敢买大的,怕大家不爱吃。我站在一旁细细观察耐心等待,可能是人多鸡瘦,等轮到我只剩下骨头架了,我小心翼翼刮了两片肉下来,放进嘴里像嚼木屑一样,我实在不相信多年想吃的火鸡就这味儿。我不甘心,盘算着有一天自己烤上一只大火鸡好好吃吃。

 

  我个人体会在美国挣钱不难,想富也不难,难的是人与人之间有真情,难的是有家可归,那一年教会可真是我的家。教会的牧师是刘同苏,我很喜欢他的为人和人品,同他接触不久,就可感觉出是在老干部家庭长大的孩子,诚实不图虚荣不懂势利。当时他一人在美,我也孤身一人,不言而喻成了好朋友。那年他原未打算在教会举行活动,我劝他说,如果这天教会没活动,我们这些没房没家的人只有上街流浪了,因为我实在没有地方可去,我住的那个地方只能晚上回去睡个觉。他同意了,还真吸引了不少天涯人过来。

 

那时的教会可称得上是爱的熔炉,五湖四海天下一家,有台湾来的李政医生,很可惜我过于忙生计没有同他做更多的个人接触;有一批在台湾基督教家庭长大的留美学生;当时秦越也在,后来任教于布朗大学;再往后牛江河和Kathy也来了。这里要写一笔Kathy,她是我接触过不多的温柔似水的台湾女性,据说她父亲曾是国民党空军飞行员,派往大陆执行飞行任务被击毙,国民党当局以烈属待遇将他们兄妹三人送到美国。我自幼在空军大院长大,父亲又主管空军情报,对当年两边空中对峙的情况至今记忆犹新。后来我了解她的身世后对她深表同情,真想象不到她在美国多年是如何打拼的,一年后她又神秘地去了纽约,从此失去联系。我多么期待着有一天Kathy能读到我写的文章,她一定会露出笑容的。

 

  我有观察和思考的习惯,到New Haven不久我发现中国人多开餐馆,朝鲜人多开干洗店,印度人多开加油站和酒庄。一九九八年我决定进入华人从未涉足的行业,倾尽所有买下一个基本保本的小酒庄。没想到接手后美国人蜂拥而至,我也趁势高打高走,为了积累库存,我不得不住在店里。不久感恩节又到了,我本想买只大火鸡好好感恩一番,不过这回牧师说教会今年不搞活动了,我问他感恩节这天你怎么过?他说一个东北来的姓肖的弟兄在家里举行Party,只邀请他和另外一些朋友参加。当时我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更重要的是康州酒法规定这一天不能营业,总不能一天老猫在店里。我四处转了转,大部分店在十二点都关门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还开门的店,买了两根熟翅膀回到店里,拿微波炉打了打,味道还行,这时我已有胃病在身,渐感不适,已没有心思再想别的了,还好这年有了自己的小天地,用不着上街溜达了。第二天一位邻居问我火鸡吃得怎样,我说没见着,她说她家还剩些鸡架子(leftover),想吃送些过来,我说多谢不用了,以后还能吃的着。

 

  为了防止再次单飞,一九九九年感恩节我早早套住台湾来的教授和福建的陈福,我们三人都是单身,妻子都在海外。教授是台湾著名行政管理学者,他的著作在大陆有盗版,此次来Yale做半年访问学者,他经常对我说想去大陆包个二奶,我说你有钱到哪都行,看样子名人也是色眯眯的。陈福一年到头吃喝嫖赌,在美国十一年没有往家里寄过一个子儿,他有两个女儿在老家。一天他同女儿通电话,女儿说:爸,这么多年你没给妈妈寄过钱,我们已经二十岁了,不需要你的钱了。那天我看着陈福,眼圈红红的,可过一会儿就忘了。陈福谁的钱都欠,就我的酒钱他不欠,他至少一星期要喝掉三大箱Budweiser。我对这些人的原则一直是吃吃喝喝行,就是钱不借。教授手紧,陈福赌得口袋没有一分钱,那时他已押老板两个月的工资了,我无奈只得因陋就简在超市买了几只熏翅膀,从店里提了几瓶廉价啤酒,到教授那儿一直呆到十二点。那天郑教授有点儿心不在焉,说什么都不想吃,可能老想着找女朋友的事,陈福醉成一摊泥,怎么拖也拖不走。

 

好不容易出了门走到街上,看见了许多提着大包小包摇摇晃晃酒足饭饱的黑人流浪汉,唱着听不懂的歌,我不觉有种凄凉的感觉。我像拖死猪一样把陈福整回他打工的住处后,心早凉了,就像一个孤独的旅客站在寒冷冬夜的站台上,望着没有赶上远去的火车,想回家觉得路远,想投宿又觉得孤独。从那年起我开始谈色变了。

 

                                         11/24/06

 

 

                                          火鸡节随想《三》

 

   我的酒庄对面是个家庭式的小型殡仪馆,一层是灵堂,二层三层是住家,女老板住二层,女儿女婿住三层。开店时间长了我发现这家人从来不同我讲一句话,甚至连招呼也不打,我觉得蹊跷,不像一般的美国人,更重要的是我没见到过女老板在家举行过Party,每逢大节小节都是大门紧闭,也没见过有亲戚朋友来访过。

 

我四处打听后才明白这是美国人的职业习惯,如果老板过节Party长Party短,见面嘻嘻哈哈,逢人品头品足,有生意也不敢送到这来做了。看样子各行有各行的规矩,我这性格在美国开殡仪馆准赔钱。久而久之我觉得开酒庄也要寻一定的章法,除日常营业不赊帐外,对女顾客不能过于亲密刨根问底套近乎,对男顾客一定不能吃吃喝喝你我一家,否则时间久了也会赔。那年感恩节陈福闹得我至今还心有余悸,为了生计逢年过节不单飞还不行了。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到了二零零零年,我最怕的感恩节又到了。之前我遭康州酒局两度突击检查,原来是有人告发我住在店里,树大准招风。还好这时我妹妹鼎力相助,于当晚顺利住进了老年公寓,没让我尝尝露宿街头的味道。过节我不想再约人了,我周围没家的人个个都是不是喝就是赌,这几年给我闹腾怕了。其实我挺迷恋教会的,很可惜这天不再开门了。我常年在军队过集体生活,每逢过年过节连队都要安排丰富多彩的活动,从来没有过孤独的感觉,如今在美国看见人家团团圆圆,让我尝足了没有家的味道。

 

我有个美国朋友叫Jerry,他毕业于Yale大学,在New Haven做过五年市长助理,近几年在华尔街做金融管理,他曾邀请我去他父母家吃火鸡,我想了想回绝了,人家团圆你作客,没有回家的感觉,要是纯吃个火鸡哪不能去。事后他对我说我给你这么好的邀请(Better offer)你不去,有点儿不给面子的意思。我想他不会理解此时此刻我的心境,也就是千千万万个为美金奋斗没有家的华人的心境,不过我对他说今后一定登门拜访。

 

   我始终认为作客与回家是两码事,作客到点就得走,不能像大象的屁股挪不动,陈福作客死赖着不走,搞得教授灰头土脸儿。儿女回到父母家父母总是希望儿女多住几天,回来一趟不容易;妻子见丈夫回来总会尽情温柔再三挽留,如果发现丈夫心不在焉,急着要走,准怀疑老公在外拈花惹草。我登门作客不多,有限的几次都写成了文章,回家次数最多,实际上探亲访友有宾至如归之感也算回家了。作客变成了回家有一次,是去南京看望金希和,我本想只呆三天,结果老金死活不让走,一个月后我偷偷买了张火车票溜掉,老金发现后,一直开车追到北京。公司员工对老金十分不解,实际上老金在念我当年在中关村的一情一语一粥一饭。

 

   既然有家路远不能归,出门作客又觉得不够气氛,只能上街溜达了,还好New Haven的感恩节总是雨丝丝雾蒙蒙的,冒着蒙蒙细雨,走在空无一人的State Street大街上,那种感觉不是花钱能买到的。New Haven这里有个传统习惯,许多著名餐馆都会在感恩节这一天让无家可归的人进到里面大吃一顿,旁边挂满了餐馆客人捐出的多余衣物和罐头食品,供餐后的穷人任意领取。在这样一类餐馆用餐酒水全算一般要五十美元以上,而且着装要求十分正式,离我的小酒庄不远就有一个,以前从来没有进去过。

 

其实来美国后不久我就发现每年感恩节都有成团的黑人围在这个餐馆门前,原来不知在干什么,有时候过去伸着脖子看看,这次我大胆走了过去在后面排了起来。我没有在这种装潢典雅的地方坐下就吃,吃完拍拍屁股就走的经历,开始还不好意思,我问排队的黑人用不用给小费,都说不用。老板站在门口热情问候,搞得我还有点受宠若惊,好像是真心欢迎来吃,不吃还不给面子。我感觉有些意外,怎么好心的富人都生在美国。

 

   小姐领位后摆上正规的餐巾刀叉,我抬头一看里头不少人是我的黑人客户,正低头围着雪白的餐巾文质彬彬地吃着,整个饭厅很安静,看样子大家都很珍惜这一年一次的机会。有的黑人认出了我,只是微微对我点头示意,我倒差点大声打起招呼,还好止住了。不一会儿火鸡片就端上来了,上面撒着胡萝卜丁和豌豆,红绿相间煞是好看,服务是一流的,无可挑剔。

 

我同旁边的黑人稍稍微笑后,就专心打理起来,我把肉切开,发现不是火鸡肉而是碎肉卷成的火腿肉,经过膨化处理,看起来肥肥大大,成本只有火鸡的四分之一,味道还行,就是身旁黑人身上散出的味道太难闻,可能是忘了洗澡的缘故,我再仔细看看那些人身上穿的衣服油乎乎的好像从来不洗。最后是甜点和咖啡,我已经打算快点离开了。服务小姐还是不停地问:还要点儿什么?要不要带一份走?我实在不好意思,连声说谢谢,心想今后饿死也不来这种地方了。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琢磨,不是火鸡为什么要打出火鸡大餐的牌子呢?客气点说名不副实,不客气说不就是挂羊头卖狗肉了吗。再仔细想想也符合情理:大过节的老板一家做义工,上报政府还可减税,要吃真火鸡得吃掉多少只啊,剩下的鸡皮鸡架子给谁吃。有这么好心的富人让无家可归的人节日有个去处,吃完还可带一份走,如果还挑三捡四说东道西,是不是又太不尽情理了。

 

 

                                          11/3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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