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床单上的阳光



那天陈默提起明亮的博文里的那段关于院子里晒着的白床单的话,顿觉眼前是一派亲切熟悉的温暖景象。

先说明亮的博客,这也是一个我非常喜欢的博。机智平和,给本以司空见惯的“明亮”一词平增了些新的魅力。空闲时常去转转,当然懒人照例是不发言的。她真是记流水帐的高手,不管多长,都令人不觉其长;不管多碎,都令人不觉其碎。形似散沙,却总能让人一气读完——浮躁的网络年代,能否“一气读完”已经成了衡量好坏的一个重要标准,悲乎哉。

且看她关于床单的这一段。爱她灵动的文字,秀美得有道理,而非一味的堆砌:

“我现在变得越来越亲睐于自然,源于其恒古不变,春夏秋冬不过是时间温柔抚摸过其肌肤,所过之处,携一片不同颜色的曼妙轻纱,自然就气质起来,或千娇百媚,或清冷高洁。也不用努力地费劲儿端着,其姿态恒久轻松又不失丰富,人亲近过后,就被干干净净每寸肌肤从里到外清洗了一遍,又被风吹干,和院子里晒的床单一样,洁白芬芳又柔软,鼓鼓地在风中蓝天下飘荡着自己的心满意足。”

很多年前读过王安忆的一篇小说,题目已经忘了,始末也忘了,只仿佛记得是比较扭曲压抑,畸形年代里的畸形恋情。男女主人公的心智好像也有些问题的。但有一段关于白床单的细节却一直不忘:有一天女主角决定要去寻死了,临死前看看自己的小屋,知道到时这是非之地定然少不了人,于是想着要打扫一番。清理之后将从未洗过的床单被褥统统地浸泡着,春日的阳光下坐在屋前一头大汗地双手搓揉了出来,晾晒了出来。几乎从未见过自己的床单这样白生生脆生生,于是她想,这样的雪白的被褥们,自己不睡上一夜岂不是很亏。结果可以想见,一觉过后,寻死之念自然消失殆尽了——这只是存于我记忆里的模样,与王安忆写的也许有出入,如有同学不小心看过并且还记得的请缄言,千万别像玉米猪同学上次不仅指出我说的故事是在哪一期文刊,甚至还说出页数,好像天下就她没得老年痴呆似的。

阳光下飘飘然的白色床单,是清爽洁净的感觉,散发出温暖明亮,足以成为让人贪恋尘世的理由。所以小说里的安排不让人觉得突兀牵强,倒是很可会心一笑。

出国的损失之一,不能晒被子应该也算其中一项。当然国内很多大城市也早已经不能随心所欲地晒衣物了。有碍观瞻,有时是很强大的理由;或是空气的污染指数也早已让晾晒一事成了自个儿招灰。多么怀念那一头扎进那晒得温暖膨胀干爽的被子里的感觉呀,满满的是太阳的味道。记得家乡还有“晒伏”一说,据说是三伏天里,一年里最热日头最毒的那几天,要将所有冬日的衣物们拿出来见见天日,以保证不会发霉。那几天我总是会惊异地发现以前从没在家见过的东西。大小不一的羊毛毯们,皮毛坎肩鞋帽们,加上色彩斑斓的缎面被子们,总是令我和姐姐欣喜万分,在晾晒着的东西下追追转转不亦乐乎。而父母是不准我们碰它们的,说是会将手上的汗沾了上去。晒伏活动一结束,这些东西顿时又消失了踪迹,再也见不着半个影子。真是太神奇了!

但晒伏其实已是苦刑,入了伏的太阳早就没了让人亲近的欲念。还是这春寒未尽,将夏未夏之时,万物都显得可亲可爱。那洁白柔软,每一根纤维都被阳光照耀膨胀的床单,也成了辗转于红尘的慰藉。突然想起儿时听过的一段相声了:它怎么这么白呀,它怎么这么白呀,它经蹬又经踹,它经拉又经拽,它经铺又经盖,它经洗又经晒!




似顶非顶~~~ 发表评论于
那被子上的太阳味,是一辈子温馨的记忆.

好文当顶!
snackfood 发表评论于
纳税节忙乱后来看到这段文字,赏心悦目啊!
高英姬 发表评论于
难得4黑的文字,不仅优美,而且风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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