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同学之女生科特妮

科特妮是我导师约翰的另一个学生,她比我早一年入学,那会儿,约翰只有她这么一个研究生。记得我刚到约翰办公室里报道的时候,科特妮跑过来找约翰商量硕士转博士的事情,于是约翰就把我介绍给她,说有什么事情找科特妮,她可以帮助你的。

科特妮是一个高个儿美国姑娘,一米七二的样子,瘦瘦的,用美国人的身材标准来说,就是skinny(皮包骨头似的)了,不过, 这却是一种非常健康的,没有赘肉,却有着结实肌肉的skinny。科特妮有着一头红色的头发和长满雀斑的皮肤,这不符合中国人以白为美的审美观,但是好多美国人却觉得皮肤上有雀斑是很可爱的。科特妮曾经得意地跟我说,她那一头红色的头发是隐性基因,比较难得,因为她姐姐就没有,而皮肤上的雀斑和她那红色的头发正好是一对连锁基因,因此她就有了漂亮的红色头发和可爱的小雀斑。“告诉你,妞妞”她对我说,“如果你看到有人有红色的头发却没有雀斑,很有可能那头发就是染的,能长出这么正宗的红色头发,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呢。”

因为她的红头发,她的雀斑,再加上她风风火火大大咧咧的开朗性格,科特妮很受这边男孩子的喜欢。我们有聚会的时候,经常会有一些男孩子围在她身边,科特妮很享受这样的感觉,但却知道尺度,她已经有男朋友了。

科特妮的男朋友叫乔,是她去科罗拉多山做野外考察的时候认识的。乔是做什么的,我不太清楚。只知道两人在经历了一年多的电话诉衷肠的异地恋之后,乔放弃了在科罗拉多的生活,跑过来和科特妮相聚了。因为乔的学历不是很高,来这儿后工作很难找,这让乔很是郁闷了一阵子。那一段时间,两个人全靠科特妮做助教拿的钱维持生活。科特妮一边上着自己的博士课程,一边做着助教,一边还要在实验室里做着她自己的实验,很是辛苦。乔呢,一边继续找着工作,一边在家里做着家庭妇男的工作,比如做饭,打扫卫生之类的。我一开始很是不理解他们的这种状态,乔学历低,没有工作,个子还比科特妮矮一些(乔只有一米七的样子),而科特妮读着博士,做着助教,身边还总有男孩子的追求。用中国门当户对的眼光来看,他们似乎并不是很配阿。可是科特妮不在乎这些,她说,“乔对我很好,他能放弃在科罗拉多的一切,跑过来,已经说明了很多。我们是非常好的朋友,和他在一起,我感到非常的舒服。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她凑过来,在我耳边悄悄的说了一些,看着我目瞪口呆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妞妞,你真应该试着多交几个男朋友的。”乔后来终于找到了工作,是在一家汽车销售商那里做销售,两人的日子终于不再是那么紧巴巴的,可以稍微放松一下了。在乔找到工作的那天,他们还专门到外面去吃了一顿饭,以示庆贺。

科特妮算是约翰的开门弟子,因此她总是以一幅老大姐的样子自居,有事没事总是会跑过来和我拉拉家常,说说女孩子的八卦,问我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还经常会讲些约翰的笑话。后来才知道,她其实比我还要小上几个月的。作为一个热心肠的女孩子,她有着我所没有的豪爽,也有着那么一股子的冲撞劲儿。当着大伙儿的面和导师约翰吵架的事情也是她干的,好脾气的约翰总是拿她没有办法。

记得第一学期选课的时候,因为我们的研究课题比较相似,于是都选了相同的一门课,鸟类学。这门课其实比较难学,因为要记住各种各样鸟类的英文名和拉丁文名,考试成绩分别从论文,笔试和实验室考试三方面综合评比出来。我那会儿英文还不是很好,听课都有些困难,更别说记那些拉丁文名了,不过好在鸟类学以前在国内的时候自学了很多,除了拉丁文和一些专业学术词语,我还是能磕磕碰碰的学下来。科特妮以前没有这方面的知识,虽然她没有语言方面的障碍,可是在理解方面,有时候还是有些问题。每次小测验完了,她总是要抱怨上几句,说题目太难了,拉丁文太难记了。我是个马大哈,每次考试,都觉得还行,可是她的成绩,却几乎每次都比我的要好。最后一次期末考试的时候,因为我有其他课的考试和这个冲突了,因此鸟类学老师允许我换个时间,晚几天再考。那天科特妮考完了鸟类学以后,和往常一样在实验室里不停的抱怨着,说考试的题目有多么的难,多么的偏,她的期末总成绩肯定要受这个期末考试的影响了,blablabla的。我刚考完了别的考试,正在复习着鸟类学,听她在那儿抱怨,也有点儿紧张,鸟类学的讲义被我翻的哗哗直响。科特妮看我在复习,犹豫了半天,突然就对我说,“妞妞,我知道这个是违法的,可是我觉得我还是要帮助你,毕竟英语不是你的母语,这么难的考试,对你是不公平的(我是那个班上唯一的一个国际学生)。告诉你两道我认为很难的题目,记住了,可千万不能和别人说阿。一道是。。。另一道是。。。。。”虽然最后我的期末考试题目有所改动(老师也不是傻瓜,考虑到可能会有这种事情发生,把原来的考试题目改了几个),我还是很感谢科特妮的这种热心帮助的精神。

还有一次,约翰叫我帮他复印一本有上百页的论文,因为我那会儿做的是助研,因此也没有觉得帮导师复印一些东西有什么不可以的。这么厚的一本论文集,我复印了好几天才完成。科特妮在复印室里看到我哼哧哼哧的折腾着复印机,就问我在干什么,我告诉了她以后,她很是为我不平,说约翰怎么能让你做这个呢。我说我是助研,帮导师做做这个也没有什么不对的阿。她说,助研的工作就是把实验做好,数据分析好,复印这样的活,应该是约翰自己做,或者他付钱找人做。科特妮是自己申请的助教工作,她每个月的工资,是做助教的那个学院付的,因此她总是可以理直气壮的拒绝约翰的一些要求。用她的话说,就是只有和她的试验,她的研究课题相关的事情她才会去做,其他的都和她无关。可是我不一样啊,我的学费是约翰出的,每个月的工资是约翰付的,我当然不可能像科特妮那样潇洒。后来约翰来实验室,我把复印好的材料交给他的时候,科特妮就很直白的对约翰说,“你知道么,这是妞妞花了好几天时间才复印完的。”言下之意就是说约翰不应该找我干这样的活,不过后来,约翰到还真的再也没有找我做过这样的事情了。

科特妮一直说她的性格受到她父亲的很大的影响。她父亲是一位橄榄球教练,因此一直希望能有个儿子可以子承父业吧。可惜科特妮家里只有两个女孩儿,女孩儿是打不了橄榄球的,科特妮的父亲感到很遗憾。当然,父亲是很爱女儿的,这种遗憾虽然有,但是却被他努力隐藏了起来。科特妮可以感受到父亲的遗憾,因此她总是努力的想做好所有的事情,让父亲能够为他们感到骄傲。科特妮的性格有点儿像男孩子,总是大大咧咧的,任何不开心的事情总是很快就忘记,不像实验室里另外一个美国姑娘史蒂芬那样有女孩子的小心眼。

因为父亲是教练的缘故,科特妮特别的喜欢运动,每天一定要跑步,骑自行车。用她的话说,一天不锻炼,浑身就不舒服。她总是想鼓动我和她一起跑步,可是我一想到要跑至少四十分钟,连乔的边境牧羊犬戴茜每次和她跑完都是吐着舌头直喘气的,就吓得连连摆手。因为长期坚持锻炼的缘故,科特妮的身体很好,身材也很棒,修长的体型,匀称结实的肌肉,每天都是精神抖擞的。美国女孩子干活的时候很少讲究什么男女分工,很多脏活累活,只要干的动,就要上去干。我们实验室里面没有男孩子,因此好多重活都是她在干。比如给实验室里的水族箱换水,几十斤重的水箱,她能一口气抱起来走到水池边,而我的话,就只能先用杯子把里面的水舀出去至少一半才能抱得动水箱。因此我总是很佩服美国女孩独立干活这方面的能力。

科特妮喜欢听音乐,尤其是在做实验的时候,用她的话来说,一边听音乐一边干活可以让自己更放松,时间过的也格外的快。和美国的大多数年轻人一样,科特妮喜欢的音乐是那种摇滚和重金属调调的,在我听起来,就是很奇怪的声音,不像音乐,倒像是有人在那儿无痛呻吟,经常听得我心惊胆颤的,但是科特妮却是非常享受,常常听得摇头晃脑,还时不时地跟着哼哼。但是有一次,电脑里竟然传出来了我非常熟悉的乡村音乐调调,叮叮咚咚的吉他声,口齿清晰的男中音。我正奇怪科特妮怎么突然改变了音乐口味,科特妮转身看到了我,高兴的对我说,“这歌曲怎么样,这是我叔叔的专辑,他是个乡村音乐歌手。”我及时地表达了我的赞美之词,科特妮听了,脸上乐开了花。她不一定真的是喜欢这种风格的音乐,但因为是她喜爱的叔叔的专辑,再怎么样,作为亲友团的一员也要支持一下的阿。

作为一名资源环保学院的学生,一名环保主义者,科特妮也是很注意环保节能的。冬天暖气从来不会开的太高,夏天空调也不会开的太低,所有的东西,能回收的总是尽量回收。她的汽车是一辆吉普车,耗油有些大,并不节能,这是因为她要开着它,载着很多装备,去爬山,去考察的。不过她平时不会去开,总是尽可能的坐公交车或者骑自行车。

即使这么注意环保,科特妮还是有个小小的浪费习惯。我发现她每次吃完什么东西或者喝完什么东西以后,那个碗里或者是杯子里总是会剩下一些,然后给倒掉了。我问她为什么总是要剩,觉得这样很浪费,她不好意思地说这是她从小养成的一个毛病。为此她母亲还老是说她,总是说,想想中国人吧,好多人穷的都没有饭吃的,你还在浪费。说这个的时候,科特妮还抱歉的说,不好意思我妈妈拿中国来比喻,因为那会儿好多美国人就是认为中国是很穷的,我相信现在一定不是这个样子的了。我说没关系阿,就和我们小时候,父母总是对我们说埃塞俄比亚穷的没饭吃一样啊。不过不管怎么样,你也知道浪费食物是不好的喽。科特妮嘿嘿的笑,说我以后尽量改吧。在我的监督下,她浪费食物的情况是越来越少了,虽然有时候我还是能够在垃圾桶里发现被她扔掉的食物。

因为科特妮在硕士第二年的时候改成了硕博连读,因此至少要五年才能毕业。等我三年的硕士毕业以后,她还要呆在实验室里继续努力。约翰原有的三个研究生,又只剩下她一个了。那会儿她已经通过了博士考核,可以说,算是个准博士了(记得博士考核之前她一边复习一边恶狠狠的说如果通不过的话,她立马就改回硕士毕业,博士生涯实在是太难熬了),她除了忙于做试验,写论文,还得要考虑毕业以后的去向。科特妮对我说过她想接着做博士后,但是绝对不会是在这个学校。这个地方,她已经呆腻了,很想去别的地方。我问,那乔怎么办。那会儿乔的工作已经干的很有起色了。科特妮忧心忡忡地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乔会不会为了我再去辞掉这份工作,跟着我走啊。”“难道不能留在这儿么?”我问。“不行,”科特妮说的很坚决,“我一定要换地方,到西部去,那是我的理想。”

过了没多久,科特妮告诉我,她和乔分手了。原因很简单,乔不愿意放弃他辛辛苦苦找到的工作,跟着特科尼再继续奔波下去。乔是个好人,科特妮说,他只希望能有个安安稳稳的工作,建立一个家庭,不用再为将来担心。可是我还没有准备好,我没有想着那么快结婚,我现在想的最多的是我将来的事业。乔一定会是一个好丈夫,可是他看不到我们的未来,我们为此争吵过,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分手。她说的很平静,可是我能够看出她在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悲伤。几天后科特妮开始忙着找房子,搬家,然后把更多的时间都花在了实验室里面。她是个坚强的女孩子,就像很多电影电视里面的美国女孩子一样,失恋了以后依然能够坦然面对,生活还在继续,我相信,她将来一定能够找到属于她自己的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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