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杂记(一) 二十年未曾有过的尴尬

多年没回中国，也就忘了一些应该记住的事。

回到北京的第二天早上，去位于西单的大书城看书买书。不知是长年不喝家乡水造
成的水土不服，还是前一晚为我们接风的晚宴未按国家卫生条例烹制，早晨起床后就
感到肚子不太舒服。在三楼看了不到半小时的红楼新著，觉得非去洗手间不可。按
所指示的箭头,只找到女厕所。向服务员一问，她指了指楼上。噢，原来男女在不同
的楼层上。

疾步上楼，穿过层层书架，来到位于另一角的男洗手间。推开门，一股极强烈的气
味迎面扑来，已经顾不上了；拉开小门，刚要解衣宽带，突然发现隔间里没有手纸
卷。仔细找了一遍，真的没有，只好隐忍着退出来。并暗自赞赏自己在危急时的冷
静，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在门口正好看到清扫卫生的服务员，问她是否卖手纸，她说不卖。问哪可以买到，
她讲到服务台去问。再问服务台在哪，她回答道：“一楼”。我一句话也不想再多
说，连走带跑下了楼，找到服务台。感觉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了。

“对不起，有手纸卖吗？”
“没有。这是服务台，不卖手纸。”
“在哪可以买手纸？书店内有卖的吗？”
“没有。您去外边的小卖店买吧。”
“小卖店在哪？”
“出门往右拐，到头再右拐。在后面的小街里有一家”。
“？？？，！！！，？？？(SOS) ”我猜想我的眼睛露出了绝望的信号。

“你们这儿真的没有吗？”再也顾不上矜持和礼貌，我的表情和 神色，大概传递了
(SOS)的最后信息给这位态度和蔼的女孩子。她好像是略有责备地对我说，“您自己为
什么不准备呢？”没等我解释，她转身到里面拉开了抽屉，拿出了一卷手纸，撕下
一截，出来递给我。这次回国，没有任何事能比这一瞬间给我留下的印象更深的了，
大叫一声谢谢，又飞身奔向四楼！

放松后，不由得 浮想联翩，这书城是北京数一数二的大书店，真就这么在乎区区的
几卷手纸？就算是在乎，在厕所旁或服务台代卖，既方便顾客又有小利可营，也不
失为良策。精神文明，先进文化，和国际接轨等讲了十几年，就这么一个结果？在
海外生活了二十年，还从未遭遇过这类尴尬。若没有那位小姐的善意，我今天一定
会出大丑，何等难堪！所以一定要向有关方面反映和“投诉”，要他们健全服务项目。

对！也应该再去谢谢那位小姐，要是放到几十年前写作文，“逐渐高大的身影”和“雷锋的形像”，断然是少不了的词汇。可我现在该怎么说，“谢谢您的手纸”，嗨，太俗！“馈赠”？哪和哪呀，打住打住。要不，请她搓一顿？理由是？免了吧，别庸人自扰，自我多情啦。

等与去采购的太座儿子会合时，向他们忿忿不平地讲述自己的遭遇和打算。不料
被太座讥笑道，“自己不带纸，还怪别人？”“你去投诉什么？水土不服，饭菜吃不
惯，还是不卖手纸？哪样是人家的错？你呀，歇着吧！”开始练习中文的儿子，也跟
着学道：“是啊，史迷，你就歇着吧。”(自从他知道我用这个名字在文学城混，就一
直这么叫。)

和总是先知先觉的太座讲不通，还是留到网上，向各位诉诉委屈吧。（2005年11月）


为参加“难忘的片刻”而翻出的旧稿，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