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爸是小学校长,不是亮的学校的,是一个很远的小学,至少有十里,住校。峰和他妈住,上亮那个小学,因为他妈的房子只有一里远近,也许一里多一点。亮住在学校里,亮妈是老师。亮和峰是好朋友,当然是不打架的时候。虽然他们很少打架,几周也打不了一次,可峰比亮矮,打架老是吃亏,就象亮幼儿园时的张头一样倒霉。张头他妈是园长;每次亮欺负他,那幼儿班的女老师就让亮在一个小板凳上独立寒秋一回儿。头俩次还紧张不好意思,以后就无所谓了,甚至在凳子上金鸡独立作鬼脸逗别的小孩笑。亮在凳子上大哭过一次,因为老师那次“忘记”叫他下来吃午饭;那哭声大的厉害,老师害怕了,把他搂到怀里,他就顺便把头在她俩乳间拱拱,眼泪鼻涕都抹到她衣服上了。她的乳房大概不大不小,没有奶腥味,亮说我敢发誓,是没有奶腥味儿。
老师眉头皱了好几下,居然没有发作。六年级时,班上转来一个学生,名子记不完整了,外号叫老憨。听说他爹是个不小的官,是个厂长,高干十四级。老憨,大家混熟了后都叫他老汉,比亮大三岁。老汉背课文只会背个题目,老师脸都气歪了,同学们的肚子也笑痛了。他倒是好脾气,不怎么生气。别看老汉学习不行,可他会养鸟。记得他不知道那儿搞了俩个斑鸠子,也可能是鹧鸪,又有点象鸽子,翅膀上刚刚长了几根长毛,屁股那块儿还是绒毛毛的。那玩艺儿见到老汉就唏唏嘘嘘的叫,翅膀不停地抖着,象是怕冷,冷热都是那样。老汉说,它们要吃的;它们喜欢吃泡涨了的麦粒,带皮的那种,小米也行。我到现在还没明弄白,那斑鸠为什么不咕咕的叫。老汉还有一对鹌鹑,两个小白兔,一个乌龟。大伙问老汉为什么不养黄丽,他说不好养。老汉家也不远,亮和峰隔三差五的去访问访问,顺便逗逗小鸟小兔玩玩。老汉的妹妹很漂亮,是鸭蛋那种脸,细长眉,是不是丹凤眼,亮和峰争论了好久没结论。他妹比我们高一班,就那么一点优势,就不把我们当会事儿;虽然她的胸脯有俩个隆起的小圆包,我们估计她还没开窍,因为她说话傻傻的,不好玩,又碍着老汉的面子,所以从来没去招惹她。峰说她那圆包包可能是棉花垫起来的,亮说你咋知道,他说他就知道,亮说你又没摸过你咋知道的,他脸一红脖子上青筋也象肥胖的发青的蚯蚓样蠕动然后暴跳起来,说他爸爸的女朋友的大屁股就是报纸垫起来的,是偷听他妈和他爸吵架得来的确切消息。哇,听说过爱情的屁股会开花,爱情的屁股会唱歌,居然还有爱情的屁股会垫报纸,真他娘的稀奇。不管怎么说,垫棉花的理论占了上风,峰也得意了好几天。
过了一个月的光景,那两斑鸠羽毛全长齐了,眼睛也滴溜溜的透圆,十分漂亮。亮想若有一个女人的眼睛要是这么圆,不知道是漂亮还是怪怪的。老汉有时把其中一只鸟在屋里放飞,那姿势就是好看,飞行要停下来时尾巴张的最开,象一把折扇。没见到过他把俩鸟同时放飞,亮猜出其中的原因,所以也用不着再去问他,显得啥也不懂似的。光阴如快鸟飞,期终考试结束了,也不知咋搞的,亮居然算术得了九十九分,作文是范文,语文老师在班上念了他的作文。想当年亮第一次上学,居然在上课几分钟后就坐到桌子上了,也搞不清楚为什么要把他赶下来,现在也多少出息了点。峰的算术整了一百分,亮还不舒服了一会儿;不过想想峰的语文才得了八十分,他心理上也就平衡了许多,甚至哼起了小歌小曲。可怜的是老汉,算术不及格,语文勉强弄乱了个六十分。据说他爹把他又给揍了一顿,吊起来要往死里打,是他妈和妹保下来的。他爸不让他养那些动物了,说是玩物伤志。老汉说那就送给亮和峰,求他爹别把它们弄死了。大年初一亮和峰去老汉家拜年,其实是打探他的消息,加上峰说他对老汉的妹妹有了新的认识和感觉。亮问是什么新的感觉,他说就是那个有点想的感觉。这小子,那活儿还没大人的四分之一,居然想入非非;大概偷听到他爸妈干那勾当,问他他还不承认。你听见你爸妈了,他反问。(顺便交代一下,校长的女朋友要嫁人了,校长回家的次数也多起来了。)老汉的样子是很狼狈,脸上青了一大块,眼苞发肿,他本来就胖胖的,一肿就显得更肿了。大家不知道是可怜他,还是恨他爸,还是也有点怵他爸,总之,气氛不太融洽。老汉说不养那些动物了,小兔子给他妹,其它的给亮和峰。亮自告奋勇要了斑鸠,峰自然而然地收罗了鹌鹑和乌龟。亮说不喜欢鹌鹑,它们太胆小,形像也欠佳。
“我要经常到你们家来看他们!” 老汉叮嘱着。春天到了,花儿变着魔法儿点缀着这个世界,即使是小水沟边儿也绿草依依,天上白云悠悠,树上先是露出了鹅黄,然后是嫩叶。春天真是个骚货,她诱惑有些女人穿着裙子或短裤,露出烦人的白腿,骚弄得高中那些男生们只咽口水。亮晚饭后有时候提着鸟笼子,让他的鸟儿也欣赏欣赏大自然的风光。天慢慢地暖和起来,树叶也越长越大,那对鸟儿也越长越大。有点事儿倒是奇怪,他的嗓音有点变化,声音变粗了。亮功课压力不太大,可是他要照顾鸟,帮助老汉补习功课,和峰以及别的男孩们议论老师老汉的妹妹和别的女孩子,有时候还要练投三分球,日程还是满满的。亮练扣篮已有三个月了,至少还差五寸的距离,当然这不妨碍他混到中学生里去打球。镜子好久没在亮前面仔细欣赏过他了,亮也几乎忘了自己的模样。当然亮经常摸摸自个儿的脸,觉得没缺少什么东西,没必要让镜子来烦他了。那帮丫头片子,口袋里都装着镜子,照哇照,烦不烦?五一那天亮去理发,一切照旧,还是那油腻腻的令人起鹅皮疙瘩的围布。好象快完了,可是理发师傅突然问亮要不要刮胡子!亮死了几秒钟,突然又活过来大声问他你说什么?理发师死了大概同样的几秒钟,然后大声地说我问你要不要刮胡子。亮又呆了几秒钟,对着镜子仔细看了看,天呀,一圈黑绒绒的毛!亮又傻了几秒钟,然后生气地说我不刮。这个世界真粗心,居然没有一个人告诉我我长了胡子了,亮生气地想。回家后亮关上门,对着镜子使劲地照,失落恐慌和说不清的感觉交替地鞭打着他,怎么办?亮先拔掉几根,有点痛,然后咬牙一股脑儿全拔光了。亮又仔细照了照镜子,确认没有漏网的,然后才带着他的鸟儿去找峰和老汉,他们约好了中午到老汉家混饭吃,老汉他学习有进步,他爹妈说亮和峰助学有功,要请哥俩喝啤酒。
亮以后再也没拔过胡子了,他突然意思到胡子是男人的专利,不同于下体的黑毛;于是亮就用大蒜擦抹它们,此乃后话。
不知道是别的学生文章不太长进,还是亮写的还行,亮那学期文章大部分都是范文,亮的语文老师也越来越喜欢他。她个子中等,满头秀发,红光满面,还有一双大大的漂亮眼睛,中国人中少有的大眼睛。那时她大概二十六七,丈夫是隔壁中学的什么主任;她儿子黑乎乎的,她说这哪是我的儿子呀。又夸亮不是朽木,说不定是可造之材,于是乎给了亮许多课外辅导。峰老汉还有别的学生眼红,背后没少说风凉话。
有一天下午考完入中学的最后一门考试,语文老师让亮看一本小人书,名叫借亲配,说的是有个穷书生,老婆死后一直未娶,老丈人挺关心催他快续,好在结婚五周年带去见见。书生信口开河地说好好好。时间眼看就到,老婆还没影儿,这书生一急,求他表哥把新娶的年轻漂亮的二奶借给他去搪塞一下,保证早去晚归,完璧归赵。表哥是个五十来岁的肥胖财主,心善,经不起表弟苦苦央求,居然答应了。那二奶看看表弟年轻潇洒,又有学问,就耍尽花招,赖到那边不回来,包括装病等等,于是弄假成真,等等。
老师让亮坐到一个小凳子上,自己坐到亮对面的凳子上,仔细地讲解那本小人书,即使亮已经读过好几本大部头的小说了。亮没拒绝她的讲解,也拿了部分时间欣赏她的真丝百折裙。别误解,亮尊敬他的老师,但是也不反对她变成百灵鸟给亮歌唱。亮有点脸红,口干舌燥,双腿夹得紧紧的,要把一切私心杂念夹死;可亮那老师,两腿随故事的情节象蝴蝶的翅膀样一开一合,时不时拍打着亮的膝盖。老师胸部饱满,浑身充满了女性的媚力,不象班里的女生,胸部和屁股都象被压土机压过似的。突然母训也是母亲的名言在亮耳边轰鸣:好男人不能让女人的祸水淹死!亮的大脑乱糟糟的,还没等老师讲完,就借口回去有事,匆匆离开了,当然是带着那本小人书。一进门,亮的鸟儿欢快地扑打着翅膀,象是在歌唱;亮的血里好像也有无数只小鸟,在他的身上和心里扑通扑通地瞎折腾,一种过去从未有过的折腾。是在欢歌,还是不在欢歌,他自己也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