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游阿拉斯加 2007.8.27

1．回乡探亲

从旧金山起飞，第一个目标是西雅图，本土直飞Juneau的飞机大都从西雅图出发。前排座位上的老头瞥了老公一眼，回过头来问我：你先生可是阿拉斯加土著？我回答：有可能。老头指着坐在他身旁的女人说：我女朋友，老阿。我一眼就能看出谁是阿民。

这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上次在安卡内齐，就被满大街的追问我们的来历，要是不肯承认自己是阿民，实在有点儿生分了。这次，真是回乡探望父老乡亲了。

第一天还有些乘夜班飞机的疲劳，打算乘坐索道缆车，上到半山腰一览Juneau小。票价惊人。老公经过一番思想斗争，还是决定去买票。卖票的大嫂眼睛一亮：你长得很象我uncle。老公一喜：那你可有亲属优惠票？女士一乐：没有。 老公一叹：那我可没有你uncle那么老。

隔天，乘坐公共汽车去看三文鱼孵化场。回来时看到汽车站背后炊烟渺渺，想到那便是传说中的烤鱼大餐所在地。放弃了回城打算，直奔烤鱼场而去。就餐的众食客都是乘坐专车从城里的游轮码头直接到达烤渔场的门口。我们是唯一一家步行而来的。随众食客排队进去，却找不到买票的地方。在酒吧台上与大妈探讨了一番，大妈一看：都是本地人，就进去吃吧。这份儿乡情，俺们岂能不两眼泪汪汪。

2．阴雨天

Juneau的天气总是细雨纷纷，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二百二十多天在下雨。我跟儿子打趣：估计剩下的一百多天在下雪。冰川的源头，每年冬天的将雪量是 100尺。在这里，安排一切活动的时候都要想到，将要在雨中进行。人们也习惯了这种浸泡在雨水中的生活。本地人从不打伞。路过一所幼儿园，孩子们到了课间活动的时候，都在雨里奔跑，荡秋千。老师也站在雨中帮这个孩子推一把秋千，那个孩子提提裤子。那雨，虽然不倾盆、不瓢泼，但也是润物细无声的，人们的头发都是湿漉漉的。

这种阴雨的天气却是适合生命的生长的。在一座废弃的金矿附近，碰到一位来自那不拉斯加、寻找新生活的中年男子。他指着金矿博物馆的两东破屋子告诉我们，六七十年前，沿着博物馆的屋子左右延伸，延绵三个半英里都曾经是淘金工地，若是往里走，还能看到不少淘金时代留下来的废弃工具、设备。但是我们放眼望去，眼前一片郁郁葱葱，除了博物馆的屋顶，再看不到任何被人糟蹋的痕迹。六七十年的时间，自然的力量夺回了被人践踏过的山坡，山上又是一片密实的森林。

3．州立博物馆

飞机上遇到的老头特意强调：不能错过州里博物馆。

满街溜达着吃了早饭，一转身，发现州立博物馆就在饭馆隔壁。博物馆不大，东西却很精、很多。美国人1867年从俄国人那里花7.2个密林美元买下这片占美国领土五分之一面积的故事详细地呈现在这里。桌子上尚有那张支票的复印件。

淘金时代是博物馆展出的另一个主题。Juneau的历史和发展便是与始于1880年的淘金时代齐步走的。火红的年代，这里的金矿共产出了价值7个多密林美元的金子，相当于13年前整个阿拉斯加的购买价格。

不过相比起来，这个博物馆还是赶不上位于安卡内齐的艺术博物馆的规模和气势。如今的Juneau除了是阿拉斯加的省会，比起其他的东南沿海小城，并无特别的优势。人口三万多的小城虽然拥有3000多英亩的面积，却并不繁华。而且，最近几年，这里的人口在缓慢地减少，平均年龄在上升。服务于政府部门是这里的主要就业渠道，人们很为自己的省府地位而自豪，同时也相当关注这一地位的稳定性。一度，省府搬迁的计划让本地的居民被忽悠了一大顿。如今这种威胁看上去很小，但人们还是警惕着。

4．去淘金

淘金博物馆坐落在离城中心不算太远的地方，我们看看地图，决定走去看看。手里拿着不精确、不详细、不在乎尺寸和东西的卡通旅游地图，真是找不到方向，尤其是天上没有月亮，也没有太阳的日子。

穿过一个公园，顺着一条羊肠小道走进了一个小山谷。山谷里居然有细小的路。小路走着走着变成了碎石铺成的山路，十分陡峭。全家人攀登而上，居然碰到了一条木板铺成的栈道。沿着栈道走了一段，回到了大路上，这时离金矿遗址还有将近一英里。走到金矿遗址，参观了博物馆，陈旧笨重的机器令人想起了多年前中学校办工厂的繁荣。

博物馆脚下的山泉旁，一些游人在淘金。观看了一阵子，几位淘金业余爱好者还真的弄到一些碎金子。那人告诉我们：这里的金子成色20K。看着看着心里便痒了起来，可惜手头没有小盆儿，没法儿一试身手。这是淘金，不是过家家，也不好意思向别人借用工具。只好跋涉而归。当晚，在超市买东西的时候，我相中了一个烤蛋糕的圆盘，打算第二天抄此工具，再往淘金现场。

第二天，我们才了解到，那所谓的栈道，是Flume，也就是引水渠。水在水箱里走，人在水箱的顶上走，木质的引水渠穿过树林，傍小溪悬在半山腰，形成一条很高档的trail。再看昨天走过的荆棘陡峭的碎石路，才恍然，哪里是小路，那是雨水流淌的小河床。头天雨水小，尚未沿着这条路径走，今天，水流已经叮咚响了。不过真正的河床在山谷更深的地方，那水声叫做轰隆作响。

到了金矿遗址，拿出烤蛋糕的圆盘，开练。还真有点儿难。孩子们很快失去了兴趣，开始用石头在小溪里修水坝。我虔诚地淘沙子，仔细回忆当年淘米的动作。终归没有成功。把盘子交给其他人用的时候，我顺手在小溪里抓了一把泥沙，然后慢慢观看，居然看到一个细小金黄的碎粒。那便是我所有的收获。

这时来了一个丐帮帮主打扮的老人，率领一票游客来过淘金的瘾。老人叽哩咕噜说了些话，然后从桶里拿出一大摞历史悠久、斑痕累累、淘金用的粗糙铁盘子。盘子里已经放好了泥沙，游客只需从小溪中取水，将泥沙淘尽。一会儿的功夫，老头旗下每位游客都能看到自己的铁盘子里星星点点七八粒黄金碎末。

老人开始帮助他的客人从盘子里把金子取出来，放进各自的小瓶子里。取金子的过程很滑稽，老人拿过一个盘子，放进跟前的大水盆里，随意摇晃，把最后的沙子淘干净，然后，把盘子彻底翻过来晃一晃，再看，金子居然没被他晃掉。感情这金子是他事先放进盘子里，哄客人玩得高兴的。

我悄悄总结了一下：我的蛋糕盘子太光鲜了，即便是沉重的金子，也能很自如地溜走，而老人的盘子，坑坑洼洼，金子一旦陷入一个小坑，就被擒获。教训啊。

5．游轮

淘金曾经是这里的经济生命，如今这里的生活仍然保持着金价。对前往Juneau的人来说，往昔的淘金圣地，如今已经变成了销金窟。这里的生活非常昂贵。一方面大概是因为没有直接的公路通向此地，运输的价格较高；另一方面，大概是旅游旺季很短，而生意人要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做一年的生意；再一方面，大概是这里太特殊、太有魅力，人们愿意付昂贵的费用来这里买大自然的销魂一刻。

夏天，巨大的游轮从世界各地调拨到阿拉斯加航线。每天停靠Juneau小港湾的大游轮多达4、5艘之多，只有星期五游轮的数目会降低到一艘，每周的那一天，小城会稍微清静一点儿。

当巨大的游轮黑压压地停靠下来时，相当于一座小城被带进了Juneau。沿着港湾的街上开满了旅游纪念品商店和珠宝店。仿佛每个游客都携带着当初从这里淘走的一锭金元宝，每一艘巨轮都带来一波生意的高潮。揣摩店员的心情，大约看着驶向小城的船只有一种农人看着麦浪翻滚的喜悦。

旁观游轮的出没，从船上下来的多数游客看上去是退休的老人。站在他们中间，不用装，就已经觉得自己很嫩。不禁有点恍惚，心里盘问自己，是否还需要把钱存放到401K的退休计划里，等到象他们这等年纪乘游轮，看冰川，购买暴利的旅游纪念品？到了那个年龄，自己是否还能辨别商家的狡诈，还是有希望变得像商家那般狡诈？

据说，每位上岸的游轮乘客都被Juneau课以人头税。今年的旅游资料上显示，这个三万人口的小城，每年乘游轮来的游客高达90万人次。还真是一笔不小的税收。


6．冰川 黑熊

我们花了一天的时间乘坐一只65尺长的船去Tracy Arm看冰川。一路上，看到了小冰山，看到了海豹，也看到了鲸鱼。当然更多的是四处悬挂的小溪和瀑布。船长把船尽量停靠在冰川跟前，周围浮冰无数，不停地碰撞这船身，海豹爬在冰上等天黑。我们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等待大块儿冰从冰川上滑落。我觉得这种等待有些无聊，也有些于心不忍。

很多小飞机飞往冰川的源头ice field去俯视冰川的路径。但是我们来到之前的那几个星期，有两架小飞机失事，各自死了五个人。这两则消息多少有点威慑力，我们决定步行去看另一个著名冰川：Mendenhall Glacier。

乘公共汽车到Mendenhall Glacier附近一英里处，冒雨往里走。孩子们很不高兴，这几天走了很多路，若是天晴还好，今天的雨下得很大，儿子有些支撑不住，威胁说：若是回程还走这么远，明天就哪儿都不去了。全家人情绪低落。

但是走了四分之三英里的时候，突然看到了远处蓝幽幽的冰川挂在半山腰，每个人眼睛都一亮，儿子笑了。等到了visitor center，大家竟有些陶醉，便在大厅里徜徉起来。爹不甘心呆在这里，独自出去走trail，看鱼，看熊。孩子们跟着我一人挑选了一本书，付了款，便三个人一起坐在大厅中央的椅子上读起书来。

不知我们待了多久，有人已经很少了，我们才从visitor center出来。看到一辆出租车，大家一致通过乘出租车回去。可惜出租车是别人订的，我们不能租用。只好鼓鼓劲儿往回走。我开始给大家讲刚刚看的书里的故事。那个故事是一个老太太回忆四十年前，也就是1960年的时候，他们全家，37、8岁的父母和从两岁到17岁不等的8个孩子自波士顿开一辆小 school bus经加拿大搬迁到阿拉斯加的故事。

正当我讲得津津有味，大家听得若有若无的时候，前方离我们不到100尺的地方，一只壮年的黑熊，矫健地、迈着骏马骑术比赛搬的步伐横穿马路，钻进我们身边的树林中。

我们嘴里喊着熊、熊，爹手忙脚乱地拿出照相机，黑熊象一块绸缎，飘着从我们眼前消失了。对面来了一位骑车锻炼身体的当地居民，友好地停下车说：熊不喜欢吵闹，逃走了。

环顾周围，只有我们五个人，看到了那只俏丽的黑熊。儿子遗憾地说：爹用了五秒钟还没能把照相机拿出来，要是能照到像片就好了。这就是那只传说中的黑熊，当地的周报报道，这只黑熊带着两只小熊在附近抓鱼吃。上周的报纸上还刊登了记者拍下的照片。故事情节是，那天熊妈妈抓到了鱼，拿给熊宝宝吃。

我们开始庆幸一路跋涉而来去的正确，若不是闲散地在这里行走，怎会这么近距离地看到熊的矫健身影。但是立刻，我也意识到，这也是危险的，熊就在我们身旁的树林里，随时都可能出来，毕竟，是一头壮硕的熊。孩子们依旧天真地畅谈那只熊的可爱，我却抓着他们俩，离开人行道，往马路中间的汽车道上走，企图离那个树林远一些。


7．图书馆

位于游轮停靠码头的图书馆坐落在一幢停车楼的顶层。从远处看，这是一个很典型的城市破停车楼，很难看。走近停车楼，看到一个红底白字的大牌子：Juneau Public Library。

那天没有安排太多的活动，就带着孩子们跑去逛图书馆。电梯到顶层才发现，这是一个很漂亮、设施齐全、服务友好的高尚场所。与我们平日来往的，类似唐人街的那个老旧的hometown图书馆比起来，算是第一世界与第三世界之比。

图书馆有免费的无线网络，也有一排定时为30分钟的免费上网用的计算机。图书馆里人不多，排队上网的队伍一般总保持在一到三人的规模。儿童图书区很大，占了图书馆三分之一的面积。在这个区域，无线网络服务中断。大概是确保儿童活动的空间。

阅览区实在最让人心旷神怡，面对海湾和对岸的道格拉斯岛，商业社会的说法，那叫：million dollar view。拿起一本杂志，坐在窗前的小沙发上，或小圆桌旁，了解一些针织、婚纱、房屋设计的小窍门，再加上一点儿娱乐界的八卦，真是一个可心的下午。不经意间一抬头，看看远处的道格拉斯岛的苍绿，甚是惬意。不过，且慢，不知何时，一艘巨轮靠了上来，死死挡住了图书馆的视线，如同一幢平庸的宿舍楼伫立在图书馆旁。这时的风景，是一排放着躺椅的阳台，象是面对一所疗养院。

图书管里有专门介绍阿拉斯加以及研究阿拉斯加的两排书架。有很多精美的图片和厚重的文字，若是能在小城住一两个月，该是可以饱读一顿了。


8．历史讲座

最后一天退了旅馆，无所事事。早早吃了晚饭后，准备回旅馆拿行李，去机场候机。路上看到市文化活动中心的广告栏上有一个当天晚上的活动：The Journey to statehood, celebrating the 50th anniversary of Alaska Statehood. – Photo slideshow showing the times of James Wickersham.

我们的飞机是后半夜的，正好时间充裕，便决定参加这个讲座。孩子们积极地坐到第一排，准备踊跃提问。一位工作人员，业余时间热心研究当地历史典故，最近的成绩是研究了James Wickersham的生平，当天正是Wickersham先生150周年诞辰纪念日，这位工作人员便化装成1939年Wickersham临终前的样子，坐在Judge的位置上，回顾自己在阿拉斯加任地区Judge、创立Fairbanks大学、建立高质量的大学图书馆、出任Alaska’s Delegate in Congress，以及试图攀登Mt McKinley的人生经历。

讲演结束后，放映幻灯片。一时间没人知道计算机的PASSWORD，打不开计算机。儿子坐在离计算机最近的地方，热情帮忙，小脑袋转来转去，终于在笔记本电脑正面的盖子上发现PASSWORD就贴在上面。他们何苦设置这个PASSWORD呢？

照片很多，也很珍贵。有意思的是几个人站在用金砖摆成的二维金字塔前合影，颇让人眼馋。


9．后记

去年十月底第一次去阿拉斯加的安卡内齐休假后，兴奋了很久。后来朋友介绍了一本书”Into the Wild”，读后就一直惦记着下次开车去Fairbanks。在地图上勘查了半天，发现阿拉斯加东南角比较接近有公路的地方是Haines，到达 Haines的办法是飞到Juneau，转乘轮渡即可。再继续纸上谈兵研究从Haines开车去Fairbanks的路程，相当遥远，来回一趟两个星期比较适合。

两个星期的假期有点儿太奢侈了。只好另找时间。这次先游了一趟Junea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