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非洲(5) 下半夜独自进入北非

  夜半三更,在我困得快要睁不开眼的时候,飞机由南向北,在北非的上空徐徐降低高度。我透过左舷窗,痴么糊眼地瞅见机下漆黑一团的地表上,有三簇辉煌的灯火,将三座巨大的四角锥体打照得通亮。

  呵!那就是传说中的吉萨的金字塔吗?

  我把头贴紧舷窗又迷糊过去,迷迷糊糊好似看见曾留学法国文学院的埃及靓女阿卜莱,也将长发飘飘的头贴向舷窗往下猛瞧,这时,邻座上押送她回国的埃及男特工低沉地提醒她说:金字塔,尼罗河,这里是埃及!

  噢,这是埃及影片《走向深渊》的最后一组镜头。

  我再醒来,发现飞机停在廊桥边,机翼下发动机的螺旋叶片在打转,飞机似要重新滑回跑道。我忙起身,见舱内乘客已几乎走空,便问斜后排座上一位白人妇女:请问大姐,到开罗了没有?她听我这么一问,还急了:Hurry up 赶快下吧,下一站可就苏丹去了您哪。

  我没打算去苏丹,尽管那时的达尔富尔还处于不为世人所知的一片安宁之中。我慌乱不迭,拎包冲出机舱。

  我手持护照走到入境厅,大厅空空荡荡,灯光昏黄,大兵荷枪实弹把守着出关的通道。一个身穿工兵军服模样的人从通道口迎面走来,一声不吭,伸手向我要去护照,我以为他是海关,随他走到持枪大兵身边,见他冲大兵打了个招呼,连章都不盖就把我带出海关,带出入境大厅,往左一拐,再走百十来步,带到一排搭满露天帐篷摆满桌椅板凳的旅行社摊位,把我的护照递给了一个摊位上值班的埃及哥们儿。

  

  守摊待客值夜班那哥们儿着笔挺的蔚蓝色衬衫,梳油光铮亮的小分头,干净利落,精神抖擞,像 manager 。我接过他递来的名片,记住了上面的名字:欧姆兰。欧姆兰很快为我安排好旅馆,计划好日后前往南方省城等地行程,然后手指一旁对我说:兄弟,您现在可以交钱了,那边有茅房,您去取钱吧。我纳闷,干吗要我去厕所取钱?那里面也有 ATM 不成?但我随后意识到,这位埃及哥们儿想必认定我将美元现钞藏在了裆中,或是他接触过不少以此中规中矩的方式携款而来的游客。

  快凌晨四点钟了,欧姆兰又向我要去10 美元,说这就派专车送我去旅馆(除了我一人还有谁可送呢)。车在开罗城内高架公路上飞奔,一路上司机和我神侃他们埃及现在如何如何正在走向民主化,未来如何如何大有希望。夜色朦胧下的城内高架高速公路网和两侧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构成的轮廓,可比那个年代的北京显得现代化,尽管到了白天又会现出不是那么回事的破败的原形。

  车下了高速,停在路边一片高层民居楼群前,司机对我说,楼下有个茶馆还没打烊,咱哥俩去喝杯茶吧,你请客。我问他这黑灯瞎火的要多少钱,他说也就一百美元一杯吧。真主啊,我碰上勒索打劫的了?司机看我要祈求真主的样,哈哈笑起来,说是在开玩笑。我问他为何开此玩笑欺生,他说:唉,我们阿拉伯同志们也工作了一天,都很累,这不又才跑了段高速,休息一下,开个玩笑放松放松,减轻人生的压力。后来,我在多处碰到这类拿大额钱数开的玩笑,才知道这是当地风土民俗之一。

  开罗的高层居民塔楼多,外表涂料不是灰色就是沙漠色。临离开那天上午,一位天天在我下榻旅馆门前趴车的的哥带我去参观一座商品楼,我发现人家那楼盖得才叫经济,楼内电梯 连内门都不设,只在每层楼道电梯入口处装个铁栅栏。进入电梯,一定要尽量往里靠,以免刮伤,因为当电梯上下运动时,你会欣赏到电梯外裸露出钢筋 砖头 混凝土 的墙壁 在相反相乘地运动,偶尔还能听到楼层夹缝中传来几下吱吱鼠声。此后很久一段时间里,我曾以为这种电梯模式便象征着埃及的落后,直到后来,在法国首都巴黎的三星级旅馆里,竟也看到了同样的电梯,闹不好,这种建筑理念还是从西欧引进埃及去的呢。

  车子驶进一条狭窄的短巷,停在一家名叫诺兰的商务旅馆门前。我拎着旅行包进入门厅,见右侧一个很小的吧台空间里,有几人坐在沙发里喝啤酒。一个服务生勤快地跑来跑去给客人到酒,嘴巴还一直不停地跟客人磨牙,看他那光明磊落的样子,像个见谁跟谁熟的主。果然,服务生见我进来,很有缘份似地露出白牙冲我友善一笑,打过招呼就来问我:“先生你怎么下半夜才来呀,今晚需要我们埃及姑娘吗?我可以马上给你找,100 埃及镑一位,不过我得收25 镑介绍费,所以一共是125 埃及镑。。。”他话音未落,遭左侧前台当班职员一声轻微的呵斥。

  几天过后,旅馆住熟了,和他们二位也混熟了。前台当班的是个部门经理,为人不温不火,让人觉得很成熟很有信赖感。台子下边抽屉里保存着所有房客的护照,他一本一本拿出来给我瞧,对我说:“ XD 先生你看,这个是你的护照,你们中国是社会主义国家,我是不允许部下给中国来的朋友介绍我们埃及姑娘的,至于其他国家来的我不管。这个是西班牙的,这娘们儿别提有多骚,你可以去问问我们吧台那小子。还有,这个是美国的,这家伙脑子好象有病,来开罗哪儿也不去观光,天天出门到处寻觅一个音乐CD ,叫什么San Francisco - Napoli ,你小心被他缠上。”

  部门经理一番话被言中,随后几天,我还真被那个美国来的看去三十有几的家伙给缠住了,我去哪儿他跟哪儿,我下胡同小馆子吃饭,他也跟着去吃,我点什么他吃什么,菜不够还跟我商量咱们要不要加个鸡蛋炒韭菜花儿五的,结账时认认真真地跟我AA,算钱算到米利姆(1 埃镑=1000 米利姆)。他过马路时看见CD 摊就问有没有San Francisco – Napoli,我问他为何要买这个,他说比在美国买要便宜许多。有个小贩哄他:Napoli 在意大利,San Francisco 回你们美国去找吧!直到有一天我要去南方,旅行社的老大哥穆萨把我送上火车站台,送进配有洗脸池的软卧包厢里,他也跟了去,追着穆萨问能不能和我在一起。穆萨说,你和他去的不是一个地方。火车快启动时,穆萨又跑来向我道别,告诉我:“这脑子有病的家伙被我怼到去阿斯旺的硬座车厢,和那些肮脏的阿拉伯人坐一起去了。”

  旅馆吧台服务生对我可真友好,他每次见我回来,就把要到给各桌客人的啤酒克扣一截儿,凑出两杯,招呼我一起喝,跟我神聊,他神聊时没谱下道得多,他说他找女人从没花过钱,旅馆里西方单身女客特多,哪个国家的都有,都是她们主动下楼来,求他上楼去,还送礼物给他,有西班牙葡萄牙的,有意大利奥地利的,有芬兰荷兰爱尔兰和英格兰的。。。整个欧共体的都求他上过,他还总结说就属十一楼客房那个西班牙娘们儿最火,玩儿得兴起时跟斗牛可有一拼。。。

  

  再说当天进客房临睡前,我扭开电视机,注意到一个现象:各频道里的埃及男女人物们,肤色显得都挺白,比亲眼所见要白上不知几倍。

  一觉醒来,阳光从窗外满盈盈地洒到床上。我刚蹬上一条带花纹的短裤,套好体恤衫,一位胖妞 housekeeping 敲门而入,她笑吟吟地扯住我的体恤衫下角就往上掀,露出我的肚皮,问我要不要洗衣服。我正和她说着话时,忽听窗外响起一串儿串儿“ 啊~~啦啦啦啦~~”的大舌颤音,格外嘹亮。 我探出头去,见不远处居民楼的楼上楼下两位埃及大妈在摇舌鼓噪,楼上的大妈正将一盆盆水泼出窗外,楼下的大妈指手画脚冲上叫骂。胖妞 housekeeping 说这种街坊邻里吵架的事天天都有。

  

  走到旅馆顶楼餐厅吃早餐,想起昨晚旅行社头头欧姆兰跟我说过,交了钱所有开销都包了,我便坦然地点起菜来,专挑菜单上昂贵的点:一盘羊肉炒土豆丝,一盘尼罗河产卵沙丁鱼,一盘番茄炒蛋,还有什么忘了,反正就是找不到带猪肉腥的。饭毕,餐厅要我买单,上百块埃镑,我不服,让他们拨电话找欧姆兰算账,欧姆兰在电话里严肃认真地批评我说:兄弟,餐饮费可没包,包的只是住宿和交通,这顿饭咱们就算了,算我请客了,请下不为例。

  吃罢早餐,我也不打算回房换裤子了,就穿着这条带花纹的裤衩出门,开始在开罗的街头闲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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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子Yingzi 发表评论于
哈.."穿着这条带花纹的裤衩出门..开始在开罗的街头闲逛。"..真服了你了..呵.呵..那里的人都穿"带花纹的裤衩"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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