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在76年从部队转业到了地方,一般哪里来就哪里去,爸爸妈妈都是湖南人,自然就回到了湖南,但是长沙老家人满为患回不了,爸爸思想超进步,哪里需要去哪里,当时一个医院需要政工人员,爸爸就落脚到了一个山区的地方医院做了行政人员, 爸爸得到医院给予的最好待遇, 我们家的宿舍是当时最好的一栋家属楼,人称"小上海",因为那栋楼的房子都有厨房和洗手间,在当时这就是很好的条件了,这房子比起我们在桂林的军人家属宿舍来讲,也是天壤之别。
我家的隔壁是两个主治医生,一个是林叔叔,一个邓阿姨。他们夫妻是广东汕头人,大学毕业后自愿来到这个山区的医院工作,一来就是20多个春秋, 林叔叔是个内科主治,由于常常做手术,长期不能按时吃饭,患了胃病,人瘦瘦高高的,话很少,脸上很少笑,但是他是个医术精湛的大夫,说起话来慢条斯理, 邓阿姨个子不高,麻利能干,和林叔叔个性相反,风风火火,直言快语,心地很好,两人有一个女儿一个儿子,女儿叫红红,大名是文洪,(听名字就知道她出生在文化大革命的时候), 红红就是像她的妈妈,个性很直率,伶牙俐齿, 她和我差不多大,同一个班同了好多年,也是我来这里的第一个好朋友,我们一起上学,一起下课,一起玩耍,还一起学习游泳,她游泳比我好,体育比我好,可是,我的歌比她唱得好,平时伶牙俐齿的她一开口调子就跑得十万八千里以外了,学校有文艺活动的时候,她无法参加,因为她一跳舞就变了一个人,动作机器人一样笨拙, 虽然红红长得很漂亮,但是总是没有机会参加文艺表演,知道没有天赋,她也没有去再想这些事情了。因为我经常参加班里学校的文艺表演,这点上她很佩服我。 我们相处没有那么平坦,不时会吵吵闹闹的,于是我们就不讲话了,也不会一起上下学。有时她实在忍不住了,跑来找我, 当她一出现,我们马上就和好如初。可是过不了多久我们又吵得不可开交,又不理睬对方,要么是我主动,要么是她主动,我们总是从归于好。她的个性好强和泼辣,不但和小孩吵架,就连大人她也敢吵,隔壁的孩子中有个娇气的熊熊,她和红红吵架吵输了,熊熊的妈妈跑来来骂红红,红红一点不怕,和她大吵,红红妈妈也不管,她的做法无形给红红长了志气,所以红红才有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受不了半点委屈。红红虽然表面很tough, 但是也是个心软的女孩,红红家里买了一只鸭子,养在走廊里面,我们天天去找蚯蚓喂它,它一天一天长肥了,可是,有一天,我们拿了一罐子蚯蚓回了,兴冲冲地来喂它,笼子里面空空如也,鸭子不见了,地上只有一片溅慢鲜血的鸭毛,红红的妈妈说她们家里有客人,把鸭子杀了招待客人,我和红红哭了,心里难过了很久很久,红红不肯去吃这个鸭子, 大人有时真的要考虑小朋友的心里,既然把鸭子当宠物一样养了,为什么要杀呢? 挺伤害孩子的心灵的
小时候没有什么玩具,红红的妈妈是妇产科的主治医生,她经常带一些避孕套回来(当然不是给我们的),于是红红偷偷地拿出来,我们就用它来吹气球玩,白色的避孕套吹得大大的,有点像冬瓜形状,当然不完全是冬瓜那样,有一点突出小点,像是个奶嘴,让我们小孩疑惑不已,风一吹,满医院都是我们吹的白色避孕套"气球", 有的大人掩嘴偷笑,红红她妈气得骂红红,从此我们不敢吹那套子了,只是心里仍然十分不解,为什么不让我们玩这么好玩的"气球"啊?让它们躺在抽屉里多么的浪费啊。
我们上学放学都经过门诊部,不免看到死亡的病人,尸体有时就停在我们路过的路上,虽然看到得多了,我还是怕怕的,不敢去看面色蜡黄的死人脸,有时无意看到了,吓得不停做恶梦,还有医院的太平间,那里是我的恶梦之一,太平间的大门不知为什么漆成黑色,让人联想到恐怖和死亡,每次经过那里,我都很快地小跑步前进,不敢多做停留,眼光也不敢去看那黑色的大门。我就知道我不是当医生或者护士的料.
1978年的一天,我们家里来了一个客人,他面色红润, 声音洪亮,很面熟,我爸爸叫我过去叫叔叔,他介绍说,段叔叔是电影演员,曾经出演过一部反特电影"铁道卫士",我这才想起了,他演过电影里面的特务顾野平,我脱口而出,你就是顾先生吧,他听了哈哈大笑,想起在电影里面那个面貌狰狞的特务顾野平,再看看面前这个和蔼可亲的段叔叔, 怎么也联系不起来, 他的笑声十分有感染力,我的爸爸也笑了,他说,你叫他段叔叔,他的真名是段斌。文化革命时候,爸爸作为军代表在广东的珠江电影制片厂支左,那时认识了段斌, 他们成了朋友,后来,段打听到爸爸在这里工作,特意来看看老朋友的。他现在做导演了,(后来我特意 看过他导演的电影--"小海", 没有什么印象了) ,他的夫人郭艺文演过"大浪淘沙"里面的女地下党员。小家伙脑子转得快,马上想到当明星,我跑出去找红红,红红听了也兴奋不已,我们两个 缠着段叔叔,要他帮我们去说说,他问我们一个问题,我们有什么特长,我说我会唱歌跳舞,会哭,可以迎风落泪,随叫随哭,红红说不出什么特长,就说她长得漂亮,段叔叔很和气,没有马上打破我们两的明星梦,只是说,你们好好读书,将来大了来找段叔叔吧。爸爸摇摇头,叫我们别胡闹了,我们只好垂头丧气地离开了。想起这段往事很感慨,做明星不但要有天赋,还要有门路的,我们想得太天真了.
今天,我们都没有成为"明星"。红红已经成了妇产科医生,我也离开家园,到了大洋的另一边.
儿童时候从来没有想到过今天,可是今天却常常怀恋起无忧无虑的童年。
下面是铁道卫士的电影插图和电影海报,年青的人可能没有看过这部电影。遗憾的是网上找不到一张段斌的剧照,爸爸那里有他的家庭照片,以后回去要来上传到这里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