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4岁时,妈妈带我们三姐妹随军到了广西桂林的一个乡镇。野战军医院在桂林的一个小村里,村子里就一所学校,一个锯木场,我们家住在一个由马棚改建的军人家属宿舍,整个宿舍就20几户军人家属,这宿舍前面是草地,过了草地就是马路,过了马路就是一条河,宿舍后面是一座大山,这里奇峰林立,山势雄奇,层次丰富,色彩绚丽。近看山如剑戟,直刺天汉;远看犬牙交错、重重叠叠,深邃莫测,是峰林最为密集之处。这依山畔水,风景很幽美,草地平平坦坦,就像住在公园旁边, 我们天天在草地上玩耍,童年过得无忧无虑,锯木场的后面,有一片梨花盛开的山谷,山谷里面是有一个平川,听老人们说,这平川是当年太平天国洪秀全的练兵场,现已成为广州军区最重要的陆军驻桂部队训练基地。我和小朋友经常跑到那里去玩,希望捡到一个太平天国将士的纪念品什么的,结果什么也没有,这里草地丛生,比我们小孩要高,梨花开满山坡上,只有遍地落樱,人去谷空,我们只能想象当年太平天国战士的刀光剑影了。
虽然这里有一个军人商店,里面只有牙膏,肥皂等基本用品,其他的大米,油和肉都在部队的食堂购买,青菜要自己种的,爸爸天天往医院跑,他是工作第一的军人,我妈妈不是种菜的能手,加上她要去桂林市区上班,天天早出晚归,没有时间管理菜园,隔壁家有老人帮忙的,菜长得绿油油的,而我们家的菜园的菜都是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半死不活。有时候,大姐姐喜欢指挥我和二姐去浇粪,我们两都是小不点儿,我5岁,姐姐9岁,怎么抬得动那又臭又重的粪桶,我一个小人,被粪桶打到脚后跟了,疼得要命,姐姐还嫌我抬不起桶,操起扁担就打我,疼得我哭,后来告诉妈妈,她听了又好气,又好笑,叫二姐不要去抬粪浇菜了,就在马路上拦着过路的村民,买一点就是了,感谢妈妈,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去抬粪了。只是记忆还在,我现在常常调侃我的二姐说她曾经虐待我。
镇子里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唯一的就是去看电影了,所有的部队和家属都在每周六去一个大操场看电影,也没有什么新电影,反反复复就是那几部样板戏,什么"海港", "龙江颂", "智取威虎山","红灯记",等等,我们小孩子看烦了,就在部队的后面,边看边模仿电影里人物的手势消磨时间, 有时也会放我最喜欢看的是黑白片"地道战"和"地雷战", 那就是我们最安静的时候, 百看不厌.....
隔壁有个家庭,父亲是个老干部,母亲是他二婚娶的,也是女军医,家里有两个孩子,哥哥叫小副,16岁左右,弟弟叫国旗,11岁左右,哥哥是他们的父亲的前妻生的,国旗是现在的妈妈郭阿姨生的,郭阿姨很漂亮,皮肤白白的,头发自然卷曲,乌黑发亮,个子高高苗条,可是从来不笑,对我们都是一个苦瓜脸,她对小副哥哥不好,经常听她对他吼叫,我常常看到小副哥哥气得冲出家门走出去,后来知道她不是小副的亲生母亲,难怪她对他不好,心里怪同情小副的。其实小副哥哥很善良,很容易相处,常常未言先笑, 头大大的,脸上长着青春豆,头发粗粗拉拉的,嘴巴厚厚的,一副憨厚相,腿还有点陂,听说是小儿麻痹症造成的。他很喜欢我,闲了经常讲故事给我听,他爱看书, 讲的都是孙悟空和海龙王大战,三打白骨精啊,一个一个精彩的故事都从小副哥哥那里灌注到我的小脑袋里,大了以后我就常常去找文学作品阅读,我对文学的喜爱就是从小副哥哥的故事里启蒙的。国旗就相反,长得尖嘴喉腮,白白净净,可是调皮捣蛋,无所顾忌, 他好像有多动症,天天捣蛋,用弹弓打玻璃,在黑暗处躲起来,等我们女孩子经过时,腾地跳出来鬼叫一声,吓得我们女孩尖叫,他听了更高兴,手舞足蹈的. 他还是虐待狂, 有一次,他捉了一条蛇,把蛇挂在树上活活剥皮,然后叫我们去看新鲜玩意,我们吓得要哭了,他兴奋不已,我告诉他哥哥,小副狠狠地骂了国旗一顿,从此国旗才老实一点。
隔壁还有一个小女孩和我是好朋友,她叫大小红,她是部队指导员的女儿,大小红有三个妹妹,妈妈是广东农村女人,是个能干女人,她很会做馒头,做的馒头又大又蓬松,我喜欢吃,大小红就常常拿她家的馒头给我吃,现在我脑海里还能浮现出她的模样,大小红头发稀稀拉拉,暴额头, 眼睛抠,皮肤黑黑,人瘦瘦的,她气量大,假小子个性,大大咧咧,从来不和我生气,我说什么她都不恼火,很好相处,于是我们成了至交,总是一起出去上学,玩耍,她很会玩,比我野,会爬树摘酸枣,摘枇葩,在草地上,她和我用大扫把捉蜻蜓,把蜻蜓捉住,在翅膀上穿个洞,牵根线,然后放飞,蜻蜓飞也飞不出我们的线,现在想想我们挺残酷的,但是当时只晓得要玩。和她在一起,我有时忘了上学时间,常常迟到,吃饭也不及时赶回来,有一天,我们玩到一个小桥边,水已经干枯了,我在桥下,她在桥上,像我扔石头,她本来是好玩,毫无恶意,可是,我的头被石头打开了一个小洞,血流出来,她吓得不敢回家了,我跑回去告诉姐姐,妈妈在上班,爸爸也在部队,只有二姐姐管我,她
等下次回去了,我会回去看看我曾经生活过的小村,可是我担心看到的地方已经不再是我熟悉的模样了。
小 村 之 戀 by邓丽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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