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时候人可能就是这样了,真的进入了某种危机了,反而不觉得是危机了,因为被借的那辆车子只有一个非常简单的保险,所以所有的费用问题还无从着落。
“我什么都没有,除了这颗脑袋。” 刘勇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头。这样说着,便站起来准备离开。“我能做的,只是来跟你衷心地道歉,并希望你谅解我的唐突。”
刘勇拿着他的护照消失在对面的搂栋里。这件事情似乎进入了一个不了了之的结局。
再后来,有几次,刘勇请我帮忙开车去远出的超市去买一些大体积的东西,比如面粉或大桶的饮用水什么的,坐在我的车子里,偶尔谈谈她的太太和女儿。但大多时候,他在跟我谈论基督教,我才知道他是个受过洗礼的基督徒。
后来他敲过几次我家的门,都是在晚上或周末,确定我先生在家的时候,过来随便寒喧几句,大多是因为他找工作的事情。
那个时候硅谷到处危机四伏,到处都是公司减员的消息。就连ABC经济台的主持人布朗老头儿,也不得不说:现在很多人不喜欢我了,是的,我知道,我知道,但我还是要说,今天最新的消息是XX公司决定缩减7%的员工,所以今天的股市受其影响,大跌了X个百分点。
大家都是泥菩萨过河中。仰赖高科技的移民们、硅谷的这些高科技企业、当然还有刘勇。
不知过了多久,刘勇似乎在空气里蒸发掉了,大家各自忙着挣扎着生存。刘勇亦如墙壁上曾经的那个破洞,经过粉刷后,已经没有人能经常的记起。
没多久,我们搬了家,住进自己的房子,从此告别的租用公寓的生涯。有一些人和事也随着日月的流失,渐渐地漂白。最后至透明,空气一样散去。
要不是收到了一封刘勇的电子邮件,我可能不再会有闲暇记起这本来就很陌生的人。
那封电子邮件的很长,几乎有一页。刘勇一如既往地表示对我们的道歉和感激,而后告诉我,他的太太总算从新加坡去了加拿大,并得到了一个会计执照,“可以有一份稍微稳定的工作了。” 刘勇的信里这样说。“我在加州首府沙加缅度找到一个软件设计工作。终于有公司可以给我办工作签证而且申请绿卡了。但愿我太太能很快来美国,而后是我们的女儿。”
把刘勇的电子邮件连续读了两遍,看得出,他的生活在一步步地前行,而且是向着自己想要的方向,我似乎也被感染到了一丝欣慰,那个时刻,我才发觉由于那个早上没有帮到他的忙,我其实一直有些内疚。
电子邮件里,刘勇留了他的最新电话,后来,他也打电话给我们说圣诞节要到湾区来,希望聚一聚,但不巧我们早就预定了去滑雪,再后来,几次见面的机会,都阴错阳差地失之交臂。
有一年,我有个机会去沙加面度,忽然就想起了刘勇,于是拨了他的号码,结果,那个号码早就换了别人了。
自此,这个人从我们的生活里彻底消失。
偶尔,我会想起那个神色木纳的有银色眼镜的刘勇,甚至那辆镶在墙壁上的半个车子。不知道他和他的妻子女儿团员了没有?是否正如他当年说的那样,驾驶着一辆沃尔沃在为生活奔波呢?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