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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里,陆翔象是掉进了漩涡,完全身不由己。
那天陆翔跟着爸爸妈妈去了曲伯伯家,一进门就看见一屋子的人:曲伯伯,他的夫人,他的女儿和女婿,他的弟弟,弟妹,带着他们的女儿曲丽。在生人面前,陆翔不愿多说话,尤其这样的场合,他就更加沉默。曲伯伯很热情,一再夸奖陆翔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并许诺将来学成回国一定会被委以重任,弄得他很不自在。曲伯伯的弟弟和弟妹都很会说话,尤其是他那个弟妹,声音又脆又亮,坐在陆妈妈旁边,专拣好听的说,哄得陆妈妈眉开眼笑,一顿饭吃下来已经和陆妈妈称姐道妹了。
饭后回到家,陆妈妈问陆翔对曲丽的看法,陆翔愣愣地想了一会,对曲丽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便说:“曲丽不曲丽的我可没注意,就知道有个阿庆嫂,说话滴水不漏的。”
“阿庆嫂?” 陆妈妈忍不住又气又好笑:“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那是曲丽的妈妈,叫章敏, 你要叫她章阿姨。人家章阿姨对你挺满意的,要我们明天去她家呢。明天你别再错过了机会,好好了解一下曲丽。我看着那姑娘不错,长得漂亮,又文文静静的。”
陆妈妈显然已经和那个阿庆嫂一样的章敏看对了眼,俩人同心协力要促成这桩好事。知道陆翔在国内探亲的时间有限,便想尽快把事情定下来。她们安排了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的家庭聚会,见了数不完的远近亲戚。没有家庭聚会时,章敏也会安排各种各样的节目,除了串门聊天,还有参加服装展销会,观看龙船比赛,甚至一起逛自由市场。每次出门章敏都亲亲热热地和陆妈妈走在一起,曲丽则挽着妈妈一步不落,陆翔只好无奈地跟在她们身后。
陆翔曾又一次去职工医院,刘医生在会诊,只叫一个小护士传话给他:“不必了。”这冷冰冰的三个字象一阵冷风,把他心中最后一点希望吹得荡然无存。这时他已经醒悟:他的婚姻大事并不只是他和他未来的妻子之间的事,而是两个家族的联姻。以前他以为所谓的家族联姻只属于豪门大户,现在才明白就是他这样最普通的家庭也讲究门当户对,简小娟那样的家境无论如何通不过他父母这一关。既然两家的家长认可,他得学着接受这个事实。他开始静静地观察曲丽,发现她每次见面都打扮得漂漂亮亮,乖乖女一般坐在章敏身旁,不管章敏说什么,她都会微笑着望着妈妈,偶而有人问她什么,她的回答既简洁又有礼貌,让人挑不出什么不好。
几次见面之后,陆翔对曲丽的了解仍然局限于最表面的东西,对曲丽的家庭却有了一些粗浅的了解。虽然同是机关干部,曲丽的父母和兢兢业业的陆翔爸爸完全不同。曲丽的爸爸是个头脑灵活的人,靠着他大哥的靠山,在机关里找了个铁饭碗,却不安分守己,反正工作不忙,他常泡病号,去琢磨一些邪门歪道,钓鱼啦,打鸟啦,装个收音机什么的。他很顾家,家里的许多家具都是他自己做的,他还喜欢琢磨吃,钓了鱼便做个全鱼宴,买了只鸭子便来个一鸭三吃。章敏年轻时是个热门人物,文艺宣传队的台柱子,用她自己的话说,演李铁梅不用化妆,天生得象。后来嫁给了曲丽的爸爸,便随着他留在了机关。他们有三个孩子,两个儿子从小顽劣异常,到处惹祸,让夫妻俩伤了不少脑筋,现在他俩都长大成人,在工厂当工人。曲丽是他们最小的女儿,从小乖巧听话,两口子把她宠得象公主,她上学时成绩不错,很顺利地上了大学,又很顺利地毕了业,成了家里唯一的大学毕业生,更是父母的骄傲。上大学时有过男同学追求她,她听了父母的话,对那些小男生不予理会,等着家里给她找个更出色的男朋友。
大小聚会开得差不多了,陆翔的归期也近了。陆妈妈问陆翔对曲丽到底怎么看,陆翔含含糊糊地说:“差不多还行吧。”这话到了陆妈妈那就成了“同意”,第二天晚上,曲家把结婚证送了来,把陆翔着实吓了一跳:“我根本没去结婚登记处,他们怎么就把结婚证办了?”
陆妈妈解释:“要你自己去,还不得又要体检又要开单位介绍信,这手续你就等不起。曲伯伯给办事人一个电话,人家就把结婚证送来了。”
“那 … 那照片总得我自己去照吧,这照片我怎么不记得?”陆翔看着结婚证上的照片直发愣。
陆妈妈笑:“这不是那天在曲丽大哥家照的?曲丽她爸自己会洗照片呢,看着不比照相馆的差,是吧?”
陆翔完全蒙了,他想不到自己就这么糊里糊涂地结了婚。尽管他知道自己和曲丽成家已成定局,可用这种方式把结婚证拿到手,太出乎他的预料了。
又过了两天,曲丽的护照也办好了,当然又是曲伯伯托熟人帮了忙,只剩最后一道关需要陆翔来帮忙:为曲丽办赴美签证。陆翔从他的行李里取出为家属办陪读的文件,心里不由得一阵疼:那是他为简小娟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