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乡暴乱时的琐事（一）

                                             三乡暴乱时的琐事

  1969年夏天，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入了第四个年头。
  那年4月党的九大召开，林彪成为党章上法定的接班人，各省革委会相继成立，革命形势真是一片大好。你看那报纸上写的，广播中说的，全国山河一片红，各条战线传捷报，人民生活进一步提高，好得了不得，看样子离共产主义都不远了。我们看到的却完全不是这回事，边疆老百姓的日子是越来越艰难了。
  柴米油盐都缺，连肥皂，火柴这些日用品都买不到了。我们最多就是发发牢骚而已，当地的维吾尔老乡就不同了。他们觉得都是你们这些汉族人来到新疆，掠夺他们的土地和资源，才使他们的生活越来越苦。
 
  在疆独份子的煽动下，维吾尔老乡的不满情绪演变成疆独暴乱。他们提出“杀回灭汉”，要求成立“东土耳其斯坦共和国”。形势越来越紧张，传来的消息说零星散布在维吾尔族区域工作的汉族和回族人，有的家庭财产受到冲击破坏，有的遭到杀害。他们被迫撤到汉族人集中的单位，寻求保护。零星出事的有几个县，集中骚乱的只有三个乡的少数民族，这就是著名的我们团所在的岳普湖县“三乡暴乱”。
  疆独份子进一步煽动暴乱民众夺枪，以武装自己，扩大事态。他们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抢生产建设兵团武装单位的枪。

  兵团武装单位的人员，少量是知青中出身好根红苗正的，多数是打过仗的老兵和后来的复员军人。他们见的世面多了，哪把这些乌合之众放在眼里。
  “龟儿子们，有胆量就来吧，老子让你吃香喝辣！”
  可是，也许是考虑民族政策吧，南疆军区给这里的兵团单位下了一道指令，
  “没有军区批准，无论如何不能开枪！”
  这不让人等死吗？那些暴乱份子来抢枪怎么办？

  农业连队的处境就比较麻烦，农业连队没有武装，却有一大堆家眷小孩，无法和暴乱分子抗衡。团里要求各农业连队自行制定出一旦出现情况的紧急疏散方案，以防不测。我们连队的情况更不妙，因为地理位置太糟糕了。我们连队和团里其它单位是不相连的，中间隔着一片要走将近半个小时的大沙包，连队的另一边就靠着维吾尔老乡的村庄。村里的老乡也卷入了暴乱，要是暴乱份子占据大沙包一夹击，我们就被堵在中间，等着被瓮中捉鳖。

  一天傍晚，连领导召开会议讨论紧急疏散方案，我因为是司务长，也参加了会议。指导员先简单地讲了目前形势和团里的指示，接着让大家提方案。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移向了老连长（付连长）。老连长作战经验丰富，49年进疆时就是机枪班班长。他在文革中十分低调，只促生产，不抓革命，运动中很少讲话。但在这时他却主动讲话了。他分析了我们连所处的位置，告诉我们如果情况紧急翻沙包往团部撤，目标明显，行动不便，暴乱份子轻轻松松就能追上，那就眼睁睁地等他们收拾吧。老连长提出，一旦情况紧急，全连趁着夜色，顺着一条大排碱沟，绕个圈子往团部撤。
  这条排碱沟就贴着维吾尔老乡村庄，暴乱份子做梦也想不到我们会跑到他们眼皮底下撤退的。这条路线反而安全。

  老连长提出的方案被采纳了。连里让我当晚带两个人去侦察，因为我常去老乡村庄买东西，地形比较熟。
  当天晚上，我带上两个人，去村庄侦察情况。借着夜色，我们猫着腰沿田埂向村庄走去。贴近大碱沟时，我们趴下慢慢地爬上黑乎乎的大堤。大碱沟附近空空的，没人看守，村庄外面也没设防。我们翻过大碱沟，悄悄地接近村庄。庄里开始还闹哄哄的，慢慢静了下来，眼看着灯火一家一家熄灭，老乡们睡了。
  我们趴在村外，没发现其它异常。村庄，树木的黑影揉进阴森的夜空，远近的虫鸣此起彼伏，感觉又熟悉又陌生。这帮老乡也真是乌合之众，尽管跟着疆独份子起哄，毕竟没有受过什么军事训练，连点警觉性都没有。

照片来源： http://img.ifeng.com/res/200802/0218_320606.jpg
http://img.blog.163.com/photo/1xTrEXqy_ohvhJYbH3dgEg==/911697449566756142.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