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姐,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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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很脆弱,很压抑,时不时的要哭一鼻子。心里不断地在呼唤一个名字:霞姐,你究竟在哪里? 
       
如果你真的已不在人世,我不能原谅我自己,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去找你;如果你还活着,你在哪里? 

下乡时的情景一幕幕闪现在眼前,我们一同度过了多少个阳光灿烂,欢歌笑语,无忧无虑的日子。 

还记得刚下乡时哪几天吗?农场知青宿舍还没建起,我们挤在邻村的一个破屋里,打地铺睡在一起。脱离了家庭的束缚,学校的纪律,象刚出笼的小鸟自由自在。晚上睡觉前那个闹啊,笑啊,叽叽喳喳,跑来跑去。 突然一个妹子大声抗议: “ 霞,你踩到我了 !” “ 哪里? ” 你问。 “ 踩了我胳膊一点点,疼死了 !” “ 好妹妹,我哪里舍得踩多了啊? ” 你的回答又引来一片笑声。

你有点儿象大观园里的史湘云,聪明,漂亮,泼辣,率真。跟谁要好了恨不得扒出心来给了你,也不管人家愿不愿领。 

刚下乡时俺年龄小,爱哭,体弱,又多病,你们常常取笑俺,说俺象林黛玉。 ( 是的,那时俺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宝哥哥,但宝哥哥不爱林妹妹,他在追他的是宝姐姐。 ) 大概受不了田野的风吹日晒吧,几乎每月周期性的扁桃体发炎,发高烧。记得一个大雪天,我又生病,烧到 40 多度,这下把你吓坏了,跑前跑后,请示了领导要了车 (马车),准备送我去乡里医院。俺是死也不肯去,不想老是地麻烦人,欠下一堆人情债,还都还不清。你磨破嘴皮,俺主意不改,只顾蒙头大睡。后来一个姐姐劝俺: “ 你还犟不是?看把你霞姐急得在隔壁哭 !” 你的热心,你的真诚让烧得发懵的俺也十分感动,赶紧缴械投降,被你们搀上了马车,车上早已铺好了几条棉被。

通往乡医院短短五华里的路,走得十分艰难。柏油路面上的雪化了又冻,车来车去碾成了一层厚厚的冰。赶马车的大个子也是我们要好的弟兄,外号叫 “ 狗熊 ” 。那马在冰道儿上走不成,三步一跐溜,五步一趔趄, “ 扑通 ” 一声倒下,起都起不来,刚挣扎着蹄忙腿乱的起了前身,失去了平衡又倒下去, “ 狗熊 ” 兄只好下车,用他那敦厚的肩膀把马扛起来继续前行。一路上也不知摔了多少次,后来几乎是你们俩帮马驾着辕,搀着马前行。看着你们在那里挣扎奋斗,俺在车上一堆被子里躺得实在于心不忍,几次要下来都被你呵斥着按回去,那个情景清晰地留在记忆里。

不知何时起,你有了心上人,你默默地爱着。那是你高中的同学,我们农场的电工,善良,勤快,多才多艺,吹拉弹唱无所不精。跟他在一起感到无拘无束,甚至不觉得他是个异性,象个长兄。知青中谁的自行车坏了要找他修理;谁的钥匙锁屋里了会喊他开门;甚至谁的塑料凉鞋开裂了,都让他给粘,他会给整的天衣无缝。世间万般事除了生孩子大概没他不会的了,所以我们给他取绰号叫 “ 万能 ” 。唯一不尽如你意就是其貌不扬。

那时爱一个人好象就很丢人似的,连对最好的朋友都羞于启齿 。俺是从一件小事儿上发现了蛛丝马迹。那时的男孩子时兴穿军装上衣,立起的领子内如果再缀一个白线织的小白领,就更显得干净时髦。俺大概是咱们女生中第一个学会用钩针织白领的,曾经千针万线沾着少女的柔情蜜意织成一个,羞答答地送给了俺心中的宝哥哥。也曾织一个给你,你说要送给你弟弟。

有一次在大田浇地, “ 万能 ” 脱下他的上衣让俺给拿着,无意中发现他衣服上的小白领竟是俺织的那个, ( 因为别的女孩织的不带锯齿状花边。 ) 俺心里什么都明白了,回去就对你 “ 开审 ” ,当然你不认账,但从你那躲闪的目光中俺窥到了你心底的秘密。能断定是 “ 万能 ” 在追你,而你尚在矛盾中。

两年半后,知青开始陆续回城。俺去了部队,走时你还在海南岛为农场培养良种。不能送俺,只给俺寄了一张你在椰子树下照的照片,现在这张照片还在俺的影集里,陪俺漂洋过海,一直带在身边。后来,鸿雁成了我们交流感情的忠实使者。别的朋友信中多的是 “ 我为你骄傲,为你自豪, ”“ 愿我们的友谊松柏长青 ” 之类,只有你的信坦率,真诚,甚至把我们当面不便说的心底秘密都在信中尽情倾吐。

收你的信,读你的信,成了俺寂寞岁月里的重要内容。从你的信中,俺得知俺的宝哥哥和宝姐姐相爱了,更多的知青回城了,曾经 70 个知青, 30 多个农工,热热闹闹的农场渐渐变得冷冷清清。从你的信中,读到了你的痛苦,烦恼,感情归属不定,未来去向抉择前的矛盾。因为那时我们都喊: “ 扎根农场干革命 ” , “ 走一辈子垄沟路,干一辈子农业活 ” 的,后来大都背叛了誓言,一批批上学,当兵,回城。下乡第五年时,知青中就只剩下了你和 “ 宝姐姐 ” ,而为了俺的原因,你与她又是貌合神离。

在你不知如何打发的孤寂岁月中,一个农工哥哥乘虚而入。可以断定他是个好人,在你最需要的时候,给了你个臂膀可以依靠, ( 但俺相信那不是爱情 ) ,后来就跟你回了县城。那时户口还很重要,没有非农业户口,就意味着没有工作。据说后来试着作些小生意,但什么也弄不成。很多时候就你的工资还算一份稳定的收入,但日子过得不会轻松。

俺当兵三年探家时去看你,那天我们是怎样的激动 ! 同学们聚会后跟你回你家,晚上躺下来,发自肺腑的话儿象条小河汩汩流淌,再也没尽头。那时真年轻,一夜无眠,第二天你又陪俺骑车 50 华里重回农场,去寻找我们遗失已久的笑声。

回地方后又去县城看过你,你与那个农工已结婚生子;几年后你带着老公孩子去俺工作的城市看过俺,但都是步履匆匆,再没有机会能象当女孩儿时心与心无遮拦的交流。再后来,再后来。。。俺结婚,生女,奋斗,出国,奔波于世事俗情,再没有联系。

 两年前与一个朋友聊天儿时问起你,知道你在县城一个小学教书,要你的电话,他说没在手边,等给你找找吧,又丢下了。前些天听说你老公瘫痪了,想着你家里一定蹋了天,就急着让朋友找你的电话,急切地想跟你取得联系,能不能帮助你,聊聊也好啊 !

 几天前突然收到朋友的电子信件,说你得了癌症,先后分别去省城,去北京做了两次手术后全家就从那个县城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你的行踪。看着信件俺就泪如泉涌,几个晚上都疯了似的给能联系上的同学们打电话,想知道你的确切消息。但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有的说你们夫妇去了乡下,一个瘫子,一个癌症晚期,听天由命等待死神的降临;有的说你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为了某种原因没有声张、如是那样更觉凄凉,一世为人,就这么来也悄悄,去也悄悄。。但如果生命都没了,那些葬礼啊,花圈啊,又有何用 !

 霞姐,你究竟在哪里?晚上似睡非睡之时想起你,你那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扇得俺心痛。我知道,你自尊心强,要面子,脾气又犟, 如果生活得不如县城那些同学们,你会拒绝跟他们来往,所以谁也跟俺说不清。 昨天又给一个俺以为有点儿神通的哥们儿打电话,让他一定给我找到你的确切消息。这哥们骂俺: “ 你 TM 早几年干嘛去了,现在才哭哭啼啼的让我 TM 上天入地的给你找 !” 这个世上的男生敢骂俺的还就他一个,但俺知道他骂过后会尽全力的帮俺。 是的,俺也这样骂了自己无数遍,悔得肝肠寸断。

 今天,我把家中的一切幸福,烦恼,孩子,老公都关在门外,只想跟你说说话, 象当年一样, 心与心静静的交流。 霞姐,无论你是生是死,妹妹都不会忘记你。我会不懈的追踪你的消息,生死我都要知道你在哪里。等我回国时,生,我去看你;死,我去祭你,也不枉我们姐妹一场 !
 
        (心里很堵,写得艰难,罗哩罗嗦,再不想回头看。 )

     
 

鲁冰花 发表评论于
回复娓娓的评论:
娓娓好!
俺那位情同手足的姐姐已经去世了,心里留下永远的遗憾.
那是在她生死不明时写的,思绪乱乱的.
谢谢光临.
娓娓 发表评论于
情同姊妹的你们,天涯终有缘。

谢谢你深情的分享,祝复活节一切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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