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香港的时候,因为不会讲广东话,不要说和港府人员及商界人士打交道,就是和一般同事交流,猪猪一般都是讲英语的。在当时米字旗高高飘扬的这块英国殖民地,猪头遇见的几乎所有港人都对英文流利的人士高看一等。虽然令我不太舒服,可也得入乡随俗啊。由于我学说广东话总是阴阳怪调的,而又总是讲英文,以至于香港同事戏称我为“鬼仔”(即那种从小在海外长大不太会讲中文的香蕉人)。
一次和澳大利亚人谈判后喝酒,那个年过半百的澳洲佬故作深沉地问我,是不是从美国过来的?我说我还从没去过美国呢。他像是看出什么破绽似的,哼了一声说,不会吧,听你的口音一定是在美国生活过多年,而且是西海岸!猪头崩溃,继而乐晕,英语万岁。
半年后的某一天,猪猪去湾仔港府大楼办点私事,接待我的港府官员是个戴细边眼镜的瘦瘦的男士。知道我的身份后,他似乎很想用国语和我交流,但他的口音实在重了些,我听不太明白,况且猪头在正式场合说惯了英文,突然说起国语来竟然有点词不达意了。于是我干脆讲英文好了。这个官员见我对他努力表达的国语充耳不闻,总是用英文问答,开始有些怪异的表情。忽然他摇摇头,面红耳赤地用半生不熟的国语说了一句话。这句话我是完全听明白了。他说,对不起,Sir,请你不要看低自己国家的语言!猪头一时间很是恼火,一个小小的普通公务员竟敢这样跟我说话!但是,当我接触到外表文弱的他眼镜后面那种忧郁而执著的目光时,我忽然很羞愧,不好意思地避开了他的目光。沉默,房间突然变得静极了。对不起,我尴尬地轻咳了两声,你说得很对,为什么不能说国语呢?我用标准的普通话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说。他轻轻地笑了。这一刻我忽然觉得很感动,这一刻让我铭记到今天。感谢你,这位普通的港英官员,是你第一个让我大梦初醒,是你教会我什么是民族的尊严。
然而多年以后,国人对英语的痴狂却由于许多复杂的原因愈演愈烈了。北京奥运期间,全民学英语运动达到了另一个新高峰,听说连小区的老太太们也被动员起来学英文。我们媒体的报道以此为荣,似乎这才是与国际接轨,这才最能体现我们民族的好客之道。然而,猪猪听说日本东京奥运会的时候,日本人给外国来宾发了无数小册子,都是教外国人学习简单日语的,正所谓客随主便、入乡随俗么。也许这才是民族精神的最好体现,而洋人们往往更加尊重你了,因为人必先自尊才会赢得他人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