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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洋老公(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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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下乡的农村已三十年了,但那是我第一次结婚的家,在那儿和两个孩子泡在苦水里挣扎过,死里逃生过。刚出国时做梦还经常去那地方徘徊,仿佛一辈子无法从那恶梦醒来。我老公建议我们回到那地方,他说这是让我还魂的第一步。2001年夏天,James和我回到我下乡十年的同安九栈林。我在1978年初离开她至今23年了。九栈林多次在我梦中出现过,她是我想见又不想见的地方。
我们乘从厦门到同安的公交车,在后安下了车。以前从后安到九栈林,我插队的村庄,得步行两个多小时。这条公路就是从厦门到泉州,一直可通往北到福州,也就是我们长征走的路。公路的右边是通往海边的,那儿的村庄地少人多,那儿的农民是富裕的,靠山又靠海。现也是较先开的地区,高楼林立在旧农家屋中。公路靠左的农村大都是丘陵山地,那儿的农民较苦,因只靠农业生产,种的是地瓜,甘蔗,花生和水稻。九栈林就在靠左的。从那儿可以翻过山,从天马那儿走回厦门,我们翻山越岭步行回家过,但要走整整一天的路,到家是累又饿
那天James和我一下公共汽车,就有人拉着摩托车走过来,问我们要不要乘。每一辆车可载俩个人。我们决定要两辆摩托车。同他们说好了来回的费用,请他们带我们到九栈林后,就在那儿等,再带我们出来。这两位农民对这一带很熟悉,也知道厦门九栈林青年志愿队的大名。他一听说我是原来的知青,马上给我讲了好几个熟悉的农民的名字,所以我一下子就和他们近乎起来了。
摩托车的速度真快,一眨眼,我们就在禾山大队的地盘了,这儿又叫康厝,全大队的男姓农民大都姓康。九栈林是第十一生产队,是最远,最靠山脚下的村庄,知青一起大约有近一百人口。
当你离开一个地方后,不知为什么就一直记住最美好的,我梦中的康厝,旱田满甘蔗,地瓜花生,水田总是长着整齐和绿油油的水稻
但是那天路两边的田野再也不是我梦中的情景,虽然也有些庄稼,但看来零零落落,因有的地就只长野草,显得荒凉。这条主要小道,本来是只供人和自行车走的,现是加宽了,只见载着花岗岩的卡车从里面开出。道路非常不平,很多坑坑洼洼。好几次差点被颠下摩托车。而这车本来是可载两个乘客的,所以位子满大。我紧紧抓住这农民的衣服,又颠又跳的,但我仍然贪婪的观看两边的田野景色,企图找些能让我认出的东西,但一切和我梦中的田差得很远,不禁有点失望。
我们先到知青的住地,我们在时,这儿有一排排土房,我的第一个家是在最边上,我们曾经自己用红加稻草,自印土自己在排房边加了一间厨房和猪舍,和大家一样,虽有扇破门,但没能关牢,我记得夜里就从里面用锄头顶住….原来屋子旁边有一小水塘,我常在那儿洗衣服,我常用小脸盆从水塘捞出几只小蝌蚪,我的儿子就在那小脸盆玩得不亦乎。这排屋屋后是一片相思树林,我经常到林子里扫树叶当柴烧,下雨时,得有一次下大雨,我跑到树林子把小鸡抱回家来。屋前是一片草地,中间有一厕所,只有围墙,不分男女,见有人自己留步,厕所里总有瓦片片,高粱杆,是当地农民用来代替草擦屁股用的,但厕所也消失了。
排房的那一头,住着小何,另一位知青。他还是很小的候,和他母亲从台湾来厦门亲戚家,被解放在厦门,从此他再也没能回台湾,再也没见到他的生父。他是一个很风趣的人,很有音乐天才,他常常拉着鼻子唱歌,鼻子会发出像曼陀玲一样的琴声,就这样自弹自唱,他的个儿特矮,所以被叫“矮仔何”。他自己说这是因他小时候吃太好,吃补,补了,后来长身体没东西吃,所以就饿了。(单,厦门话的长不大的意思)
右边有一坚固的农屋,当仓库。左边有一排生产队的猪舍。但现在都消失了。
水塘已完全干枯了,那几棵树还在,但显得小了。不但看不到房子的痕迹,农民们连地基的石头也挖走了,就只是一堆平地和黄土。那青草地和相思树林也都没了,就象从来就没有过地,从来就没有过相思树林?那时屋旁就是水田,白天听知了在林子里唱歌,晚上我们在青蛙呱呱声中入睡….
我站在那儿不知悲或喜,那原来还有两家农民住在那对面大榕树下,我们的两户农民邻居,他们和我们常在下雨天一起打争上游。他们的房子也不见了,他们哪呢?因没了房子,一切看起来变得很小。因没了草地,没了那熟悉的相思树林,也就没了听知了。没有了水田,也就没了青蛙和小昆虫叫。这儿已是静悄悄,不是我想见的地方。因在美国我住的地方是青山绿林环,所以,梦中的九栈林也是青山绿林环.我难以相信这就是曾经住过几十个知青的地方,这就是栈林青年志愿队的老巢?我度过十年青春的地方?一切全变了,就象我们来错了地方。现实中重没那么美丽过呢?还是因环境的于此呢?
你知道,皮仔全家在哪?“
他们都搬到村子里去了,就在边上。我带你们去。
我们爬过小山岗。
我们要出工时,就得爬过小山岗,到九栈林村集合,等队长给安排每天的工作的。在这小山坡上,我也参加种植松树和水果波罗,但它们也都不见了。山上,原来是个晒谷场。本来这儿是夏收热闹极了的地方,但现在也是静悄悄。
翻过山岗,我们来到村庄。来到了老邻居家。皮仔和他的妻子都在家。他见到我们非常高兴,一定要我们留下吃午饭,我们告诉他,摩托车在等我们回去,他说,他家有两辆,他和儿子将载我们出去,我们就请那两辆摩托车先离开了。他们看到我们找到老朋友,也乐哈哈的,头点了又点,找他们的朋友泡茶去了。
他们见到我们非常高兴因当我们在九栈林时,我们就比较接近。知愿队员全部离开知青点后,那瓦房被当地农民拆了,能用的材料,连地基石也被挖走了。唯一两家住在知青排房对面的皮仔和良仔都把自家房子坼了,现都在村里盖了房子。我问他是否曾有知青来过才知道小何已去世。
他曾带了几个台湾人来这儿考查,想把那山脚下的田改成果园或茶园,可惜不久他就发现癌症,没了。后来有一两个知青回来过,但很久没人再来了。谢谢你还来看我们。
我告诉他们,其实很久已前我来过一次,是从厦门打的上来,但这儿路太坏了,我竟无法指挥的进来,后来就拐到凤南农场去了。
你们志愿队的许梅影经常来。她给了我们很多帮助。禾山大队的地越来越多被买走,她帮助我们在条约上给老农力争得到较好的待遇。我们懂得太少了。”
听到小何已去世,我心里很难过,不知他是否和台湾的父亲团聚?
后来我回厦见到了许梅影。梅影告诉我她经常上去。那儿的老农卖了地后,钱给了孩子建房子或做生意或成家没考虑到他们自己的晚年,所以她帮助他们和建设商定了老年保险金条约,这样他们老了没劳动力时至少会有生活保障。
照片1:九栈林,那个农民在晒中药
照片2:James和九栈林的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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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zanne_1 发表评论于
很高兴在海外中文网站看到知青朋友的博客,特别是你带老公回乡下知青点这篇,看了以后真是感慨万分!我也曾是一名女知青,现在在非洲工作,希望能继续拜读你的新作。
绿水长流 发表评论于
谢谢姐姐讲述当年的知青生活。姐姐你在农村结婚生娃,一定有一般单身知青没有的经历,希望你能多写几篇。

俺小时看过蹉跎岁月,青春无悔。也读过云南知青拼上性命大请愿,至中央作出全国知青回城的决定。常为你们那一代人的理想,奋斗和牺牲感动。你们那一代才是纯爷们。
海外流浪者99 发表评论于
回复青柏的评论:
谢谢你。你是对的。在国外没办法才找老内因在他们国里,好的就行,能互相爱护最重要。美国老内因他们生长过程较单纯,思想也较单纯,至少他公开。但这个国家什么样的人都有。坏人也很多。
青柏 发表评论于
欣慕你很幸运,有个理解你的好的老公。管他洋呵土啊,好的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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