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肋一样的生活（五十五）缘

本故事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



鸡肋一样的生活（五十五）



缘



就这样，悦灵同学昂首挺胸地进入了伪小资一群。穿宝姿的套装，用兰寇的化妆品，喷Dior 的香水，背coach的帆布包，周末在会所做美容美体，抽摩尔的女士烟，说话中文夹着英文，用英文写电子邮件。为了迅速的赶上趟，悦灵每天下班后要赶去外院补英语课。上完英语课，她回家要看大量的专业书籍，时尚作为事业与服装设计其实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要想在一个全新的行业立足而不随波逐流，她必须付出一万分的激情和努力。她给自己取了一个女战士的英文名：laura.这个时候的悦灵，既有青春活力，又充满不屈斗志，正应了主编那句话：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女战士是不需要爱情的。因为女战士要上课，要看书，要拿第二学位，要出差，要采编，要收集资料，要整理稿件，要编辑，排版，校对，要处理图片，要和广告商洽谈，要去出版署开会，要协调上下级的关系。。。
女战士像陀螺一样旋转着自己。

时光的星换斗移中，斯齐与悦灵渐行渐远了，由最初的清晰的大头像变成墙上一个模糊的影子。甚至于悦灵也疑惑了，难道我真的认识过斯齐吗？难道我真的值得为了他失魂落魄，与父母为敌，与姐姐翻脸成仇？难道世上真的有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这世界本没有爱情，说的人多了，就信以为真了。

悦灵保留着一张她与斯齐的合影，背景是老秦的宿舍。那是参加同乡会他们第一次认识的地方。照片上的两个人还是刚刚认识时的局促与生疏，悦灵拿着洗碗的抹布和洗涤剂的瓶子，斯齐则提着一大桶洗好的碗筷。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进来，脸上是毫无防备的自然的光芒。悦灵一定是在说在什么，而斯齐很诚恳地微笑着。一如他们以后生活着的剪影。这是他们所有照片中悦灵最为喜爱的一张。不仅因为照片上的他们两个神采飞扬，青春无敌，还因为这张照片从一定意义上将他们俩联系到了一起，而这一页翻开，才有了后面三年的爱情悱恻。

她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去翻看这张照片了。而曾经她需要将这张照片放在枕畔才能入眠。其实悦灵是有些懊丧的，一段她自以为会伴随她一生的爱情悲剧，只不过用了两年的时间，就和时光一起陈旧了。她不甘。她以为的地老天荒，是即使独舞，也要记住，即使诅咒，也不允许自己忘记。哀伤其实已经几乎褪尽，她却执着地用过去的爱情折磨着自己。

对于悦灵来说，这只是一段若隐若现的记忆了。记忆的尽头，是当初那双羞涩地拧开水龙头的手，是那个曾经与之走遍北京的大街小巷的青涩少年，是他们的第一次亲吻，是黑夜里他们炯炯有神的眼睛。。。

虚无缥缈的记忆。
虚无缥缈的幻觉。

而她就在这种虚幻中认识了岩。有的人有时候是以一种未知的不经意的方式出现在另外一个人的生命里。
认识岩的过程很特别，当时悦灵在某个时尚社区闲逛，算得上一种休闲的方式吧。在一群小女人的叽叽喳喳中，有一个网名为“请求帮助”的男士的帖子孤零零地混在其中，却似乎没有人有时间去帮助他。大家都忙于讨论今年的秋季时尚，今年流行化什么妆，哪家商店在打折，哪个网站购物比较时髦，在哪里买兰寇比较经济实惠，又或者讨论到底是倩碧好还是国内的大牌比较好，还有激动人心的真人秀吸引人评头论足。
好不容易的一个不太忙碌的周末，吸引大家视线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不过悦灵还是在琳琅满目的帖子中探出头来，看见了那个名为“请求帮助”的岩。这不能不说是命运。

岩当时刚刚在美国博士毕业，又留校工作。似乎一切安定了，家里人就开始操心他的婚姻大事了。
按说岩在留学生中，相貌，学业，人品都应该是中等偏上的。上学期间，也谈过几次恋爱，不过最后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无疾而终了。因此岩的成家问题就成了父母的心头大事了。要说，岩在国内的弟弟都已经结婚成家，孩子也满地跑了。而这个最让父母骄傲的儿子到现在还打着光棍，又是在飘洋过海的千里之外，父母的心委实是期待着有一个温柔的女人来好好照顾他们的儿子了。
因此为儿子说媒就成了大张旗鼓的一项工程。

不过选来选去，这老俩口看中的一个女孩子是过去岩的爸爸同事的女儿小曼。说实话，岩以前见过小曼几次，不过好多年不见，实在也是没有多少印象了。热情的两家老人就交换这儿女的生辰八字，地址电话，还按岩的要求，交换了电子邮件地址。因为是直接奔着婚姻去的，两个人到都没有了预期的羞涩，却也没有感觉到恋爱的神秘和美好。几次电话和网络交流以后，就确定了岩回来相亲的日子。而现在岩在网络上发帖，是想问国内的女孩子喜欢什么样的礼物，这样他好有的放矢地去准备。

悦灵给他的建议是最好是问女孩子喜欢什么。首饰，化妆品，包包都可以，没有尺寸大小的限制，一般女孩子也都会喜欢。首饰嘛，施华洛世奇水晶就很不错，初次见面，也不必买过于贵重的礼物，国内的女孩子也都很喜欢。护肤品听社里的同事说倩碧从美国买比在国内买便宜很多，在中国也认为是很不错的牌子，可以作为一个推荐。悦灵的建议很热情也非常真诚，岩提出如果不介意的话能否在MSN上加为好友。悦灵犹豫了一下，确实她的MSN上的联系人是一片空白。这两年来，她几乎是封闭了自己，她没有准备好向任何人敞开自己的内心。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悦灵给了他自己的email地址。

只有几分钟，岩就登录了MSN。犹豫半晌，悦灵上线了。只不过聊聊天。
离开后海的酒吧以后，悦灵的生活变得更加单调枯燥。有一个人聊聊天未尝不可。首先这个人远在太平洋的彼岸，根本影响不到自己的生活，况且这个人马上就要结婚了，再怎么样又能怎样呢？这样的借口常常成为改变一个人习惯的理由。身边的人都是那么遥远，遥远的人或许反而可以亲切。谁知道呢？

除去忧伤的内心以外，悦灵聪明，智慧，幽默，风趣，反应相当敏捷，绝对是一个好的谈话对手。岩不知不觉地被其吸引。
而悦灵是毫无戒备的，给岩与小曼的将来出谋划策。只是绝口不提自己的家人。
我是一个孤儿。
岩问急了，她回答。
却让岩生出更多的豪情和爱怜。

岩回来相亲的日子越来越近。两个人的心情都很五味杂陈。
岩是发现这么多年，谈了几次恋爱，最后分开，虽然有各种各样的原因，不过岩从来没有从内心感到遗憾过，不遗憾的原因也许就是并没有有内心的挽留。而现在离回家的日子越近，岩却越是惶惑，似乎他在一步步地向小曼走去，相应的，这种每日打开电脑就见到悦灵的笑脸的日子似乎就会越来越少，到最后，毕竟要去做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和悦灵的交情本就是这么浅，连继续成为朋友的借口都不太好使用。而这种抽离的感觉，令岩觉得无比心痛。他非常希望这样的日子长些再长些，虽然他知道悦灵的工作确实忙碌，常常是他发过来一条信息，等几个小时才能等到她的一句回答。他将回家的机票的时间改了又改，不过最后还是要启程了。

而对悦灵来说，岩也许和子轩一样，是她生命中的另外一个过客。悦灵说，我习惯了孤独。
可是，事实是，以前她每天去酒吧，是想和子轩面对面，哪怕不说话，心里的孤独会减轻。当然她明白自己不可能去做他背后的一个争风吃醋的女人，因为这个原因，她默默地走开，满怀真切地祝福。
而现在她每天上班下班都打开自己的MSN。那上面只有一个头像，不管是亮，不管是暗，有一个人在她心里的一个角落，被她悄悄地关注。
这些，她对自己说，我其实很需要朋友。

为了证明这一点，她在下一个周末，去了当年共患难的那几个北京女孩的宿舍。她宣布她来请她们吃饭，地点随便她们挑。
她非常想表达友好的情绪，如同当初一起出去逛街喝酒时的豪气万丈。
女孩子们欢呼着来到她们认为最好的餐馆，点了她们最稀罕的菜肴，表面上说着客客气气的谢辞。
可是悦灵出去买单时路过洗手间，却听见她们用最恶毒的词汇嘲笑她是一只傍上大款的鸡。

悦灵结了帐出来，有些悲哀的发现，她既进不了她现在的同事的生活圈子，他们出身高贵，是天生的气质高雅。在他们面前，无论如何伪装，悦灵知道自己丑小鸭变不了白天鹅。
她也没法和过去的穷朋友们为伍，哪怕她极力的不嫌弃她们的粗鄙笨拙，她们也还是要偷笑着，谁比谁高尚呢？谁不知道谁的底细？
而亲人被自己轻易的放弃。过去的同学，同乡，因为都知道她与斯齐的故事，悦灵为了不做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有意地疏远了所有的旧识。

真正洪荒一样的孤独是一件可怕的事情。这使MSN上的那一个仅有的头像变得无比的亲切。
随着岩要回家的日子的临近，这种可怕的孤独感变得越来越强烈。
其实她也知道，自己并非抓着一根稻草当成安慰自己的金条。只是因为那是一个虚幻的影子，不真实，才没有真实世界中的种种难处和不堪。

到了岩回国的日子，悦灵关了MSN。因为她知道那一盏灯将不再为自己亮起。而悦灵早就习惯了逃遁，要找寻很难，要消失却真的很容易。
第三天她却忍不住上线去。也许是想让自己彻底死心，不过不得不承认，悦灵有心痛的感觉，如果这个虚幻人再一次销声匿迹的话。
不过一条离线留言在那儿：我在北京。我的电话是：13********。

其实不知道他到底会在北京逗留几天或者说等待几天。
一切都是未知的。很玄。
也许停留也是一时的意气。也许离开也是顺理成章。
不过天意在此，悦灵拿起了电话。岩说，我在北京，住在super 8.你能过来吗？或者我能来看你吗？
悦灵没有问他为什么还没有回去？也没有问他的停留是否因为她。

仿佛自然而然的，他们见面了，吃饭了，恋爱了。
而岩诚惶诚恐地向父母赔罪，说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至爱。歉疚是给小曼的。买来的礼物仍旧托父母送给她，却连一面也无法再去相见。
岩在想，爱情却也是一件残酷的事情，爱一个人，却伤害了另外一个。所幸，他没有错过爱的感觉。

人生的兜兜转转，谁说不是前面所有的错过也好，误会也好，薄幸也好，都只是为了将来的这一个人，为了有机会，有可能，有名分的正正当当地相识他（她），爱他（她）？
也许，这就是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