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生日馄炖
又到生日. 想起妈妈总会提前几天问我:想吃什么,都可以买, 生日每年就一次嘛. 我也总回答: 想吃馄炖. 这时候妈妈的脸皮就会皱起来郑重地否定我的要求. 生日是不可以吃馄炖的,按照我们哪儿的风俗, 越吃越糊涂. 其实我被告诫了很多次了. 可以说每年一次. 我就是半撒娇半斗嘴. 我喜欢让大人自相矛盾,自食其言. 当然也透露我对馄炖的一派痴情.
从记事起,最初学会做的几种食物就有馄炖. 擀很薄的面皮,然后横切成两三寸宽的长条, 再斜切成梯形, 皮就做得了. 剁屑儿的时候,我喜欢把刀敲的山响, 告诉邻居我有最好的东西吃了. 遗憾的是外婆家住的是殖民时代遗来的二层小楼, 传音很差. 楼上小米哥哥父母总是吵架,我也听不到, 有天警察都招来了,我们还以为起火了. 我想有什么好吵的. 不如大家和和气气地围着火炉,吃下几碗大馄炖. 然后有话再说. 小米哥哥那么单薄,肯定是少吃馄炖了. 那时候很多人都为钱吵架. 有的吃,再多钱也没意义. 被人叫做大头娃娃的我, 二十岁之前一直这么想的.
等我明白了钱和馄炖的不同的时候, 小米妈妈去世了. 我阴差阳错地开始天涯海角地飘流了. 倫敦唐人街, 爵士街拐角的嘉丽华茶餐厅做的馄炖最合我心, 是我和香港馄炖的一见钟情之地. 如果不介意谢顶和徐娘半老的楼面, 只品味那馄炖: 心儿里是一寸长有余的大虾分两半, 包在猪肉和鸡肉泥里. 甜甜鲜鲜的. 漂浮在加料的骨头汤里. 每一份有七,八个, 巨贵, 还总不让人吃饱. 周围的食客还都巨爱吃. 上星期从柏林回倫敦, 居然找不到门了, 停业装修. 以后即使还是同个老板, 也会加价吧? 我当然还会是忠实食客. 异乡多年, 深知, 有钱难买舒服!
偶尔去了柏林的小的不成体统的 ‘唐人’ 区, 在那边, 也试着一家茶餐厅的馄炖,就差的很远去了.
有次发烧,病里竟梦到吃馄炖, 醒来对着男朋友对我的千般宠爱, 却只可惜他是英国人,不懂得馄炖的好吃. 他为讨好我,声称也爱吃, 也学会做. 最了解他的我深知,在他眼里, 没有比鱼条和牛汤更好的东东了. 当然这两道餐也是我俩的拿手好活儿.
有一天我突发奇想: 我们的爱其实就象是馄炖, 用我的中国的皮儿裹上英国的馅, 里面还有中国的大虾丸, 滚烫在中西的骨头加料汤里. 亲爱的, 我和你煮一道美味的晚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