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要找什么?23

白林,女。2002年开始在文学杂志上发表作品。已发表作品:〈魔鬼的彩带〉〈假如镜子能说话>〈安妮的丈夫〉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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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裸在阳光下的沙滩变得五彩缤纷了。那些女人,全身涂满了栗色的防晒膏,看去比水濑还滑溜。她们在沙滩上晃来晃去,也不好好躺下做日光浴,老在那想方设法摆弄着自己风骚四溢的臀部,好让它招摇过市。可在这片沙滩上她们不能光腚,所以,她们不得不穿上牙线式泳装,就是用一根线来遮住她们的臀部。

 临近中午时,先前来找东西的女人又回来了。她离开了一个多小时,看来她是为了要去取一架机器。女人把那机器放到沙土上,衣服仍然那么肥大,在风里飘荡着。女人按下电钮,机器吼了一声,接着就发出一种平稳的马达声,在沙土里爬行着。淑芳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机器,远远看去觉得好象在电视里见过,是一种专门用来在沙土中寻找金属的机器。为这个机器做广告的还有个男人,他高举着手里的一个什么金首饰说,来啊!和我一起来寻宝!淑芳记得她丈夫看完了广告就把那男人大大地讥笑了一番。不过此刻淑芳已经没心思去想这些了,因为那机器使明镜的空气沙土飞扬,淑芳连着打了几个喷嚏,她觉得鼻子里爬进了无数的黏虫,奇痒无比。这女人恐怕不大正常,淑芳狠狠瞪了那女人一眼。当那些栗色屁股们纷纷扭着牙线去了别处时,淑芳也不想再吃灰尘了,她预备跟着那些女人,没准还能找到一家便宜的海边餐厅吃点东西。反正下午没什么事,淑芳丈夫到此开会,她本来就是随他一起来玩的。淑芳起身离开了那个露天咖啡座,沿着一条沙滩边的石子路,朝另一片更热闹的沙滩走去。

大概就是在淑芳离去不到十分钟时,那个女人,就是那个用机器找东西的女人,坐在了她刚才坐过的那把椅子上。女人面带苦相,眼珠眍在深不见底的眼窝里,像是得了什么病,而且病情正日益加重。她坐下后,擦了擦从太阳穴上滑下的汗,用手拉起松垮垮的领口不停地扇风。从咖啡座那一头向她走来一个招待。

买一客三明治送冰水吗?女人对这个留小胡子的招待说。

不送。冰水要另外买。

可美国都送。那我买冰激凌送吗?

也不送,这没这个规矩。

好吧,来一瓶冰水。

 一对东方面孔的老夫妇,手拉着手,头上戴着白色的遮阳帽,坐在了女人那张桌子的另一边。她看着他们身上同样花色的夏威夷式衬衣,他们也对她淡淡地笑了笑。然后转头向小胡子要冰激凌去了。

我从美国的佛罗利达来。你们从哪来?女人忽然碰了碰那位老太太的手。

美国。老太太不得不转回头来说。

来这几天了?

昨天刚来。老太太这次只拿眼睛对女人的方向瞟了眼。

我来一个星期了,我是来算帐的。我先生移民美国前在澳门欠了这里一些人的债,现在他死了,他们问我讨钱,我不能不来把帐算清。你们看,我把乳房拿掉了,我就不会生癌了。现在我用这个机器找东西是我生活的重心。我是在广告里看见的。前些时我找到过一个小银镯子。我来这之前,他们说这里沙滩也多,我就带来了,花一点钱就能运来,很方便。也许我能找到金表。

那对老夫妇相互看了看,默默地吃着小胡子送来的冰激凌。

听说这里的炒蜗牛和上海的炒螺蛳差不多。

什么叫螺蛳?那位老先生眯起眼问。

  一种虫子,很好吃的。

那对老夫妇又相互看了看,忽然站起来,接着匆匆离开了。就像那些在国外自以为百分之百洋化了的东方人一样,无论他们来自哪个地域,他们和自己同胞说话的时候常常表现出一种高傲的冷漠,好象和你不是同胞关系,而是主仆关系。再不就是显出一脸的怀疑或是惊讶,好象你和他们不是同一个肤色,好象西方文化会比东方文化高明,好象你是个伪造者。当你无所适从望着他们时,你真不知道他们这种没道理的高傲,冷漠,怀疑和惊讶是出于可笑的无知呢,还是因为金钱和地域让他们产生了优越感。就像眼前的这个女人,她的长相和其它同胞没多大差别,无非是瘦了点,眼窝深了点。她的话语也没什么可惊奇的,顶多是爱唠叨了点。再就是像她自己说的那样,为了防止生癌把乳房割掉了。可这并不是她的过错,这女人什么错都没有,唯一让人替她要担心的事就是她年轻时遗留下的盲目,对信仰以及对生活的盲目性。好在那女人并没理会老夫妇对她的不礼貌,她坐在那喝完了她的水,同时对着自己说完了她想说的话,然后拿起那个寻宝机,回到了沙滩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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