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人以槟榔为命,产于石山村者最良。”——宋代王象之
“客至不设茶,唯以槟榔为礼”。——宋代《岭外代答》
“两颊红潮曾妩嵋,谁知侬是醉槟榔”。——宋代苏东坡
“何如黄金盘,一斛荐槟榔”。 ——唐代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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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特殊办法加工出来的特级白槟榔果。 海南日报记者 陈德雄 摄
海南省琼海市中原镇温泉村村民李春花一家四口都从事槟榔加工,儿子也成了好帮手。 海南日报记者 陈德雄 摄
订婚时以槟榔为骋礼
槟榔槟榔,“宾门之郎”。“宾”和“郎”都是对贵客的敬称,“槟榔”之名也由此而来。还有传说,远古炎帝女儿“宾”的丈夫名为“宾郎”,死后化为槟榔树,宾将果实放在荷包内随身携带以为怀念,后世便以吃槟榔可以辟邪。
“茶、烟、酒、槟”,在海南的待客习俗中,槟榔为4种等级中最高的待客之礼。而在古代,这种文化影响的范围要广泛得多。据《南史》记载:南朝宋武帝时的大臣刘穆之,年轻时家贫,常到妻子的娘家江氏家中讨饭,有一回,饭饱之后还要求吃槟榔。他的妻舅们便奚落说:“槟榔消食,你经常没有饭吃,还需要它?”后来,刘穆之官拜丹阳尹,便召来江氏兄弟,用金盘端出一盘子槟榔请他们享用。
这就是“金盘槟榔”典故的由来。唐代大诗人李白有诗云:“何如黄金盘,一斛荐槟榔。”却是借这典故述说“谪仙”的宏图大志。
宋代的王象之写道:“琼人以槟榔为命,产于石山村者最良。”此地应在琼北。明清之际,屈大均的《广东新语》对海南槟榔产业的分布做了更全面的介绍:“槟榔产琼州,以会同为上,乐会次之,儋、崖、万、文昌、澄迈、定安、临高、陵水又次之,若琼山,则未熟而先采矣。”会同、乐会都在今天的琼东一代。
“东部槟榔西边米”,这首海南谚语概括了槟榔在海南的主要分布。虽然明清以后其种植随着海南农业开发而扩展到中西部,但东部和北部的出产依然最富盛名。及至今天,东部的琼海、万宁、陵水等地仍是海南槟榔的主要产区,但这里的吃槟榔之风已不盛行,多数中年以上年纪的人并不会每天嚼食槟榔,但是槟榔在他们的生活中仍然不可缺少——许多年轻人订婚之时以槟榔为聘礼。
海南黎族以槟榔待客的风俗,古来有之。宋代《岭外代答》一书,则写道:“客至不设茶,唯以槟榔为礼”。古往今来,海南人把槟榔作为上等礼品,认为“亲客来往非槟榔不为礼”。八百多年前,贬居海南岛的诗人苏东坡就曾描绘黎家少女口含槟榔头插茉莉花的情景。可见海南人种槟榔,吃槟榔的风俗历史悠久。海南种槟榔的历史自宋朝至今已有千余年。
槟榔在民俗中必不可少的作用显然是从古已有之的槟榔文化中流传下来。而对槟榔的食用习惯历经千百年变化,终将槟榔消费形成别具特色的槟榔文化,也正是产生槟榔经济巨大市场需求的源头。
从药品向时尚嗜好品演变
槟榔今天仍是四大南药之首,古代人们对槟榔的认识最早也是治病防瘴。魏晋年间成书的《名医别录》记载槟榔:“气味辛温无毒,主治消谷,逐水除痰,澼杀三虫,伏尸寸白”。槟榔除瘴祛疠的药效更是为历代医者认同。
最早记载槟榔的古籍之一,东汉杨孚的《异物志》已经注意到了槟榔其它的功效:“槟榔可以忘忧”。同时,还描述了流传至今的槟榔咀嚼方法:“以扶留叶、古贲灰并食,下气及宿食、去虫消谷,饮啖设为口实。”所谓扶留叶、古贲灰,也就是萎叶和贝壳灰,它们和槟榔一起咀嚼,会释放出刺激性的槟榔碱,具有兴奋作用。
人们对这个功效的享用使得槟榔到了宋代已经从药品向时尚嗜好品演变。宋代罗大经《鹤林玉露》记载,“岭南人以槟榔代茶御瘴,其功有四:一曰醒能使之醉,二曰醉能使之醒,三曰饥能使之饱,四曰饱能使之饥。”当时甚至有“以槟榔为命”之说:“食久,顷刻不可无之,无则口舌无味,气乃秽浊。”
槟榔消费区域开始自南向北扩展。宋代周去非《岭外代答》记述,“自福建下四川舆广东、西路,皆食槟榔者。”可知消费范围从岭南扩展到东南和西南,而为了解决原料供给的问题,还发明了替代品,“无蚬灰处,只用石灰;无篓叶处,只用篓藤。”
据史籍记载,自宋代起,历代海南地方官都把槟榔作为向朝廷进献的贡品。明清之际,吃槟榔更上升为一种时尚的高消费。明人叶权在《游岭南记》中说,潮州人以口红齿赤为富贵子,盖槟榔不离口也;广州城中,不时看到少年英俊的公子哥儿束金带、跨骏马,在行进的途中仍不停地咀嚼着槟榔。这已经是一种炫耀性消费了。
据梁绍壬《两般秋雨庵随笔》所载,此时连北京人也嗜好起槟榔来了。《红楼梦》第六十四回中描写:“贾琏因见二姐儿手里拿着一条拴着荷包的绢子摆弄,便搭讪着,往腰里摸了摸,说道:‘槟榔荷包也忘记带来了,妹妹有槟榔,尝我一口吃’。二姐道:‘槟榔倒有,就只是我的槟榔从来不给人吃’,贾琏便笑着欲近身来拿……”
烟草引入鸦片泛滥 槟榔经济渐衰落
毫无疑问,作为“越徐闻则不宜”的岭南特产,槟榔越往北则价格越高昂,到得京城,就是大观园里贵族的随身时尚零食了。即使在岭南都市广州,“中下细民,一日费槟榔钱百余”。
由此看来,古之槟榔,作用和地位大约相当于今之烟草、咖啡。事实上,明清之后,也正是烟草的引入和后来鸦片的泛滥代替了槟榔嗜好品的地位,槟榔经济迅速衰落。
海南经济史专家陈光良认为,海南槟榔经济的发展也不是偶然的。陈光良表示,宋代以后,槟榔的使用价值和交换价值从药材扩展为嗜好品,进而是象征身份的奢侈品,接而形成千家万户交际应酬的礼品,“其市场容量和消费需求之广,是海南槟榔经济发展兴盛的根本原因。”
台湾、海南、湖南:槟榔食风仍盛
一枚小小的槟榔上附着了古代文人如此多的感怀激奋,自然而然形成了槟榔独具生命力的文化,历经千年流传不佚。
开车走在宝岛台湾的公路上,不时会掠过路旁一家家槟榔摊,各式醒目的霓虹招牌下,衣着“清凉”的女郎坐在高高的吧椅上,手法熟练地包着槟榔。这就是台湾红火的槟榔产业最著名的标志——“槟榔西施”。由于槟榔产业发达,贩售槟榔的竞争激烈,业者用槟榔西施吸引眼球,竟然蔚然成风,乃至成为台湾观光的“一景”。
现在的中国,吃槟榔之风也只有在台湾、海南和湖南三地仍然盛行,尤以台湾为最。根据公开的数据,上世纪90年代中期,台湾槟榔的产值就超过甘蔗,成为仅次于稻米的重要农产品,年消费额更达千亿元新台币,人称“绿色黄金”。到二十一世纪的今天,台湾嗜食槟榔的“红唇族”已接近300万,每人每天平均消费约9粒槟榔。
推动台湾槟榔产业发展的一个重要动力是嗜好人口的年轻化和全面化趋势,同样的趋势也出现在内地。虽然琼湘两地的槟榔消费还无法和台湾相比,但同样呈现出扩大的趋势。海南吃槟榔的人群以往多见于南部,在琼北一些种植槟榔的地方,中年人是很少嚼食自己的产品,反而是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和耄耋老人一起做起了“红唇族”。正如苏东坡即兴写的“两颊红潮曾妩嵋,谁知侬是醉槟榔“的诗句。
湖南嗜食槟榔的习惯本限于湘潭一地,现已传播到湖南各地和长沙等大城市,槟榔产业在近年来的发展更胜海南,成为颇具三湘特色的重要食品工业。
但是,三地截然不同的食用方式还是限制着槟榔向其它地区发展,甚至相互竞争。海南广种槟榔,历史悠久,喜欢直接嚼食鲜槟榔,鲜果一剖为二,与萎叶、石灰(或贝壳灰)同嚼;台湾和海南一样用萎叶和石灰,但会把槟榔包成小粒,50元新台币一包的槟榔大约会有10粒左右;湖南并不出产槟榔,故而也不食青果,而是经过复杂加工,添加糖、卤水等的槟榔。
今天,中国的槟榔产业还只是一个“小字号”。在食用槟榔的习惯广泛分布的亚洲热带及其附近地区,印度无论从面积、消费量、产值都位居世界首位。据国际组织估计,全世界有嚼食槟榔习惯的人口超过2亿。
历经千年,今天槟榔仍然在世界重要农产品和嗜好品的排行榜上占据着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