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度阴凉处(十六)

在Lance家做客的感觉恍如一梦。几天过后,我再回忆起来,感到那似乎不是真的。他的钢琴,他家宽大明亮的窗户和淡绿色的纱帘,他指间流出的音乐,《本杰明8226;巴顿奇事》中在光影流淌里讲述的低沉嗓音,那一切都像水中涟漪微微晃动出岸上的倒影,美好可是不真实。我越是在记忆中把它们重复,它们就越模糊,不知道是为什么。

我仍然在学校里,选择听专业课或者逃课,吃饭,走在两边种着杨树的校园小道上,杨花已经落尽,嫩绿的新叶长出来,一颗颗玲珑的心形。

毓莲不时来我们学校找筱欢,他俩在校园里一走总是能获得惊艳的效果,回头率百分之两三百……他俩是想低调行事,但是无奈啊,客观条件不允许。久而久之,习惯就好了。窃以为,他俩也是学校里一道亮丽的流动风景线。



洛奇迷恋着《午夜巴塞罗那》,因为佩内洛普8226;克鲁兹,这个令他倾倒的女人。他极力向我推荐这部影片,并向我讲述了大意。说实话,当我听到这个如果只有主线就会显得荒谬可笑的故事通过他略带南方口音的乖巧普通话讲述出来时,我是觉得挺好笑。但是当我看这部影片的时候我觉得,那种感觉很奇妙。看着大家以各种方式追求身边的平衡,无论那种平衡是以什么形式实现,我觉得很新鲜,但是“平衡即幸福”的想法的确有它自己的道理。

那么我的平衡……我可能还在寻找吧。每个人都在寻找,不过绝对的平衡应该是不存在的,也许我们只能尽力向它靠近。

又到了去N校工作的时间。我尽可能把课上得生动一些,学生们学西班牙语的目的当然是比较功利的,不过我希望最好还是不要纯粹生硬地学,动词变位是得背的,口语是得练的,练习是得做的,但是我想尽量让他们了解一些其他的东西,比如国家概况,风土人情,这样应该能让他们觉得我的课比较有趣,也可以让他们用一种活泼的方式记住背景知识。

快下课的时候我看该讲的讲得差不多了,就给他们放了《Don’t Cry For Me, Argentina》,然后让他们回去抽一点时间查查他们感兴趣的关于阿根廷的资料,哪方面都行,下节课带过来分享。

我想我的学生们都是离开学校很久的人了。当我布置这个任务的时候他们觉得很好奇,也有一点兴奋,看着这些比我大很多的男士女士像孩子一样议论着我的作业时,我感觉自己在温和地注视着他们。老师真是一个奇妙的职业。我们的年龄和我们所担当的角色形成了一种对比。当我说下课的时候他们对我道别,我不像是一个小女孩,他们也并不像是比我年长的人。


“你的学生好象很喜欢你。”Lance在门外,似乎已经站了很长时间。

“是吗,但愿是这样。”我笑笑。

“挺有成就感的吧?”他也笑了。

“怎么,嫉妒啊?”

“谁说的,我可不嫉妒,我也很招学生喜欢。”


“自恋……”

“这是事实,没办法啊,长得帅,帅还帅得那么具体。”他一脸坏笑。

头疼。怎么摊上这么一同事?不过对付他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理他。过一会他大概就能变正常了。

“你喜欢Sinead O’Connor的版本啊?”他问我。

我刚才给学生放的《Don’t Cry For Me,Argentina》是Sinead O’Connor的版本,这首歌有很多版本,但我还是喜欢那位特立独行的光头女歌手。这首歌里她的声音清新纯净得如初生婴儿的微笑一般,我很难相信她曾经进过监狱,我也很难相信她的反叛精神。


“对啊。我喜欢她唱的版本,可能嗓音不算很成熟,但是我觉得听她的那个版本有一种带点疲惫的回归感。”

他笑,点点头。他穿着黑色休闲西服外套,里面是白地淡紫细条纹的休闲衬衣,显得脸特别白皙,五官特别清晰像画出来的一样。

“请我喝杯咖啡吧,Ceci。”他突然对我说,“我今天上课有点累了。”

“好。”

我们没有小资到去咖啡馆的地步,在路边的小店“街&客”里,我买了两杯榛果咖啡,给了他一杯。捧着纸杯喝一口,很甜,喝着像奶茶。不过这是他要求的,不怪我……


不过我还是得问一句:“你会喜欢吗?”

“不错啊,挺好喝的。”他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回答。

“噢。”

“谢谢你。”

“那么客气干吗。”


“和一个极品男人喝着咖啡逛小街是不是很享受?”

我一口咖啡含嘴里差点喷出来。

“慢慢喝,别呛着。”他好心地帮我拍背。

“我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一同事……”我终于勇敢地把自己的心声说了出来。

“怎么,你不乐意?”


当然不乐意,爱谁乐意谁乐意……

“你不觉得我很像某个人?”他突然凑过来说。

“……像谁?”我不胜惶恐。

“你真不觉得啊?”

我摇头:“你像谁啊?要不你自己说吧。”


他长叹:“你记性不是一般的差,还是选择性失忆呢。”

懒得理你。我回学校了。

谢斐和羽扬在楼下打羽毛球,阳光明媚精神焕发,不愧是体育爱好者。

“路路要不要一起打?”羽扬叫我。

好啊,那么长时间没打了。今天还难得没风。


接过球拍,我承认我打得不如他们两个好,不过两人厚道让着我。羽扬俨然是我的大姐,谢斐俨然是我的好姐夫。

“澄路啊,听羽扬说你打工的那个地方还有个帅哥外教呢?”谢斐总是对一切都很好奇。

“哦,这你都知道啊?”我笑了。

“是我们学校出去做兼职的吗?”

“不是,他是全职。”


“哪天带来让我们看看啊?”

“带他干什么,他是我谁啊?”

“哎,非也非也,现在不是以后可能就是了嘛。”

我没说话,但是谢斐的玩笑在我心里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我说不清我是怎么想的,只是想到Lance问我“你不觉得我像某个人吗”的时候感觉很奇怪。他像某个人吗?像谁?

“他叫什么啊?”谢斐又问。


“Lance。”

“咦,这名好象在哪听过呢?”

“不会吧?你在哪听的?”

“我感觉就是在咱们二号楼,老有人提到这个名字,我说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是吗?

28度阴凉处(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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