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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是从旧社会来的旧知识分子,文革一开始当然成了牛鬼蛇神之一,我也成了狗崽子。班上许多同学都和我划清界线,还在抽屉里收到一张匿名信,署名是部份工人子弟,说我加入共青团是假革命。我当时是班上的团支部书记,因我除学习顶尖外,运动也很好,样样都走在同学的最前面。这张字条勒令我,不许乱说乱动,要我靠边站。团支书也是同学选出的,靠边站,就靠边站吧,在那年代,谁也不知道哪天自己也会成了狗崽子呢。何况连学校党支书,校长都被戴上高帽呢。运动开始,我每天到校都是提心吊胆,胆战心惊的,不知红卫兵今天又出什么新花样。每天父亲和学校里的所有牛鬼蛇神戴着高帽站在大门口,一块大木板挂在胸前,上面写着中统特务XXX,名子上还打了红叉叉,就像将赴刑场的犯人一样。
我那时刚好18岁。心中非常清楚,胆小的书呆子的父亲,并不是什么中统特务。他和妈妈都是普通的国民党员,而且是在在8年抗日,国共合作时在内地入的党。正如母亲所说,要是他们真的作过坏事,今天被这样污辱。也认命了,但这一切全是莫希有的罪名。父亲说在肃反时,他们都被审查过,家中被抄家过。真有问题的被判了刑,有的讲不清的上了吊,有的历史问题严重的跳了楼。象我父母这样的普通国民党员,经过三翻五审,好容易的被做了结论,就指望好好工作,养家糊口。但到了文化大革命,凡是有一丁点历史题的老师,都全被上纲上线,全变成特务和国民党留下的定时炸弹。
父亲所在的学校的语文组的老师有一半是牛鬼蛇神。那年青的语文女教师除了挂的大牌子,还加上一双大破鞋挂在脖子上。她的丈夫是外语组的,也站在队伍中,据说他们中有一个参加过三青团。每当斗争学校的校长和书记时,这些牛鬼蛇神老师都要陪斗。他们被吊起来,叫坐飞机,被强迫吃厕所挖出的蛆。每一天,一些所谓最革命的红五类,竭近他们最聪明之能事来折磨老师们,以显他们的最革命本色。似乎打老师最凶者,才是最革命的。除了父母受害,他们的子女也全变成狗崽子了,“老子革命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的大标语高挂学校大楼。这阶段被美其名也“红色恐怖”。
我们从小就经受阶级斗争教育。从初中一年级开始我们每学期都有军训,都是当地军队干部来校上军训课。厦门是海防前线,我们都从小学会开枪,成天幻想能当上象英雄小八路那样的角色。那时的流行歌曲中有一首是来自毛泽东 七绝 为女民兵题照 1961年2月 [飒爽英姿五尺枪,曙光初照演兵场.中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装爱武装]
那时的女学生要学习的优良行为就是不爱红装爱武装,不贪图舒适安逸的生活,不讲究涂脂抹粉艳装打扮,象男子汉一样能顶半边天。在那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学生们时刻准备和敌人英勇战斗。所以文化革命一爆发,听说阶级敌人就在我们周围,数年的阶级斗-争教育终于让我们等到实战的机会了,除了我们这些狗崽子以外,革命青年谁不摩拳擦掌啊。
这段疯狂打砸破四旧和红色恐怖进行不久,红卫兵们就争着往北京去接受他们的伟大的统帅的接见。厦门因是海防前线,消息总是慢半拍。还在红八月之前,北京自发的串联就开始了。 八月十八日(8.18),毛主席在天安门接见了百万红卫兵,还说这是第一次,以后 还要接见。全国的红卫兵立刻赶紧都往北京跑。第一批是军队干部,革命干部子女,烈士子女和三代工人的红卫兵。然后第二批,第三批……能免费去一倘北京去见毛主席,那是过去谁都不敢想象的事,现在竟然实现了。当那一批榜上有名,身穿军装,臂上别着“红卫兵”的袖章,胸前戴着大红花的天之娇子站在前校师生前面,就要开发前往北京,大家是多么羡慕啊。但有位工人子弟在临上火车之前被紧急拉下来,据说发现他的爷爷的爸爸是资本家,并不是纯红五类。换上另一位更红的红卫兵上去。被宣布不是工人子弟对那刚才还是喜气洋洋的学生,简直是个晴天霹雳,和被判处死刑差不多啊。这倒霉者竟躺在马路上嚎,死也不肯回去。后来嚎累了,才被家人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