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kdale (8)

2001年是蛇年,在我的家乡,属蛇被美其名曰“属小龙”,所以我的女儿是“小龙女”。而我自己却属鼠,在十二生肖里有两大天敌,第一大天敌就是“蛇”,我女儿;第二大天敌是“狗”,我儿子2006年出生,恰好属狗。好在十二生肖里没有猫。

 

鼠人据说在蛇年凶多吉少,但仗着“小龙女”带来的好运气,我是逢凶化吉,遇难呈祥。不需说年初顺利地通过了试用期,还长了工资,就连911这样的大灾难我也毫发未损。小孩子,哪怕是还在妈妈肚子里面,也能给父母带来好运气。

 

我们是2002年春天搬离Parkdale的。离开前,我们把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还拍了照片,不光是为了纪念,还为留下证据。这要感谢住在我们西边的那对默默无闻的韩国留学生,他们临回国之前特意敲开了我们的门,当时我们颇感意外,毕竟我们和他们几乎没有交往。他们先是向我们道别,然后提醒我们搬家时一定要注意,不要相信房东Dimitri“以后还钱”的鬼话,他们的300元家具押金就被Dimitri借故扣下了,而他们要急着回国,根本没时间与他计较。果不其然,我们搬家的时候Dimitri故伎重演,搬家那天他借故不来,在电话里他让我们把钥匙放进他办公室的信箱里,还承诺他会把家具押金寄给我们,等到我们搬走了,他用一台旧微波炉狸猫换太子,诬告我们弄坏了他的家具,所以家具押金不退了。我们就拿着事先拍的照片,把他告上了安省小额法庭,最后他不得不退了钱。他寄给我们的支票附着一张纸,上面用打印机打了一行字,“You will never get rich纸上没有署名。这个俄罗斯人想必是气急败坏了,他没有想到有人会为了区区几百块钱告他,让他出了好几次庭,还被法官羞辱。

 

我们2003下半年买了房,之所以那么晚都怪我犹豫不决的性格,错过了最好的买房时机。因为2002年我所在的公司收购了一家位于安省滑铁卢的公司,收购后将其与本公司的加拿大分公司合并为新的加拿大分公司,分公司总部设在滑铁卢。而我当时所在的部门就在原来的加拿大分公司,传闻说我们都要最终搬到滑铁卢去。所以我犹豫来犹豫去,后来实在等不下去了,就在多伦多的西郊密西沙家买了房。我的想法是选择多伦多和滑铁卢之间的密西沙家定居,既可以坐火车去Downtown上班,又可以开车去滑铁卢工作,一颗红心,两种准备。可没想到的是,2006年底,公司把我所在的部门全部调整到公司总部,搬到了多伦多北部的计算中心。人算不如天算,“两种准备”全部落空,从此以后我每天都面朝着太阳的方向,驱车单程50公里上下班。

 

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日子也逐渐稳定下来了,我和太太都觉得一个孩子似乎有些孤单,2004的夏末,我太太又怀孕了。当我们期盼着我们第二个孩子的时候,一件谁也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我记得那是9月初的一天下午,我刚从滑铁卢开完会回家,一开门看见我太太泪流满面,我问她怎么了,她说医生打电话来了,说孩子有问题要复查。我记得那天外面阳光灿烂,但得知这个消息后,我突然心里感到一阵阵的阴冷。几天后,复查结果确认了这个孩子有基因缺陷,心肺发育不良,一般情况下很难存活到出生,即便生下来,因为先天畸形也活不长。这个消息对我们打击很大,家人劝我们幸亏发现得早,否则生下来更麻烦。医院给我太太排的终止妊娠手术的日期是914日,竟然和我母亲十年前,1994年去世的日子是同一天。

 

那是一个星期二,手术时间排在下午1:30分。我请了假,把女儿托付给住在附近的朋友后,就开车和我太太去了医院。手术需要全身麻醉,我太太被推进手术室以后,我就在外面的走廊里等,心乱如麻,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旁边两个白人老头为了走廊里的电视,是看高尔夫还是看棒球,象两个Teenagers一样争吵。大约一个多小时以后,有护士出来叫我进去,我太太看见我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们的孩子没了…”

 

2005年春天,我们全家回国探亲,这是我出国后的第一次,我太太的第二次回国。从国内回来后,一个偶然的机会,我们收养了一只一岁大,黑白花的小母猫,她的前任主人是个留学生,要回国了就把猫送给了我们。我们还叫她“咪咪”,新“咪咪”的性格有些孤僻,不信任人类,养了很长时间,才稍微好了一些,但还是不会冲人撒娇,只有我太太例外,她猫缘一向不错,尽管喂食,清理猫沙的工作都是由我来做。

 

2006的夏天,我们的儿子安安出生了,他的名字没有什么特别含义,完全是他姐姐名字的自然延续。老二就是这样,没法和老大曾经受的待遇相比,生下来能得到的父母关注就只有老大当初的一半。虽然这样,安安从小就表现出非常强势的性格,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惹事生非,甚至还在他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就把他妈妈折腾得够呛。我太太曾经说过,如果他是第一个孩子,她很可能就不敢再生老二了。话虽然这么说,但我感觉她对这个调皮捣蛋非常欣赏,甚至让我和我的女儿觉得她有些偏心。

 

看到这里,可能有人会说,你这章怎么写得象流水帐啊?是的,搬离Parkdale以后,安定下来的生活就象流水一样,每天的生活几乎都是前一天的简单重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时间就象沙漏里面的细沙,一不小心就从指缝间溜走了。曾经听过Apple公司总裁( Steve Jobs)的一篇演讲“Stay Hungry, Stay Foolish”,里面说他每天早上都会问自己:“如果今天是生命的最后一天,我还会去做今天要做的那些事情吗?”当他连续太多天都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时,他就知道他必须有所改变了。按照他的标准,我很多年前就应该辞职了。我不喜欢我现在的工作,这工作于我,仅为稻粮谋而已;我也看不出它有任何前途,在过去的几年里,曾经和我合作过的BA(Business Analyst)当中,已经有两人升为Director,一人成为Manager,而我还在原地踏步。这样一份工作让我每天身心疲惫,但当我拖着沉重的身躯回到家,一开门,两个孩子,一边叫着“爸爸”,一边象两只小鸟一样飞到我的怀里的时候,我从内心深处,感受到了幸福,真正的幸福

 

-全文完-

 

后记

 

本来想写篇文章纪念女儿的8岁生日,可惜动笔晚了,越写发现要写的东西越多,从416日开始写,拖拖拉拉一直写了半个月才完成。好在以我女儿现在的中文水平还无法看懂,我可以用这个借口来安慰自己。我对我女儿的中文水平要求不高,将来能看懂他爸爸为她写的这篇文章就行了,这样的话,我这篇文章就没有白写。

 

谢谢大家。

 

识食物者为俊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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