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焚城
第一章 开学首日
一九九七年九月一日。
省城大学附属小学就在省城大学的校园内,从大马路上进了校门,然后沿着那条直直的马路一路走到底,少说也得两三公里,钻进数间庞大的教学楼,在女生宿舍晾晒的诱人小内裤下穿过,再沿着体育场边散发着大粪臭味的植物园往里走,便来到了一个小院子。
那便是附属小学的院子。
这一天,省城大学附属小学里人山人海,红旗招展,锣鼓喧天,那场面是相当的壮观。
壮观的主体不是新入学的孩子们,是这些孩子们的爹妈。送孩子上学的二十四孝父母们踮脚翘首往校园内望去,面上担心焦虑之色掩之不去,想来都在担心着自己的孩子能不能适应上学的生活,上课坐的直不直,诸如此类的事情,。
张小白,姓张名小白,是附属小学刚招聘一年的老师,女性,未婚,二十二岁,长的漂亮却不惹眼,脸蛋干净的那种。
如今学校里没有人愿意当班主任了每月的补贴只有四十元钱,却要给五十几个小孩子当“妈”,确实是件投入产出相差太多的苦差使,所以她这个新招来的老师,本来只是教美术劳动的边缘人物,被硬塞了一个班主任的工作。
她带的班级是二年二班,很普通的一个班级,但校长却专门把她喊到办公室里好生嘱咐了一通,说班里有个孩子一定要特加注意。张小白纳闷道:“不过小学一年级,就算是再有来头,也没必要吧?”校长苦着脸道:“是新转来的,这和来头无关,只是有些古怪,而且……”校长忽然住了嘴,叹道:“反正是个麻烦孩子,你是年青同志,有活力,有想法,我希望你能处理好。”
张小白耸耸眉头,女青年的泼辣劲儿上来了,哼道:“校长你就交给我吧。”
校长正准备老怀安慰,忽然想到一件事情,赶紧道:“那孩子家里不是什么高官贵戚,你别误会了。”他笑道:“就怕你这年青同志,因为痛恨这种以权谋私的事情,所以刻意针对那孩子。”
张小白笑道:“怎么可能,就算他的父母都是贪官,这和孩子也没关系。”
校长笑道:“我保证不是贪官。不过他家确实挺有钱……不过,这和咱们也没关系对不对?”扶了扶自己的老花眼镜说道:“虽然他家确实给了一笔赞助,但我们搞教育的,自然不会在乎这些。”
张小白皱眉道:“校长,你到底想说什么?我怎么有些糊涂了,我到底应该怎样对那个小孩儿?”
校长生怕面前的年青姑娘生出反权威的无聊心思,赶紧解释道:“什么都不做,反正你别管那小家伙就行了……听说在前个学校,那个小孩儿惹了不少事情出来。”
张小白叹了一口气道:“不惹事儿的孩子,现在还挺少见。”
话是如此说,但等到她去了自己的班上,才发现惹事儿也分很多种,而那个小孩儿就属于异类麻烦的那一类。
二年二班在二楼,张小白老师夹着厚厚的名册,右手拿了根教鞭,挺着胸膛,走路带风地推开教室门。
没有水桶下来,也没有粉笔盒的逆袭,她很安全地站在了讲台之上。
毕竟是小学二年级,小学生们都还属于无比畏惧老师的年代,所以没有什么问题。
但张小白站在讲台上,仍然感觉到教室里的气氛有些怪异,她从上衣口袋里摸出眼镜盒,取出近视眼镜戴上,在教室里的五十个小人头上扫了一眼,教师的直觉让她马上找到了怪异气氛的源头。
源头是今天新转来的那个学生,那个胖胖的小男生。
那个小男生坐在课桌前,脸上面情冰凉冰凉的,完全不像是个小孩子,反像一个仇大怨深的老佃农。
最大的问题是……那个小男生扎着一头刘欢式的长发,在这稚朴的教室内显得格外不协调。
张小白愣了愣,翻出那个胖胖男生的名字,确认是个男生之后,清清嗓子,脆生生说道:“同学们好。”
“老师好。”
“同学们,今天是我们这个学期的第一天,一年过去了,大家也都长大了一岁,今年我们要面临的学习任务也比去年也要多一些。当然,我们也要结识新的朋友,认识新的事物。”
她看着那个扎着马尾辫的小胖子,微笑道:“今天我们班上转来了一位新同学,让我们先认识一下吧。”
“这位同学,请你自我介绍一下。”她示意那个小男生站起来。
胖胖的小男生瘪瘪嘴,张小白如果没有眼花,那么一定能瞧见小胖子唇角的那一丝讥讽之色。
“大家鼓掌欢迎。”张小白指挥全班的学生鼓掌,脸上浮出温和的笑容,对那个男生表示鼓励。
那个小男生似乎想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打了个哆嗦,很勉强地站了起来,胖乎乎的身子带的课桌一阵响。
教室里传出一阵哄笑。
小男生皱皱眉头,回头扫了教室里的学生们一眼。
目光里有一种他这个年龄段绝对不应该有的冰冷,教室里一下安静了下来。
张小白在心里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发现找到了麻烦,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小男生轻轻揉揉自己肉乎乎的下巴,漫不在乎说道:
“我叫易朱,今年七岁,两年前我随便说了一句想上学,所以我父亲就逼着我上学,从来不考虑我的个人看法,非常可恶!被动的人生总是很悲哀的,我只是想在学校里找个安静的地方睡觉,所以你们不要来烦我……”
说完这句很彪悍的话,小胖子顿了顿,黑黑的眼眸散发出坚定而可怕的目光。
“因为我对普通的人类没有兴趣。你们之中要是有陈三星那种档次的修行人,天宫的神仙,西天的菩萨,西洋的红衣道士,就尽管来找我吧!以上。” ……
放学之后,校门外的父母爷奶们一涌而上,将自家的宝贝儿给拾回家去,只有胖乎乎的易朱背着双肩米奇小书包,有些茫然地跟在这一大堆人群后面,虽然身周热闹,却似乎感染不到他。
他的班主任,那位张小白老师看着他在校门口与周遭小孩子们格格不入的孤独感,不由叹了口气。
好象没有人来接他。
易朱在校门口左顾右盼,终于失望地摇了摇头。他的老爹自从西藏一行回来后,似乎变了个人,成日精神萎靡不振,没想到居然自己转学的第一天也不来接了,这一点让易朱的小心肝儿很受伤。
小家伙低头脑袋,垂头丧气,小马尾辫在脑袋后面颓然无力地摇动着,踢着路上的石头,他往学校外面走去。
出了小学,便是大学,走过菜园子,再行得几步,便来到省城大学的二教。
易朱叹了一口气,眼光穿过行廊,看向荷花池里的青青荷叶拱绕着秋莲子,哼道:“有妈的孩子像个宝。”
哼完这句,小家伙眼睛一亮,然后屁颠屁颠地往二教学楼的楼上跑去,楼中来来往往的大学生们看见这样一个小胖墩在穿行,不由感到有些纳闷。
易朱对这些目光却是视而不见,直接来到三楼的一间大教室外面他把某人的课程表是背的清清楚楚,大三的课本来就不多。
大学里时常上大课,几个班的人聚在一起上。今天恰好就是一堂大课,齐刷刷百来个人头正在大教室里听那个花白头发教授侃大山。
那教授脾气不好,门下弟子及格不易,所以大教室里非常安静。
易朱跑到大教室门口,眼睛骨碌碌地转了几下,然后盯着阶梯座位不起眼的一个角落,运足全身力气喊了声:
“妈,我放学了!” ……
坐满了人的大教室一下安静了下来,满头花白头发的教授手上的粉笔咔噔一声断在了黑板上。
那个角落里,邹蕾蕾悉悉索索站了起来,满脸通红尴尬,把书包收拾好,满是不安地看了教授一眼。
“邹同学,看来你的儿子转学之后,来的次数会更多了。”教授叹了口气,向邹蕾蕾挥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然后开始准备继续上课。
看来,易朱小同学擅闯省城大学教室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的问题,连严肃的教授都习惯了这种突然袭击。
教室里直到此时才终于崩不住弦,哄然大笑了起来,笑声中传来一干大学生们玩闹的话语。
“蕾大姑娘,记得少带你的儿子吃麦记,当妈的人,要注意小孩子的膳食。”
“喂,小朋友,要不然一起上完课再走吧。”
哄笑连连中,邹蕾蕾低着头,羞羞地小步跑到教室门口,将易朱胖乎乎的小手一拉,逃也似地离开二教学楼。
“你爹人呢?”
蕾蕾和易朱牵着手在七眼桥上走着,一人手里拿着一根蛋筒冰淇淋在舔,说到底,蕾蕾妈也不过是个刚满二十的大姑娘,带着小易朱一起走,不像母子,倒更像姐弟多一些。
易朱埋怨道:“爹今天没来接我。”
蕾蕾大怒道:“今天是第一天,我又要上课,不是说好了他来接的吗?”
易朱舔了口草莓味儿的冰淇淋,不在乎说道:“他不来更好,免得看他那张臭脸。”
邹蕾蕾掏出手绢,把小家伙脸上糊着的奶油擦掉,说道:“他是你爹,哪能这么说他。”
易朱瘪瘪嘴,委屈道:“这一年里他哪点儿像爹?就顾着自己玩,根本都不管我。”
七眼桥上人来人往,卖盗版的小贩与卖虎骨的藏胞拼着嗓门,没钱的学生情侣与进城打工的年青夫妻们一起散步,人群中,邹蕾蕾却要拖着“儿子”回家。
想到此节,她不禁有些气,哼道:“咱们先别回家了,让他急一急。”
易朱伸出红红的舌头,嘻嘻笑道:“妈,那咱们去哪儿玩?”顿了顿又道皱眉道:“不过依爹现在的臭脾气,估计他也不会急到哪儿去。”
这一对大咧咧的母子,决定去府北河新修的游乐场去玩。
这两年府北河改造,臭水变清,河边修路,清爽了不少,市政府还在河边修了一个游乐场,场中有两架三百六十度旋转的大转盘。
邹蕾蕾和易朱在游乐场里找着项目玩着,反正两人身上都是易天行的钱,用起来也不心疼。
坐在高高的大转盘上,缓缓向天上升去,邹蕾蕾紧张地抓着栏杆,看着越来越远的地面,有些害怕。
易朱大咧咧地说道:“妈,别怕,这没多高。”
邹蕾蕾呸道:“你们爷俩当然不怕。”
易朱眨着大大的眼睛,好奇问道:“妈,爹没有带你上天飞过吗?”
蕾蕾哼了一声,气鼓鼓道:“连叶相他都带过,就是没带过我!” ……
离开游乐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十点钟,夜深沉黑暗,蕾蕾妈和鸟儿子却还是意犹未尽,在街边买了些零食边吃边走着,但走着走着,一大一小两个糊涂人发现了一个问题。
没有易天行这个活地图带路,母子俩似乎就在这省城内迷路了。
邹蕾蕾咬咬牙道:“我看应该从那边绕过去就能到归元寺,到了归元寺再到墨水湖,我记得是哪趟公汽。”
小易朱没好气道:“妈,我们随便找条大路,然后坐的士吧。”顿了顿又道:“我不想去归元寺。”
邹蕾蕾摸摸小家伙的脑袋,笑着说道:“你这孩子也真奇怪,每次说要去寺里,你都难过的不行。”轻轻敲了敲他的额头,逼问道:“你怕什么呢?”
易朱苦着脸道:“我怕师公,不知道为什么,从一开始就怕,他每次见我总喜欢欺负我。” ……
从游乐场出来后,是一大片的老宅子,小巷如蛛网,一时还不知从哪个方向走,更能容易到大路。
“要不然转回游乐场去?”蕾蕾妈问着自己的小崽儿,征询他的意见。
易朱这方面比较像他爹,把手一挥道:“就从那个巷子穿。”
“但那巷子挺黑,看着挺吓人的。”姑娘家比较注意安全。
“妈,你是和我在一起,还怕什么呢?”易朱细声细气说道,提醒她,自己这个儿子保镖不是白给的。
“那倒也是。”邹蕾蕾轻轻掐了掐他胖嘟嘟的脸蛋,眉开眼笑说道。
进了小巷子,黑黑的道路确实有些吓人。
无巧不成书,打巷子口里蹦出几个拦路剪径的小贼来。
之所以第一眼便看出是小贼,是因为他们闪烁的目光,当然,最能证明他们身份还是他们的开场白。
“江湖救急,给点儿钞票花花。”
随着这句话走上前来的是两个大汉,手都伸在上衣口袋里面,看着有些紧张,有些兴奋,大概是很难找到一个少女外带一个小孩儿的最佳被抢组合。 ……
邹蕾蕾有些紧张地说道:“不要吧。”
这句话她其实是说给易朱听的,是要他不要胡乱杀人,因为她发现小胖子的眉宇间已经开始凝结煞气了。
而那两名抢匪却以为面前这美丽女生的不要二字是说给自己听的,不由有些神情荡荡,开始淫笑起来。
蕾蕾叹了口气说道:“别把人打死了。”
易朱皱皱眉。
蕾蕾加重语气道:“别忘了你爹给你定的三大纪律。”
抢匪这时候才发现事情似乎有些蹊跷。
易朱冷冷地看了抢匪众一眼,然后摇着圆滚滚的屁股走上前去,挥舞着肉乎乎的食指点着这些人的鼻子骂道:“我觉得,某人应该为省城治安的败坏感到耻辱。”
今天放学没有人接的挫败感,让他无时无刻不忘打击易天行的声望。
抢匪们挥舞着武器,走了上来,好笑地看着眼前这个学大人事气说知的小胖子,匕首在他们的手上耀着渗人的寒光。
小易朱细声细气说道:“妈,把眼睛闭上。”
第二章 猪样年华
小巷阴沉。
易朱现在说话有点儿伪成熟的感觉,但身子仍然是一个六七岁的小胖墩模样,所以当他在黑夜里向着两名持刀歹徒冲过去的时候,看着就像一个被人一脚踢飞的圆皮球。
圆皮球的速度很快,声势很可怕。
持刀歹徒还在发愣,就发现那小胖墩的脑袋已经狠狠顶在了自己的胸腹上。
当先挨顶的那人,哎哟哟一声惨叫,眼泪哗哗地就流了下来。
另外那个人惊呆了,本来还有点儿怜惜小孩儿的心思全部抛诸脑后,骂咧咧地朝小易朱逼了过去。
易朱愣愣地站在地上,忽然啐了一口,把头一低,又往前拱了去。
就像……某个电子游戏里的角色喜欢玩头技一样。
他和易天行一样,有金刚不坏之身,五龙五象之力,然而在易天行的严压下,从来没有机会学习打架的本事。不算拳脚功夫,他还有个放火的本事,而且肯定是天下前二名的有力竞争者,奈何蕾蕾妈叮嘱不得杀人,这自然也没了施展的机会。
于是乎,易天行在县城里还能摆出黄飞鸿的经典造型,这可怜的孩子却只能以头顶人,脚下蹬蹬踩着地板,一往无前地又往一个歹徒的胸腹处顶了过去。
噔噔噔噔噔!
他的速度很快,像儿童公园里的小火车一样往前冲着。
歹徒同志根本来不及反应和躲避,便被那铁脑袋,狠狠顶了一下。
噗噗几声脆响,这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啊”的一声,那名抢匪痛苦地倒在地上,哀嚎不停。
寒光一闪!
头先那个泪流满面的歹徒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恶念一起,拿起匕首狠狠地朝易朱的脸上挥了下去!
蕾蕾纵使胆大,但毕竟是头一次见着易朱打架,仍然还是很担心,见着这样危险的局面,忍不住叫了起来。
易朱此时刚把那个人撞翻,用手摸着自己的小脑袋,忽然感觉头顶有道寒光,下意识地挥手一挡。
咔噔一声脆响。
耀着寒光,锋利无比的匕首与他胖乎乎的手掌一触即裂!伴着脆响,碎成两片。
手握半截残刀的抢匪傻了眼,傻呼呼地看着自己的手上,再低头看看那胖小孩儿一丝血渍都没有的手掌,喉咙有些发干,嗬嗬干咳了两声,
易朱望着发傻的抢匪,天真一笑,细声细气说道:“叔叔是不是有些晕?”
说完这句话,他轻轻曲起食指,在那名抢匪的额头上敲了一下,嗡的一声响,那人真的晕了过去。
“爹在海边教过我,垃圾是不会自动走进垃圾箱的,所以需要我们打扫。”易朱朝着地面上的那位“叔叔”解释道。
一个晕了,还有一个。
被“铁锤”撞的直想吐血的那位勉强支撑起身体,看着躺在地上的同伴,眼睛里露出恐怖的神情他怎样也没想到面前这个看上去只有六七岁大小的小孩子竟然如此恐怖!
易朱慢慢朝他走了过去,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那名劫匪却被这小胖子身上的气息吓得浑身发起抖来,唇角抽搐着,害怕的颤抖着,下意识里,他伸手往上衣口袋里伸去。 ……
砰!
一声清脆的巨响在小巷里响起。
抢匪伸向上衣口袋的右手被某种武器瞬间击成了一蓬血花!
一声极凄厉的惨叫之后,抢匪昏厥了过去。
便在同一时间,小巷外警笛之声大作,呼啸而至,高音喇叭里传出有些惶急的喊话声。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马上放下武器!马上放下武器!”
小巷外警笛凄厉,警灯闪耀,不知道有多少警察围住了这里。
看着躲在地上两个人事不醒的抢匪,邹蕾蕾愣了,心想外面的警察难道是来抓自己的?但看着那人的断手还在不停留血,蕾蕾忍着害怕,走上前去,取出手绢,伸劲儿地扎到那人流血的手腕上。
四周的黑暗里有人影包围了过来。
邹蕾蕾却根本不管那些人,只是专心包扎,其实她这时候很想施展出自己“清静之体”的能力,奈何她的那种能力似乎与段公子比较相似,时灵时不灵。
看着那名抢匪手腕上的血还在流着,姑娘家有些急了。 ……
“四号报告,人质安全,匪徒丧失行动能力,请示近距离观察。”
“同意。”
一大群穿着制服的特警冲入小巷中,只是从制服上看不出来是属于哪个部门。
其中一位年青的警察,动手便要去拉蹲在歹徒旁边的邹蕾蕾,邹蕾蕾挺犟的,挣了两下,这下易朱不乐意了,一掌推了过去。
他个子小,这一掌恰好推在那年青警察的小腹上。
年青警察哎哟一声,化为一道灰龙,摔在小巷的墙上,轰的一声,震碎半片砖墙,露出里面的居家人们来。
四周的警察全然想不到自己解救的人质竟然会骤然发难,马上围了起来,看着那个小胖子十分紧张,咔咔上膛的声音响彻小巷。
易朱冷冷地看着这些警察,虽然知道对方应该是来救自己的,但这些找死的制服居然敢对蕾蕾妈动手动脚,那便很讨人嫌了。
蕾蕾发现小家伙的眉宇间开始慢慢堆积一股戾气,隐隐感觉这股戾气一旦迸发出来,只怕场上留不下几个活人,吓得赶紧伸手把他搂进怀里。
小巷里一道红光闪过。
正满脸不爽盯着这母子二人的警察们忽然叫了起来,刹那间,众人感觉自己手里握着的枪变成了滚烫的红铁,烫的生痛,赶紧慌不迭地把手中的枪支扔到地上。
伴随着枪枝落地的响声,一阵答答的响声传了入小巷。
是高跟鞋优雅落在石板上的响声。
随着足音,一位满头柔顺红发,生的魅丽清雅的白领女子款款走入巷中。
正是莫杀,她右手一招,一道如弧光般的天火收入掌间,洁白如玉的手掌间。
“误会误会。”
一个男子满头是汗地跑了进来:“莫小姐,你怎么也来了。”
“许瑾?”莫杀冷冷地看着他,“怎么回事?”
原来是六处里那位经常随秦琪儿去小书店混饭吃的许瑾。
许瑾擦擦头上的汗,对着邹蕾蕾和小易朱歉意一笑,说道:“我们奉命保护邹小姐与小易同学的生命安全,这一点莫杀小姐应该是清楚的。”
自从九六年初六处山谷会议之后,易天行一家在省城里就成了国家重点保护的对象。
某些方面生怕易天行身边的人出点儿什么事,把那个“易半仙”给惹怒了,那可麻烦了。所以省城六处现在新成立了一个部门,一直暗中保护(或者监视?)着邹蕾蕾和易朱。以往一年间,只见易朱欺负人,没见他被人欺负,所以大家都有些放松,断然料不到今天这母子二人突然“离家游玩”,在这小巷里偏又不凑巧碰见了两个不长眼的小贼。
负责监视的六处职员本来可以很轻松地解决那两个小贼。
但官场中人……总是怕负责任的,所以他还是第一时间上报了六处相关职能部门。
这才有了刚才那出特警杀气腾腾的场面。
特警退出去后,抢匪也被救护车接走了,直到那时,警察才发现那名抢匪似乎只是想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钱包来。
也许在抢匪的眼中,这个小胖子被地狱里的小鬼还要可怕一些,所以动了双手献宝山大王的想法。
不去理会那些可怜的凡人,单说事情结束后,易家三口人外加一个六处的小官员站在小巷里,场面有些尴尬安静。
打破这个安静的还是性情好的邹蕾蕾。
“许科长,你跟了我们一年,累不累?”
许瑾嘿嘿笑着说:“我也是为了您的安全。”
小易朱闪着大大的眼睛,疑惑道:“你保护我们?”
“是啊。”
许瑾表面平静说着,心里却是万分激动。他本是渤海派弟子,师门令他加入六处,受秦童儿调派,周逸文事件后,为了补充省城六处人手和秦琪儿身边空白,他才来到这个城市。
他在省城里的主要工作,便是负责面前这个小胖男生的安全似乎是很乏味的工作,但许瑾无比快乐。试想入世修行期满后,回到渤海派,与师兄弟们吹吹,自己和“朱雀陵光神君”大人一起过了一年额的亲娘咧,这是何等样的荣乐啊!
他在美滋滋地想着,易朱下一句话便伤了他的自尊。
小家伙学着老爹的范儿,摇头耸肩挥手:“那还是别跟了,你境界太低,我怕还要我来保护你,很烦的。”
邹蕾蕾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许瑾讷讷告退。
坐上了莫杀开来的那辆红色跑车,邹蕾蕾替易朱把有些散的辫子解了,重新梳了一个,好奇问着在开车的莫杀:“你怎么这么巧来这儿?”
莫杀干净利落答道:“师傅。”
蕾蕾喜滋滋说道:“见我和易朱没回家,他有些担心,所以麻烦你来找?”莫杀能感觉到易朱体内的天火元,所以用她来找人是最方便的。
邹蕾蕾本来因为易天行的关心有些窃喜,忽然想到,若论找人感应,易天行应该是最方便的那个……他却不肯亲自来,看来这即便担心,只怕也担心不到哪去,想到此节,她不由微怒挑眉。
莫杀余光从倒视镜里瞧着“小师娘”面上神情,微微笑了笑。
“哎哟!”小易朱忽然痛呼了一声。
“怎么了?”邹蕾蕾着急问道,莫杀也凝重起来。
“屁股痛。”
“刚才打架摔了?”
“不是。”
“那是怎么会痛的?”
“今天上课……被老师罚站,我不肯站……所以……所以被老师打了屁股。”易朱嗫嚅道。
“为什么要罚站?”邹蕾蕾气呼呼说道,心想现在的老师怎么还体罚,“你们班主任叫什么?我去找她领导去。”
事涉孩儿,一向表现的无比疏朗大方可爱的蕾蕾同学,也表现出了当妈的世俗一面。
“班主任叫张小白。”易朱有些畏惧地看了她一眼,小声说道:“罚站啊……因为我睡觉,她来吵我……我就……我就……说她年纪轻轻,不谈恋爱,却喜欢管闲事儿……像个火星人。”
汽车一阵扭动,在夜色下的街面上走着之字。
往常一脸肃然的莫杀憋不住低头笑了起来,握住方向盘的双手一阵抖动。
“你这小子又撒谎!”邹蕾蕾忽然醒过神来,“就你这身肉,谁能打痛你?你和你爹一样,全身上下除了耳朵怕拧之外,什么都不怕……”
她甜甜一笑续道:“想蒙我,装可怜讨疼,那是没门儿的。”
易朱瘪瘪嘴,心想:“早就知道你不会相信了。”
“易天行在哪儿?在干什么?”
一打岔,邹蕾蕾险些忘了兴师问罪,赶紧把话题转了过来。
莫杀手握方向盘,并未回头,淡淡说了两个字:“打架。”
易朱摇摇头,细声细气说道:“师姐,现在扮酷不流行了,麻烦你成熟一些吧。”
“去吧去吧。”
“不去不去。”
“护法去吧。”
“小爷不去。” ……
归元寺后园的一间厢房里面,一个老和尚,一个小赖皮正在做着世界上最没有营养的对话,不过似乎九四年的时候,他们两人第一次见面时,说话就是这种调调儿,那时候好象在争论什么“老衲不知”的问题。
易天行如以往那般趴在蒲团之上,却没有如以往那般耍蛙泳的姿式,因为他这时候实在是有些忙。
他左手拿着一个鸡腿在啃,右手在翻一本武侠小说,身上戴着一个自动按摩带,嘴里叼着一根燃着的香烟,脑袋前面是一杯红酒。
看着要多古怪就有多古怪。
今天之所以来了归元寺,就是因为他一直害怕的那件事情斌苦大师为赵大居士带话,这香港也回归了,宝岛那边演习也停了,佛祖舍利的出巡也应该开始了。
斌苦大师断没想到这位护法当年答应的斩钉截铁,今天却开始玩起无赖,不由气的吹银胡子瞪佛眼,怒气冲冲。
任他如何说着,易天行还是保持着那个惫赖至极的姿式,死也不肯答应往香港一行。
于是乎,一老一少二人便不停地用乏味言语相互攻击,剑拔弩张,紧张局势一触即发。
邹蕾蕾抱着已经快睡着的易朱走进厢房时,看见的便是这种古怪场景,她靠在门口感受着禅房里的那两股杀气,叹了口气,心想莫杀说易天行在打架……倒也不为错。
“我来和他说吧。”她略带歉意地对斌苦大师说道。
斌苦大师见她来了,微一合什。
回到墨水湖畔的小书店,将易朱抱进屋睡了,二人走到天井里的那棵大树下坐着。
一样的月光,不一样的心境。
“这一年里,你到底是怎么了?”邹蕾蕾拔掉他的耳机,里面传来彭佳慧挺吓人的大嗓门。
易天行忽然说道:“蕾蕾啊,我们去意大利玩吧。”
“啊?”
他兴高采烈地继续说道:“我们去威尼斯坐坐刚朵拉,去罗马伸手喂石头嘴巴,应该很有意思,啊……多浪漫的旅程!”
刻意的转话题被邹蕾蕾打断,她盯着他的双眼轻声说道:“你已经瞎整了一年了!”
平时不发威的女生,偶尔严寒一下下,效果是异常的好。
易天行愣了一愣,不离手的红酒搁在了地上,苦笑了一笑。
自从从西藏那次回来之后,蕾蕾便发现,易天行整个人的性情都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虽然还是如往常一样嬉笑怒骂着,但总感觉他眸子里杂着许多忧心不安,甚至还有些隐隐的恐惧。
这一年里,他基本上什么事情都没做,易朱也没怎么管,老祖宗的后园也去的少了。叶相僧每天忙着照看书店,去医院说佛,去扶老婆婆过马路,他却什么忙也不帮,鹏飞工贸?六处?那更是他绝对懒得接触的地方。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基本上只做四件事情。
吃饭睡觉玩耍加谈恋爱。
吃饭吃遍了省城所有的大饭店,各式名菜从头到尾吃了一转,天目湖的鱼头,南边运来的天九翅泡稀饭,东边送来的台湾果子,吃了一个够,反正他有钱;
也喝酒,白的只喝五粮液,红的只喝蒙塔榭,啤的像泔水,不喝,反正他的舌面上的味蕾仍然不够名贵,感觉不出什么细微的分别,所以只挑贵的喝;
睡觉他买了张特舒适的水床,双人的,铺了几层鸭绒垫子,绝对比秦可卿的香闺还要柔软;
玩的更是幼稚,反正他胆子大,本事大,算是人间一仙,蹦极这类的事情显不出刺激,驴行这种事情显不出辛苦,羽毛球这种事情显不出难度,所以他玩乐的主要项目就是窝在家里打电子游戏。
或者看看电视,当然,他是不看足球的,总觉着自己上场,肯定比金州那拔儿人要踢的强许多。
谈恋爱的事情就更简单了,上述项目,往往都是蕾蕾同学陪他一起玩,这就是谈恋爱的过程。
这就是一九九六年到一九九七年之间,易天行如猪一般的花样年华。
因为从来没喝醉过,所以这种生活谈不上醉生梦死,却也是过的十分颓废。 ……
之所以会这样,全是因为扎什伦布寺所见所闻的后遗症。
西藏之行,看上去对他似乎没什么影响,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现在很是苦恼茫然,还有很严重的恐惧。
自己该做什么?直接跑到天界去找那位菩萨单挑?还是说去传说中的那美克星找师公要归元寺后园的钥匙?
更重要的问题是,叶相僧正在一天一天的醒过来,这似乎意味着大难之期也一天一天临近了,道门虽然眼下似乎收了手,但大势一至,世界六动,叫自己如何面对?
强大的压力就像这省城永亘不变灰色的天空,压在他的心头。
以往的岁月中,纵使面对秦梓儿和陈叔平这样的厉害角色,他也不曾怕过,但在扎什伦布寺里听了普贤菩萨的一段话后,他真的怕了。
不论他前世是谁,但他这一世姓易名天行,是承天之侥幸才存活下来的一个拾荒少年郎。
一想到那位可怖至极的大势至菩萨,害怕,也是份内之义。
他不知道自己的人生还有多少天,这种安静的日子还能维持多久。
所以……他开始用很弊脚的方式,他所以为正确的方式……享受人生,只不过他享受人生的方法在旁人看来,是很老土且没有品味的。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刻意地少管易朱和蕾蕾,是因为他很担心,自己如果有一天不在这个世界上了,身边最亲近的几个人该怎么办?他想让他们提前适应这种生活。
今日斌苦大师终于提到佛指舍利将要出巡,两年前那不祥的预感,又强烈地涌上心头。
易天行知道,自己的“猪样年华”即将结束,前路必将十分热闹艰险。
第三章 风萧萧兮耳朵疼
易天行苦笑着叹了一口气,手掌轻轻抚摸着天井大树粗糙的树皮,轻声说道。
“是不是觉得我这一年等于在熬日子?”
邹蕾蕾点点头。
易天行笑道:“没办法,除了熬日子,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蕾蕾轻轻将他的脑袋揽入怀里。
易天行很舒服地学那贼小子蹭了蹭柔软处。
“对不起,我没想到你压力这么大。”蕾蕾拉开距离,认真看着他的双眼。
易天行摇摇头,强笑道:“还真信?我这人只是懒,你是知道的。”接着却低声咒骂道:“操那些龟儿子菩萨,比老子厉害太多,随便来个我都吃不消,害得老子不敢出门!”
省城是安全的,因为老猴在这里,叶相僧有很多次要去梅岭一探究竟,都被他生生拦了下来,这一年里,他过的确实十分窝囊。
想着这口窝囊气,他郁闷到了顶点。
啪的一声响,他一掌重重拍在天井的大树上,心神激荡,忘了控制,体内天火化为细细火元,窜入树干,一瞬之间,天井内燥气大作,树叶渐黄,青枝渐萎。
邹蕾蕾叹了口气道:“其实有很多事情,我知道你还没有告诉我,是怕我担心。”她没有察觉身周异象,轻轻靠在大树上,微笑道:“可是如果老像你这一年里这样过,即便安全,可是也没意思。”
香肩一触树干,本来已经快要枯死的天井大树骤然重现生机,清清扬扬,绿叶翠枝在夜风中轻摇着,好不美丽。
大树何辜,成了这二人舒泄情绪的沙袋。 ……
“易英雄,别怕,这世界上能打倒你的人还没有出现!”
蕾蕾比划着秀气的拳头,给他打气。
易天行险些笑出声来,心想这种打气法子听着怎么这么热血?笑着说道:“放心吧,如果有能够打倒我的人,我会第一时间逃回省城来。”
他一年未出省城,便是靠着老祖宗这棵大树。
邹蕾蕾笑道:“上次和秦琪儿去逛街的时候,听她无意中说过,听说你现在是咱们中国最能打的人,你还怕什么?”
易天行摇摇头:“爱因斯坦说过画圆的事儿,我现在就在不停地画圆,自己越强,越发知道这个宇宙间真正厉害的角色有多恐怖。”他叹了口气:“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有一丝畏惧。”
邹蕾蕾看着他的双眼,柔声道:“面对注定到来却未知的敌人,我们有两种方法面对,一种是迎上,一种是退缩,其实哪种选择都是正确的,只是看你自己怎么想了。”
易天行笑了笑:“你最近似乎很有当政治教师的潜质。”
“学校是准备让我留校当辅导员呢。”蕾蕾撒着娇。
易天行没有接这个话,认真回答道:“我会选择迎上,其实那年在鄱阳湖的时候,我就有这个觉悟了……若始终呆在省城,我也不过是个在大点儿的监狱里放风的囚犯而已,而且……师傅也被关的太久了。”
蕾蕾轻轻抱住他,大树下一片温暖恬静。
很久之后,女生轻轻问道:“什么时候的飞机?”
“两天后。”
很久之后,回答才响起,似乎他考虑了很久,但一旦出口,那声音却显得异常坚定。
“过了一年享清福的日子,该来的东西总是要来的。”
一年多的荒唐日子终于要结束了,如今将要离开,易天行心内斗志勃然而起他不曾想过逃避,只是在参详着很多事情,既然如今主意已定,那么自然会努力的做好这是他天生的性情,管他神仙佛祖,把他惹急了,也是要啄人的。
易天行深吸一口夜空中的秋风,轻声说道:“蕾蕾,大学毕业了就嫁给我。”
邹蕾蕾很干脆的点点头。 ……
蕾蕾去睡了,易天行正准备把耳机塞进耳朵里,再听一遍彭大嗓门的歌,不料门帘一动玉僧来,吓得他赶紧直摆手。
“刚走了一位政治老师,你不要又来整一通。”
叶相僧微微一笑,双手合什,清俊的容颜在夜色中散着明朗的光毫,眼如秋水眉如远峰,就连那个大光头都显得那么俊俏。
“路上多小心。”
“玩了一年多,早玩腻了。”易天行不知怎的有点儿感动,走上前去重重和他拥抱了一下。
叶相僧不大适应这种肢体上的亲密接触,脱身说道:“你去香港台湾一行,路上切忌与人争斗,毕竟你如今菩提心已成,若全力施为,只怕神浮上虚,真的要往天界去了,即便你凭道心收拢,强自压伏自己力量留在人间,但若惊动了西天诸人,也是不妙。”
易天行点点头,认真说道:“你也一样,我不在省城,你千万不要到处乱跑,最好把这小书店关了,去归元寺住些时日。”
叶相僧摇摇头:“我准备去梅岭一趟。”
易天行很生气吼道:“你虽然长的嫩,但毕竟不是小孩子,你是个中年男人!怎么一点儿事儿都不懂?我又不在你身边,你冒冒失失跑到梅岭去,如果被那个瘦和尚吃进肚子怎么办?”
叶相僧面色平静:“那位大德意欲肉身成佛,收纳诸多须弥山师兄弟的佛性,我总要想办法把那些佛性解救出来才是。”
易天行盯着他的双眼,半天没有说话,幽幽道:“你是不是在怨我?”
叶相僧微笑道:“何怨之有?”
易天行苦笑道:“看来在省城荒废了一年的日子,大家都快受不了我了。”叹了口气道:“我知道,其实我应该陪你去梅岭,但你知道的,首先我们两个人不见得干得过那个瘦和尚,当年在藏上高峰我们又不是没试过。再说回来,万一我们干赢了,佛性散遍中土大地,虽然我无法猜测那是怎样的场景,但肯定声势很惊人,我想一定会惊动西天那位大势至菩萨。”
他愁苦看着和尚的双眼道:“天袈裟大阵太邪乎,去年我又试了两次,一点辄都没有,袈裟覆顶,真言其中,外加那道佛祖留下的佛光,太厉害了。师傅他老人家没办法出省城……如果我们在梅岭闹出大动静,大势至菩萨下来怎么办?如果他把你干掉了怎么办?就像干掉普贤菩萨那样。”
“你还没有全醒,而且你是个智慧菩萨,打架一向是不在行的。”易天行摆摆手道:“所以我不敢冒这个险,这一年里一直阻止你去梅岭,希望你能谅解。”
叶相僧又是一笑道:“我只是小智慧,没有大明悟。”
“谦虚了。”易天行道:“如果你真的只有小聪明,明哲保身我倒安心。”又叹了口气:“就怕你这慈悲和尚太有大智慧,宁肯舍了自己的肉身,也要救那些佛性出来。”
他猜的很正确,菩萨的大智慧,在世人看来往往都是很愚笨的热血,虽然菩萨是很冷静地做着慈悲的选择。
叶相僧看着他担忧的双眼,没有说话。
“我走后,帮我照顾蕾蕾和小家伙。”易天行郑重说道:“梅岭的事情不要紧,我这次出去,一路上会慢慢打算的。”
叶相僧低首一什,月光映面。
两天后。
丁丑年,戊申月,戊申日,午时,不宜出行,大凶。
慵懒了整整一年半的易天行,坐上了前往香港的飞机,叶相僧被他扔进了归元寺后园,此时他的身边坐着一位满头红发,眉眼发梢里都带着隐隐杀意的美丽女子。
飞机场外,来送行的众人挥手致意。易天行现在的身份很复杂,所以来送行的人也很复杂。有宗教事务局的人,有秦琪儿领着六处的人,有市政府的人。
鹏飞工贸的一干兄弟不知道怎么也知道了消息,赶来送行。肖劲松率领公司的一群大汉举着一个横幅,横幅上写着那位爱拍马屁的魏子的手书:
“欢送易董事长并莫大小姐回台湾省亲!”
很恶心的话语,很热闹的场景,挺像欢送奥运代表团出行的阵势。
飞机起飞了。
小易朱牵着蕾蕾妈的手,看着头顶天穹中渐渐没入云端飞机,用他细嫩的声音缓缓“吟”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哎哟,妈,别拧耳朵!”
坐在舒适的座位上,看着舷窗外机身下快速后掠的白云,易天行总觉得浑身不自在,套个铁鸟飞,总是没有自己飞来得快活。
不过他心情挺轻松的,既然舍弃了省城的安稳日子,那便好好过吧。
从空姐手里接过饮料,滋滋喝了两口,凑到旁边去看莫杀,莫杀这姑娘家家成天都在忙碌着,纵使这时候坐在飞机上,还在认真看着文件。
易天行玩的这一年半中,莫杀便为他挣了一年半的钱,鹏飞工贸在得胜街改造工程之后,又接了几个大生意,运气好的没办法,那钞票是如长江之水滚滚而来,这当然得首推莫杀的能力与眼光,易天行有时候都怀疑,自己与莫杀相比,好象她才更应该是善财童子才是。
不过难得出行,他自然不愿意身边这漂亮姑娘变身埋头工作的眼镜OL老处女,啪的一声把文件抢过来,嘻嘻笑道:“你现在是公司的头儿,能休息就休息吧。”
莫杀却不管他,冷冷盯着他的双眼道:“给我。”
易天行被她冷冷的目光吓着了,咕哝着:“对师傅也这么冷冰冰的。”百般不情愿地把文件夹递了回去。
莫杀工作效率极高,一会儿便做完了事情,收好文件,站起来将文件夹塞进公文包里,坐下之后,煞有意趣地盯了易天行几眼。
“女徒儿,盯为师做甚?”易天行正咪着眼看前排的美女,浑然忘了自己身边的红发少女也是美的惊人。
“为什么不帮?”
“啊?”
“行李。”
“倒,你又不是弱不经风的小姑娘。”易天行有些头晕。
莫杀摇了摇头,叹息道:“小师娘命不好。”
易天行佯怒道:“说什么呢?”他自然是知道这女徒儿是指自己挺不会照顾人,蕾蕾跟了自己,那算是白瞎了这个人啦。
“对小师娘好些。”
莫杀语重心长。
易天行耸耸肩,又滋了一口饮料:“我自然省得。”忽然问道:“昨天让你发给卧牛山的信发出去没有?”
“嗯。”
“你说,我把老爷子拖进来是不是有点儿不厚道?”
“是。”
“看来我真是个坏人。”易天行长太息。
“如果你真是坏人,事情会简单许多。”
易天行微微一笑,这些简单的对话,里面隐着许多别的意思。
“莫杀,一直没有问过你,你到底杀过多少人?”
莫杀有些疑惑,心想这位年青的师傅怎么忽然想到问这个了,皱眉想了想,想了很久很久很久……
易天行叹道:“算了,不用数了,看你想这么久,就知道以前你至少杀了一个加强连。”
莫杀笑了笑,没有说话,却想起了一年半以前,师傅从西藏回来之后,和自己的一次谈话。
那是一个春光初至,明媚初显的早晨,易天行神秘兮兮地跑到得胜街改造工地上,把正在当铁面监工的她揪了出来。莫杀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有些愕然,在那时便听见自己的师傅面色平静地提出一个要求。
“教我杀人,要有效的那种。”
“杀谁?”
“谁想杀我,我就杀谁。”
莫杀当时很冷静问道:“师傅,你如今的境界还需要我教你杀人吗?”
易天行踩着工地里的砖砾,认真说道:“不一样,我要向你学习,怎样不闹出大动静来就把人给杀死了。”
原来他学习的目的在这里,他为了防止打斗时自己境界提的太高,惊动了西天净土或者某些方面。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在旁人眼中荒废了一年的易天行,开始跟随自己的徒弟学习无声杀人技,一年多的时间过去了,不知道他现在学的如何。
三万英尺之上,飞机的头等舱里。
莫杀微微歪着脑袋看了他两眼,问道:“为什么关心?”
易天行哀声叹气道:“学了一年杀人的本事,但实际上现在想起初到省城后杀人的场景,自己还是有些放不开。”
莫杀笑了笑,说道:“师傅你要先学会杀人的时候不把对方当人。”
“好象很可怕。”易天行愁眉苦脸。
“嗯,不过杀人和做厨师一样,就是熟练工种,习惯就好了。”莫杀今天难得说了这么多话,就为了安慰他。
“这是在飞机上,而且是头等舱,但我们的对话让别的人听见也是很恐怖的事情。”
易天行右手轻轻一收,将无形无色的视听结界收了回去。
莫杀笑了笑,接着说道:“后面六处?”
易天行耸耸肩:“既然他们愿意跟着,那就跟着吧,可怜的政府官员,坐头等舱不给报销,那只好在后面呆着了。”
飞机缓缓停在停机坪上,一出机舱,没有易天行预料中的略腥海风扑面而来,举目望去,不远处竟然都是些民居。他睁大了嘴巴惊叹道:“不是说香港机场是填海修的咩?”说完后,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游客手册。
莫杀提着行李跟在他的身边,摇头无奈道:“这里是启德,你说的那个还没修好。”
易天行纳闷了:“前两年吵了那么久,怎么还没修好?”
“不是得胜街改造,吵的人太多,修的自然也慢些。”
此时的香港已经回归中国,机场外面紫荆旗高处还悬着一面五星红旗。
易天行咪着眼感叹道:“这事儿让俺想起了某家大学湖边的雕塑,传说一个是D,一个是S,S上面顶着个石球,D上面嘛都没顶。”
莫杀纳闷道:“什么?”
易天行嘿嘿一笑:“科学顶个球,民主球都不顶。”
莫杀摇摇头。
易天行赶紧分说道:“我对德先生赛先生一般尊敬,绝无二样。”
一路闲聊着,出了机场,一直跟在他们二人身后的六处职员终于冲上前来,恭恭敬敬说道:“易先生,我们安排的住处在南洋酒店,车子已经要到了。”
正说着,一辆看着挺名贵,但易天行叫不出名儿来的车子停在了数人的面前。
紧接着,又是一列更名贵,但易天行依然叫不出名来的车……队停在了数人面前,夹塞似地把头前那辆车包围了起来。
易天行身后的六处工作人员,面上一冷,已经和他们会合的特区相关接待人员也是脸上露出了不解之色,这车队来的好霸道。
莫杀脸上仍然是冷冰冰的,却率先走进那列车队的第二辆车子里。
易天行摸摸脑袋,苦笑着对那位六处的职员说道:“我必须听她的,好象是要住在什么半岛,到时候你给我电话吧。”
六处职员这才知道眼前这列豪华的有些变态的车队,居然是来接易天行与莫杀二人的,忽然想起来,身边这位佛宗护法可不是穷的没袈裟穿的和尚,而是著名的“青年实业家”,不由面露为难之色。
他们此行来香港,是为了暗中保护佛指舍利的安全,可看易天行这架势,似乎是来销金旅游的。
易天行看见他面上的为难神色,笑了笑道:“秦童儿和法门寺的送圣团什么时候到?”
“五号。”
“成,我会去机场接的,你放心吧。”
说完这句话,他钻进了莫杀坐的那辆轿车,屁股一触真皮坐垫,再看着身周的桃木板子,他挑挑眉头:“莫杀啊,没想到你还真的挺有钱的。”
莫杀冷冷道:“义父的,也是你的。”
易天行摆摆手:“我的钱够花了,老林子的钱他还是留着养老吧,给我也没啥用。”说完这话,他笑咪咪地和前排的司机打了声招呼。
戴着帽子的司机赶紧应了声,他不知道身后这人是谁,但既然能够让林家出名难缠的幺姑娘如此慎重,肯定不是一般人物。
在六处职员无奈的目光中,那行车队缓缓驶离启德机场。
“接两个人用得着摆这么大的谱?”
一位职员气哼哼说道。
另外一位职员解释着对方的用意:“这是要警告我们,易天行如今也算是港台名流了,有些手段让我们不方便用。”
“拜托。”头前那位好笑道:“就依他易天行出了名的厉害,再依他和赵理事长的关系,还有和秦家的关系,谁还敢把他怎么嘀。”
特区的接待人员长的有些瘦,黑黑的脸看着很精神,他不知道易天行是何许人也,好奇问道:“刚才那个年青人是谁?”
“佛宗护法,小书店老板,六处编外客卿,宗教事务局挂名易副局长,鹏飞工贸董事长。”六处职员望着他解释道:“他身上的名头最多,不过好象他什么都没做过。”
第四章 过江佛
几百年前,这里是小渔村,是农舍,几百年后,这里是亚洲最繁华的城市之一,走在路上,两旁的高楼像漆着同颜色的水泥柱子向天刺着,在阳光下耀着刺眼的光。街上车水马流,热闹无比,只是在街上行走的人们总是脚步匆匆,面上极少表情。
香港的服务业很好,半岛酒店虽然很有名气,但客房的面积并不大。易天行二人住的是一个套间,比内地的宾馆反而显得格局小些,但是各式服务非常到位,让易天行觉得很舒服,又没有受太大的打扰。
在窗边,看着这座城市在阳光下抖搂着精神,易天行下意识地咪了咪眼,目光在这个城市里的每一个角落扫了一圈。
“义父明天到。”
莫杀冲了个凉,围着一个浴巾就出来了,酥胸半露,香肩诱人,明眸秀眉相衬,加上头上微湿的红发,看上去十分性感。
易天行苦着脸道:“我才二十岁,正值青春年少。”
莫杀愣了愣,显然不知道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在莫杀的心里,易天行是值得尊敬的师傅,是摆在头顶供着的那种老头子般的存在,确实没想到自己的这身打扮会给他造成什么困扰。
易天行咳了咳,眼角余光状似不经地意在她清凉身体上扫了一道,大吃两口冰淇淋,咪眼笑着说:“呆会儿给老林子打个电话,喊他不用来了。反正下个星期要去台北的。”
莫杀点了点头,双臂抬将自己地湿红发拢作一处,这一伸臂,胸前曲线毕露。
“很好看。”易天行德高望重地评论道:“只是你快点儿把衣服穿着。我们出去吃饭,顺便走走。”
莫杀去里面的房间,换了一身休闲打扮,蹬了双轻便鞋,将自己的红发扎了一个马尾,看着很清爽。她问易天行:“晚上有人请吃饭。”
“谁?”易天行略有些吃惊,他相信在香港没有人会注意自己这样一个不起眼的角色。
“中央驻港办事处。”
“去。”易天行挥挥手,“我们这次来只保证佛指舍利能安全回法门就行,不用和这些人打太多交道。”
“是。”
让司机找了一个停车场,易天行和莫杀随意走在香港地大街上。两旁的店铺里面的模特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引诱着易天行的购物欲。
“得给你小师娘买几件衣裳了。”飞机上受了教训后,易天行开始注意这些小事情。
进了衣店。女店员很热情地迎了上来,易天行会说白话,而女店员的普通话也确实够呛,还是莫杀出面讲出易天行的要求,然后很生猛地买了很多套衣服。
甚至还给老猴也买了一套阿玛尼。
“应该是假货吧?”
易天行虽然当了一年的花花公子,可对于这价格还是觉着有些吃不消。
莫杀看了他一眼,问道:“接下来去哪儿?”
易天行手指如剑。做发兵状:“兰桂坊!”但凡内地出来的游客,总是对小时候看的电影里面常听到地这个地名儿非常感兴趣。
“俗。”莫杀说道。
这时候是下午,喝酒的欢乐时光还没有开始,所以他二人在苏豪区随便找了家餐厅,边吃边聊边等。
费力地切着牛排,易天行总觉得顺手,趁着餐厅里地人没注意,右手轻轻一弹,一道极微弱的金光闪过。他右手尾指上的那枚金戒指就不见了,化作了手中的一柄餐刀。
这刀果然锋利的多,五成熟的牛排遇刀锋即开。切的轻松无比。
莫杀正优雅地啜着杯中酒,忽然看见师傅玩了这么一手,险些把酒喷了出来。
用金箍捧切牛排,比杀鸡用牛刀,还要过分,想来易天行一定是千古以来第一人。
金棍变成餐刀,将牛排切成小块,然后又变成金叉穿起送入唇中,变化不停,倒是极考验易天行地操控能力。他玩的是不亦乐乎,吃的是不亦快哉。
大块朵颐之后,扯过餐巾狠狠地抹抹油乎乎的嘴唇,咕咕灌了两口酒,皱眉道:“没蒙塔榭好喝啊。”
莫杀白了他一眼,心想就算是世界上最有钱的人,也不会天天捧着蒙塔榭喝,也只有自己这位师傅和那位师公才会有这种恶癖。
小易和老猴都属于没有品味的人,所以喝酒只喝贵的,不喝好的。
“来来来。”易天行靠在椅子上,极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女徒儿,给为师讲讲这香港帝国主义势力残余的情况。”
别看他像是来香港旅游地,心里却没有放下佛指舍利的安全问题。
莫杀轻轻放下刀叉,轻声道:“教会,还有一些四九年之后过来的门派。”
“实力怎么样?”这是易天行比较关心地。
莫杀摇摇头,表示这些人的实力不咋嘀。
易天行微微皱眉:“我一直在省城呆着,真的不知道这天下之大,既然中国能有这么多奇人异士,想来外国应该也是挺多才对。过说到这次的具体问题,我真不认为有谁会笨到来抢佛指舍利,舍利本是象征物,又没有什么用处,事涉宗教,教徒这种狂热的群体有谁敢撩动?就算有人能抢走佛指舍利,他也卖不出去。”
莫杀点点头道:“不错。”
接下来,她又给易天行详细解释了一些人间修行门类之间的潜规则。其中比较重要地一条就是,大家各自有各自的势力范围,严禁进入对方境内,如果进来了。被杀者无怨。
易天行咪眼问道:“那国内的那些教堂算是哪边的?和梵蒂岗是什么关系?”,,
莫杀摇头道:“不清楚,不过台湾那边算是分支,也是些一般地宗教机构,没有发现有异常的现象。”
易天行又问道:“你帮我分析一下,有没有可能香港回归以后,英国国教恼羞成怒,所以派人手来抢佛指舍利?”
莫杀回答的很干脆:“不要以为洋人都会蠢成这样。”
易天行挑挑眉头道:“我也这样认为。”顿了顿,脸上浮上笑容道:“既然如此,看来这一路应该是安全的。”
“可惜师傅少了熟悉杀人的机会。”
莫杀用叉子刺入一块微微渗着血丝的牛排送入唇里,粉唇轻轻抿着。看着十分纯洁动人。
入夜后的香港,展示出她迷人的另一面。街上女子鬓角轻丝飞扬,衣袂如花乱人眼,霓虹灯幻着各种形状,散发着暧昧的气氛。
易天行双手插在裤兜里,和莫杀并排走在那个T B剧集中常出现的小斜坡上。
看着身旁那些微醺地人们,他笑了笑:“我经常幻想自己能喝醉。”
莫杀微微抬头,看着他的脸。轻声道:“我也一样。”
他们两个人,知道易朱是不是这种,总之是酒精如白水,一切免疫,看似很幸福,实际上却很可怜,有些平凡人地真趣,他们永远感知不到。
在街角处,二人走过一间酒吧。酒吧里散着微红的灯光,从窗上的古怪线条纹饰里透了出来,与别处的热闹不一样。显得有几分清静和神秘。
易天行忽然停住了脚步,神识微散,看着那窗的古怪线条,皱眉道:“东欧那边的风格。”
莫杀微笑道:“师傅果然感觉到了,里面是吸血鬼们聚会的地方。”
易天行打了个寒颤,是害怕,是觉得恶心。
“师傅想进去看看吗?”
“不用了。”易天行抬步离去,丢下一句话:“中土地事情我都没看明白,再去招惹西边的家伙干嘛?再说了,那些什么亲王伯爵之类的称号,我都记清楚,还是不要打扰他们进食的好。”
第二天,他们去海洋公圆玩了一天,又给易朱买了些小玩意儿,便回了半岛酒店,一宿无话,只是莫杀习惯性的出浴美图让易天行的良知受了些谴责。
然后,佛指舍利终于到香港了。
启德机场笼罩在淡淡的雨雾之中,微雨清人心,令人心生安乐之感。飞机缓缓在停机坪上停住,佛指舍利迎送团从飞机上下来,特区的迎接人员赶紧迎了上去。
佛指舍利便是佛祖释迦牟尼的指骨舍利,八十年代末才在陕西省扶风县法门寺唐代地宫中被发现,当时同时出土一枚释迦牟尼佛真身舍利灵骨,还有三枚影骨,应该是后唐时被皇家密封珍藏于法门寺塔下地宫。
佛指舍利地发现,是宗教界的极大盛事,而此次佛指舍利往香港供奉十天,更是件盛事,从某些方面讲,也是香港回归后一件带有某种宣传意味的事情,所以从两地佛界与政界来讲,意义非常重大不容有失。
随同佛指舍利赴港地还有法门寺地宫出土的八重宝函、捧真身菩萨、十二环银锡杖,唐皇室供奉的20件国宝级文物。所以此次的迎送团规格相当的高,团长乃是某位大师,不便具名,总顾问是宗教局局长,也就是易天行名义上的直属领寻,还有一些政界高官已经前期抵达。
机场在微雨中,前来迎接的善男信女们却是满脸虔诚。
“75的恭送团、 30人的护法团和40人地佛乐团。”
站在机场外的莫杀轻声对易天行说道:“资料上是这么说的,护法团应该是六处方面的人手。”
易天行摇摇头道:“六处不会出现在飞机上。护法团应该都是些有大修为地僧人。”
机场外侧早就布满了荷枪实弹的特警,易天行神识缓缓铺洒开去,感应到了很多六处的人手,还感应到了一些没有修为力。但精神力量十分坚韧的凡人。
他微微笑道:“这些人就应该是传说中的G4吧?”
机场上的迎送仪式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佛乐声声响起,罩场间,数千名善男信女双手合什,在香港各大寺的大德带领下,口宣佛号。
场上淡淡佛息无由而起,铺铺洒洒地笼在启德机场上空,与满天粉雨轻轻交织在一起,令场上所有的人都心生异感,无比安宁。
易天行忽然皱眉道:“这阵势太大。只怕会引来很多不相干的人。”
他霍然转首,冷冷地盯着离机场约数公里外的一处楼上。那幢楼并不显眼,有些古旧。
莫杀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低头请示道:“我去杀了他。”
易天行摇头道:“不知道佛指舍利有什么古怪,那人地气息我也不明白是哪家的,暂时不要动手。”
莫杀隔着铁丝网看着机场上热闹无比地迎送仪式,皱眉道:“看来还是有人愚蠢的超出我们想像。”
“利令智昏,肯定佛指舍利对那些人有什么好处。”易天行微微笑道:“我们本来准备暗中保护。但如今看来这法子要盯太多人。”
莫杀侧脸问道:“怎么?”
易天行又看了一眼那个小楼,微笑道:“既然如此,我就和佛指舍利在一起好了,看谁还敢来抢。”
这是实力带来的信心,如今的人间,除了陈叔平和梅岭那个老和尚之外,易天行谁也不怕。
当然,大势至那种变态恐怖的存在不算在人间的范畴之内。
“握着。”易天行轻轻将莫杀柔软的小手拉住。
莫杀反手握紧。
易天行微微闭目,默运三台七星斗法。上临朱雀下出龙,体内那枚淡素色地菩提心缓缓摇动,渐趋虚无。
启德机场佛乐声声。一直盯着铁丝网外那两个奇怪男女的G4特工忽然觉得自己眼花了。
铁丝网外的空气骤然一阵扭曲,光线在那处弯折变形着,下一刻,本来站在那里的男女忽然消失不见! ……
“紧急报告,第三号第四号目标消失不见!”
“马上搜索。” ……
“找到了,他出现在了机场里!”
“就地制服!”
“停!”
“有问题。” ……
“好象是迎送团的成员,刚才那些僧人都在向那对男女行礼。”
“丢你老母!给我接六处,要他们以后少带这些奇怪的修行人过来!”
停机坪上的佛指舍利迎送仪式还在进行着,佛乐声声中,双方的人员满脸微笑正在说话,忽然间空间一阵扭动。
护法团的三十僧众,是全国各大寺庙里精选出来地大修行者,第一时间感应到了问题,纷纷暗宣佛号,准备出手。
香港的善男信女们也看见了那处光线曲折,却以为是那黄布匣子里的佛指舍利受己等虔心感应,散发佛光,由口宣佛号,面露狂喜,颂佛不已。
光线扭曲一停,存放佛指舍利地那个黄布包着的匣子旁边出现了一对年青的男女。
“阿弥陀佛。”
护法团三十名大德齐宣佛号,各式念珠绕腕,手印微按,便将法力往那处运去。
“不是阿弥陀佛,是我。”
平空出现在佛指舍利旁的人,自然是易天行和莫杀。
他轻轻一合什,将这三十道神通各异的气息轻轻消弥,礼敬道:“来的鲁莽了。”
香港各大寺选出的僧侣代表见着三十名大德齐齐出手,竟被这年青人轻松化解,大感惊吓,心想这是何方神圣?
不料那三十位护法团僧侣一见易天行的面容,却是恭敬一礼道:“原来是护法。”
易天行微微一笑道:“感觉有人窥视,所以我现身压一压他。”
内地来的众多僧侣齐宣佛号:“护法辛苦。”
特区政府接待人员傻了眼,心想这位是谁?
易天行前年曾经随斌苦大师周游全国各大寺庙,这些和尚倒大半认得,也不客气,笑道:“吓了你们一跳,还跟我这么客气干啥?”
如此庄重严肃场合,也只有他才这么无聊。
被他的突然出现吓得不轻的宗教局局长凑了过来,黑着脸道:“易同志……”
不等他说话,易天行摆手道:“叶局长,你甭理我,我就是一保镖的。”说完后,拉着莫杀去与护法团里相熟的和尚聊天起来。
叶局长官高位重,但拿这位确实没什么办法,只好苦笑着和特区的官员们解释了一下。
特区官员隐隐知道内地有这么一位人物,这才恍然大悟。
仪式终于结束,国宝都被押送上车,一行车队浩浩荡荡地往会展中心开去。
易天行坐在车子上,经过先前注意到的那幢小楼时,静静往小楼里看了一眼。
小楼里有人也正在往车队里面看,与易天行的眼光轻轻一解,低声咒骂道:“看来你很嚣张。”
易天行发现他在窥视着,所以干脆亮出行踪,表明了,佛指舍利老子在看着,有种你就来抢……确实挺嚣张。
易天行微笑看着小楼里那若隐若现的目光,手指轻轻一掐午纹,结了个上清雷诀中的雨诀。
满天微雨骤然一疾,念力大作。
小楼里的那人胸口一痛,闷哼一声,吐了一口血。 ……
车队在香港的大行上缓缓行驶着,前有警车开道,后有僧团相送,街道两旁时有信徒对着车队合什躬身行礼。
车队中的某一辆车,存放着一个黄布小匣。
易天行自然也在这车上,正在和僧人们说话,当年全国大寺的游历中,他与这几名僧侣都见过,法门寺的住持肯定是在这车上,另一位在五台山显通寺精修,一位是福建临清寺的大德,还有一位看着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名字来。
那位老僧一合什道:“老衲乃玉泉寺僧人,曾与护法在省城大学见过一面。”
易天行笑了笑:“原来是玉泉寺的长老,这两年过的如何?”
玉泉寺长老叹了口气道:“峨嵋死,崂山疯,那一夜就我运气好。”
易天行知道他说的是那一夜,是陈叔平遁入省城的那一夜,也怪峨嵋老尼和崂山道士命不好,碰见下凡的那只疯狗了。
玉泉寺长老诚恳道:“听闻护法在鄱阳湖斩杀那妖人,老衲赞佩。”
其余几位僧人也都纷纷合什行礼,僧人们对他敬重,倒是全为了他护法和世俗里的一些虚名,而是实实在在觉得佛宗在赵大居士之后终于又出了位厉害人物,僧人亦觉欣慰谁说和尚没有嗔念的?
易天行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法门寺的住持忽然皱眉道:“易护法,先前与你交手的妖……高人是谁?”
果然是好和尚,对敌人也不肯说坏话。
易天行咪眼微笑:“管他是谁,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
小车内众多慈悲和尚齐宣佛号,意欲冲去这戾气,被黄布紧紧包裹的佛指舍利似乎缓缓释放着某种神秘的光泽。
第五章 白案1/4
关于八七年出土的佛指舍利,与易天行有过一面之缘的赵大居士曾经写声两句诗:“影骨非一亦非异,了如一月映三江。”这说的便是一枚灵骨与三枚影骨之间的关联,话说的很玄奥,易天行也大明白是什么意思,过这次恭送至香港供奉的是佛指真身指骨舍利,算得上是“了如一月映香江。”
车队开往香港会展中心,那里早就隆重盛大的仪式准备着,而今后的十天里,佛指舍利与相关的国宝都会在这庞大的建筑物里向香港市展览开放,相信到时候的场景一定非常热闹。
下车后,易天行理所当然地从法门寺住持手中接过黄布包裹的匣子,四周的佛宗僧侣也不觉得奇怪,在场的这么多人,就属易护法水平最高,名份最高,打架最厉害,自然最宝贵的佛指舍利是要他拿着才安全。
香港方面的保卫人员虽然对于一名俗家人捧着宝物略感奇怪,但想到易天行的身份,也没有什么异议。
那匣子其实很普通,长方型,看出有什么机关,黄布也是青常的明黄缎子,看着尊贵却没有什么禁制。易天行手捧黄匣,在众人的拥拱下往会展中心走去,一路走着,一路抑止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将自己的神识微微往匣子里探去。
不料一探却出了古怪,匣子里似乎有一种浑融纯正的气息,阻碍着他进一步地探索。
心思放在匣子里。他便没有注意到自己手捧黄匣,位于队伍正中,俨然成了万众嘱目的焦点。
“嗯?”
他看着面前几千众的热切目光,感受着这些目光照在自己身上所产生的压力。免傻了。“咔嚓!”闪光灯四处响起,摄像机镜头不停对着。
易天行也享受了一回超级明星地待遇。
他苦着脸,心想出风头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数十名僧侣袈裟飘飘,拱卫着双手捧匣的他在红地毯上缓缓前行,看上去倒真有些气势。
红地毯的那端,有内地和香港的高官们正安静等待着。
站在红毯那一端的如果是蕾蕾,这还比较如易天行的意。
走在红毯上,享受着万众嘱目的感觉,易天行不禁有些飘飘然,刻意缓下脚步。很无耻地多享受了几十秒钟。他看着会展中心前方迎着海风飘扬的国旗区旗,又看了一下这座庞大的建造物。不由微微咪眼,若有所思。
“刚易在想什么?”
叶局长一直走在旁边,看见特区的几位署长等有似乎有些着急,小声问易天行。
易天行看了看会展中心,摇摇头叹道:“好大一个海龟。”
他和小易朱地性情果然很相似。
一应仪式结束后,众人进了会展中心保安严密的密室,直待密室外沉重地全金属外门缓缓合上。送舍利的,迎舍利的这一干人等才放下心来,齐齐吐了口浊气。
从机场到会展中心,虽然一直在举行仪式,众在参拜的时候也很克制,但护法团和特区的保安人员都很紧张,上次佛指舍利往泰国供奉虽然是第一次佛指舍利出巡,但毕竟是出巡异国,出了国境。全程由泰王室负责安全,大家的责任要小一些。
但这次往香港台湾一行,名义上是出了国。但怎么说也算是自家的事儿,如果出了变故,大家谁也跑了。
易天行进了密室,自然不会再傻傻地抱着黄匣子,把匣子在供台上放好,然后撑着下颌看着发呆。
诸位高僧准备开始为供奉佛指舍利诵经赞叹供养,一应世俗人等准备退出密室,易天行却忽然问道:“明天就要展出了,我能不能先看看?”
高僧们地“佛宝赞”刚开了一个头,就听见这个要求,由愣了。
纵使他身份高,本事大,但……这个要求好象还是有点儿难。
送迎团的团长是叶局长,他微笑望着易天行说道:“还是明天看吧。”
易天行盯着那盒子,摇摇头。
叶局长微微生气,走到他身边轻声道:“易同志,你我代表政府,处事小心为上。”示意他,这密室里还有特区的几位高官正候着。
易天行笑了笑,露出满口白牙:“看看又不会掉块肉。”
众僧齐颂佛号。
易天行挥挥手,嚷道:“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佛祖他老人家最不喜欢被人供拜,你们佛经读了这么多,难道不知道?”
这话倒实在,佛宗讲究偶像崇拜,这枚佛指舍利若按经义来讲,确实也算不了什么。
僧人都愣了愣,心想护法果然是护法,比自己这干和尚要看的透彻许多。
但这句话一出,隆重其事恭迎的两地官员脸上就不大好看了。
“当然。”易天行满脸严肃地把话题一转,“为苍生大众祈福,此乃我佛本愿,慈慧智慧普洒世间,自然是要紧之事。”
官员们连连点头。 ……
匣子还是被慎重地打开了。
密室里的众人紧张地盯着法门寺住持的双手,那双手缓缓解开匣子上的黄布,长方形地匣子稳稳地摆在软布台上,把薄薄的木片卸下后,便露出里面的事物来。,当
那是一个椭圆形地玻理罩子,罩子里好象是真空。
罩中有一枚乳白色的空管,上面隐隐有几丝朱色。空管上方有一缺口。
正是佛祖释迦牟尼地指骨舍利!
这枚指骨上的几丝朱色恰恰成了三道极细的线,在纯白的指骨上由上而下分成三片区域,其色纯正,质感莫名。
众高僧齐宣佛号。盘坐于地,开始颂起佛宝赞和心经,为指骨舍利护持供养。
易天行咪眼看着玻玻罩中地舍利,没有感觉出异常,在法门寺住持的帮助下,恭敬地将玻玻罩放入宝塔之中。
宝塔乃是香港各大寺庙集宝而筑,上面镶嵌着诸多粒翡翠、玛瑙、珊瑚、琥珀、蓝宝石、绿宝石、琉理这七种宝物,象征佛指舍利之尊贵。
纵被如此多的宝石拱绕着,看上去平常无奇的佛指舍利仍然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全然将宝石的光彩盖了下去。知道这是观者的心理作用,还是舍利天然的魅惑力。
乳白舍利。光耀宝塔。
身后隐隐传来极遥远处高僧们的颂经之声,身前是一些虔诚的香港市正对着会展中心祈福,易天行沉默站在会展中心正门口地台阶之上,他拒绝了相关随行人员的跟从,孤独地站在那里。
有生以来第一次,他开始考虑信仰究竟是什么东西?人类所信仰地神或佛,或许就像佛祖一样。并没有期望着自己的一截肉身残骨,一段凝灰,被万供养着。
人类修成神佛之后,他的下一步在哪里?
轻轻摇摇脑袋,他将这些有些深奥的问题抛诸脑后,深吸一口气,目光注视着香港市区内某个方向。
他站了很久,脸色越来越难看因为莫杀还没有出现先前他护送佛指舍利入会展中心之时,莫杀离开了他。应该是去查探那个小楼里的动静。
易天行开始并不担心,莫杀乃火妖灵体,这世界上除了自己。还真的很难找出能对付她的人。
但……她还没有回来。
易天行眼光一扫,发现会展中心几十米外停着一辆内地牌照地军车,轻掐食指,唤了个道诀,他的人下一刻,便出现在军车的副驾驶座上。
军车的司机是六处的成员,忽然看见他出现在自己身边,吓了一大跳。
“麻烦你送我去一个地方。”
易天行略略有些不安,如果不是他现在的瞬移之术只能够维持百米之距,如果不是想到这是香港,不方便展露飞天本事,他宁肯这时候马上飞到那个小楼去。
军车的油门轰鸣着,响彻湾仔。
离小楼约有一两公里的地方,坐在军车副驾驶座上的易天行眉尖微蹙,面色一寒道:“灭迹队有没有人过来。”
六处职员侧头疑惑道:“来了,但人多。”
“马上通知他们做好工作准备。”
冷冷说完这句话,易天行身影一轻,便从军车上飞了下去,片刻间消失在这繁华城市地人海中。 ……
下一刻,他的身影出现在那幢小楼之前。
顾不得多想,他推门而入,老旧的铁门发着咯吱地响声。
一道寒风挟着劲意向他的太阳穴袭来!
此时易天行的右脚刚刚踏入,脑袋微低,正好看见右方的情形,而这道袭来的风声,也被铁门发出的咯吱声掩去,偷袭者选择的时机实在是很阴险。
偷袭者感到自己手中的加持血光的兵器快要戳入这个年轻人的太阳穴了,微微一喜。
喜悦中,却愕然发现易天行冷冷地转头,冷冷地看着自己。
易天行一抬手,啪的一声,生生抓住了那个像钩子一样的奇怪兵器,兵器全身黝黑,上面泛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光泽。
易天行又看了偷袭者一眼,发现这人脸色有些发白,身上的肌肉却很发达,挥动兵刃的力量也很强大。
在这样紧急关头。他之所以要再看一眼,是为了记住对方地特征。既然记住了,他也不会再多耽搁,右手沿着那奇怪的兵器如附身之蛆迅疾向上。一缠一绕,他的铁臂瞬间锁住偷袭者的咽喉。
虎口一用力,咯噔一声。
偷袭者咽喉软骨片片碎裂,嗬嗬惨叫着,倒地身亡。
干净,简单,这是莫杀教给他地第一个原则。
砰的一声枪响,黑暗阴沉的小楼内,有人对易天行开了黑枪。
如今的易天行再不是观河公圆里被人打黑枪的少年人。
他的身体在黑暗的空气中骤然消失,又骤然出现。那枚子弹不知打到哪里去,而他的人也来到了那名枪手的身前。
举手。落手。
手掌轻轻拍在枪手的脑袋上。
一声极凄厉地惨叫,却没有完全叫出来,已经被铁掌拍断。
枪手的脑袋如同西瓜般脆生,与易天行手掌一触便生生碎裂,红汁四溅! ……
易天行看都没看自己身上地血水一眼,双眼毫无表情地看着头顶的水泥天花板,神识缓缓探了出去
下一刻。他双膝微曲,然后用力。
水泥地面顿时出现了两个深坑,正是他双脚站立的地方。
而他的身体也被这反震之力冲成一条灰龙,直接向着天上的水泥天花板冲去,灰龙前端有隐隐金光闪烁。
轰隆巨响不停传来,他的人已经冲破了第二层楼的地板,第三层楼地地板,蛮横地直接冲破水泥地板,向着楼顶冲去!
水泥块四处溅飞。打的楼内墙壁啪啪作响。 ……
小楼有五层。
第五层楼上有几个面色怪异的人正紧张盯着一个房间,脸上微有抽搐,似乎极为害怕。
不料楼下传来连续不断的轰隆声。
最后一道巨响响起。就在他们的身边,就在他们的脚下。
五层楼上赫然青空出现了一个巨洞,而易天行的人就从这个洞中飞了出来。
他冷冷地扫了楼间众人一眼,根本懒得用心经查看对方境界如何,面露微微急色因为他感应到莫杀正被某种强悍的力量困在那个小房间里。
易天行抬步往那小房间走去,根本视旁边的人不存在。
旁边一个人冲了过来,易天行头也不回,凌空一拳击中,暗中挟了三台七星斗法地道诀,凌厉劲力与那人的冲势一个对冲,那人顿时胸口爆出一蓬血花,趴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其余地数人愣了愣,易天行却不在乎他们死活,直接进入了那个小房间,他没有开门,没有踹门,只是直接飞了进去,所以在房门处留下一个人形空洞,和满地木渣。
进了小房间,看见场中情形,易天行忽然很生气!
小房间里满地的死人,血水弥漫着,在地板上却古怪地汇成一道道奇妙的曲线,似乎是某种中土不常见的阵法,隐隐散发着可怖的威力,似乎有某种吞噬的特质。
血水画成的线条画着圆弧,形成古怪的文字,而在这些线条的正中间……
莫杀正盘膝坐着,脸色苍白,一头妖艳火发的颜色也渐渐淡了,她口中不停念着坐禅三味经,似乎在与某种力量的对抗中受了重伤!
易天行脚尖一点,便往她那处掠去,莫杀抬起头来,微微摇了摇,似乎是示意他这阵法很古怪,要他不要轻身犯险。
易天行却懒得查看这阵法的古怪,心急莫杀安危,直接就冲了进去,或许是有些鲁莽,不过他就是这种性格。
不料一进那个古怪的法阵,脚尖落在血水之中,他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大阵中间有一道极寒的力量源泉,虽然比不上天袈裟里的冰雪衲,却也是火妖的大敌。
一股由内心升起的恶寒瞬息间占据了他地全身,似乎这些满地血水构筑的线条是某种奇怪的吞噬魔法。正停地从他的身体内吸取着真元。
他地脚尖似乎都能感觉得真元从脚趾处往血水中渗去的流失感!
“操你妈的!”
易天行低声咒骂了一下,开始逆运坐禅三味经,虽然如今修练成菩提心,但菩提心依然如以往的天火命轮般缓缓逆行。便是如此一来,真元外泄的趋势马上停了。
看来这是一般的法阵,比较邪门。
易天行单手扶起正打坐的莫杀,冷冷看着脚下的满地血线,忽然笑了笑,眼中妖异金光一闪即逝。他闷哼一声,天火自脚底疾出,熊熊火焰与地面一触迅疾铺洒开去,天火理论上能融世间一切物,倏然之间。便将地面上的满地血泊烧灼的一干二净,甚至连那些刻在石地板上地线条也被融毁了大半。
满室血水化作的青烟升起。散发着一股焦灼恶臭。
只有阵眼中地那个冰晶般的冰寒物,仍然在天火的灼烧中顽强散着寒意。
不过这个邪门的法阵没有了血水为引,威力顿时小了许多。
莫杀虚弱说道:“西方魔法阵,阵眼里,昆仑冰魄,我杀十七人,血水引发此阵。这阵针对我。”
言简意赅,短短二十字,火妖少女便讲清楚了情况和受伏原因。
易天行冷冷点点头,却根本不管什么破阵的法门,口中怪叫一声:“破!”
厚内金光大作,一根金棍青空而生,被他一手掣着胡乱横打!
轰隆数响,满室皆被捧成水泥碎块,任他是何等阵法。自然复存在。
那颗昆仑冰魄,也被敲成了粉末,再怎样的宝。也变成了泥。
如果换作别的修道高人遇见这种邪门阵法,一定会从精巧地方面尝试着解除此阵,但易天行不一样。就像亚历山大大帝遇见戈底乌斯绳结那样,既然解不开,那便用剑斩开。
易天行是一个信奉蛮力的人。
被金棒这么一胡打,整幢楼房都剧震起来,岌岌生危,似乎随时都要倒塌。
莫杀绵软无力地靠在易天行背,易天行面色平静地飞到一楼,然后站在那里,站在随时有可能倒塌的楼房中。
他她知道这个楼房里还有很多活着的“人”。,当
“我数三声,如果出来见面的话,那就……都死吧。”
易天行冰冷的声音在大楼里回荡着。
他微微低头,感觉身后柔软的少女身躯渐渐热了起来,有意识地将自己体内的火元往莫杀身体里送去。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从空中滑了过来。
易天行的神识已经笼罩了全场,任何细微地变动全在他的掌握之中,感觉到有人袭来,唇角露出一丝冷笑,轻轻伸出右臂。
一道金芒骤然暴涨!
只听得“咄”的一声闷响,一个瘦弱地人被一根金刺狠狠地穿过,死死地钉在了墙上!
那瘦弱的人右手很恐怖,如同老树一般的枯手暴烈张开着,指甲细长锋利,完全不像是人类!
长长的金刺另一端连在易天行右手的尾指上,他微微侧头,很感兴趣地看着被自己钉在墙上的那个“人”
“吸血鬼?”
金刺从那枯手的前端刺入,然后直直穿透那家伙的小臂上臂,然后从他的肩头穿了出来,深深地扎在墙上,十分恐怖。
那家伙痛苦的嘶嚎着,却无法摆脱这恶梦。
听见易天行发问,那家伙忽然愣了愣,然后一咬牙,狂叫一声,左手化刀劈下,生生将自己的右肩斩碎,然后身形一轻,化为一道黑影,准备凌空遁走!
“锃!”的一声清脆响声。
易天行收回金刺,凌空一拳击出,道道真元如同波涛一样汹涌而出,瞬间包裹住那道黑影,在瞬息间将那黑影撕成碎片。
某处角落里发出吱吱令人牙酸的声音,易天行眉心微皱,感觉到有人正在用一种精神力量攻击着自己的神识。
他有心经护体,自然不惧,却有些担心莫杀的情况。
左手搭了个意桥,拇指轻掐午纹,指如兰花一绽。
上清雷法疾运,他望着那角落里,遥遥轻喝一声:“疾!”
角落里不知是什么样的存在瑟瑟缩缩着瘫在地上,神识被破,已成死物。 ……
一面倒的战斗仍在继续,又杀了几个偷袭者之后,仍然没有办法抓住一个活口,易天行略有些恼怒。
正这时,一个大汉手里拿着狼牙棒大步走了过来,憨头憨脑地当头一棒捶下!
那大汉浑身肌肉强横,看上去精力似乎用之不完。
易天行大喜,心想这总算找到一个不是那么脆弱的,看上去自己不会再一不留神就把他打死了。
就这么想着,狼牙棒敲了下来。
易天行随意地用手一格。
“轰!”的一声巨响。
楼间风息震荡,灰尘大作。
“哎哟!”
易天行捂着手腕,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那个大汉拼力气自己居然拼输了?虽然他敢用空手去挡那大汉的狼牙棒,如果这事儿传到欧洲,绝对可以列入本年度欧洲十大不可思议现象,但在易天行看来,自己居然被震退了一步,这才是真的不可思议。
他的金刚之身,龙象之力,什么时候吃过亏?
莫杀伏在他的颈后,淡淡道:“快些,人要来了。”
易天行点点头,双眼望向大汉的双眼,上清雷诀一探即收,瞬息间将对方的神识查探了个清清楚。
他皱了皱眉,似乎查探到的信息不怎么对路。
大汉吭哧吭哧喘着粗气又上来,狼牙棒当头砸下。
既然易天行的目的已经达到,自然不会客气,金光一闪,金棒当头迎上。
狼牙棒对金箍棒!
“嗥!”的一声狼嚎……那名大汉被猛然震飞,全身上下的衣服全部被震碎,那根狼牙棒更被震成了碎块。
易天行也不移步,当头又是一棒敲下。
金棒在敲下的一瞬间骤然变长。
长端便生生地打在了那名大汉的胸膛。
“迸”的一声闷响,那名大汉的保命功夫显了出来,瞬息间自己的身体外肤石化,硬生生抗了一棒,虽然上半身已经被打的稀烂,但还勉强留了一命。
易天行虽然这一棒没有用全力,但还是有些意外。
他把莫杀柔软的身子往颠了颠,轻轻拍拍她弹性十足的屁股,问道:“杀不杀?”
莫杀伏在他的身,头发渐渐转红,哼道:“杀。”
这是莫杀教给他的第二条原则,不要有多余的同情心。
易天行耸耸肩,菩提心轻振,一弹指尖,一粒被压缩至极至的天火粒飘飘渺渺地飞向那个大汉石化后的僵硬身躯。
天火粒触体暴燃,瞬息间将那座石雕般的身子化作了一滩泥。
易天行背着莫杀走出这幢楼房,里面已经没有一个活着的生物。
天火苗从他的身体里冒了出来,燃烧着他身上的秽物血污,伏在他背上的莫杀在火中异常舒服。
楼房大开着的黑黑门口,像怪兽阴森恐怖的嘴,而在这张嘴前,熊熊燃烧的金火里,易天行摇摇头,说了一句来香港后新学会的白话。
“做咩要挑衅我……女徒?”
第六章 吸血记
楼房之外,早有六处的灭迹队准备着,易天行轻声对那领头的说道:“注意保密,好象是些西洋人。”
那人愣了愣,然后点头进去,身后的各个小组也神情凝重地进入小楼。
香港回归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六处在这里就有了这么大的能量,易天行也觉着有些意外,想了一想,拿过一个电话,给护法团的僧侣们通知了一下这里发生的事情,让他们小心一些。对方虽然是针对莫杀下的杀手,但不见得不会对佛指舍利动心。
回到半岛酒店。
浴室里的水声不停响着,易天行靠在浴室门外问道:“好些了没有?”莫杀嗯了一声,声音显得有些虚弱。
易天行叹了口气,喊她把浴巾裹好,然后推门进去,搬了个东西垫在屁股下,便把手伸进浴缸,轻轻搭在她滑若无骨的手上。
他的眼没有转过去。
火元安静地从易天行的体内往莫杀的身体里灌送着,不过一会儿,整个浴室便被水雾罩着,别添一分朦胧的感觉,莫杀的感觉也好些了。感觉到她移动不会有大碍,易天行用大浴巾把她整个身子包了起来,湿漉漉地走到卧房,给她盖上被子,继续疗伤。
莫杀没有穿衣服,玉体裸陈于薄被之下,二人略有些尴尬。易天行为了解脱这分尴尬,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说话。
“先前用上清雷诀探查那个狼人的脑袋。有些发现。”
莫杀地红发乱乱地地在雪白的枕头铺洒着,用鼻音轻轻嗯了一声,伤后体乏,格外慵懒。
易天行摇摇头:“那人脑子太简单。所以得到的信息比较少,只是知道他们是欧洲的一个雇佣团,这次是受人所雇前来对付你。”他看着莫杀雪白地脸蛋儿,问道:“你有什么仇家?”
“根多。”莫杀以前是林家的少主事者,不知道杀了多少人,自然是仇家满天下。
易天行略思忖了下,又道:“对方故意窥探佛指舍利,那肯定是知道你是随在我身边的人,才好布这个局诱你去。看来对方对于你的行踪很了解,对于你我的关系也很明白。”
他从怀里摸出一块小冰屑。小冰屑荧荧泛着幽光,一出他的怀抱。便开始大散寒气,整个房间顿时冷了下来。
莫杀打了个冷噤。
易天行伸手搭在她的手腕上,继续往里灌送着火元。另一只手轻轻拈着那块小冰屑,皱眉道:“这就是昆仑冰魄?对方知道你是火妖灵体,所以用那个阵法和这宝贝,看来很有意思,一定是个熟人。”其实他的心里还有大疑惑。为什么针对的是莫杀而不是自己?
莫杀整个身子缩在被子里,看着十分可怜,她似乎想到了某件事情,神情黯淡了一下。
这个神情的变化没有逃脱易天行地眼睛,他皱皱眉问道:“泰梓儿以前为了对付你,曾经想过用天袈裟里面的冰雪衲,这昆仑冰魄看来虽然不如天袈裟这么厉害,但同属于寒性地法宝,看来对方很清楚你的事情。如果你想到什么,告诉我。”
莫杀咬咬嘴唇,火艳的唇上闪过一丝白印。终究,她还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易天行笑了笑,也没有追问,看到莫杀为难的表情,他已经猜到敌人当中的一个方面是谁。
楼中有昆仑冰魄,有西方吞噬魔法阵,还有那个非人类雇佣兵团,很明显,是几方势力的合作。
问题在于那个吞噬魔法阵,虽然从线条各方面看,都应该是属于西洋的玩意儿,但易天行心里总有强烈地不安,觉得那种感觉很熟悉……他猛然抬头,记起来那个感觉……正是普贤菩萨在格鲁峰中散体后,梅岭那个老和尚吸取佛性时所展示出的强大吞噬感!
可是,中土梅岭的老和尚,怎么可能和西洋的魔法阵有关系?
嗤的一声,那粒被他拣回来的昆仑冰魄在他的掌上被天火炼成一道青烟,消散在房间的空气中。
“睡一觉吧,睡一觉就好了,晚上我去给你出气。”
易天行隐约抓到事情的重点,望着莫杀微微一笑,也往床上躺下。
莫杀略略一惊,但她心里对这个青年师傅起不了什么怀疑之心,在易天行地怀抱中略挣了一下,也就安静了下来……只是年景男子的身体气息让她心头略有些乱。
火红的发丝钻进易天行地卓孔,他有些痒,轻声打了个喷嚏,把莫杀紧紧地抱在怀里。
淡淡微红的火元从他的身散发出来,温柔地包围着莫杀伤后的身体,从她肌肤上的每一个毛孔里渗进去。莫杀感觉浑身暖洋洋的,非常舒服,知道师傅正在耗着真元为自己疗伤,不由更感心安,便在这暖洋洋,温柔的感觉中沉沉睡去。
入夜,十二时,天空的月亮被云朵缓缓遮住,整个香港城在黑暗中耀着灯火,只是那灯火也显得特别黯淡。
半岛酒店大堂仍然是那样的华丽庄重,喷泉仍然在夜空里洒着水花,灯光下仍然有些红男绿女在行走交谈。
在喷泉的正前方,有两个穿着休闲运动服的西方男子正在欣赏水花的变幻,而实际上他们的目光正注视着十几层楼上的某个房间,嘴里也轻声的对话着。,当
这两名西方男子身上穿着休闲服,踩着运动鞋。但脸色有些苍白瘦削,并不像是热爱运动的夜游者,在深夜里看着不大协调。
“弗拉德,我们今晚要去拥抱地对象是什么样的人?”
“莱斯。”一位男子微微侧头。语气严肃说道:“一位东方神秘的修行者,一位有着纯净能量的女性,请保持一定地尊敬心。”
叫做莱斯的男子身材修长高大,面貌英俊,他微笑着说道:“既然应该尊敬,为什么你,智慧的弗拉德也愿意和我一起来品尝?”
弗拉德夸张地笑了笑,露出里面白白的牙齿:“活的越久,对于人生中的秘密,总是越感兴趣。”接着面色一冷说道:“更何况。我的孩子被那个东方修行者杀死了。”
莱斯唇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那孩子居然自作主张,与姓林的合作。胡乱使用亲王传下来的魔法阵,触怒了那个东方修行者,死了也是活该。”
很奇异地,弗拉德见他这样说自己的孩子,居然没有生气,反而静静说道:“你说地有道理,我很奇怪。那位东方修行者究竟有怎样强大的实力,让亲王殿下如此看重。”
莱斯拉了拉自己运动衫的下摆,摇头说道:“就算强大,也不应该是我们的对手,在这座城市,我们又不是没有和那些修行人交过手……不过,他的那个兵器很可怕,我们要小心一些。”
“吸食实力强大人类的血液,不正是我们追求的目标吗?”
“嗯。不能让亲王殿知道。”
两位血族地上位者尖声笑了起来。 ……
弗拉德抬头看了一眼黄朴色的半岛酒店,轻声道:“他们已经睡了,我们上去吧。”
莱斯点点头。忽然皱眉道:“为什么现在要穿这么丑的衣服?”
弗拉德叹口气道:“七月之后,六处正式开始在香港活动,如果我们还要穿黑礼服扎黑斗蓬,你觉得我们还有生存的空间?”
“那也不能穿耐克。”莱斯骂道:“我们应该穿阿迪达斯,那是我们自家的产业。”
弗拉德摆摆手:“耐克的假货便宜一些。”
莱斯叹道:“香港居,大不易,办完这件事情,我们还是回布拉格老家吧。”
久居香港,这西洋血族的说话,倒也多了几分中国古意。
酒店走廊里的灯光忽然黯淡了一下,好在又马上回复了正常的昏黄,所以没有人注意到有两个黑影已经像鬼魅一下滑进了某间客房。
客房是套间,两个血族全没有人类地气息,轻轻滑进了卧房,然后盯着床上。
床上有一对青年男女正抱着躺着,只是那个美丽的女孩儿全身赤裸却被薄被包裹着,那个年青的男人很规矩地抱着,没有什么香艳地镜头。
莱斯与弗拉德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却没敢移动一丝。
亲王殿早就交待过眼前这个年青男人的厉害,他们虽然是香港血族里的强者,但却依然不敢大意。
好在血族身轻体盈,最适合作暗杀的工作。
弗拉德白白的眼瞳忽然翻了几下,双手缓缓向上举起,口中无声默念着奇怪的咒文。
莱斯身上笼着一层恐怖的黑雾,黑雾之中,他的牙缓缓从唇间伸展出来,看着很是丑陋,全神贯注盯着床的二人,时刻准备迎接对方的反攻。
咒文不停地无声念着,卧室内的气息没有一点变化,下一刻,弗拉德的手掌心里忽然吐出两道淡淡的雾气,雾气殷红,里面耀着血腥的感觉,血雾缓缓向床上洒去。
弗拉德的脸上显得十分紧张,这是血族秘法中的迷血技。
终于,血雾落在了床上,床的易天行与莫杀二人身体微微一松,继续睡着。
弗拉德与莱斯互视一眼,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似乎他们都没有想到得手的如此容易。
“迷血”一中人体,人体便会马上麻醉。吸血鬼在吸血时,被吸的人往往感觉不到痛苦,正是因为吸血鬼地牙齿在插入人类颈肉时,会同时分泌一种血素。有极强的迷幻麻醉作用。
能将这种血素散出人体,当作武器,那是高级血族才能拥有的本领。
血族很有耐心,穿着运动服的两个人安静地站在床边,一直等了很久很久。
弗拉德才轻轻地向床边移去。
弗拉德在香港血族中,以智慧著称,他既然判断床上地两个人已经迷晕了,那莱斯也不再犹豫,脸上挂着优雅的微笑跟了上去。
就像两个准备品用大餐的贵族一样。
他们缓缓地俯身,准备给那对大意的男女一个死亡的亲吻!
“咯噔!”一声。莱斯觉得自己像是啃在了砖头上。
“嗤嗤!”一声,弗拉德觉得自己好象啃在了烧红的钢铁上。
随着两声惨叫在卧室里响起。两个血族再也保持不住自己优雅的姿式,狠狈地从床边跳了起来却无法跳的太远,因为他们发现了很恐怖的事情。
莱斯惊恐万分地看着自己的左胸,发现有一只手正坚定地插在自己地胸膛里,异常恐怖地捏着自己的心脏,自己体内地陈血正缓缓顺着那只手往地下淌着,嘀嗒作响。
那只手的主人是易天行。他微笑看着被自己单手举在空中的吸血鬼,很有礼貌地说道:“我的脖子挺硬的,一般人咬不动。”
莱斯这才觉得嘴里一阵巨痛,卟的一声,吐出几截断牙来,忽然想到眼前这个修行者正捏着自己的心脏,本来就很白地脸颊越来的惨白了。
易天行手掌插在他的胸膛里,捏着那个滑溜溜粘乎乎的心脏,也觉得很恶心。转头看着那边。
莫杀经过他这一夜的灌送,灵体已经完全复原了,这时候正冷冷看着床边的吸血鬼弗拉德。她的右手平伸,一道天火苗极巧妙地绕过弗拉德的脖颈,紧紧贴着他的肌肤。只要她愿意,她手指随便一动,便能用这道天火苗割断弗拉德地脑袋弗拉德时刻感受着死亡随时到来的威胁,眼珠子不停地转着,在想着办法。
他的眼珠转地极快,他的嘴却在刚才的吸血一吻中与莫杀的火妖灵体一触,被烧糊了,看着就像煎糊的两条大香肠一样。
异常滑稽……却又可怕! ……
易天行摸了摸自己有脖子,发现没有咬痕,过好象有些口水,不由异常恼火,手头紧了一紧。
他的手还插在莱斯的胸膛里,这一紧,莱斯便感觉自己的小心肝儿快要碎了,不由一声惨嚎出喉,拼命点头求饶。
弗拉德眼睛往自己颈下瞧着,若是能出汗,一定早已吓得大汗淋漓,那道火圈虽然感觉不到温度,但里面透露出来的纯正力量让他知道,自己随时有可能掉脑袋,这个认识终于让他明白,为什么亲王殿如此可怕,也对这两个东方的修行者异常紧张。
自己果然是惹着不该惹的人了。
易天行微微偏着脑袋,煞有兴趣地看着这两个可怜的吸血鬼,好奇问道:“你们就是传说中的吸血鬼?”
可怜这两个吸血鬼不敢点头,生怕自己随便一动,心便爆了,头便掉了,只好拼命地眨着眼睛,表示承认。
易天行笑了起来:“下午杀了一个,可怜打碎了,没看清楚是什么模样。”想了想说道:“谁派你们来的。”
“亲王,我们自己。”两个可怜的吸血鬼抢着回答。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伟大的佛学之易。”两鬼拍马屁。
易天行摇摇头,忽然笑着说道:“你们变个小蝙蝠来给我看看。”
弗拉德听他说起自己的儿子死无全尸,脸色黯淡起来,听见这句话却是暗自一喜,连忙说道:“伟大的……”
话还没有说完,易天行那道幽芒一样的目光已经盯住了他地双眼。瞬息之间,弗拉德感觉到一股强大无比的精神力量往自己脑中袭来,他闷哼一声,提起满身修为对抗着。
绕是如此。易天行仍然侦探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只是这吸血鬼脑子里的照西太过反人类,而且血族地精神力也十分强大,易天行忽然觉得一阵恶心烦闷,知道这个雷诀不能使用的太频繁,赶紧停下。
“谁派你们来的?”
“没有人派。”
“放了他。”
易天行对莫杀说道。
莫杀轻轻眨眼,那道可怕的杀人火圈瞬息间从弗拉德的脖颈上消失,收回她的体内。
弗拉德内心一喜,面上却扮成害怕模样:“变回本体,需要时间。您请稍微等一回。”说完这句话,他整个人缓缓地坍缩起来!缓缓变小。运动衫落在了地上,而他的人也缓缓飘浮在了空中。
卧室里一阵极奇异的能量波动。 ……
平空而生,一个浑体灰黑毛茸的大蝙蝠出现在了卧室的空中!
大蝙蝠露着血一般地大口,眼珠子往易天行看了一眼,骨碌碌转了一转,似乎在判断着场上的形势。
“你们是色盲吗?有什么好看地。”
易天行看着大蝙蝠在空中飞舞着,右手还死死地捏着莱斯的心脏。
莱斯看着弗拉德变身的蝙蝠。忽然大声咒骂道:“它要跑!”
随着这句话出口,弗拉德双翼一拍,便画出一道滑美的弧线,往窗子边飞了过去!
易天行好奇地看了自己手上穿着的莱斯一眼,心想这人怎么出卖自己的伙伴?他哪里知道吸血鬼是一种自私到了极点的种族。
易天行随手往窗边一抓,数道劲力破风而出,迅即杀至窗边,在空中织成了一道密密麻麻,穿不过去地无形力网。
嗤嗤数响。弗林德变身的大蝙蝠带着身上的无数条血丝,迸的一声摔在窗台下面。
他迅即化为人形,咯了几口血。很凄惨地扶着窗台站起身来,指着莱斯痛骂道:“丢你老母!你系咪有病啊你!”
确实,眼看着他能逃出去了,没料到被自己的伙伴一口喊破。
莱斯被易天行的手掌穿透胸膛,悬在半空中,看着十分诡异,他嘿嘿笑道: 叫你你又扔下我跑,这次可不行。”他一笑,胸膛处的伤口被扯动,心脏在易天行的手掌里变形,生痛的感觉让他又惨叫了起来。
易天行和莫杀傻了眼,心想这世界真是无奇不有啊。
易天行厌恶地把手从莱斯地胸膛里收了回来,扯下他的运动衫,擦了一下手上的恶血污液。
忽然间,刚才还在卖友求荣地莱斯,闷嚎两声,忍着胸口的剧痛,整个人化作一道黑影,以自己所能施展的最快速度,疾速消失在窗台边,就这样逃走了。
果然很卑劣。 ……
“为什么不留下他来,我知道你们两个人有这样的能力。”
弗拉德靠在窗台边上,眼睛冷漠看着易天行。
易天行去洗手间打香皂洗了洗手,对他一伸手道:“坐。”接着微笑说道:“让他走,是为了让他带路。”
弗拉德恍然大悟道:“你在他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易天行摇摇头,指着自己的脑袋:“我用神识盯着。”
弗拉德忽然沉默了下来:“你的实力高出我们太多,让我们谁走谁留都是你们自己的选择……”他抬起头,盯着易天行的双眼:“你让莱斯走,是为了找到我们的聚居地,那你让我留下,是为了什么?”
血族的胆怯终于战胜了勇猛,他迟疑说道:“自然不会是让我死,我死不死对于你,应该没什么影响。”
“还是先坐。”易天行示意他坐在茶几旁,给自己点了根烟说道:“我必须告诉你,今天下午你们对我的女徒儿出手,我很生气,而且还有你们族内的人出手,所以我必须给你们一定的惩戒。”
“怎样的惩戒。”弗拉德忽然感觉面前这个面相平常的年青人很可怕。
易天行耸耸肩:“按照江湖规矩,自然是要把你们赶出香港去。”
“那你留我下来是做什么?”
“我会一种……嗯,按你们的说法是魔法,这种魔法可以窥探对方的思想,我虽然练的不是很纯熟,但也可以用用。过有些事情需要逻辑判断的,就不能光靠窥探思想。”易天行抽了口烟,在面前吐出烟圈:“我留你下来,就是希望你能告诉我一些我想知道的事情。”
“如果是家族的秘密,恕我不能从命。”弗拉德想到亲王的可怕,畏缩应道。
易天行笑了:“别苦恼,我只是想你出卖与你家族有关联的人,出卖,由刚才你们的表现来看,你们应该做的比较纯熟。”
“你给我什么承诺。”
“我不杀你。”易天行很诚恳地说道。 ……
“问吧。”
“下午在那幢楼里除了你们血族,还有谁?”
“一个欧洲来的雇团,与我们关系不错……”
“雇主是谁?”易天行余光瞥了莫杀一眼,莫杀的神情略有些紧张。
“我不清楚,我们血族没有直接插手。”
“说,你儿子也在那个雇团里,你不要告诉我,你儿子动手之前,没有告诉过你。”
弗拉德沉默少许,缓缓说道:“雇主姓林,是台湾人。”
易天行挑挑眉毛,轻轻拈熄烟头。
“最后一个问题,那个魔法阵是谁设计的?”这是盘在他心头最大的疑问,那个魔法阵的味道与梅岭老僧太像了。
弗林德本想隐瞒……但看见易天行很强悍的目光,目光里有惜一切代价的意味,吓得他一阵哆嗦,他是个很聪明的吸血鬼,判断实力更不会出错,他知道面前这个年青人比自己家族的亲王殿更加可怕。
“亲王殿下。”
“OK,你可以走了。”
易天行摆摆手。
弗拉德舔舔手背上的血,默然穿好落在地上的运动衣,沉默着往门外走去。
易天行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香港你呆不下去了,回欧洲老家躲躲风头吧。” ……
房间里沉默很久,莫杀轻声说道:“不是义父。”
“自然是老林子。”易天行笑了笑,“去年你说过,老林子家里箐遗产箐的头破血流,看来是你那几个干哥哥见不得你这外姓女儿得宠。”
莫杀脸色有些黯然。
易天行拍拍她的肩膀,轻声道:“我们去出气。”
凌晨时分,兰桂坊拐角癖静处,一个安静的酒吧正往外泛着惨红的灯光,东欧的纹饰线条有种异样的美感。
咯吱一声轻响,一对青年男女推门而入。
第七章 捞过界
易天行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很黯淡的红光隐隐像是血色,笼罩在这间酒吧的每个角落里。酒吧里很安静,面色平静的人们或坐在小木桌旁,或轻倚在吧台旁,手中轻轻拈着杯血般的美酒,侧耳听着,约瑟夫苏克咿咿呀呀的小提琴曲像是流水一样的流淌。
唯一与场间的气氛不协调的人,是躲在一个角落里灌闷酒的莱斯,脸色惨白,酒水从他的唇角洒了下来,打湿了他新换的衣裳前襟。
上半夜,他从半岛酒店逃出来后,没有足够的胆量将自己胆大妄为擅行之事禀告给亲王殿下,而是躲回了香港吸血鬼的聚居地,喝酒解闷在他看来,那位照方的修行者虽然实力十分强大,但总不可能找上门来的。
但易天行来上门做客了,莫杀微低着头,一头红发像黑夜里的异草般轻轻飘浮着。
酒吧里的众人注意到了这位陌生的来客,有人开始皱起了眉头。
一位侍者恭谨地上前说道:“先生,本店已经打烊,这是内部聚会。”
“那我应该去哪里喝酒?”易天行微笑问道,这声音顿时惊醒了在酒乡中自我安慰的莱斯,他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似乎自己胸前那个深洞又开始痛了起来,似乎自己的心脏又被这个年青人捉在了手中。
侍者轻声说道:“本街酒坊一般都会营业到凌晨,往右转。就是一间很著名的酒坊。”
易天行摇摇头,轻轻牵着莫杀地手,走到了酒吧的正中央,他眼光轻轻扫过酒吧里的每一个人。轻轻将天火苗从指甲下吐出来,缓缓揉在自己柔软的眼瞳上。
他地眼前景象一阵轻摇,顿时看到了很多肉眼看不到的事情。
酒吧里或坐或倚的这么多人,身上竟没有什么温度,在他的金瞳之下,泛着淡淡的冰冷之意。易天行把目光扫了一圈,微微皱眉,因为他发现了居然酒吧里还有几个有温度的“人”。
“是人的,请马上离开这里。”他很有礼貌地说着话。
看见他指尖吐出的天火,听见他这句话。酒吧里的血族们自然知道来的人不是平常人,由面露凝重之色。纷纷从椅上站了起来,有几个面露醉意地家伙,也勉强支撑着扶着吧台歪歪扭扭站了起来,只有胆小的莱斯把自己地身体缩到了酒桌之下,乞求着这个姓易的年青人没有发现自己。
有几个真正的人,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见酒吧里的气氛有些怪异。赶紧逃了出去。
“血族的内部聚会也会有正常人类参加吗?”
易天行微笑望着吧台里面的酒吧老板。
老板取了一块湿毛巾,轻轻擦拭着自己有很多皱纹的脸,回答道:“今天是我们地聚会日,刚才那些客人,是我们今天的食物。”
老板接着说道:“年青的修行者,井水不犯河水,你为什么前来打扰我们的安宁?”
以血族高傲的性格,若不是他看不出面前易天行的境界深浅,他绝对不会如此温柔的说话。
易天行皱眉。目光盯着躲在酒桌下的莱斯,喊道:“出来吧,还躲着有什么劲呢?难道以为你遮住自己的眼睛。我就看不见你?”
酒吧老板生气道:“你还没有回答我地问题。”
易天行根本不理他,看着满脸恐惧从酒桌底下钻出来的莱斯淡淡道:“你们的亲王,在不在这个酒吧里?”
莱斯拼命地摇头。
易天行略感失望。
酒吧老板终于被他地屑一顾激怒了,脸色惨白,薄薄的嘴唇微微张开,冷冷道:“不管你是谁,既然你打扰了我们的进食,那就请留下来,与我们一同进餐吧。”
就在他说话的过程中,一名血族悄悄地上了酒吧的天花板,倒立着轻身行走着,一身黑风衣在酒吧的血光里,血族缓缓地来到了易天行与莫杀的头顶,那场景看着十分诡异。 ……易天行咪眼一笑道:“你们好象对某样我正在保护的东西很感兴趣,为了安全,我只好请你们离开这座城市。”
黑色衣袂轻振,那名血族指尖暴惩,挟着凄厉的风声,向着易天行的头顶扑了下来。
莱斯站在酒桌旁,脚有些发抖,都快站不稳了,看见自己的同类对易天行偷袭,瞳孔微缩,十分恐惧尖声说道:“不要!”
他的话来的晚了些,那句血族已经很鬼魅地飞到了易天行的头顶。
易天行头也不抬,一手指天,食指的指头微微一点,一道白炽的光芒从他的指头上暴惩开来,瞬间吞噬了那名滑行下来的血族身躯。
“蓬”的一声闷响,那名血族被白色光芒住,在短暂的一刻间,被这道提炼至极高温度的天火瞬息炼化,没有一丝血花散出,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没有。
易天行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缓缓向吧台走去,轻声问着那个面容隐藏不安的血族老板:“我想见你们的亲王。” ……
酒吧里依然是那么的安静,小提琴曲依然是那么的悠扬。
十几名血族此时看着易天行,发现这名年青的修行者秒杀自己的同类后,却似乎没有什么高兴的表情血族们感受到了恐惧,也明白了什么莱斯为什么如此害怕对方。
酒吧老板很诚挚地鞠了一躬,说道:“能知道强大的您地名字吗?”
莱斯赶紧说道:“他就是伟大的佛学的易。”
酒吧老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痛骂道:“又是你和弗拉德惹出来的事情!”接着转身恭谨对易天行说道:“伟大地佛学的易,亲王殿下这个月回欧洲了,可能要下个月才回来……”他看见易天行脸色似乎不太好,赶紧说道:“如果有哪位血族冒犯了您的尊严。我可以代表亲王殿下发话,可以由您自行处置。”
说完这话,他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的莱斯。
血族,真是一个很奇妙的种族,他们的 气往往是表现在自己比对方强大的时候,而当发现对方远远不是自己所能抗衡的力量存在时,他们会第一时间选择最有效,最能保护族群利益的方案。
比如:放弃某些个体成员,比如:此时的莱斯。
莱斯恶狠狠看着他:“老杰克,你会后悔你今天说地话。”
酒吧老板老杰克无所谓地耸耸肩:“除非你能活过今天。”
酒吧里其余的血族也纷纷坐了下来。心想既然是莱斯惹出地祸事,既然老杰克已经做出了决定。那自然与自己没有什么关系了,刚才已经死了一位同族,自己可不能再死了。
似乎呆会儿发生的事情与自己再无相干,这些血族又姿式优雅地品起了杯中的红酒。 ……
“杯子里是血?”易天行问老杰克。
老杰克恭敬道:“现在的同胞觉得纯血的味道有些腥,所以一般都兑着威士忌喝。”
易天行摇摇头,对身边一直沉默的莫杀说道:“这些人似乎不大了解你的性格。”
莫杀轻轻撩起自己火红地发丝,秀丽的双唇微微一紧。低头请示。
易天行点点头。
莫杀缓缓在酒吧里的木地板中飘了起来,脚尖与地板恰好有两寸左右的距离,接着一道红光闪过,她的人已经瞬间移动到一个小酒桌边,指尖耀着淡淡的金红赤芒,向着那桌上的血族刺了过去!
那名血族正在专心致志切着血淋淋的牛排,手边放着一杯血酒,看上去全副心神都放在美味上,似乎根本不会做出任何反应。
但当莫杀指尖的金红赤芒刺到他面前地时候。
他右手腕一翻!
便这么轻轻松松地一翻。杯中的血酒顿时洒了出来,在他的身前构成一道淡淡血水铺成地血幕。
哧哧数响,莫杀指尖的赤芒黯淡了些。却依然刺他他的面前,高温的天火苗,纵使这些血族存活了上百年的肉体也无抗低挡。
那句血族尖声一叫,整个人的身体缩成一小团黑影,快速向后掠去,贴在了纹着曲线的橱窗上。
他的反应很快,应对很正确,似乎对莫杀的出手早有预备,但莫杀的脸上仍然无比平静,似乎早就猜到了对方是在故作姿态。
便是那血幕挡了一挡,其余的血族们也都冲了上去,一时间,酒吧里黑影乱舞,偶有金芒闪出,各式力量撕裂着小小空间里的空气,艰险无比。 ……
易天行似乎不大关心莫杀的安危,走到吧台边上,对着老杰克示意来杯真正的酒,轻轻啜了一口,问道:“你们亲王真的不在香港。”
老杰克冷着脸看着这个奇怪的年青人:“不在。我想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难道准备挑起我们之间的战争?”
易天行静静道:“离开这座城市,我会阻拦你。”
老杰克摇摇头,笑道:“我们一直共同生存在这个城市里面,你这个要求太过荒诞了,是童话故事。”他看着场间正在拼命厮杀的同族,皱眉道:“你对那个女孩儿这么有信心?”
回答他这句话的,是场中的几声惨叫。 ……
嘶嘶几声厉声响起,酒吧的木地板上,正在拼命厮杀的众人分开,还能站着地血族。看着被他们围在正中央的那个满头红发的女孩,一脸恐惧。
莫杀的脸仍然没有一丝表情,一丝秀丽红发被她轻轻咬在唇里,模样分外魅丽。
她地左手穿入一个血族的身体。正在用天火焚烧着,那名血族被她挂在空中,身体承受着高温的折磨,惨叫不停。
她的右脚,正踩在一个血族的胸膛上,那名血族的胸骨已经全部碎了,血水,不知道是他还是他吸食的人的血水,正缓缓从那个破洞里淌了出来。
她的身后,还躲着两个血族。已经是尸首分离,却一时无法进入死神的怀抱。孤独地头颅睁着恐惧的双眼,在地上滚动着,无头地腔体躺在地板上,不停抽搐。
莫杀秀气的右手,轻轻握着一柄秀气的兵刃,这柄武器十分细长,手柄处纹着复杂的螺旋纹饰。前端是没有侧锋的细长金属刺,刺尖耀着刺眼的寒光,十分锋利,整把武器都耀着某种银色质感很明显,倒在她身后的尸首分离地两名血族,便是伤在这柄武器上。
……
“我们是杀不死的。”老杰克手上还拿着那块湿毛巾,紧紧盯着易天行的双眼。
“我的女徒儿是杀手,但认真来说,她也算是佛门子弟。”易天行认真解释道。 ……
莫杀手中那柄耀着寒光的银刃。在使用的过程中,明显是被她加持过纯正的佛性,她的坐禅三味经没有白学。躺在地上的那两句尸首分离地血族缓缓不再抽搐。腔体的断口处,隐隐散着发淡淡的金光,下一刻,两具尸首看似缓缓却又迅速地风干枯萎,往地板上坍缩,渐渐萎成两团枯肉,白光一闪,化作无数飞灰黑砾,洒在地板上。
莫杀面无表情举着手中地血族尸体,缓缓向后踏了两步,踏碎了血族残留在地板上的两个丑陋头颅。
老杰克尖声叫道:“这是什么兵器!”
围着莫杀的血族们越发的害怕,齐齐退了一步,黑色风衣唰的一声扬起,却没有什么气势。
银制的兵器本来就能给吸血鬼以伤害,更何况是被加持过无上正道佛经的银制兵器。
看着那两个血族的可悲下场,易天行终于肯定了,佛光与西洋教派的圣光应该是属性很接近的东西。
他看着老杰克的双眼说道:“告诉我亲王在哪里,我知道他没有去欧洲。”
老杰克终于定下神来,用自己手中的湿毛巾擦了擦面前吧台的木面,轻声道:“你杀了我吧。”
“好。”
既然对方已经这么诚恳地提出了要求,易天行自然很愿意随人之愿,助人为乐。
老杰克忽然又说道:“你这样踩上我们门来,不觉得很无耻吗?”
易天行微微笑道:“是你们先来踩我的。”
“可你要我们退出香港,这个要求太过分。”老杰克冷冷道。
易天行耸耸肩:“大家各有各的地盘,你们在欧洲吃饭,我吃多了才会去管你。”
“可我们在香港和你们中国人已经共同生活了一百多年!按规矩,你不能赶我们走!”
易天行也听莫杀说过这个规矩,可惜这个世界上的规矩对于他来说不是很好用,尤其是血族在香港的存在,让他感到很大的隐忧。
血族虽然卑劣,但当面临必死的境地,它们终于将自己体内残存着的血性全部涌了出来,尖叫着,嘶吼着,向莫杀涌了过去。酒吧里的灯光在一瞬间熄了,一切遁入黑暗之中。
沉默的战斗,只有银刃刺入肉体的卟哧声,风衣掠动的哗哗声,间或,莫杀手中的天火一燃即逝,在那瞬间,耀出她的满头红发,格外美丽。
易天行闭目,双手停如兰花般轻掐着午纹,一道若有若无的气息笼罩着他的全身。
他正坐在吧台边的高脚椅上,这道气息仿佛也是有形有质般。沿着他的人和椅子洒向地面,将他全部罩在气息里,在黑夜之中,展示着强大地力量。
因为。他面对的敌人也很强大。
酒吧的灯熄灭之后,易天行便感觉自己身前的吧台里有了某种变化,一股强大地精神力量从吧台里升了起来。
是老杰克,那个不起眼的老杰克。
老杰克的力量很明显比莱斯和弗拉德都要强悍许多,就连易天行都感觉自己的神识微微有些轻摇,所以他掐着午纹,结了一个上清雷诀,稳住自己的心神。
老杰克的精神力量无隙无间地向着他喷涌了过来,黑夜仿佛也变得更深了。易天行的右手轻轻搭在吧台上,感觉自己的识海中渐渐被对方撕开了一道缝隙。他叹了口气,知道自己的精神修为还是太差。至少在直接地对拼中,占不了多少便宜。
莫杀与血族们的战斗仍然在血腥地继续。
易天行与老杰克地精神战斗仍然在安静地继续。
几丝丝不易察觉地低声尖嘶,易天行微微咪眼,发现吧台内老杰克的身体正在发生着变化!原本满是皱纹地脸忽然间变得光洁无比,而他的衣领也渐渐竖立了起来,他的人的身躯也渐渐挺立了起来,一股强大的力量直接冲向了自己!
老杰克一声尖叫。身子缓缓从吧台里飘了起来,就像一个鬼一样,而他的双手如刺,尖尖的指甲透出可以斩金断铁地锋利力量,往易天行的眼中刺去!
易天行此时被他的精神力量所缚,一时不能动弹。
莫杀的红发,在黑暗中的酒吧内一闪,一只秀气的带着银色锯齿的小巧回旋双刃飞刀出现在她的手上。
呼啸破风声响起,那柄回旋双刃飞刀破空而遁。在黑暗中画了一道银色的轨迹,向着老杰克地颈处斩去!
老杰克的身体修长高大,动作却是如鬼如魅。在银飞刀临体之前,他的人倏地从刀前消失,后一刻却出现在易天行地身旁,脸上多了一道血淋淋的线状伤口,接着便是朝着易天行的脑袋一掌拍下!
嗤嗤响声在黑暗中分明刺而,双旋飞刀画了一道弧线,稳定地飞回莫杀的手里。她右手一挥,嘶的一声,斩开了一个趁着黑暗扑上来的血族,哗啦声中,不知是内脏还是什么,洒了一地,,当
易天行微微苦笑,叹了口气。
老杰克先前暴起精神力量,牵制住了这个可怕的年素人,知道自己的本事绝对不如对方,只是对方似乎大明白如何与血族战斗,好不容易偷巧找到一个机会……却听见他叹了一口气! ……
易天行轻轻叹了口气,一声声佛偈缓缓响了起来,被黑暗笼罩的酒吧缓缓亮了起来。
“是时,当更念佛初降神时震动天地,有三十二大人相,八十种小相……虚空佛身及佛功德,更无异念,心得自在。”
此乃念佛法门,专治多等分人,意指兼有淫欲、嗔恚、愚痴、思觉各病。
佛经仿若四面八方响起,实际上却是他的双唇轻轻开合念出。
佛光仿若四面八方亮起,实际上却是他的身体缓缓发亮送出。
酒吧里一下亮了起来,光明大作,易天行合什于椅上端坐,身上隐有人形光圈扩散,一震一荡,威势异人。
佛光至处。
惨叫之声此起彼伏,血族们捂着眼睛,瘫倒在地板上,浑身抽搐,身上开始冒起素烟来。
在易天行身边举爪欲杀的老杰克最惨,一只右臂离易天行的头顶不过数寸距离,却在佛光亮起的那一瞬间,嗤嗤一声响,尽化作青烟,露出一截惨惨的枯骨。
老杰克狂嚎一声,重重摔在地上,他的眼角渗着一些说不出颜色的液体,竟似是瞎了。
“佛说慈悲,我以慈悲渡尔等往净土一观。”
易天行双手合什,身上佛光阵阵,渐渐扩散开来,铺洒在这吸血鬼酒吧的每一个角落里。
青烟不停升起,每一络青烟,便是每一名血族的生命。
老杰克境界最为强悍,他倒在地上,嘴里咕哝不停嚷着,一道道尖声厉啸扑向佛光之中的易天行。
易天行的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接着唇角一绽,微微一笑。
他轻轻伸出一只手指,隔空朝着老杰克的眼间那处,遥遥一按。
老杰克顿时安静了下来,修长强悍的身体缓缓变白,接着泛出亮光……最后化为片片亮片,消失在地板之。
“锃!”的一声,莫杀将自己的寒光武器收了进去,看着双手合什的师傅,亦是一合什行礼。
凌晨四五点,易天行与莫杀一前一后,在香港安静的街道上飞掠着,偶见有警察巡街,他们也不惊动,遁身过去,终于在天光渐至之前,赶到了会展中心。
嗅着扑面而来的微腥海风,易天行默然无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杀人,不能自责。”
莫杀坐在他的身边,看着脚下缓缓击打着石面的海浪。
易天行摇摇头:“我是那种酸人……只是先前尝试了一下上清雷诀,发现精神力量确实是我的弱点,有些担心。”
莫杀看了他的侧脸一眼,没有说话,直到现在她也不明白,自己这位肉体力量厉害到了极点的年青师傅,刚才为什么会傻到和血族拼精神力。
她自然知道,易天行是在为以后注定要发生的梅岭一行在做准备,在练兵。坐禅三味经是修行法门,佛光与圣光相似,是血族最害怕的东西,他可以轻松地消灭那些血族,但如果碰见活了几千年的血族,或者说……碰见某些也会修行法门的血族,那他该怎么办?
梅岭那个枯瘦和尚显然精修佛学,如果易天行想用坐禅三味经与他对敌,那是找瘪,而且那个和尚的精神力量十分恐怖,易天行没有把握能够进入物理攻击的范围。
这是他最担心的。
“那个……叫莱斯的逃走了没有?”
“嗯。”
“那就好。”
两个人看着面前的海,又隐入了沉默之中。
他望着身后的会展中心,今天佛指舍利就要在这里展出了,不知道想抢这骨灰的家伙,什么时候会来。正是为了佛指舍利的安全,也因为他自己某种猜测,他才会执意要把血族的势力从香港驱逐出去。
“把那刀子给我玩玩。”易天行向莫杀伸过手去。
莫手取下那柄耀着寒光的秀气细刺递了过去。
“这就是吸血鬼猎人的武器?”易天行很感兴趣地端详着,忽然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莫杀:“看来老林子的那个儿子,已经不是第一次想请血族杀你了。”
莫杀微微转脸,没有说话。
“等我们去了台湾,我让老林子去打他儿子屁股,给你出气。”易天行哈哈大笑道。
莫杀看了他一眼,说道:“多树敌,不智。”
易天行沉默了下来,知道她说的是今天晚上对吸血鬼酒吧的杀伤,他想了想,微笑说道:“以后你会明白的。”
“他们一直生活在这个城市里。”
晨光已至,身后的广场上开始热闹起来,会展中心的升旗仪式要开始了,易天行伸了个懒腰,看着海平线那头浮沉的红日呵呵笑道:“我知道规矩,大家各有各的地盘,别捞过界……不过,现在已经是九七年了。”
第八章 小麻烦
著名保镖易天行,现在天天的工作就是在会展中心对面那个长堤边上钓鱼。
佛指舍利还在他身后的会展中心里展出着,虽然血族一直没有什么动静,但他仍然强烈的不安,所以敢离会展中心太远,虽然不大明白佛祖的骨灰对那人有什么用处,但他是个很执拗的人,既然凭借着那丝荒唐的猜测,推算出那人会动手,那便要一直守着。
他天天蹲在会展中心门口,有谁敢来抢东西?
莫杀也没有在半岛酒店住了,为师傅撑了一把大大的太阳伞,逢着饭点,就给他送吃的来。迎送佛骨团的成员见着自家护法在太阳底下做苦工,很是过意不去,来喊了几次,让易天行去特区政府提供的住所休息,他只是摇头拒绝。
可是他一个人在气氛庄重的舍利供奉展外钓鱼,大家的感觉总有些怪异,而且每到傍晚时,他都会支一个帐蓬,看着就像是在闹市之中野营的家伙。
“没必要这么小心吧?”
法门寺的主持小心翼翼对易天行说道。
易天行叹口气道:“你们哪儿知道这事情的复杂。”
莫杀递给他一盒叉烧饭。
他拾起白塑料小勺吃了几口,皱眉道:“甜的。”忽然想到自己一直担心的事情,很讷闷自言自语道:“就算要抢,也应该在法门寺去抢。干嘛非得到香港来抢?”
莫杀看着他脚下踩着的钓杆一上一下调戏着海面,好奇道:“鱼呢?”
“没系钩子。”易天行嘻嘻笑着把钓鱼杆拉了上来,线上果然没系鱼钩,只是坠着个重物:“特区政府不准在这里钓鱼。” ……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信徒们络绎不绝,有地是来过一次又来第二次,转眼间,佛指舍利在香港的供奉已经到了第十天,也就是最后一天。
易天行终于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也开始想着,自己是是冤枉香港血族了。
今天是佛指舍利在香港的最后一天,明天早上飞机就要飞往东北地那个岛,所以香港虔诚的信徒们抓紧这最后的机会前来拜谒祈福,人潮拥挤。竟比前几天的人还要多一些。一些特区政府的高官们也过来了,开始与诸位大德筹划最后的万人恭送法会。
易天行挥挥手。十米外一直候命的六处职员赶紧过来。易天行向他讨了个电话,拔了几个号码,电话是打到归元寺的。
蕾蕾这几天一直带着小易朱在归元寺住着,叶相僧也被易天行生生塞进了后园。
电话打到斌苦大师的禅房里,先是随便的问候了几句,易天行认真问道:“最近没什么事情吧?”
斌苦大师在话筒地那头想了想,说道:“应该没什么事情。”
“叶相僧有什么动静没有?”这是易天行最关心的事情。
话筒那边没有说话。
“斌苦。梅岭上面地老和尚到底是什么来历?你前两次都要带我去见他。”易天行问道。
斌苦大师一听他发问,就知道他又在动花花肠子,慎重道:“护法,若非必要,最好不要与那位大德起冲突。”
易天行在心里笑了笑,心想自己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杀了那么多香港血族,应该和对方已经结了很大的仇,不过梅岭老僧很王八蛋的到处吞噬佛性。自己身为佛宗护法,这仇……本来就是天生的。
斌苦大师接着说道:“那位大德法号马生……”他的语气凝重起来:“据传乃是印光大师当年的师傅,一直默默守护人间地大师。所以老衲才会请护法前去拜见。”
“于光的师傅?”易天行头皮发麻,印光是清末的大和尚,他的师傅得多少岁了……啊啊……看来这事情真的很好玩哩。
马生?马生! ……
祈福大会在会展中心里隆重召开,上万信徒拜伏于地,齐宣佛号,香港四周的海上万里无云,阳光普洒,佛息阵阵,安乐抵心,好一片人间乐土的模样。
易天行与莫杀安静地站在远处,看着那边。
莫杀低头说道:“六处消息,莱斯已经回欧洲了,没有见什么人。”
易天行皱皱眉,这种等待着对方动手的时刻最为难熬,因为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出手,那个亲王殿下,究竟躲在哪里?他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如果飞机去了台湾,易天行就不会担心什么亲王,在预计中,他会在那边找个大帮手。可是在香港,他必须小心,所以他每时每刻都盯着佛指舍利,与舍利的气息搭着遥遥地意桥,如果有人动了佛指舍利,那一定逃不过他的神识察探。
信徒们的颂经声愈来愈响,罩在会展中心地醇正佛家气息也愈来愈浓,缓缓直浮天穹,轻拂白云,场中万人无不心旷。 ……
易天行微微咪眼,忽然想到一椿事情,面色一变,抬步往会展中心的大门口走去么佛指舍利的宝塔就供奉在大门口处。
护法团的僧人正双手合什拱卫着那个黄匣子,因为已经要走了,所以佛指舍利一直藏在匣中的玻理樽里,没有取出。
他们看见易天行面上的古怪神情,不由愣了一愣,但看他易天行没有动作,所以继续念经。
易天行双眼死死盯着那个黄匣子,手指微微颤抖。 ……
佛指舍利不在那个黄布包着的匣子里! ……
今天万人颂佛。气息太盛,已经隐隐扰了他地神识,也把佛指舍利的淡淡佛息遮住。他刚才就是忽然想到这个问题,所以进前来看……不料。佛指舍利失踪了!
就这么在万千人的目光前,就这么在自己的看守下失踪了!
真是不可思议地事情!
易天行嘴唇微动,脸上还是保持着平静的神情,内心却是无比震动难道血族可以在白天出动?难道那个亲王强大到可以在护圣团的三十高僧面前偷偷将佛指舍利偷走?还是说,自己从一开始就把敌人猜错了?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黄布匣子,知道里面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佛指舍利失踪!这事情如果让外界知道,绝对是本年度十大新闻。
易天行的心,瓦凉瓦凉的,十分挫败。
密室之中,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
法门寺的住持颤抖着双手将黄布匣子从七宝宝塔上端了下来。慢慢解着匣子上的明黄布帛,他解的极慢。似乎生怕易天行说的话成为了现实。
解的再慢,最终匣子还是打开了。
果然空无一物。
法门寺住持满脸惊恐,回头无助地看了一眼易天行,又看了看密室里地诸位高僧,诸位官员,忽然一翻眼白,往后倒去。
易天行低着头。把他扶住,轻轻递了一道真元入他体内为他护住心神,交给他的弟子扶到后面休息。
密室里地所有人,不论是光头还是长着头发,这个时候脸上都只有一种颜色:土色。
许多位大师已经开始双手合什忏悔起来。
此行将佛指舍利丢了,这该如何是好?
易天行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空匣子,心里不停地在想着,那个高手趁着祈福大会的时候,万念力上冲。遮掩了佛指舍利的气息,这才能在不惊动自己的情况下将佛指舍利盗走。
可是佛指舍利一直在众人的目光之中,那人是如何做到的?
陈叔平或许可能做到。但不会是他。
梅岭老僧?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他,虽然还不能解释为什么他不在法门寺抢,偏要来香港抢,但在易天行地认知中,只有这个和尚嫌疑最大,既然他敢生吞普贤菩萨的佛性,那么对于佛祖残骨,想来也没有多少尊敬心。
只是……易天行霍然转首,喝道:“清点护法团的人数。”
众人面面相觑,光头在密室里摇着,十分迷惑,最终还是依着他的话,开始清点起人数来。 ……
数了三遍,仍然只有二十九个人,护法团的大师应该是三十人,还有一个到哪儿去了?
“我是猪。”
易天行诚恳地对大家说道:“我确实是猪,我完全没有想过应该先弄清楚大家是哪里来的。”因为看着这些大和尚脸熟,以为都是知根知底的人,没料到内部出了问题。
少的那个人,是云台寺的贯能大师。
云台寺在梅岭之上。
虽然不知道贯能大师是怎样把佛指舍利从众人眼前盗走,但事实摆在眼前,不由大家不信。
叶局长皱眉道:“我这就去打电话。”
这个电话之后,恐怕梅岭会被马上掀青成无数吨地碎土。
易天行摇摇头:“贯能已经死了。”
果然,一会儿之后,六处的职员在会展中心旁边不远处,发现了贯能大师的遗体。 ……
“看来是有人想栽脏梅岭云台寺。”叶局长脸色凝重说道。
易天行看着贯能大师遗容唇角地微笑,也微微笑了,低声说道:“看来你已经把佛指舍利交给那个亲王了,能瞒过我和这么多高僧。足见你的修为非常高明,只是为了这么一截指骨,舍弃性命也在所不惜吗?”
密室里情绪各异,忽然有一群人涌了进来。中间是一位花白头发地长者,应该是某位领寻。
这位领寻大声喝斥道:“你们怎么搞的?”使劲儿拍着桌子:“你们怎么如此马虎?”
易天行斜乜着眼看着他的花白头发,记起来这位原本是在省城里种地的领寻,是小周周地后台,自己当时还曾经拿着周逸文的工作证去恐吓过他,没料到两年之后,竟然调到南边来了。
他摇摇头也不去理他,自顾自地对六处职员发着话:“告诉秦童儿……” 海
领导见他不理自己,高声教训道:“接下来怎么办?”
特区的官员见他发火,也不好说什么。
易天行看了他一眼。随口道:“还能怎么办?打道回府。”
“行。”领寻斩钉截铁说道:“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那能怎么办?”易天行针锋相对,“难道要我们捧个空盒子到台湾去?”
台湾岛上无数信徒。正等着佛指舍利的驾临,如果不去,肯定要造成十分严重的政治影响,如果去……难道再重新做一个?
胆大包天的易天行心头一动:“噫,好象重新做一个也可以噢。”
想是这般想着,但佛指舍利上的淡淡佛性,无上尊贵。却是任何人也冒充不来的,除非……普贤菩萨这个时候还活着。
“今天夜里,必须把佛指舍利找回来!”那位领寻下了死命令。
六处的人急忙离开,开始布置关防。
密室中地僧人官员欢而散,气氛凝重,十分压抑。
却无人敢怪易天行,易天行这十天里的辛苦,他们都看在眼里地,只有怪自己修为太低。竟让对方偷走了佛宗至宝。
如果一般人碰见这种事情,第一个念头肯定就是冲到梅岭云台寺,去找那个老和尚讨要东西。
但易天行是用猜的。虽然他现在的把握已经有了七成以上,但这样贸然杀上门,却拿不出证据来,出师无名,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气张,很耗己方士气。
更关键的是,即便去了,以目前他这方面的实力,他没有一丝把握把那个老和尚收拾了。除非动用六处的力量,可是,一旦国家力量出动,梅岭上下那些老百姓可就惨了。
所以易天行选择,暂时什么都管,反正还有一个晚上的时间来思琢对策。佛指舍利,明天早上才会乘上飞机,往台湾去。
他洗了个澡,在出了这么大一件事情后,他这次洗澡仍然花了半个多钟头,莫杀甚至还能听见他在浴室里哼小曲地声音。
“紧张吗?”
莫杀跪坐在软软的床上,看着头发湿漉漉的易天行。
“不紧张。”易天行把毛巾扔在椅子上,笑着说道:“只是有点儿恼怒。”
“为什么?”
易天行挑挑眉毛:“我打赌,佛指舍利就算被他拿走,他也没有办法用。”
莫杀疑惑地望着他。
“梅岭那个老和尚叫马生,以前就靠吞噬佛性发家,须弥山上被打下凡尘的罗汉佛息知道被他吞了多少,所以他现在才这么厉害……但佛指舍利不一样,如果里面蕴含着大能力,那这种能力也是附在佛骨上的,第一天,我就仔细观察过佛指骨上的三丝红线,应该是某种禁制,马生和尚虽然厉害,但我想,打开这种禁制更多应该靠的是悟力……佛祖讲究慈悲,那马和尚一点儿慈悲也没有,肯定拿佛指舍利没辄。”
他瞎猜的,全凭直觉,但与事实相差的并不太远其实,为了对付大势至菩萨,他甚至都动过将佛指舍利里地佛性占为己有的心思,但一来感觉那舍利里蕴含的能量并不太强大,另一方面……易天行根本无法打开那个禁制他很自信,既然自己都用不成地佛宝。别人一定也用不成。 ……
莫杀皱眉道:“为什么一定是他?”她指地意思是,易天行好象很确定偷取佛指舍利的,一定是梅岭上的那人。
“因为就是他。”易天行望着她美丽的双眼,轻轻揉揉她满头红发。轻声道:“还记得刚到香港时,你遇袭地事情吗?那个雇团虽然是你那干哥哥请来的,但是楼上的那个魔法阵却是西洋魔法,阵眼里搁着昆仑冰魄,那股吞噬力我太熟悉了。”
莫杀疑惑听着。
“那道吞噬力就和梅岭的马生和尚所使用的能力一模一样,后来从弗拉德的嘴里,才知道是香港血族亲王传授的秘法。”
“试想一下,一个常居香港的血族,怎么有办法找到昆仑冰魄?怎么可能掌握马生和尚的吞噬法门?”
易天行笑了笑:“以前一直以为梅岭马生就是一个有大修行的僧人,一心想着肉身成佛。知道从哪里学了这些古怪吸噬本领。这次来香港,看见了真正地吸血鬼。却让我隐约猜到某种可能。”
“什么可能?”
“梅岭老僧最初不是和尚,而是血族,后来才入中土学的佛法,所以他地佛息平和之中,仍然带着恐怖的吞噬之力。”
莫杀睁大了双眼,难得地表现了一下可爱:“难道……吸血鬼修佛?!”
易天行也睁大了双眼,扮可爱状:“是啊是啊。好恐怖噢。” ……
“师傅瞎猜。”莫杀直是摇头,根本不信。
确实听上去像瞎猜,吸血鬼只能夜行,最惧阳光之类圣洁能量,而佛宗乃是至纯至正的修行法门,吸血鬼修佛?那比国足捧世界杯还要违背逻辑。
但易天行很坚定:“至少有很大的关系,香港血族在我们到香港后,便开始活动。”他微笑道:“我出手对付酒吧里的血族,一方面是为你出气。另外一方面,就是担心这些血族的下层人员会在这个事情里扮演很多角色,我一个人的精力毕竟有限……可惜还是没有抓住那个亲王。导致了今天地事情发生……唉!”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莫杀摇摇头:“没证据。”
易天行皱眉道:“像那个梅岭老僧,生的又瘦又丑,不是吸血鬼还是什么?”
以貌取人,真是一个极不好的人生态度。
莫杀挠挠红发,挠成一蓬乱草,快要抓狂。
易天行开玩笑了,认真说道:“佛宗讲究慈悲渡化,就算遇着妖邪,也顶多用佛光炼化之技,几千年来,从来曾听说哪个佛宗法门能有吞噬之功,此等阴毒,与佛宗之旨大悖……如果我预料不差,那梅岭老僧一定与西方的血族在许多年前有过交往。”
“梅岭之上,云台寺旁,有一株千年银杏,在藏原上我与梅岭老僧万里神识搏杀,曾经看过他居住的地方。”他顿了顿,慎重说道:“那个老僧住在那株银杏树中间,外有树叶遮蔽阳光,树木中空,看上去……就像一个棺材。”
“今天从斌苦大师那里了解到老僧的年龄。”易天行站起身来,看着玻理窗外的香港景色,冷笑道:“活了几百年,不见诸仙界名册,非道非佛,生的像僵尸一样,他不是血族谁是血族?”
“当然,还有一个最明显的证据。”
易天行转过头来静静说道:“那个老僧法号马生,你想想这个谐音在血族里是什么?你应该很清楚血族里地那些称谓。”
“Anarch,Ancilla,Elden?”莫杀皱眉轻轻吐着西洋单词的音节,Elden是血族中的长老,能力强大……莫杀忽然抬起头来,脸上带着惊愕地神色。
“难道……马生就是……Methuselahut?”
“不错,就是Methuselahut。”易天行微笑着点点头:“传说中,活了上千年的可怕的血族。”
“瞎猜的。”莫杀提醒他。
易天行点头表示承认:“我本来就是瞎猜的,不过瞎猜往往就会撞上正确的结果。”
莫杀摇头:“问题是你只有一个晚的时间。”
佛指舍利明天就要往台湾供奉,就算易天行是易半仙,铁口能算,梅岭老僧马生是一个貌美如花的精灵,这种真相对于这件事情也没什么帮助除非他能在一夜之间,去梅岭抢回佛指舍利,或者,重新生一个佛指舍利出来。
易天行叹了口气道:“不知道对方有什么办法,可以遮去佛指舍利的气息,我现在根本不知道佛指舍利在哪里,怎么去抢回来?”
“所以你就当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莫杀生气地看着自己的年素师傅,他此时正躺在沙发上抽雪茄,一点没有着急的样子。
“我负责保护佛指舍利的安全。”易天行将雪茄轻轻搁在旁边,笑嘻嘻道:“我已经尽力了,可还是被人偷了,这不能怪我。”
莫杀很鄙视他。
易天行举手投降道:“其实是这个样子的,如果没有猜错,今天与贯能大师接头的肯定就是那个亲王,亲王估计会傻到直接往深圳扑,要知道六处如今在南边洒下了不知道多少人,所以这枚佛指舍利,一定会在外面周游列国,然后在某一天,会送到梅岭,与其我们到处去找,不如等到佛指舍利被送到梅岭,然后……”他用力地挥了一下拳头:“然后我们再去抢回来!”
莫杀耻笑道:“都建立在一个沙塔式的推理基础之,风一吹就垮了……如果佛指舍利不是梅岭老僧抢的,你就在省城等一辈子吧。”
“这句话很长啊。”易天行表扬道:“所以我们现在只能祈求,我所判断的这些东西都是正确的。”
“赌运气?”
“正是。”
“那明天去台湾怎么办?不能真捧个空盒子去吧。”
易天行双手在自己身前划了个圆,微笑道:“去年年初,一位大人物曾经对我说过,我们每个人只能影响自己能影响的区域……所以这件事情,该别的领寻操心,我就不操心了。”
夜色渐深。
一直语笑晏然的易天行,在莫杀熟睡后,走到了落地窗边,窗外猛一道闪电掠过,耀亮了他的脸颊,白光照在他的双眼中,他的眼瞳里闪过一丝极重的煞气。
雷声至,暴雨降。
酒店的门被人推开了,一个满身湿淋淋的和尚哆嗦着走了进来,雨水从他的光头上往地毯上滴答着。
“叶相,你这混俅怎么来了!”
易天行异常愤火。
第九章 人人都爱叶相僧
“师兄啊,在省城呆着总觉得心绪不宁,好象你这边出了什么事情,师傅就喊我过来了。”
“斌苦是个老混俅。”
“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大事儿。”易天行笑咪咪地用毛巾给他擦光头,“你明天就回省城去,我儿子老婆还等着你照顾。”
叶相僧秀气的眉毛纠在了一处,被雨水打湿的光头被易天行擦的锃亮。
“是不是舍利不见了?”
半岛酒店的房里沉默了许久,易天行叹了一口气。
“你什么时候学会算命的。”
叶相僧微笑着一合什,如玉石般秀气润美的手指耀人眼目。
客房里忽然传来易天行的一声惊叫。
当天夜里,这间客房中,佛光大盛,血光小现,间杂着易天行的咒骂声直冲云宵。 ……
“疯子,这个世界上都他妈的是一群疯子。”
易天行咬着牙齿咒骂着,空姐们觉得这个人有些疯癫,下意识地都离他比较远,就算送饮料的时候,脸上挂着的微笑也有些尴尬。
坐在他身旁的叶相僧脸上微微有些发白,微笑道:“事情解决了,不是很好吗?”
“好个屁!”易天行快速的咒骂着,“我昨天晚上肯定是发疯了,才同意你这个疯子出的主意。”
叶相僧下意识将自己地左手收入宽宽的僧袖。微笑道:“之所以你会答应,是因为你也知道这件事情很重要。”
“切!”易天行恨得掐死他,“有屁的重要?难道少根佛指舍利,两岸就要开战?”
“佛指舍利可以消除战箐戾气。可以同人心思,要忘了,那海峡之上,去年还有过一场演习的。”叶相僧轻轻颌首道。
“你是菩萨。”易天行满脸凝重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舍指渡生算是功德,冒充佛指舍利,难道不是罪过?”
叶相僧俊美地面目罩在淡淡慈光之中。
“舍利出巡,只要能起到淡化戾气,感悟世人的效果,真假又有何干?”
“回去吧,回去养伤。再者,知道什么时候大势至菩萨就会下凡。在外面跑,对于你来说太危险。”易天行望着他十分诚挚地说道。
叶相僧摇摇头:“你最近杀人太多,我得来看着你。”
看着正前方,法门寺住持紧紧抱着的黄布匣子,易天行一丝痛涌上心头,喃喃道:“慈悲和发疯没什么区别。”
昨天夜里,叶相僧趁他不注意毅然断指。又逼着易天行用九天玄火细细炼化,折腾一夜,渡上佛性伪造红线,才算是做了一个假的佛指舍利。
在易天行看来,为了佛祖的遗骨,而要断自己师兄一根手指,这纯属发疯,但在叶相僧看来,能够完成舍利出巡。感化两岸三地信徒,是为慈悲。
在信念上,易天行远没有叶相僧执着。也不认为舍身饲鹰是多么高尚的事情,所以从昨天夜里到现在,他又是心疼,又是生气。
除了知道这件事情的他、莫杀、叶相僧之外,其他的人心疼,不生气,异常高兴。
佛指舍利失踪不过半天,便被大神通的佛宗护法易天行找了回来,百名大德齐颂佛号,叶局长及诸位领寻暗自在心里拜佛,无比喜悦。
易天行黑着脸不告诉他们这舍利是怎么找回来的,别人也没有人敢问他,因为谁都能看出这位护法大人今天心情特别糟糕。
护法团地成员不知道他身边的叶相僧是什么时候出现地,一路上念心经诵佛之时,也没见叶相僧合什为礼,略感讷闷,好在有些僧人也识得叶相僧的身份,知道易天行便是出身于归元寺,以为是为了抢回佛指舍利易天行临时请的帮手。
好在舍利回来了就行没有人能发现如今护法团保护的佛指舍利是假的。
菩萨肉指,被天火炼化,又岂是凡人所能识破。
只是有几位修为精湛的老僧略觉有些奇怪,怎么今日的佛指舍利上地佛性较失踪之前……要“新鲜”许多?但他们一丝都没有怀疑这是膺品,舍利不是古董,青铜器泡粪坑三个月能泡成周朝物事,舍利泡在粪坑里三个月,也不可能泡出佛性来。
下午一时三十分,港龙航空的飞机缓缓降落在桃圆机场上。
台湾方面早已经准备好了车队,其中最惹人注意的,便是用来供奉佛指舍利的那辆花车,花车上布满了各式鲜花,鲜花正中,是一方八层宝塔,与香港那座宝塔相似,也是七种宝石镶嵌其上,看着煌不宝气,尊贵无比。
有了香港之失,法门寺住持晕倒一次之后,再也不敢让佛指舍利离开自己身边,颤巍巍地捧着黄布匣子上了花车,恭恭敬敬放入宝塔中,便强撑着身体,站在花车之上。护法团的僧人们也抽出十二名上了花车,前四后八,小心供卫着,谁也不敢再犯上一次的错误,把舍利的安全都交给易天行一个人管,护法神通再大,也过是一个人。,当
花车之上,鲜花朵朵,光头个个,相映成趣,美哉妙哉。
第一站供奉佛指舍利的地方,是台湾大学的巨蛋体育馆,馆外已有二十六名女信徒手持拈香古灯鲜花相迎,迎入馆内。众人才发现满馆都布满了桃红蝴蝶兰和粉白桃花。
看着装着佛指舍利地黄布匣子被郑重放在鲜花簇拥中地法塔之上,他赞叹道:“断指能有红粉熏染,又有佳人相伴,这待遇总算是丝许补偿。”
能明白他这句话意思的。只有他身边地叶相僧与莫杀两个人。
黄布匣子被缓缓打开,露出里面的真空透明罩。
罩中一截乳白指骨散发着淡淡地气息,指骨中空,上面隐有三丝红线。
易天行微微闭目,一道神识渡了过去,激发了那截指骨中的佛性,刹那间,只见宝光骤现骤隐,佛息缭缭。
信徒及僧人们喜悦现于面,齐拜于地。俯首叩拜。
“你的造假手艺不错,将来可以试着往温州方面发展发展。”
叶相僧唇角含笑望着罩中的那截指骨。轻声说道,他在文殊院讲法堂之变前,也是个爱开玩笑的和尚,那日之后,整个人才沉稳起来,今天知道易天行心疼自己舍指之举,所以刻意讲些轻佻话儿。安抚一下易天行满肚子的怨气。
易天行没接他的话茬儿,将双手往身后一负,便往巨蛋体育馆外走去。
抢佛指舍利的人估计不会来了,体育馆里放着的是一个假货,他自然不用再天天守在这里,但这毕竟也是叶相僧的手指头,再弄丢了,难道准备让叶相僧演八指圣僧?所以他很认真地叮嘱诸位大和尚要好生看管,这才离开。
本来佛指舍利地失踪。只是让他感到有些窝囊,但叶相僧断指之举,却让他感觉到了迫切的压力。他必须得把佛指舍利找回来,这样才能把假佛指给叶相僧重新安。
嗯,虽然已经变成乳白色地骨头,不知道能不能安得上,安上了还有没有用,还能不能竖中指骂人不过有蕾蕾和老祖宗在,易天行还是很有信心嘀。
先前说温州,这出了台湾大学门口,才发现真有一个温州公圆。
公圆门口早已停着几辆轿车在迎着。
“小姐回来了。”
车旁的人们低头敬礼,莫杀点了点头,领着易天行和叶相僧上了车子。
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是台湾方面的接待人员,看见他们准备上车离开,赶紧上前准备说些什么,但旁边早有穿着西装的人笑咪咪地应付了,接待人员似乎明白了什么,也不再拦阻。
“可能是怕我们借机偷渡,又会引起政治问题。”易天行坐在汽车的后座,伸了个懒腰,对叶相僧解释道。
车队开动了,一溜的好车子在阳光下反着光,吸引了台北街头路人地眼光,以为是哪个企业的小开带着女友来看佛指舍利。
初秋的台北街头嗅到一丝片天的味道,树叶仍然如蒲扇般张着绿绿的大叶子迎接着人们,微炽的阳光从树叶间透下来,照在街上的行人头上。
飞机降落在桃圆机场后,莫杀便沉默了起来。
易天行知道她在担忧什么,微笑着伸手到副驾驶座上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说道:“你算是地主,等闲下来,请我去吃你说了很多遍的魺仔煎,别忘记了噢!”
莫杀笑了笑,轻轻捋了一下红媚地发丝。
车队沿新生南路向北,然后在一个街口往西转,沿着忠孝东路忠孝南路一路向西,过了忠孝大桥……“忠孝不能两全,该怎么办?”莫杀忽然问道。
易天行摆摆手:“你想多了。”
过了淡水河,车队又开了很多,才在一处偏静的庄圆外停了下来,庄圆占地极大,里面望去是极大极阔的草坪,草坪里面隐有流水,水头九曲,高树参天,几幢独立地小楼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庄圆里。
铁门缓缓打开,里面传来保镖的声音。
“欢迎小姐回家。”
莫杀冷冷的嗯了一声,接着转头对易天行说:“这就是林家。”
“你这寻游比较弊脚。”易天行呵呵笑道:“任谁都知道。”
车子在一幢西式风格的建筑面前停下,众人走进这幢建筑。才发现里面十分地幽静,四处可见佛像观音像,檀香阵阵,布置的宛如一个念堂一般。
上了三楼。进了一间卧室,易天行缓步走向床边,床边有一位僧人正在轻声念经,他没打扰,只是将眼光投向床上。
床上雪白柔软的大枕头上,林栖衡不复两年前的儒雅风采,双眼微凹,脸色不是很好。
他挣扎着要爬起来,易天行摇摇头。
“看样子你这两年过地不咋嘀啊,老林子。”
林栖衡苦笑道:“孩子们不争气。为竺阿堵物,天天在家吵架。吵的我也累了,今天没去机场接先生,先生不要见怪。”
“怪怪,都是钞票惹的祸,你以后还是少给些钱我花吧。”自从知道自己前世是善财童子之后,易天行便再也没有想过赚钱的事情,似乎林栖衡与莫杀的存在。就是为了给自己送钱似的,他虽然厚脸皮用着,但毕竟心底很不好意思。
林栖衡笑道:“已经有一年没有打过钱去鹏飞工贸了。”他看着莫杀微微低着的面颊,老怀安慰道:“这孩子没让我失望。”
莫杀直到这个时候才走前去,轻轻坐在床边,缓缓握住林栖衡的手。
林栖衡望着她看似平静,其实隐含激动的双眼,柔声道:“你那几个哥哥不成器,总认为我将遗产留给你。这不公平。虽然你一直不说,但我也知道,这些年来。他们针对你做了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他忽然咳了几声说道:“孩子,但他们毕竟是我地亲生骨肉,我也没办法。”
莫杀微微点头。
易天行忽然说道:“我不会帮你管教小的。”
林栖衡见他一语道破,苦笑道:“先生真忍心看我家破人亡?”
易天行耸耸肩:“老林子你真是糊涂了,你现在手上地钱也算是多如牛毛,这遗产谁不眼红?我看你还是把钱都分给自家崽吧,反正莫杀对你的遗产也没有什么兴趣,而且她现在跟着我也挺好的……将来你如果在台湾呆不下去了,来省城,省城养老的地方多。”
林栖衡缓缓地摇摇头:“把遗产给莫杀,正是想借她的手把钱给先生,先生这些年来虽然……花钱比较凶……咳咳……”
易天行难得的有些脸红。
林栖衡继续说道:“……但先生,总是将钱花在应该花的地方上,修桥铺路这些事情还是做了不少……”
这话确实,易天行这两年里确实做了不少善事,只是不为人知,虽然在他看来,只是自己随手帮帮别人地忙,又是自己的钱,怎么这善行也算不到自己头上,但在林栖衡看来,这位易先生,却真正是佛缘福泽深厚,慈悲渡人之人。
“修桥铺路无尸骸。”易天行眉尖一耸道:“我是善人,只是觉得你我的钞票似乎来的太容易了一些,所以帮你花花。”
林栖衡挣着靠在枕头上,莫杀赶紧扶着。
“先生说话有理,我正是想着,七七年之后,我的家产,全来自上天眷顾,若到死时,应该归于上天才是,若留给子孙,只怕不是福泽,反是烦恼。”
“我最近事情比较多,今天是来看看你。”易天行说道:“至于你的那几个儿子,我不会管,但是如果他们还有什么动作,你知道我这人比较小气,又很喜欢莫杀,说不定到时,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林栖衡无力地点点头:“那些小兔崽子,根本不懂得敬畏之心,先生替我出手惩戒,也是美事。”
易天行摇头道:“若我出手,只怕你要心痛了。”不等他回答,他看了一眼在床边一直念经的僧人,静静道:“你之所以想将遗产留给莫杀,是这位高人出的主意?”
易天行说着看了一眼床边一直念经的僧人。
“这位是我地好友,证严法师。”林栖衡声音有些虚弱。
一直安静跟在他们身后地叶相僧忽然皱皱眉。走上前来,轻轻搭上莫杀的肩膀,一道纯正至极地佛息透过莫杀的火灵之体,缓缓灌入林栖衡地体内。
瞬时间。林栖衡只觉体内无比舒畅,一股清凉温润的气息在自己的五腑六脏内行走着,顿时化去了一直郁积于内的种种不适他本来就只是因为林氏家族遗产之争动了火气,今天见着易天行,知道自己身世可怜的养女以后有个依靠,心中忧患已经去了一半,再被叶相僧治了一治,自然马上就见好。
安坐于旁念经的证严法师,忽然停了声音,略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来。看了叶相僧一眼。
叶相僧轻声道:“见过法师。”
易天行也对证严法师行了一礼,这位法师或许没有多大的修为。但他的德行却是举世公认的。
证严法师知道这两位都是大人物,赶紧站起身来回了一礼。
留下莫杀与林栖衡二人在房间里父女谈话,又喊管家给叶相僧找了一间安静的房间静养,易天行与证严法师缓步走上了草坪。
“法师,慈济功德会应该也需要钱,为什么不让老林子把钱全捐给你们。”
慈济功德会是证严法师办地一个慈善组织,分国界民族。全力投入世间的救灾行支,一向得世人信赖尊重。
证严法师微笑道:“林施主地钱太多,放不下,亦不敢放。”
这话明白,若一个慈善组织忽然变成了台湾最有钱的地方,很多麻烦事情会随之而来。
易天行摇摇头,苦笑道:“能用多少是多少。”忽然叹道:“别人是愁没钱花,咱们这伙人是不愁钱该怎么花。”,当
他忽然想到一件事情,望着证严法师如古井般平静的双眸。慎重问道:“听老林子讲过,法师曾经在台湾时便曾预言,他会在大陆找到我。”
证严法师微微颌首道:“此乃佛缘。却不是预言之术,只是感悟之能。”
易天行皱眉道:“证严法师能帮我看看,我将来会遇见什么吗?”
证严法师略一诧异,仔细观看他的鼻根眉骨,看了许久之后,却是一叹息道:“往前看,无穷无尽,往后看无穷无尽,小僧蒙昧,不得其中真义。”
草坪上的流水蜿蜒向着远处流去,直抵天地之间,宛如无穷无尽。 ……
晚饭的时候,林栖衡的三个儿子带着自己地妻子和孩子都回来吃饭,难得的家族聚会却被易天行破坏了气氛。
因为吃饭前,莫杀孤苦伶仃地望着他,不肯说话,终于让他投降了,答应代老林子出手整肃一下家风。
几个小孩子正围着莫杀喊姑姑,一向冷冰冰的莫杀,难得脸露出温柔笑容,将自己带来的事物分发给这些可爱的小家伙。
她对自己年青的师傅有极大的信心,虽然不知道这种信心是从何而来,但她相信,易天行一定能把这出台湾家庭伦理苦情剧变成轻松愉快的我爱我家。
叶相僧与证严法师用了些素斋,便去休息了。
三个儿媳妇穿着极雅极贵,却满脸不安地看着自己的公公,神思全不在自己面前地美味佳肴上。
林栖衡自顾自吃着面前的饭菜,似乎根本不担心自己的儿子们会有什么样地下场。
就在吃饭的途中,林家的三个儿子被易天行叫进了一个房间。 ……
过了很久之后,易天行拿着牙签,挑着食屑,横着步子,极台的走了出来。
林家三个儿子老老实实跟在他的身后,一脸恭敬。
林栖衡放下筷子,对易天行微微点头示意,表示感谢。
直到很久以后,还是没有人知道易天行在那个小房间里对这三个林家儿子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但从这一天起,那三个敢对自己妹妹下毒手的小崽子算是安稳了下来,再也没有对莫杀起过歪心思。莫杀是知道自己这三位哥哥当年下手的很毒,所以猜到易天行一定是用了某种非常可怕的手段,才压住了他们的不轨之心。
“事情是老三做的,但老大老二也都默许了……过毕竟是老林子的儿子,你也是他们孩子的姑姑,所以我没有杀他。”
易天行解释道。
莫杀感激地朝他点点头,她是火妖灵体,在人间最易感觉孤单,所以比一般的人更看重亲情,纵使对方不义,但她仍然宁肯往好处想。
叶相僧合什颂佛,略感欣喜,觉得易天行终于不再胡乱杀人了。
只是这一合什,却只有九根指头,缺的那根上绑着白白的绷带。
莫杀轻声道:“师叔慈悲。”
易天行看见他的残缺手指便是一脑门子恨,冷声道:“你就看他慈悲吧,总有一天要慈出祸事来的。”
没办法,叶相僧就是这样的一个慈悲人,一个没有睡醒的菩萨,一个人人都喜爱的家伙。 ……
夜已经深了,莫杀去和林栖衡说话,她最近几年很少回台湾,难得回家一次,自然要在榻前尽尽孝。
其实在易天行的心里,之所以今天会揽上这个家务事儿,而不是扛着金棍砸死了事,一部分是看在莫杀的面子上,一部分是打心里觉得林栖衡这个人不错。
钱财是极易令人智昏的一种存在,林栖衡却能知天顺命,不把钱财看的重要,而且这些年来,将莫杀从一个小女婴慢慢养大,也算是个善人。
叶相僧微笑着望着他:“是不是很羡慕这种家庭的感觉?”
易天行笑了笑,说道:“说来也奇怪,哪怕是这种涉及争遗产的争斗,你死我活,也算家庭内部矛盾,我连这种矛盾都有些羡慕……毕竟我从小是一个人,连演家庭伦理剧的机会都没有。”
叶相僧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易天行安静说道:“师傅说过,老牛是我干爹,将来去天上,我得去找这干爹叙叙旧。”
说到天上,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天,台北的夜空和省城差不多,都不怎么透亮,星星闪烁的光芒被城市上空的烟尘阻拦反射,焕散成微弱的光,但依然能让观星者感觉到,这头顶的苍穹极幽极远,深邃不知尽头。
“我出去一下。”易天行说道。
“去哪里?”叶相僧略有些诧异,没听说过除了林家,他在台湾还认识什么人。
易天行笑了笑,轻声道:“这是我和某人之间的一个秘密。”
第十章 狗狗
夜色已深,但台北市南阳街的一幢建筑上,安静的室内灯光仍然未灭,辛苦的学子们还在上课,书香遍地。
建如补习班是台北一家著名的补习班,尤其是化学补习班更出名,报名的学生非常之多,排课往往要排到很晚的时候,所以这是常景。
化学补习班的铺寻老师是一个姓陈的中年人。这位陈老师是九六年初应聘来的,开始的时候,学生还觉得他教的化学课比较生涩,但后来谁知道越教越好,几次考试之后,强悍的成绩让建如补习班化学好的名声一下子打了出去。
陈老师在补习的圈子里出了大名,很多家长慕名而来,也有旁的补习班来挖这位陈老师的墙角,像什么台北儒林,台中东化,甚至还有宜兰的一所学校也来递高薪诱惑。
但他总只是淡淡地推推自己的黑色塑料眼镜,不予理会,因为这样,建如补习班的发起人刘衡广对他更加看重,月资和补贴也是越惩越高。
合上文件夹,陈老师推推自己的黑边眼镜,看着讲台下黑压压的一室学生,清咳了两声,说道:“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了。”
他站在讲台上,并没有像以前那样,课程一结束就当先走出去,反而这样安静地站着,似乎在等什么人。
来补习的学生们略感诧异,从讲台前走过。恭敬地对他行礼告别。 ……
“是先说话再打,还是先打再说话?”
学生们已经走完了,教室里的灯光照拂着无人地教室,略显寂廖。陈叔平微微转头,看了一眼那个正懒洋洋斜倚在教室门口的年青人。
易天行耸耸肩:“先吃饭吧,肚子空着打架不是什么好主意。”
陈叔平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走下讲台,顺手将自己腋下的文件夹递给易天行,让他帮着拿着。
易天行似乎是随手接过。
一递一接,似乎平常,但教室里隐隐有气息流动。
嗤的一声,易天行地手指一触着文件夹,文件夹迅即在高温下被烧融成一道青烟。
陈叔平看了他一眼。静静道:“不错,进步的很快。”
易天行无所谓地弹弹手指道:“得防着点儿。” ……
确实得防着。这两个人虽然可以闲唠家常,但如果真的有机会将对方一招击毙,想来他们谁也不忍心错过那种机会。
所以他们两个人在台北的街上行走,仍然保持着一米五左右的距离,时刻保持着警惕,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对方便会突然抢先出手。
寻到一个小吃摊。陈叔平熟门熟路地坐了下来,用有些弊脚的台语呦喝道:“来一碗魺仔面线。”
易天行见他没有给自己要,只好苦笑着挠挠头,要了一杯奶茶慢慢啜着。
陈叔平埋头吃面,过半分钟时间,碗已见底,汤汁亦无,他抬起头来,扯了餐巾纸胡乱擦了两下嘴巴。望着易天行说道:“两年之期倒是挺快。”
易天行好奇道:“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赴约?”
陈叔平道:“佛指舍利往台湾来,虽然我一向不怎么看时政新闻版,但也是知道的。想来你也会跟着来……”他望着易天行鄙夷说道:“好一身本事。却给这些凡人当保镖,真是下作。”
易天行反唇相讥:“你也一身好本事,却给这些凡人教书赚钱,能高到何处?”
陈叔平听他说到教书,一直没有一丝表情波动的脸终于露出笑意:“教书的快乐,又岂是你能懂得的?”
易天行皱皱眉,心想自己光教一个鸟儿子就累得够呛,确实没瞧出教书有什么快乐。
不见陈叔平怎么动作,一道极浑厚地结界罩在他们二人坐的小桌上,阻了旁人偷听地可能。
“上次鄱阳湖一战,老陈你的心思我也算了解一些。”易天行啜了一口奶茶,“人间真这么好?你居然不愿意回天界。”
“哼!”陈叔平冷哼一声,“我的事情没做完,怎么能上天复命?”
“什么事?杀我?”易天行笑道:“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两年前,陈叔平只有两成本事残余,仍然和他斗的难分难解,如今陈叔平已经全部复原,易天行却有信心与其一战,这便是两年间自身修为增加带来的信心膨胀。
他好奇看着陈叔平没有一丝伤痕的脸,问道:“你地肉体也算强悍,那么重的伤,居然没留下什么疤来。”
这句话刺痛了陈叔平,身为仙班一……“犬”,却被那些自己以为卑贱的凡人用武器偷袭,打成重伤,这事儿始终让他耿耿于怀,他冷哼道:“总有一日……
易天行赶紧吐出吸管,挥手阻止道:“别,你答应过我没那一天的,你不要忘了,当天你是用三圣母起的誓。”
在鄱阳湖的小岛上,他曾经逼陈叔平发过誓,不会因为九江一役,而对世间进行报复。
陈叔平火火上冲,吼道:“你个王八犊子!”
“骂吧。”易天行没所谓地摊手表示欢迎,反正言语攻击对于厚脸皮的他没有什么杀伤力。 海 ……
“陈狗狗,听说你在台湾过的不错,钱赚了不少啊。”易天行此行对人有所求,所以言语上比较温柔。
“嗯。”陈叔平随口应道:“台湾的学生和江西地学生一样比较辛苦。所以补习班很有市场……我也没想到当补习老师会这么赚钱。”
“你现在教什么?”
“化学。”
“嗯?”难怪易天行会吃惊,因为陈叔平以前在九江四中是教数学的。
陈叔平冷冷道:“那夜在九江被那群小兔崽子用化学武器暗算,所以老子我想把化学弈明白一点。”
易天行噗哧一笑,险些将嘴里的奶茶喷了出来。笑骂道:“那我劝你还是赶紧改行学核物理吧,那东西可比化学武器厉害。”
“闲话少提,我知道东北方向海中有个无人小岛,我们去那里动手。”
陈叔平双手平放在食桌,十分稳定。
易天行挥挥手:“别慌,不要动不动一见面就打架。”他压低声音说道:“我说狗狗,天庭派你来追杀我,总得有个原因,你得让我死明白啊。”
陈叔平忽然叹了一口气。
“你只是目标之一,我上次去省城被大圣爷教训了一下。其实不是冲着你去地。”
易天行眉头皱了起来:“难道你地目标是叶相僧?”
“我不是傻子,玉帝也不是傻子。”陈叔平耻笑道:“须弥山与西天净土的争斗。天庭眼下只是一个帮闲的角色,组了上三天,四处扑杀佛性,只是天庭的一个表态……毕竟须弥山现在已经山中无佛了,但是……”他加重语气道:“天庭暗中培植道门,可以杀罗汉,却不会真的灭菩萨。”
...
不等易天行说话。他接着冷笑道:“万一将来佛祖找到了怎么办?如果天庭暗中把普贤文殊都给灭了,玉帝难道不怕佛祖动火?所以大家都各自留着退路,像普贤文殊这种至贵菩萨,我们是不会动的……这样一来,将来劫后也好再见面。”
“天庭就算墙头草,这摆动的姿式似乎也不大漂亮。”易天行双眼盯着他,讥讽道:“为什么天庭要帮着西天净土,来扑杀须弥山留在人间的力量?”
陈叔平确实有些好为人师的恶癖,详细解释道:“就好比。一条街上住着三个邻居,守着一大堆金矿,邻居甲偷袭邻居乙。那邻居丙目前就有两种选择,一种是见义勇为,为邻居乙报仇,一种是帮邻居甲作恶,将邻居乙斩草除根,如果换作你,你会怎么做?”
“报警。”易天行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问题是这三个邻居上面,没有警察敢管,而邻居丙身处甲乙之间,一定要做出某种表态,不然邻居甲这么凶悍,说不定会动了顺手灭掉邻居丙的心思。”
陈叔平讲地深入浅出,循循善诱,颇有名师风采。
易天行耸耸肩:“可是看不出来天庭须弥山西天净土之间能有什么金矿。”他接着问道:“西天净土对须弥山动手,总得有个理由不是?天庭也不可能啥都不明白就来帮西天净土吧?”
“谁知道?也许是玉帝一直觉着佛祖当年抢了他太多风头?”陈叔青学他一般耸耸肩:“我们只不过是小的,如果真知道这么多内幕,就不用来人间下乡了。” ……
易天行忽然想到件事情,说道:“你说天庭在留后路,对菩萨动手,可是你们仍然命上三天去杀过幼年叶相僧。”
陈叔平摊手道:“杀死了没有?很明显没有嘛。”
原来叶相能活到今天,另有原因。
易天行冷冷道:“可几百年里,叶相明显已经投了很多次胎了。”
“这关我们什么事。”陈叔平嗤道:“去年普贤菩萨于雪峰坐化,难道也准备栽在天庭身上?”
“不要急着洗白,就冲着天庭扑杀别地罗汉佛性,估计将来佛祖找到了,你仍然逃不了干系。”易天行笑道。
陈叔平讥诮道:“我过就是一打手,就算将来找到佛祖,他也自去找玉帝麻烦,和我有甚相干?”
易天行忽然问道:“普贤菩萨坐化之后,你有没有察觉什么异象?”
“异象倒没有。”陈叔平回答道。接着舔了舔嘴巴,撤了结界一瞬,喊老板拿了一个油乎乎的鸡腿。
易天行心头一松,却听着他地下一句话。险些一屁股摔到地上。
陈叔平把结界重新设好,一面撕咬着鸡腿一面随意说道:“不过大势至菩萨下来了一趟。” ……
“大……大大……大……势至?”易天行抖着声音说道:“他下来过?”
陈叔平觉得很莫名其妙,问道:“普贤菩萨坐化,须弥山最强大的残留力量消失了,他肯定要下来看看,这有什么古怪?”
“没什么。”易天行忽然涎着脸说道:“狗狗哥,怎么说,我俩也是寻弹轰出来的生死之交,你告诉我,这下凡不是得十八年吗?怎么大势至菩萨说下来就下来?”他很担心大势至菩萨。看陈叫兽先前说的,似乎叶相唯一应该担心地。就是大势至出乎。
“谁告诉你要十八年?”
“嗯……”易天行想了想,还是没有说泰童儿地名字,免得又激怒了陈叔平,说道:“是我在归元寺里结识的高僧。”
“愚夫。”陈叔平一挥手。
易天行追问道:“可是上三天记载里面,天庭下来的仙人,都是十八年来一次。”
陈叔平再挥手:“市场需要决定供给,之所以天庭十八年派人下来一次。是因为十八年刚刚好地面上的那些须弥山众又可以成长成人,需要我们再来杀一次。”
“十八年来一人,一人便呆十八年,这是一个任务周期。”
“就像割韭菜,一茬儿接一茬儿。”易天行的声音有些恼火。
陈叔平望着他,睥睨道:“怎么?想打抱不平?”
易天行泄了气,说道:“以后再打,今天先聊。”
买了两个热乎乎的红豆包,揣在怀里。易天行和陈狗狗两个人又保持着一米五的标准距离,开始在台北的街头压马路,两个大男“人”压马路。感觉自然好不到哪里去,树叶携风却吹不来暖昧,夜星隐耀却带不来浪漫,有的只是互相猜忌和提防。
“你刚才说,你来人间是下乡,不过看你过地挺高兴的,人间比天上好在哪里?”易天行问道。
“百般好处,一而足,人间亦有锦玉繁华,仙人若能下凡,以他们地力量,可以活地很自在,只是三界自有秩序,下凡又哪是这么容易的事情,如果不依天门而出,而是偷偷下凡,极有可能爆体而亡,除非像大圣爷,菩萨这种强悍的存在,才能来去自如。正因为其他的人要下界一次很容易,所以下来后,没几个人愿意回去。”
“不能偷偷下来玩?”
陈叔平鄙夷道:“偷偷来凡玩的仙人也有,比如什么三公主啦,七仙女啦,干,那都是玉帝的亲戚,把门地南天王也不敢怎么嘀。”他顿了顿又道:“过五百年前,须弥山出事之后,天庭害怕三界秩序大乱,所以对于下凡严加控制,能来一趟,算是美差。”
“喔喔。”易天行嘲讽道:“原来是难得的美差,难怪你神识里面满是对人间的眷恋,宁肯与我罢手斗,发誓报复,也不肯现出仙体离去。”
“你不明白。”陈叔平静静应道:“对于我而言,最享受的,就是当老师的时候,被学生们尊敬着。”
易天行稍一思琢,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陈叔平冷笑道:“在天庭之中,即便我战力惊人,在近身肉战将领里应该排得进前十,但因为我出身卑微,所以一直不招人待见,虽然众人怕我家少爷,表面上不敢表现什么,但背地里的冷眼,我算是瞧得多了。”
也对,一只狗,就算成了仙,在那些白眉飘飘,酸腐满身的仙官眼中,只怕仍然是一个畜生。
听他称呼二郎神为自家少爷,易天行忽然心头一动。微笑浮上面庞,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袁野那帮子人了,不知道他们现在过的好不好。
忽然间,他觉得陈叔平其实也挺可怜。在天庭遭人白眼,难得来人间做任务享次福,却青白无故地被自己和六处地人狠狠阴了一道虽然这狗下凡的任务之一就是要杀自己但毕竟九江一役是自己先动手的。
想到此节,他不由呵呵笑了起来,下意识里伸手去拍陈叔平地肩膀,想表示一下安慰。
两个一直隔着有一米五远近,易天行一伸手,却很玄妙地轻轻拍到了陈叔平地肩膀上。
指缘与陈叔平肩上的衣料轻轻一触. ……
“蓬!”的一声闷响,台北一个僻静的街头像是平空一个炸雷响起,街头的空气骤然收缩到一个点上。然后急剧地暴帐,风箭如刀。空气剧震,满街的树叶被震的离枝疾飞,嗤嗤破空,漫天射出,嗒嗒密密麻麻的响声中,满街只见水泥墙上嵌入的绿色树叶,和一地砖砾。
轰的数声巨响。街旁地数幢建筑物终于承受不住这巨大的非人间所能有地力量冲击,颓然倒塌,一塌糊涂。
火苗四起,水管破裂激起满天白箭,四处是人类痛苦哀鸣之声,宛如一场地震一般。
数息之后,处于爆炸中心的那两个人影却是奇怪一扭,便在暴帐绞动的空气纹路中消失不见。
十数分钟之后。
在台湾东北方向的一个无人小岛上,夜空下的海浪扑打着礁石。轰隆隆的声音如同雷鸣,即便这样大的天地自然声响,也没有掩盖住岛上某处传来地怒骂声。
海岛一处礁石上。满身衣服破烂,唇角流血的陈叔平气急败坏地指着易天行骂道:“你又偷袭我!”
易天行也伤得不轻,捂着胸口在那里咳着,有气没力应道:“我操,到底是谁偷袭谁?”
这两个奸滑之人,在小吃摊子上面语笑晏然,其乐融融,其实却都各自在体内调理着,都已经将自己体内的修为提至了顶端 就凯等着对方出手的一刹那,给对方出其不意的雷霆一击。
不知道易天行伸掌去拍他肩头到底是存着什么样的心思,反正估计他是会承认自己偷袭在前,但总之是当他满是真元充盈的手指头触到陈叔平的肩头一瞬,陈叔平体内已经是饱满到了极点的仙气顿时被这一指引发了出来。
说不清是谁先出手,总之是两个人等于用全身地修为,在台北的街头硬拼了一记。虽然没有用什么法门,只是单纯的真元仙气相撞,却也造成了极恐怖地后果。
海浪扑了上来,打湿了易天行的衣裳,他抹了一把脸上的咸水,咒骂道:“你个狗日的,这下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陈叔平双眼中瞳孔急剧一缩,全无一丝人类应有的表情,低声咆哮道:“你这鸟人又先告状!”
他身处的礁石忽然间被某种巨大的力量生生震碎,他的身影也倏地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两年前在鄱阳湖上,易天行对于时间的感悟,远远不如陈叔平,所以根本看不清对方的移动轨迹,只好扛着金棍蛮打横冲,但如今他菩提心已成,修为境界大有突破,双手合什于前,瞬息间也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其实两人并未消失,只是人类的肉眼根本看到他们移动的轨迹,他们的速度太快了。
而此时在搏斗中的二人眼中,他们身周的一切却都变得极其缓慢。
夜空上有点点疏星,星光下的海浪波涛汹涌,本来像极了一个怪兽,但此时海浪扑向礁石的速度却慢了许多,像粘稠的流动晶体一样缓缓向着无人海岛推了过来。
海浪与礁石轻轻接触,白色的浪花,以一种极怪异的曲线被反荡向天空,只是这上升的过程变的极其缓慢,甚至能看清每一朵浪花的形状。
怪兽般的海洋,变成了缓慢爬行的安静之湖。 ……
战争刚刚打响,无人的海岛上空呼啸破风之声大作,却看不到有人飞行,只能听见极尖极利的啸声,间有碰撞的声音传出。
很鬼魅的感觉,一个没有人的岛上,似乎正有两个幽魂在搏杀着,看不到他们的动作,却能看到他们动作带来的后果。
每一块礁石就像豆腐一样被他们打碎,碎成粉末,抛洒向海中,“砰砰”巨响连绵不绝,海岛受损严重,本来就不怎么高的小海峰被弥漫在空中的巨大力量绞碎了,缓缓下降着高度。 ……
“老子砸死你!”
“老子咬死你!”
随着两句狠话响彻海岛上空,一道金光和一道白光在空气中暴射出来,两股力量的对冲瞬息间震动了天地,本已扑至残余礁石旁的海浪被生生震的倒退而回,白色的浪尖疾速向后退去,似乎也对这海岛上的两个强人感到了畏惧。
一声巨响之后,无人海岛终于被震塌了,缓缓地降入海青面以下。
海水之中,还有些残留的礁石藏在水下,一处礁石上面有两个人正恶狠狠地互相瞪着。
易天行和陈叔平都已经没有了立身之地,只好站在海水中,看着狼狈不堪,也很恐怖。易天行的脑袋正被两排巨大的白牙咬着,而陈叔平的脖颈正被一根金刺穿入肌肤。 ……
易天行的右手狠狠地扼着陈叔青的脖颈,手指用力,陈叔平的脸被憋的通红。
而易天行也不好过,陈叔平的右手伸出二指,正恶狠狠地戳进他的眼窝里,纵使他的金刚之体,也能感觉陈叔平的指尖如锋利犬牙般正缓缓地往自己柔软的眼珠子里刺进去!
“服不服?”陈叔青张着满嘴白牙,牙间有血,恶狠狠吼道。
易天行眼珠子生痛,却是吐了口唾沫,扼着陈叔平脖子的右手尾指上金光一闪,骂道:“有种你力气再大些,这点儿女人劲儿,只当给我揉眼珠子,预防近视。”
他知道陈叔平不敢动,因为自己尾指上的金戒随时能刺入他的颈子里。
但他也不敢动,因为陈叔平召来的锋利白牙,这个时候正在半空之中,极其恐怖地咬着自己的头颅,随时可能一口咬下,虽然不见得能一下子咬死自己,但他不敢冒这个险。
不知为何,刚才到了最后,两个人最强的金棒白牙,都只是出了手,却没有下绝手。 ……
易天行缓缓将自己的手掌从陈叔平的脖子下松开,他在赌博。
陈叔平也收回了自己的手。
两个人沉默地站在海水中对望许久。
“你想要我做什么?”
大家都是聪明人,陈叔平面无表情地问道。
易天行看着他的双眼说道:“你杀我,是因为你杀我了,任务也差不多完成,那就要回天庭去了,你不想回天庭去。”
陈叔平很干脆地点点头。
“想不想,你的任务永远完不成,可以永远在人间玩?”
易天行揉了揉自己发酸的眼珠子,笑咪咪地开始了自己台湾之行的真正任务。
第十一章 第二次勾结
海风湿漉漉地裹着他们两个人的身体,二人的腰部以下已经全部浸在么海水中,脚面勉强踩着水面之下的残礁。
“梅岭的马生和尚你知道吧?”
陈叔平皱皱眉头,说道:“老邻居了,不过没见过面。”
“对他有什么认识?”易天行静静问道。
陈叔平摇摇头:“谈不上认识,我在九江水旁,他在梅岭山上,相隔不过百来公里,他不来惹我,我自然不会去惹他。”
易天行想了想,试探着说道:“你应该知道,如今人间残留的佛性已经不多了……或者明确一点说,基本上已经光了。”
陈叔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易天行嘿嘿笑了两声:“全都在梅岭那个和尚那里。”
“我帮你忙,我有什么好处?”陈叔平讥嘲说道。
易天行挠挠头,说道:“道理很简单,天庭派你下来做任务,可是你任务的对象好象只剩下我一个人,你现在要杀我好象也不太容易……退一万步讲,就算你把我杀了,那你的任务也完成了,你也就失去了仍然停留在人间的理由或者说是借口。”
“继续。”陈叔平很明显来了兴趣,他一直想的就是如何能在人间多玩上几年。
“你的问题就是,须弥山下界的那些人全都在了,你停留在人间属于典型地没事儿做闲人。天庭自然会召你回去。”易天行看着他一字一字说道:“明说,我不希望你回天庭,万一将来天庭再派个更厉害的神仙下来,我可受不了。所以,你我两个人其实是有一个共同的目标。”
“那就是想个法子能让你留在人间。”
狗狗虽然很凶残,但毕竟打过两次,知根知底,如果天庭再派人来,易天行肯定不愿意。
“那我们该怎么做?”陈叔平问着,话语里却透出一丝不信任的味道。
易天行抖抖眉梢,清声道:“如果想保留一个部门,那就得给这个部门找些事情来做,哪怕是倒垃圾洗咖啡杯……对于你而言。我们现在就必须在人间给你找几个须弥山地后人才成。”
“都死光了。”陈叔平一摊手,似乎对于须弥山没留几个罗汉幼体给自己杀感到万分遗憾。
“要紧。”易天行笑着。那笑容却看着有些猥琐,“佛性是死不灭的,罗汉肉身毁了,可佛性还在,你的前几任不都是这么做的吗?只要我们能让那些佛性重新散布人间,那些罗汉自然会投胎为人,重入轮回。重新修练,等他们再修个多少年,你……不就多了几个猎杀的目标了。”
“怎么投胎转世?”陈叔平开始装糊涂。
易天行却不玩这些虚的,直接了当说道:“帮我把梅岭上的那个马生和尚干掉,他吸噬的佛性自然就会重临大地,再等几年,须弥山的那几十位就会重新投胎人间,你也有事儿做了,给上级打报告的时候。也好说说自己在人间做了些什么。”
“还得又等十八年,上头肯定会派人来替我。”
“所以啊,你必须从一开始就加入这件事情。从头至尾由你掌握,这样天庭地领导同志们才会被你说服,这件事情还必须得你跟下去,换人,那是不行嘀。”易天行似乎随意说着,却暗自散发着诱惑的味道。
“扯,继续扯。”陈叔平冷笑道:“梅岭那个和尚又没惹我,他把须弥山地佛性全吃了,天庭和西天净土怕只会更高兴。”
易天行打断他的话:“你要弄明白,天庭高兴,与你自己高兴,这是两码子事儿。”
“佛性死,走狗烹。”易天行笑咪咪说着,忽然看见陈叔平脸色大好,赶紧道:“当然,你是天庭得力战将,杀你是不可能的,不过把你召回天庭去看门,您也不自在是?”
陈叔平看着他的脸,看了许久许久,忽然鄙夷说道:“你应该是须弥一派,等我把梅岭和尚杀了,那些佛性散出来,你不得在我背后给一棒子?”
易天行诚恳道:“那还真是说不准的事儿。不过一码归一码,杀梅岭老僧,对于你我二言都是有好处的,至于以后你要杀罗汉,我要保罗汉,那咱们再议也不迟。” ……
陈叔平想了想,唇角绽出一丝笑容:“梅岭是吧?我会看着办的。”
易天行微微笑了起来,笑容里刻意透着丝险恶,他伸出手去:“合作愉快。”
陈叔平却不握他地手,摇头叹骂道:“你丫装什么阴险,明着你就是一个心软的嫩头素,看不得佛性被梅岭和尚吸噬受苦,才来找老子帮忙……却偏要装什么阴谋家,什么做派!”
易天行从怀里掏出在南阳街上买的两个红豆包,红豆包已经被震的扁成红豆饼了,红豆饼被海水泡过,看着稀里哗啦,看相极差,他苦着脸递了一个红豆包过去,本来准备签协议之后,用这玩意儿当香槟用的。”
陈叔平没有接这面糊糊,看了他两眼,硬是看不出来这个年素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性情,简直是莫名其妙,不由叹口气道:“遇见你,也不知是我倒霉,还是我走运。”
将没人吃的红豆包扔进海里,易天行笑嘻嘻说道:“不管是倒霉还是走运,反正啊,将来如果你不在人间呆了。回天庭去,万一哪天我也上去了,还要请你多照顾照顾。”
在武当山上,他给真武大帝留过一张纸。也是讨照顾,这时候这般说,也是讨照顾。
对于未来可能的天界之行,易天行确实十分害怕,但仍然有条紊地做着各项准备。 ……
“你上次来省城既然不全是为了我,那肯定是为了她。”易天行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话。
陈叔平皱皱眉头,说道:“倒也不全是,这事情有些复杂,你还是以后上天庭了去弄个清楚吧。”
易天行耸耸肩,很随意地说道:“话说在头前。你不要碰她一根手指头,不然你就趁早请你家少爷来把我们全家杀了。”他看向陈叔平地双眼:“否则。你会很惨地。”
陈叔平讥诮道:“凭你现在的实力也可以威胁人?”
“能,但我有决心。”易天行静静说道,话语里却夹着强大的决心:“而且,你要知道,我师傅最疼我媳妇儿如果让他知道了,将来他老人家脱困之后,就算你家少爷统辖天庭五营将兵大元帅。把你藏在凌霄金城宝殿,也保住你一条命。”
陈叔平微微低头,伸出长长红红地舌头舔了舔自己脸颊旁边的海水,沉默许久,算是认可了这个威胁。
“走吧,有人要来了。”
陈叔平侧脸往西方望去,脸色平静,半晌之后说道:“来的居然是半仙之体?嗯,在人间能修炼到这种地步也算是厉害。”诧异道:“过你这两年进阶极快。难道还怕这半仙?”
易天行眨眨眼睛:“不是怕她,是怕你看见她了,想杀她。”
“谁?”陈叔平瞳孔微缩。
“泰童儿的妹妹。泰童儿就是上次在九江和我一起伏击你的那位人间高手。”
陈叔平厉声笑道:“来得好!”
易天行堵住了他的下半句话,没好气道:“好不好也与你无关,如果你不想我和她合伙斗地主,就快走吧。”
陈叔平看了他两眼,忽然说道:“看来你守了承诺,对于我的行踪一直瞒着。”
“是啊。”易天行微笑道:“所以如果她看见你我呆在一起,我没办法解释。”
“告辞。”陈叔平也不拱手,也不行礼,屁股一撅,便准备踏水而行。
“别慌。”易天行忽然动了个古怪心思,“别在水面上走,被她看见了,我可麻烦了。”
陈叔平怒道:“难道要我游回台北!”
“你没有死的消息,我瞒的很辛苦的,你就帮我个忙嘛,再说了……易天行摊手道:“你本来就应该是游泳健将。” ……
夜色之下,汹涌波涛之中,隐隐有一个人影在海浪里破浪而前,那人地身体大半隐在水下,一般人没办法发现。
易天行眼中金瞳一闪,赞叹道:“狗刨式也能游这么快,果然不愧是神仙。”
片刻之后。
一个小光点自西面飞来,在繁星黑夜的幕布上画了一道圆弧,速度极快,不多时便来到了易天行所在地海水之中。
光点倏然而止,似乎具有某种违背物理定律的魔力。
易天行咪着眼往上看着,嚷道:“这玩意儿飞的挺快的。”
一柄古意盎然的剑,正在他头顶上方的夜空悬空停顿着,发着嗡嗡的轻响,剑刃上轻轻踩着一双秀气地脚。
脚的主人,便是那个眉目如画,清丽绝美,浑身脱浴气息的泰梓儿。
“锃!”的一声,泰梓儿收了仙剑,那柄古剑遁入她的袖中见。
她轻轻飘了下来,站在了波涛轻伏的海面之上,看着身前半身浸在海水中的易天行,好奇问道:“感应到波动,所以过来看看,你怎么会在这里?”
易天行摊摊手:“在台北街头,发现一个西洋教士,有古怪,所以追到这里打了一架,结果让他给溜走了。”
秦梓儿轻轻在海面上踏着步。明眸微转,看了看四周海水中混着的碎礁湿泥,叹道:“你们这一架,打地也算是惊天动地。知道是什么人,居然能从你地手下逃了出去。”
“正常。”易天行经文一运,脚底真元微出,整个人便从海水里浮了起来,离海面略有几寸的距离,就这样站着,“天下之大,又岂是你我二人所能尽知。”
秦梓儿皱皱眉:“你要老见着别人有古怪就胡乱打,万一惹得西方人来了,又起干戈。”,当
“打便打嘛。”易天行无赖道:“反正咱中国如今也有了你这半仙了。还怕谁不成?”
他接着严肃问道:“前儿拜托你的事情,查到了没有?”
泰梓儿微微一笑。丽光四射。
易天行喊了一声噎死,问道:“看来挺顺利地,舍利在哪儿?”
“知道。”秦梓儿在海面上缓缓向南走去,其行渺渺若仙。
易天行也随着上前,嚷道:“还没抢回来,那你笑那么开心。”
“你都不知道在哪里,我怎么知道?”
“您是半仙啊。”易天行讽刺道。
“您还是谪仙呢。”秦梓儿冷哼道:“我在南方一线拦着。相信他们会那么容易把佛指舍利运入梅岭。”
易天行沉默了半晌:“看来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既然抢不回来,你不就要拦他们。”
泰梓儿回头看了他一眼道:“你的意思是,等佛指舍利运入梅岭,你再动手抢?”
易天行点点头。
泰梓儿摇头道:“梅岭那位既然冒天下之大不韪抢佛指舍利,肯定这舍利对于他的修为有极大的帮助,如果佛指舍利运到梅岭你再去抢,只怕对方的实力会提高的太过恐怖。”
易天行想了想说道:“不然怎么办?你一天在南线拦着,佛指舍利就不敢进国境。这世界如此之大,我们到哪里找?”
“你是是想借这个名义,去梅岭闹事?可梅岭上下居住着几万凡人。”秦梓儿皱眉望着他。
“你已经不是上三天的小公子了。六处的事情和你也没关系,我是私人请你帮忙,你能不能别老一副先天下之忧而忧的表情?”易天行揶揄道。
秦梓儿冷冷道:“我只是担心,梅岭那方面,也未尝不是和你一样地心思,或许他们也是想用佛指舍利诱你上梅岭。”
易天行想借佛指舍利上梅岭找马生麻烦,马生也可能借此事诱易天行上梅岭。
说不定双方真存着一样的想法。
易天行愣了愣,看着夜海远处地那轮月儿,下意识道:“那除非马生和尚对自己的境界有足够的信心。”
如果真像秦梓儿说的那样,梅岭马生是存着诱惑自己和叶相去的念头,那他要对马生和尚的实力进行新的评估。 ……
“这事儿得保密。”
“你已经说过了。”
“没告诉秦童儿吧?”
“放心。”泰梓儿微恚道:“是不是骗过你几次,你就认定我是个言行一之人?”
“哪能啊?”易天行微笑道,心里却想着:“当年被你骗成那样,怀疑一下下也是正常地。”
“饲枭常啄目,玩火必自焚。”秦梓儿望着他认真说道:“有些事情,往往和你我的预期反道而驰,谋虑多,错漏便多,多加小心。”
“知道啦。”易天行无所谓地挥挥手。
二人在海面上告别,其时,海上生明月,银光耀墨水。
佛指舍利在台湾的出巡造成了轰动,尤其是往佛光山金光明寺,与佛牙舍利的会面,更是让信徒们欲痴欲狂。
易天行手撑下颌,看着玻玻罩子里的那截指管,心里就纳闷了,这罩子号称防火防盗防震防弹,当初在香港会展中心前,那个梅岭云台寺的高僧,到底是怎么把它给弄走的?
眼光一转,他又看见了佛光山的镇山之宝,那枚佛牙舍利,易天行心里愈发不爽:梅岭那老贼和尚,你要偷,就来偷这颗牙呀,怎么非要冲着自己保护的佛指来?
初修佛法之时,他便隐约感知,自己两年后地佛指出巡会出问题,料不得如今真出问题了。
他轻轻握着拳头,盯着那截乳白的指管,眉头微紧,若有所思。
后几日,佛指舍利又往台南去,所到之处,万人拜参,场面十分宏大。
终有告别的那日,在台湾呆了十九天之后,叶相僧地那根中指,终于被宝宝贝贝地运上飞机,经香港而返西安。
易天行这些天一直很沉默,临上飞机的那天,车上的电台正在放着,是一家叫台北之音的电台。
莫杀问易天行:“回去后就上梅岭?”
易天行愁容满面:“基本上……是这么安排的。” ……
电台中,那个姓张的客串主持人问来宾:“佛指舍利就要离开台湾了,您认为此次出巡算是成功的吗?”
来宾想了会儿回答道:“基本上……算是成功吧。”
张主持人没好气的声音从电台里传了出来:“又是基本上,那基本下呢?”
易天行失笑,心想反正得去梅岭打架,就不要管基本上基本下的问题了。
第十二章 请约伯休息1/4
回到西安,又是万迎接的大仪式。易天行就奇了怪,为什么这趟佛指舍利出巡,举的万字旗,迎的万人众,都得和万字搭上界,似乎非此不足以烘托庄重热闹的气氛。
坐车去了法门寺,泪眼婆娑地看着叶相僧的中指被郑而重之的关进地宫,易天行掬了几滴泪,便和莫杀拖着叶相回了省城。
下午时刻,车至省城北站。
离开不过一个月,省城自然没有什么大变化,七眼桥还是只有七个眼,府北河还是那么小家子气地流淌着。
墨水湖畔小书店却关了老久,叶相僧打开书店的木门,轰的一下,便有一大群青春可爱、萌气逼人的小女生们涌了进来,把易天行吓了一跳,心想这些小女生难道天天就在巷角守株待僧?
叶相手上有伤,易天行自然不会这时候开店营业,知道那俊俏和尚会当坏人,于是他黑着脸,凶神恶煞地把那些小姑娘们请了出去。
小易朱这时候应该还在省城附小上学,蕾蕾也应该在省大受他骚扰,易天行暂不去接他们,在小书店里洗了个澡后,便和叶相僧相携去了归元寺。 ……
“梅岭有古怪啊。”
易天行一屁股坐在斌苦和尚的禅房里,情真意切说着:“前几次你让我上梅岭,都因为旁的原因没去成。如今想起来。当时要是上去了,这日子只怕也就到头了。”他看着斌苦微微皱着地银眉,摇头道:“若不是你是叶相的师傅,我真该怀疑你是不是在设计害我。”
斌苦早接着他们打回来的电话。对梅岭的事儿有所了解,也不接易天行地话,反是慈眉善目看着叶相僧,轻声道:“你的手是怎么回事儿?”
制造假冒伪劣佛指舍利的事情,他们两个人没敢和斌苦说,谁知道这个老和尚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万一认为他们是在亵渎佛祖,那怎么办?虽然斌苦应该打赢易天行,可易天行也没那个脸和一老同志以命相搏。
叶相僧愣了愣,到底是不大会撒谎的僧人。憋的满脸通红,半晌之后憋了一句话出来:“被门夹了。”
“喔?”斌苦似乎真信了。但在易天行的感觉里,这老和尚应该什么都知道,只不过是懒得挑明而已。
“梅岭马生大师乃是得道高僧,你说他与香港血族有关联,这是从何说起?”斌苦和尚转向易天行,一面问着,一面将易天行手里抛着玩的念珠抢了回来。
易天行瘪瘪嘴道:“只是猜想和感觉。这事儿又没证据。”
“南无我佛。”斌苦大师一合什,德高望重道:“护法身份尊贵,切不可随意以言定人罪名。”
“谁定了?谁定了?”易天行嚷嚷着:“思想是无罪嘀!”
他转过身子,屁股在蒲团上滑了个圈,嘀咕道:“自然会抓到罪证。”
斌苦年纪大了,耳朵还挺好使,银眉一耸道:“护法这话又错了,即便梅岭的马生大师与香港血族有什么联系,被护法知道。这也谈不上是罪证。”
易天行睁大了眼睛道:“大师,您知道血族是干嘛的吗?”
斌苦大师愣了愣,说道:“好象是某种怕阳光地非人族群……不过在我佛眼中。众生青等,慈航度万品,是什么样的又有何干?”
易天行摊手道:“吸人血过日子,这种人也要渡化?”
斌苦大师想了想,看了看窗外青天,皱眉道:“若马生大师真是有心渡化那些戾恶吸血之徒,此乃一件大善之事。”合什颂佛不已。
易天行没好气地摇摇头,去了后圆,心想这个代沟确实大了点。 ……
在后圆里,他和自己地老猴师傅只说了两句话。
“如果大势至菩萨追我们进了归元寺,师傅,你打不打得赢他?”
老猴气宇轩昂道:“冬菜!”……他接着干咳了两声,准备回忆当初自己在须弥山上的光辉战迹以及横行狂戾之行。
易天行很干脆地挥挥手道:“那就成,我去接媳妇儿了。”
老猴被噎的不善。
这是易天行第一次去省大附小接孩子。
虽然不识得路,但看着那么多行色匆匆的家长们往一个小路里赶,他也随着人们去了。看着身边那些三十好几,满脸沉重的中年人,再摸摸自己“青春年少”的脸,他不由苦着脸,心想自己这爸爸似乎当的也太早了些。
学校不允许家长进去,大家只能在大铁门外等着。
一个中年男人,戴着眼镜,夹着公文包,看来是在机关上班地人。他看了一眼在自己身边打着呵欠的易天行,笑道:“你也是来接学生的?”
易天行点点头。
“噢?”那个中年男人来了兴趣,“是你弟弟吧?”
易天行叹了口气,没有搭话,点头示意一下,就挤到前面去了,感觉有些失败。
学青放学了,就像监狱一样森严的铁门终于被缓缓打开,一大群孩子们嗷嗷叫着冲了出来,害得外面的家长们玩了好一通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易天行捏着拳头,满脸紧张地盯着铁门处,心想如果把孩子给接漏了,在蕾蕾那里可交待不过去。 海 ……
时光如水,生命如歌。啊,又过一个小时。
可是小易朱胖乎乎的身影还是没有在校门外出现,已经等成老蔫黄瓜地易天行有气无力地靠在铁门外,孤单地等候着。身边一个别的家长也没有了。
他忽然醒过神来,淡淡一道神识往学校里递了进去……神识如同微风,刹那间铺满了学校里地每一个角落。
易天行忽然皱眉,发现自己竟然感应不到儿子的气息!
他脚尖一点,道诀轻捏,便准备遁入学校查个究竟。
“您是易朱地家长?”
一个年青地女老师很疑惑地看着他的面容。
易天行愣愣地答道:“是啊。”
女老师就是小易朱的班主任张小白,她嘻嘻笑着:“真想不到易朱的爸爸竟然……”
易天行知道她的意思,是说自己长的太年青了,大像是能有一个七岁大孩子的爹,他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张小白穿着一身白色套裙,衣料上印着枝枝青柳。在下午的阳光下,青枝透白纱,再配上她地面容,显得格外清柔美丽。
易天行略一失神,赶紧问道:“请问您是?”
张小白伸手往身后一揪。
“哎哟!”
易朱一声惨叫,捂着自己的耳朵被揪到了班主任老师地身前。
张小白呵呵笑着说:“刚才易朱上课又睡觉,所以我留了堂。虽然这和现在学校的规定不大相符,但希望家长同志能够理解。”
易天行瞪了易朱一眼,赶紧涎着脸道:“理解理解,一定理解。”
得罪谁都不怕,可不敢得罪自己儿子的老师。
张小白拍拍易朱的脑袋,推到易天行的面前,忽然朗声说道:“过几天要家访,不知道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好安排一下。”
易天行愣了。心想自己马上就要去梅岭参加那个贯什么和尚的葬礼,想了想说道:“我马上要出差,这孩子有个叔叔。从小就是他叔叔管着的。”他试探着问道:“他叔叔能成吗?”
张小白有些为难,说道:“那易朱地妈妈呢?”
易天行指尖轻轻掐着掌心,语气十分温柔道:“他妈妈最近比较忙。”他确实觉得蕾蕾将将二十岁,却要承担一个当妈的责任,实在是有些可怜。 ……
邹蕾蕾自己不觉得可怜。
她是个独立自主的现代女性,就算如今成了黄花闺妈,但也坚持着过自己的生活,该读书的时候读书,该看球的时候看球,该回墨水湖带孩子的时候带孩子,将自己的生活安排的周密而活力十足,并不因为自己身边发生地诸多神鬼莫测之事,而稍减自己享受人生之趣。
但她对易天行有些怨言,因为一家三口刚刚看了场电影,易天行便说自己又要走了。
“这次又去哪儿?”
“梅岭。”
“去干嘛?”
“参加一个和尚的葬礼。”
“去多久?”
“快则一周,慢则一月。”
“葬礼拖到一个月,大和尚渐腐的金身,会痛恨你地。”蕾蕾轻而易举地戳破某人的谎言。
易天行手掌放在易朱的胖脑袋上,享受着儿子头发的丝质感觉,嘿嘿一笑没有回答。
小易朱厌恶地扭扭脑袋,对蕾蕾说道:“妈,易天行肯定又是要去打架,他又带我。”
易天行火斥道:“一个月不见,现在居然敢喊老子的名字了!”
邹蕾蕾火喝道:“吼什么吼,名字不过就是个代号,是我让他喊你名字的。”
易天行心头一阵酸楚:“得,如今你们是共同阵线的,我是孤家寡人。”反唇相讥道:“估计某人是这个念头,只是怕天天被人喊妈,把自己喊老了,所以先从我的称呼下手。”
蕾蕾生气了,拉着易朱就走。
易天行看着她母子二人渐行渐远,叹了口气。追了上去。
气氛不是很好,因为大家都很厌恶被一些不相干的事情造成别离。
易朱摇摇脑袋,心想自己爹妈都不是凡人,怎么尽玩这些凡人夫妻地小吵小闹?恁没水准。
十月初秋。天高气爽,叶绿尚存,清风已至,秋意渐弥,离人不惆怅。
省城一处僻静处,数人正在告别。
“保重。”叶相僧合什低首道:“若事情难了,我便来。”
易天行静静道:“一切都在掌控中,最关键的问题就是,你千万别来,你要是来了。这事情只怕会更复杂。”
易朱有些累,蕾蕾把他抱入怀中。看着易天行,轻轻说道:“打不赢了就逃回来。”
易天行笑了,从她肩上取下易朱的书包,说道:“嗯,知道了,就像珍妮对阿某说的那样。”
邹蕾蕾轻轻拍拍易朱地背,笑道:“Run,Forest,Run”,……
……
她她接着抱怨道:“易朱还是这么沉,吃的多啊,怎么就是减不下来体重。”,当
易天行也是很恼火,却没什么办法。
“对了,五号的时候,他们的班主任老师要去墨水湖家访,是晚上,你记住了。”易天行想到这件事情叮嘱道。
邹蕾蕾点了点头。
“ !,我去参加葬礼去了,诸位拜拜。”
易天行一挥手。身边却没有轰鸣欲行的火车,也是飞机场。
他脚尖轻轻在地上一点,整个便化作一道淡如清烟的身影。刹那间消失在省城中。
邹蕾蕾看着他的身影,忽然说了一句话:“以前很讨厌自己是平常人,现在却很厌烦自己太过平常。”
叶相僧微笑不语,知道这妮子想的什么事情。
蕾蕾叹道:“如果我也会打架,估计他会轻松许多吧?”
叶相僧一合什道:“无碍,您怀里这位很会打架。,
邹蕾蕾怀里那个睡意十足的小家伙似乎听见这句话了,下意识地扭着脑袋,脸上透着十分骄傲的可爱神情。
中国地貌多样,名山大川数之不尽,任一省份也有几座拿得出手,能够印在旅游手册上地山头。江西的名山自然是庐山,而隔着浩浩荡荡鄱阳湖,与之对望地梅岭,名气上却是差了许多。
而梅岭亦是处佳景,此间山势峻奇,林木茂盛,间有溪流蜿蜒于其间,山谷幽静处其中,上有突兀之岩,下有地生之云。一处岭有上百座山峰,各具秀貌,古树翠竹点缀着四时的景色,无论何时来此,都能饱尝一眼美景,绝不致空手而归。
与中国别的名山大川相似,梅岭也是佛道共尊之所,佛寺道庙各处皆是,道书有云十二洞天,只是如今却及不上武当等地的香火盛景,但佛寺的来头也不小,唐时名僧贯体曾居云堂寺,还有翟岩寺,都是名刹。
易天行的做事方法有可取之处,当他拾石阶而上梅岭某峰之时,手中已经多了一本五块钱买来的旅游手册,那株千年银杏树地所在很轻易地便找到了。
“太平观?”年青人挠挠脑袋,心想这马生和尚怎么住在太平观的旁边?听梅岭下的寻游们说过,千年银杏早已封闭,为了保护,一直没有开放参观,易天行却明白,这银杏树上住着一位法力惊天动地的大人物,自然不能拉出来给人参观收钞票。
易天行此时去的是云台寺,与马生和尚隐居的太平观有很长一段距离,他虽然小心提防着,但没有感觉到那位梅岭老僧的气息,于是心下稍安。
此行云台寺,是为了参加一位僧人的葬礼。
在省城里这般说着,旁人或许还以为这是句狠话,是说他要来送梅岭老僧马生和尚往西天极乐,谁知他是真的来参加葬礼的。
西归的那位僧人,就是在香港“因公理职”地云台寺贯能大师。在佛指舍利失踪之后,这位大师也被人发现圆寂于某处角落。
旁边不知他地死因,易天行却从他遗容上的笑颜上确定,佛指舍利的被窃。绝对与他有关,只是不知道他是怎么窃取,又是怎么通过香港方面地人运了出去。
秦梓儿眼下没有在南方一线拦着了,佛指舍利应该已经运入了内地,只是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来梅岭。
易天行此行来,便是等着那一刻。
在台湾北边海面之上,秦梓儿的话对他有所触动,为安全计,佛指舍利,还是不要落入马生和尚的手中为好。 ……
在云台寺外出示了第一次使用的木牌。僧人们确认了他佛宗护法的身份,赶紧恭敬将他迎了进去。
寺院中。贯能大师圆寂追思法会正要召开。
旁人都不知道这位仁心大德是如何在香港突然暴毙,只是进行追思之举,开法会以送西天。忽然间,听说易天行来了,云台寺的众僧又是意外,又是感动。
以易天行如今的身份,前来参加贯能的圆寂法会。确实是给足了面子,在众僧心中想,贯能大师若有神思,定对易护法亦感佩然。
法会的进行依足规矩,易天行低头诚意在旁持礼。
老少僧人们合念诵金刚萨心咒,经文反复诵读,寺庙间无地不有佛语声,声声润和入天穹,令睹者心中莫名宁静。
易天行忽而抬头。双眼静静望向某处。
一道强大无比的神识从远处某株树木里渡了过来,纯正柔和,乃正宗佛家气息。偏偏这气息里却夹着极微弱地古怪味道,让易天行心头一凛。
“你来了。”
“我来了。”
“来了必死君莫悔。” ……
“你冒有种就生吸了我!”
易天行神识微动,送了这句话出去,唇角绽出微笑,信心十足。
约伯是亲王,不是英国王室荷兰王室里那种混吃等死的亲王。
他是香港血族地头领,吸血鬼在远东一带唯一据点的至高存在,是地地道道有家谱的,可以从第五代吸血鬼往下数出来的血族亲王。
虽然有家谱,但他向来是住在欧洲血族所以为的蛮荒之地,所以一向不大得欧洲方面的尊重,但他也并以为意,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家族有一个至高无上地存在在冥冥中保佑着自己。
上个月,香港的血族遭受到了一百五十年来最沉重的一次打击,约伯手下最得力的老杰克和一些实力强悍的血族都死在了那间小酒吧里,而一向为他办事的智慧弗拉德也偷偷回了布拉格。
这种背叛让他异常愤怒,但他却没有时间来惩治叛徒,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虽然只是隐约明白,自己家族身后那位尊敬的存在,为什么一定要那截起眼的指骨,但当他接到这个命令之后,仍然没有一丝犹豫。
只可恨那个叫易天行地中国人,一到香港便蛮不讲理地摧毁了自己的手下,害得原先安排的计划全部推翻。
好在云台寺地贯能大师是自己人,当约伯亲王在香港一处茶餐厅的后面接过对方郑重递过来的一个事物时,略有些诧异,接着便明白了,自己家族与东方的佛一向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贯能大师就死在他的眼前,自杀的,这一点让约伯明白,自己手上拿的东西是何等的重要。
他在隐居的住所小心翼翼地端详着手中的事物,是一个铜制品,约摸一指长短,像酒瓶细樽颈般粗细。
铜黄的光泽隐住了里面真正宝物的气息,约伯心生警惕,生生压住了好奇心,没有打开。
他知道剩下的事情,就是自己如何将这东西运入中国内地,送到梅岭之,那位可敬又可怕的人手里。 ……
亲王这个级别,已经是血族当中实力异常强横的人物,所以一开始的时候,他并不认为偷运进中国内地是件多么难的事情,中国的神秘六处,在广东一线设置了拦截线,但他倚仗着自己强横的力量,轻松地杀死了几个六处职员,然后潜入了牟北某处。
六处的防卫忽然间停止了。约伯亲王不知道这是易天行做了个假佛指的后果,反而天性里的多疑让他在山区里多停留了两天。
便是这两天后,他再要出去就很困难了,因为每到晚上,繁星隐耀之时,他便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似凡间所能拥有的力量正在高空之上巡查着,那是一个小光点,呼啸着破空而飞,守护着中国南方在这一大片的区域。
约伯不知道那是秦梓儿正踏着仙剑,帮易天行在抓他。
但直觉告诉他,与那个力量正面对抗是很愚蠢的事情,所以他悄悄地化装,扮成一个凡人,徒步行走着,缓缓向着北面行去。
西人的面容极难遮掩,所以他用了许多污泥盖住了自己的脸颊,用血族的秘术,在自己的脸上营造出许多恐怖的烂肉,恐吓着别的行人不敢接近他,他还扛了个破烂袋子,扮起了收破烂的聋哑老人。
身为血族亲王,讲究的就是优雅贵气,什么时候这样污浊过,但约伯没有一丝怨言,因为他知道,如果将自己怀里的宝贝送到了梅岭上,那么自己这个家族一定会在血族的历史上写下最光辉灿烂的一页。
吸血鬼是被上帝抛弃的种族?
约伯擦了擦自己额上的汗,冷笑着心想:“我们血族马上就会产生一位和上帝同样等级的存在,以后是谁抛弃谁呢?”
想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了梅岭之下。数千公里的长途跋涉,他没有动用任何秘术,只是老老实实地一步一步行走着,所以走到这里的时候,他已经很疲惫了,但一想到马上就会亲眼看到家族中最伟大的那位,亲王的骄傲迅即被一股由心底产生的敬畏快乐所占据,让他重新抬起酸酸的腿,往梅岭上走去。
这个时候,易天行正在梅岭上,他不知道一位力量强大的亲王,正伪装成自己的拾破烂同行往山上来了。
如果约伯亲王将佛指舍利送到马生大师的手中,这世界会有什么样的变化呢? ……
“咳咳。”山下一处农田,一个老汉正叭答叭答吸着烟杆,他看见一个拾荒的老头正无比艰辛地扛着袋子往山上走,似乎动了怜悯心,走上前去好言劝道:“天已经这么暗了,这时候上山也拣到多少矿泉水瓶子,还是明天再去吧。”
拾荒的老头就是约伯亲王,他看了一眼自己身前这个满脸皱纹的老汉,笑着张张嘴,表示自己听见,也不会说话。
那个老汉是个热心肠的人,见他会说话,便主动牵着他的手,让他到自己的小板凳上坐下,还给他递了一杯水。
约伯亲王喝了一口水,刚才老汉牵他的时候,他发现对方手上很多老茧,确实是乡间穷苦老人,这才放下心来。 ……
老汉比划着,意思是说你累了,就要伸手帮他背上的麻袋拿下来。
约伯亲王双眼中血色一现!
他不允许任何人触碰自己的麻袋,这一路上,就因为这个,他已经杀了很多人!
就算是路边遇见的这个热心肠的老汉,他杀起来也不会心软一下,人类,本来就是食物。
黑暗第五部焚城 第十三章 破青山
梅岭有很多座山峰,约伯入山选择的路径是最偏僻的一个,夜深人静,月穿云行,周遭无虫鸣扰扰之声,正是打架杀人灭口的最佳地点。
约伯左手提着麻袋,面部毫无一丝表情,右手直接去握那个老农伸过来的手腕。 ……
“啪啪啪啪。”数声轻响。
地面上方轻响似乎只有数声,非常轻弱,就像是谁随便拍打了一下膝上沾灰的裤子……但不停流动的空气,却预示着先前肢体的接触绝对不是那么温柔。
约伯一掌拍下,满以为会将那个老农腕骨拍碎,不料那老农手腕一翻,极巧妙地挡了一下。
约伯不是寻常人,立刻感到了古怪,像鬼魅一样地扑了上去,将自己的能力瞬间提到顶点,在极短的时间内,人凌于半空之中,向那老农连续出手五记!
这五次出手,如同淡影一样湮没在了空气里。
老农却像是能猜到他每一次出手的方向一样,在刻不容缓间微转、轻踢、扭腕……以最小的动作,将约伯的每一次出手封在了劲力未发之时。
数响之后,老农静立于地,似乎先前的战斗与他无关,他一丝都没有动过。
轻描淡写的一触即分,只有两个人知道刚才的那一瞬间交手,是多么的凶险。
约伯像没有重量一样轻轻滑开数米,他咪眼盯着那个老农民。沉声道:“请教。”
一阵风吹过,老农身上地衣衫被拂下数片碎布,可以想见约伯的出手蕴含着怎样阴毒的力量。老农咳了两声,轻声应道:“我叫陈三星。阁下便是香港血族亲王?”
约伯亲王瞳孔微缩,寒声道:“在中国的修行者中,我没有听说过你地名字。”
大家都是普通人,自然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无名的修道高手,在血族亲王的眼中,更加可怕。约伯微微低头,忽然在麻袋上拍了两下,然后将麻袋丢在地上。
“请留下宝物,再请退回香港。”
陈三星很客气地和约伯亲王商量着。已经被约伯血族暗劲撕成碎片的衣裳下,露出来他有些老瘦的身体。
约伯亲王微笑看着他:“我走了几千公里才走到这里。虽然知道你是怎么能拦住我,但眼看着马上就要走到旅程的终点,我怎么可能答应你的请求。”
陈三星皱皱眉,将自己的烟锅子放到了旁边,拱手道:“逆天行事,这是何必?”
约伯亲王深吸一口气,用血族秘法变幻的面部回复了平常。露出下面英俊苍白地脸庞,一股若有若无挟着黑暗气息的力量罩在了场间。
二人身后传来几声极沉重地脚步声。
一个头发苍白,身材却依然魁梧有力地汉子赤足从农田后方走了出来。汉子就是梁四牛,他看了看面前那个脚尖微微离地的西洋异族,好奇问道:“师兄,这就是小易叫我们找的真洋鬼子?”
约伯亲王明显感觉到了梁四牛的威胁,优雅一笑,比划了一个手势,问道:“二打一?”
陈三星将手背到身后。对梁四牛挥挥手,轻声道:“一对一。”
说完这三个字,陈三星枯瘦苍老的手指在自己的胸间画了一个很古怪的符号。一道泛着暗土色光芒地符文,在他胸前的空中平白而生。
约伯厉啸一声,右手一挥,一道霸道至极的力量直接冲向了陈三星的身体。
在这道力量杀到陈三星身前约一米处,陈三星微微低头,口中念念有辞,先前画出的那道暗土黄色符文骤然一暴! ……
“噗!”
约伯亲王的身体本是缓缓飘离在空中,此时却像是被一个无形的巨手生生击中!一声闷哼,从半空里惨惨堕了下来,一道血箭从他的口中喷了出来!
抹去唇角的血水,他冷冷看着陈三星:“阴险地中国人。”
不知为何,陈三星捏爆符咒,约伯亲王的体内似乎有一粒被暗藏的力量种子随之而爆,从约伯地身体深处,给他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陈三星叹了口气,看着他:“先前那刻,你渡阴劲入我体内,被我挡着,只是毁了我的衣裳,若我不反其道而行之,渡几道道元入你体内,岂不是很没礼貌?”
约伯知道这是先前几声轻响时,面前这位老农民知用了什么法门,竟将一缕力量送入自己体内,只到刚才自己进攻之时,对方才引发这记暗力。
他站起身来,鲜血在他苍白的唇上显得十分可怖,他哈哈大笑,旋即平静说道:“血族的亲王约伯愿意领教您的本事?”
随着这句话,他身上的黑暗气息高惩起来,天上的明月似乎也受到了感应,银色的月光被乌云遮盖着,山下一片黑暗。
“我们是夜的崇拜者。”
约伯亲王缓缓站立,一股浓密的黑色雾气包围了他的全身,在黑雾之中,隐隐可以看到他唇内的牙渐渐变细变长,闪着噬人的寒光!
他的伪装已经全部去除,一身仿佛带着浓烈雨雾之意的黑色风衣和斗蓬遮住了他的全身。
陈三星活了很多年,却是第一次与外国的“僵尸”交手,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有说出话来,眉头一皱,体内道元一震,一记道家符咒无形从他的右手中射出!
陈三星属土门,修力最为纯正深厚。随着那记暗黄色地符咒向半空中的约伯射去,大地似乎也有了感应,地面上的黄土缓缓起伏着。
黄土如龙,杀向约伯的身体。
约伯地眼睛已经变作了红色。头上的发结高高耸起,看上去十分古怪可怕……嗤的一声,他的身体消失在原地,以极快的速度避开了陈三星的符咒。
好快的动作!
陈三星也没有料到这个洋鬼子居然速度这么快,微感诧异,右手指甲轻掐午纹,召了个紫薇诀护住自己全身,尾指极古拙的一指!
远处的土门符咒似乎受到了本主召唤,加疾而归,在夜空中停地来回穿梭着。
嗤嗤破风之声大作。约伯如鬼魅般的黑色身体被风衣裹着,在空气中时隐时现。与那道夺命地符咒进行着游击战,能以肉身与符咒比拼速度,血族惊人的速度果然只是传说! ……
“嘶!”
约伯一声极凄厉地尖叫,身形骤然加速!便在刹那之间,来到了陈三星的身前,当头便是一爪向着陈三星的头颅拍去,这一爪看似寻常。却是由空凌下,力量恐怖。
陈三星闷哼一声,双掌一翻,结了个翻云掌,与这恐怖的一爪硬生生碰了一记!
“轰”的一声巨响,巨响声中夹杂着许多嘶嘶裂响……便在这瞬间的碰撞中,约伯如同金铁般坚硬的爪子生生撕开了陈三星地肉掌,爪尖所挟的黑暗力量化作丝丝尖刃刺伤着陈三星的胸膛。
肉眼不能看清的速度,语言无法形容的速度...……陈三星低头。张唇,抬脚。
他一低头避开约伯尖利修手的食指尖,张唇便吐了记淡黄色浑融的光团。下面却是悄无声息的一脚踢出。
约伯的速度实在是太过可怕,纵使两个人之间地距离此时像亲密爱人一样,但当陈三星的那团黄光从唇中喷出后,约伯仍然来得及在他的头顶极诡秘地一转,以不可能地速度避了开去!
那团不知是什么门路的土黄光团从他的身边擦过,将他的风衣灼出一道黄惨惨的口子,却没有伤害到他的肉身。
而陈三星的脚却没有梁四牛的威力巨大,虽然十分出其不意,但在约伯如鬼如魅的速度面前,却起不了作用。
约伯的下半身像是没有重量一般,整个人被这一脚踢的飘了起来。
在飘离的过程中,他的脸上重又露出了优雅的微笑,指尖骤然变长,泛着寒寒的黑光,刺向陈三星的胸膛! ……
陈三星面无表情,只是额上的皱纹显得更深了,只听他暴喝一声,原本佝偻无力的身体猛地暴惩,一道培元固本的土门真元刹那间充盈全身。
约伯亲王刺过来的血族指刺,噗哧一声刺入了陈三星的胸膛!
血花一绽!约伯却愕然发现对方的身体十分坚硬,刺入十公分左右再也刺进去了。
为了躲陈三星的那一腿,约伯的身体这个时候在往后飘,他无奈缩回指刺,准备借对方受伤的良机迅疾遁入山中……敌人那面还有一个看着傻傻的老壮汉,虽然知道实力怎么样,但约伯这么阴险狡猾的人,会冒这种险。
可惜他没有机会遁走了。
他被陈三星一脚逼的往后飘去,飘的轨迹之上,正是陈三星最开始施出的那道符咒,这道符咒宛如有灵性,在约伯与陈三星电光火石间的快速战斗中,仍然不离弃地跟着约伯的后背。
约伯知道这枚符咒会对自己造成伤害,但感应到符咒威力比陈三星别的法术要小很多他刚才在空中与符咒游击,只是为了让陈三星大意,好冲上前来目的已经达到了,虽然没有杀死陈三星,但已经重伤了陈三星,所以他不准备耗时间在这枚符咒上,准备硬挨一记,然后遁入山中。
优雅地微笑浮上约伯的脸颊,只要脱离开陈三星的纠缠,他就一定能冲上梅岭。只是如果他能看清楚身后地景象,知道他还笑笑得出来。
在简单却隐含凶险的战局中,一向心思缜密的他忘了一点,很重要的一点。
那个黄色光点。
陈三星在先前曾经用口唇喷出一道土黄色地光团。如果约伯知道这是中土道门的本命真元,他一定会更慎重一些,不会用如今这种凶险的应对方法。
先前那道土黄色的光团似乎没什么用,擦过约伯的风衣,只在风衣上留下几道黄沙痕迹,便似乎落空而飞……但这光团就飞在这个路上,与陈三星最开始施出的符咒在相对飞在同一道轨迹上!
而约伯如魅灵般的身体也在这个轨迹上!
光团与符咒一触即融为一体。
接着约伯如鬼魅般的黑色身体也遁着这个轨迹投入到这一点中。
土黄色的光芒大作,照亮了这黑夜下的农田,宛如是第二个月亮。
约伯惨叫一声!
好死不死与那符咒硬拼一记,瞬即便被这道土黄色光芒包裹住……纵使他有天底下最快地速度。却是无法脱离,因为光芒里隐隐有非常奇怪的吸引力。从每一细微处牵扯着他。
陈三星站在远处,低头轻轻呤诵着什么,鲜血从他地胸口缓缓流下,随着他的呤诵,大地缓缓震动,黄土地翻滚着,露出里面的植物须根来。
土黄色光团的力量似乎更加巨大了。
光团里的约伯亲王白牙厉啸。强大的精神力量全数暴发,与这力量对抗着,他身上的黑色风衣已经被全部绞碎了,露出了苍白可怖地身体来,身体上已经现出了道道血丝!
约伯不知道这土黄色光团是什么,怎么会有如此雄浑的力量……竟像大地一样,源源不绝!
他知道自己不能害怕,害怕会让血族的力量打折扣,但看着身周充盈着四面八方的土黄色。他从心底深处感觉到恐惧……这个中国的老农实力太可怕了,居然从战斗之初便算到了最后的三道轨迹交合的一点!
约伯的眼睛渐渐全部变成了血红色,他像咒骂一样疾速说着什么咒语。
陈三星虽然听不明白这个“洋鬼子”说的是什么。但脸上露出了慎重之色,先前血族一刺十分可怕,虽然他用土门秘技保了一命,但胸口地鲜血仍然在停地流着,他也感到有些虚弱了。
梁四牛向前踏了一步,地上出现一个脚印。
陈三星十分坚决地摇摇头。 ……
明月出云,圆融如盘,银光照遍了大地。
陈三星双眼静静注视着身前不停翻滚的大地,忽然停止了呤诵……他微微张唇,轻声道:“山!”
裹着约伯亲王的土黄色光团渐渐地黯淡了下来,开始隐隐现出如山石般地坚硬青灰之色。
约伯还在里面停挣扎着,似乎他的咒语也已经练完了。
“破!”
陈三星抬起头来,看着光团里挣扎着的洋鬼子,又轻轻说了个字。
随着这个字出口,已经变成青灰色的光团骤然一顿,里面约伯亲王的身形也僵住了,不知过了一秒还是很久之后……喀喇喇无数声细响。
光团,青灰色的光团,似乎在此时变作了有形有质的存在,就像是一大团形状莫名的素色岩石。
而那些喀喇喇细响,就是这一大团素色岩石破裂的声音!
岩石一片片地坍裂,变成无数碎块,碰碰摔在地上。
那被岩石包裹着的约伯亲王也会变成碎块?
天地间骤然响起约伯极不甘极不忿地厉嚎之声……青石岩石轰的一声碎成无数碎片,而约伯的身体也在瞬间被裂破成无数碎片,哗哗如石雨般落在地上,只是这些石上犹有血渍和内脏的形状,看着恐怖不堪! ……
这个洋鬼子就这么死了吗?心眼儿直的梁四牛不大相信,他准备走上前去。把那些已经像石头一样地残肉内脏全部踩成粉末。
奇变突生。
一地乱血红石间,有一块较大一点的石头是黝黑之色,忽然间抖了一抖。
不知道是月光耀在上面让观者产生的错觉,还是真的抖了一抖。
下一刻。那颗石头飞了起来!
飞了起来。
黑石飞至夜空之中,深体光泽黯淡,破风而飞……飞到半空中,唰地一声!两道极大极黑的羽翼骤然从石头的两侧伸展开来!
夜风一荡,黑石转眼间变作了一个宛如来自冥间...的黑色蝙蝠,画着歪歪扭扭的曲线,向梅岭之上飞去,显得十分无力,似是受了重伤……但在月光的映照下,一只奇大无比的黑蝙蝠在山林梢滑行。这个画面显得是那样的诡异!
梁四牛暴喝一声,抬腿便要往地面上踩去!
“算了!”
陈三星咳了两声。捂住自己胸膛上的伤口,鲜血从他的指间汩汩流出:“将死之鬼,何必非要亲手杀他。”
梁四牛憨头憨脑地应了一声,从被震翻地新鲜泥土中刨出来约伯亲王一直守着的那个麻袋。
麻袋离开土壤地一瞬间,陈三星的面色大变。
“佛指舍利不在里面!”
二位老农同时转头,望向仍然在梅岭上空惨惨飞行,似乎时刻都要堕地身亡的那个黑色蝙蝠。
陈三星微微咪眼。眼光里有一丝不易为人察觉的敬佩之色。
此时的他已经了解了这名血族亲王的实力,如果对方一开始就想与自己性命相拼,那自己一定不会胜的如此之快,对方也不见得会受这样重地不治之伤,只是那样一来,自己师兄弟二人就比较容易将他留下来。
对方似乎就是为了一个目的,为了把佛指舍利运到梅岭上去,所以和自己快打快杀,宁肯受伤。也要脱困而去。 ……
纵使受伤死亡,也在所不惜,看来洋鬼子也不都是胆小怕死之人。
正在陈老爷子感叹人生的时候。梅岭山下的林畔又有异变迭生。
一道火红火红的光团无声无息地从山林间喷了出来,刹那间将重伤将亡的约伯亲王身体包裹在了一处,火光大作,惨叫连连。
纵使隔着很远很远,陈三星似乎也能感觉到约伯被灼烧的痛苦,似乎能够嗅到那丝焦灼的糊味。
陈三星咪眼看着,嘴唇微微抖动,不知道是想说什么。
赤红如魅的火团渐渐地熄了。
火团中却暴出约伯亲王在人间地最后一声厉啸。
一个光点从火团中暴射而出,隐隐能见泛着黄铜的光芒,直刺天穹,不知飞了多高多远,竟是不见落下! ……
一团火灵疾速掠来,来势一顿,才发现是个美丽的红发女子,女子身上地衣服已经燃光了,正全身赤裸着,红发女子静静开口,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的赤裸。
“陈老爷子,人已经死了,但佛指没有留下来。”
梁四牛脱下自己的外衣扔给她。
陈三星眼中微微有些浑浊,他看着这红发女子两眼,沉默许久,忽然说道:“我帮上什么忙了,我们回卧牛。”
梁四牛纳闷,闷声闷气道:“师哥,咧啷个要得?易娃儿喊我们来帮忙打架嘀,那个山高头还住到个大恶人咧。”
陈三星将地上的烟锅拣了起来,在自己的脚面上磕了两下。
他有些迷惑说道:“善人恶人,要分清白太难咯,梅岭高头那个攫取佛性,令诸天罗汉被生生禁锢,确实是大恶之人……但……如果要对付恶人就要用恶行,我们这些自以为的好人,又和恶人有什么区别咧?”
他望向一直静立于旁的莫杀,沉默半晌后说道:“你师傅应该有能力把那个约伯拦在南边,他放他进来,肯定是想最方便的夺回佛指,你帮我问他一句,他知不知道,方便是方便咯,但他放约伯进来,这一路上那个约伯又杀哒好多人咧?”
莫杀仍然安静站立着,她不会为自己的年素师傅分辩一个字,她也不会认为这么做是错的,在她看来,只要为了达到目的,死几个不相干的人又算什么?
但她尊重陈老爷子,所以她选择闭嘴。
“跟易娃儿说,来卧牛吃腊肉我欢迎,打架这种事情以后还是莫要找我哒。”
陈老爷子笑了笑,把约伯亲王遗留下的破烂麻袋提着走了,梁四牛摸摸脑袋,大明白怎么好不容易出了次川,糊里糊涂和洋鬼子打了一架,这又要走了。
农民伯伯们回家,留下梅岭千万年永亘不变的夜色。
易天行知道他们走了,也不知道陈老爷子的古风又在泛滥,大好的三打一局面,最后变成颇有骑士精神的单挑,所以约伯亲王带来的佛指舍利被他最后的精神力震到了天上,不知道飞到了哪里。
他也不知道陈老爷子对自己的埋怨,如果知道,他一定要抱着老爷子的大腿喊撞天屈。
放约伯进了中国腹地,其实与易天行没有什么太大的干系,约伯的实力如此恐怖,就算秦梓儿天天踏着仙剑在天上看门,也没办法阻止他的进入,只过能多拖几天而已。
约伯杀人,那是他的问题,这一点如果怪到易天行身上,确实有些冤屈。
至于梅岭这档子事儿,就算是神仙,也不可能从头至尾全数安排妥贴,他在离开省城的时候,去信请卧牛二老出来,只是为了一直冥冥中的感觉他知道自己的港台佛指出巡之行一定会出问题。
那时的他不知道这事儿和血族有关系,更不知道梅岭的马生大和尚和血族有关系。
一切的安排,除了凑巧和运气,没有别的解释。
易天行是个运气好,爱留后手的人,但他不是阴谋家,他没有阴谋家的耐心和筹划欲。
他只是下意识地要把自己能请到的帮手都请到梅岭来,说到底,还是怕死罢了。
梅岭马生最擅长的就是精神力量,而陈三星当年在省城沙场一战,一个人潇洒抵抗两位清静天长老元神的精神雷诀攻击,太酷太帅太强,让易天行实在是舍得……有如此强的精神力而不用啊……
不过两位农民伯伯走了也好,易天行其实一直不想把在山中养老的二位拖进这趟浑水里来,万一两位老爷子有个长短,这卧牛山的黄小鸭肥年猪谁来照顾? ……
云台寺的月光轻轻拂在青年人的脸颊上,他已经冥坐了一夜,将自己的身心全部调整到了最佳的状态,然后走出寺门,在梅岭上随意行走着。
走在马生和尚的老家,要说随意,那是假话。
易天行已经将自己的神识缓缓铺开五百米左右的范围,十分小心翼翼,但他不敢查探的太远,因为怕马生直接用精神攻击。
千年银杏在夜色中轻轻摇晃,万千树叶如同佛掌,在迎接来客。
第十四章 不疯魔不成佛
此时已入夜,易天行步入道观,太平观三个字在他的头上泛着微微光泽耸匾牌老旧,看上去已经颇有年代。
在道观里随意行走着,却没有人前来打扰,易天行微微皱眉,却没敢放出神识去探虽然明明知道梅岭老僧马生已经知晓了自己的到来,他还是宁肯小心一些。
沿着石廊走到旁边一处厢房,他推门而入,然后发现……一地的死人! ……
错了错了,易天行轻轻吁了一口气,在自己脑袋上拍了一掌。
“自己吓自己,会吓死人的。”
厢房里没有死人,那些躺在床上安静地,似乎僵卧着的道僮们,只是睡着了。众人的呼吸极浅极轻,胸膛处没有太大的起伏,易天行本来就有些紧张,所以在第一时间里就误看成了死人。
虽然已经入夜,但时间并是很晚,太平观里很奇怪的没有一丝声音,没有一点灯火,有的只是安静与黑暗。
以及在这片安静夜色里沉沉睡去的人们。
气氛十分诡异。
又去了几处厢房,仍然与头前那处一样,所有的人都在睡觉,也没有人因为易天行的到来而惊醒,易天行微微皱眉,走到床边,推了推一个道士。
那个道士砸巴了两下嘴巴,似乎在品尝着什么好吃的东西,却依然没有醒来。只是他头上地头发与枕角一扯,落了下来。
易天行瞳孔微缩,这道士的头发是假的,他其实是个光头。上面还有戒斑。
太平观里一大堆睡觉的假道士,真和尚。
这梅岭果然有些好玩。 ……
往道观后面走去,一路尽是荒草乱石,颇为破败,推草而行,易天行慢慢地走到树下,那棵千年银杏之下。
“我们能聊聊吗?”
易天行站在高高地银杏树下,仰着头往上看,脑袋都快往后掉了下来,才勉强在树干上找到那个小洞。
他说的很有礼貌。却很莫名其妙。
梅岭大战一触即发,他却跑到人家的大树下面来唠家常。
这是失心疯。这是痴线,这是脑袋里塞满了茅草……“上来吧。”
树干小洞里的那位神秘马生和尚更疯,居然答应了他。
易天行不是真傻,虽然不知道对方对自己有多少了解,但既然别人喊上来,那他仍然是老老实实地手脚并用,姿式很难看地扭着屁股往银杏树上爬去。
爬树在易天行的人生经历中没有存在过。小孩子的时候,别的小伙伴可能会有爬树的乐趣,但他一直是在爬垃圾山。
不过这并不阻碍他的动作俐落无比,毕竟如今的他地肉体,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凡人”了。
爬到银杏树地一半时,他忽然感觉自己的灵台隐隐有所感觉,由微微一笑,抬头问道:“只能坐在这里?”
银杏树洞里的马生和尚说道:“是。”这位活了几百年的老妖僧的声音和陈叔平有些接近,显得非常的没有感情。
易天行手指像插豆腐一样插进银杏树干里。身体吊在树干上,手搭凉蓬向上望去,赞叹道:“这千年银杏一定是变种。怎么可能这般粗大。”接着脑袋微微一偏请示道:“血大大,我能能再往高坐一点聆听您的教诲?”
马生和尚是血族地大大大人物……但他这几百年的潜修一定没听过这个称呼,于是他保持着沉默。
“再爬几步吧?”易天行作势欲上。
银杏树洞里的老僧仍然沉默。
沉默不是永远都代表默认,易天行明白此时的沉默就代表着反对。
他皱皱眉,掌拍树干,整个人轻飘飘地飘到旁边的一根粗枝上轻轻坐下。 ……
对于所坐位置的争执,上一步或是退一步,其间自有深意。两人间距离近了,易天行的蛮力更好发挥作用,距离远了,梅岭老僧应该比较欢喜。
所以二人对话时所坐的位置恰恰在五十米左右,恰好是双方都感觉勉强安全的地方。
易天行早已作好了充足地准备,时刻准备遮蔽五识。
易天行还是觉得这棵千年银杏大的有些古怪,不像是地球上能够长出的植物,往年在书上看见地银杏树也没有这般茁壮如猪的。
“太平观里的人怎么都在睡觉?”
易天行坐在树干上,屁股和粗糙的树皮摩擦着,将自己的双腿收到臀下,结了一个散莲花座,身子微微后仰,半躺在枝干上。
极高处那树洞里的老僧说话了:“你们既然要来,这些孩子们还是睡觉的好……相信你们也不会对熟睡中的人们下毒手。”
易天行笑着问道:“不是您想杀了我们咩?”
高树洞中传出一阵极轻蔑的笑声,长声不歇。
易天行微微一笑,却恼怒,反自问道:“怎么称呼您?”
“马生。”
“您是血族里的长老,怎么当起和尚来了?”
这问的都是废话,但易天行不得废,此时的山脚下,陈三星梁四牛与莫杀,正在拦截约伯亲王,隐隐感觉中,那位约伯亲王比自己想像的更加强大,不知道那三位能不能将他拦下来。
自然,他不能给梅岭老僧出手相助的机会。唯一能做地,就是先在言语上拖住对方。
山下传来道元震动的气息。 ……
“回忆的时间还有很多,不急在这一时。”
高处,银杏树略有些微腐的洞口隐隐泛着某种说不出颜色来地光泽。一股纯正的佛家气息从洞中渗了出来,如水沁石,如云穿空,以最自然的行进方式缓缓透出了银杏树,看势欲往山下去。
易天行牙齿轻轻咬了咬下唇。
他右手一招,银杏树干上金光一闪,一根金闪闪亮晃晃似有千钧重,材质密沉的金棍出现在他手中。
金棍上隐含着十分恐怖的力量。
他微微咪眼,盯着那个山洞。
梅岭老僧肯定没有料到易天行的手里竟然是这样凶悍的一个兵器。
易天行没有出棒,这是一种姿态。
“阿弥陀佛。”
树洞中的老僧微一合什。那道纯正的佛家气息倏然收回洞中。 ……
两个人在瞬间达成了默契,谁也没有把握将对方一击致死。所以干脆看着山下的战局,看佛指舍利究竟会落在哪方地手里。
“你夺舍利,诱我来梅岭,为什么不试着来杀死我?”
易天行咪着眼望树上望去,眼中寒光微闪。
第十五章 老子也能成佛1/4
一轮明月照在梅岭道观中的千年银杏树上,树叶如佛掌,温柔轻拂尘世间的气息,树梢如利剑,肃然直刺黑夜中的苍穹。
银杏树上对话的二人沉默了许久,易天行缓缓抬起头来,他决定尝试一下,面容坚毅:“于光乃大势至,须弥山与西天净土之争,你我并不清楚,但他身为阿弥陀佛身旁胁侍,既然诱你吞噬须弥山诸天罗汉的佛性,一定另有想法,马生大师何再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诱惑是什么?”梅岭老僧的声音从树洞里缓缓地飘了出来,带着几丝宁静的气息,“我们所作的每一个选择,其实只是你我内心的欲望种子,诱惑只是旁人浇的一掬水罢了。”
不待易天行反驳,他又接着说道:“我未至通明彻悟之境,总有些放不下抛不低之事,所以残留在这银杏树上,吸噬诸天佛性,妄图成佛,以佑世间……而你,也有放不下之事,所以才会来到梅岭。菩萨心中有菩萨的种子,你我有你我的种子,我们自行浇灌便好,何须理他人之事,何须怨在他人?”
“执念很害人的。”易天行一直笃信着这一点,他望着树洞皱眉道:“你要保佑世间,就必须有意想中的敌人,那你的敌人是谁?”
梅岭老僧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应道:“我祈苍生得所愿,我愿世间复平和。”
易天行微微合什道:“愿力佳美。行之无方,佛祖都做不到的事情,你又如何能做到?人类是欲望支配地存在,而且我也不认为这种支配有什么不好。”他皱眉问道:“你要佛指舍利作甚?”
梅岭老僧沉静的声音响起:“罗汉念力坚毅。我夺他们佛性,灭其识记,未竞全功,所以需要佛指舍利助我一力。”
“如果被你全部吞噬消化了,你就能成佛?!”易天行感觉头皮有些发麻,有些寒冷,痛斥道。
梅岭老僧似乎在述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敛佛见佛,自然如此。” ……
易天行沉默许久,有些失望地摇摇头:“尽是虚无缥渺之念,你要打救世人。用的法子却是在害人,这又是如何说法?”
“苦了少许人。大众享安宁。”
“错!且不说你肉身成佛后能否与西天净土达成均势,单说……”易天行静静道:“用非正确手段达到可能正确目地,始终会有所偏差。我和你的想法不一样,打救世人……那些被贬下凡尘的诸天罗汉难道不是众生之一?”
“舍身而见佛,这是侍奉佛祖的罗汉们应行的事情。”
易天行面色越来越平静:“说过想法一样,世间不是一个空虚的概念,他是由众生组合而成。一草一木,一鸟一兽,一人一仙,菩萨罗汉,世间不是一个集体意识,是一个个具体的存在。众生平等,罗汉也是其间一属。”
他盯着银杏树洞冷冷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一人不救,何以救众生?纵使万亿人求一罗汉死。他不愿死,他便能死。”
“佛祖舍身饲鹰,罗汉何惜此身。”梅岭老僧冷笑道:“若换作我。定当欢喜承担。”
易天行静静看着那个树洞,看着树洞口那张苍老枯瘦却万分执着的老僧脸颊,沉默半晌后说道:“你要成佛,我要寻佛,大家南辕北辙,我对你的做法有所理解,却决不接受。”
“佛祖已经不在了。”梅岭老僧叹息道,话语里的信息传达却是无比坚定。
易天行皱皱眉,他没理由不相信这位大神通之人地感觉。
如果佛祖真的再也找到了,那自己该怎么办?……或者……真地再塑一个佛祖?
梅岭老僧数百年前是吸血鬼,却已然感悟到了众生平等之念,入山门之后,数百年来身体力行,着实是一位有大佛缘,有根骨的佛子。
纵使易天行此行前来灭他,也自有些敬佩之念。
只是……
一个血族和尚立地成佛? ……
夜风袭来,从惧冷的易天行打了个寒噤,由心底深处升起的恶寒占据了全身。
他不是认为自己先前的想法太过背祖离德,也不是认为血族就是天生秽恶之物,不能继承佛统,只是他的手中金棒骤然一震,让他灵台闪过一念这对话继续下去,自己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战意,竟慢慢地弱了下去。
他全神防备,却依然被梅岭老僧地精神力量渐渐侵噬着!
想到不知道有多少位德行仁厚的罗汉佛性,如今还被树洞中的这位生生禁锢吞噬受苦,又一想对方既然已经动手,那定是说服不了,易天行咬咬牙,双眼金瞳一闪,喝道:“人人皆是佛!成佛之路万千条,你却选了歧路!”
银杏树洞里的梅岭老僧吃吃笑道:“成佛之路何止千万,我走我的,你走你的,若两条路交织一处,就看那青灰黑砖覆在谁身!”
随着这声喝,一股磅礴无比的精神力量从那株千年银杏树上猛然释放出来! ……
“行者系心身内虚空,所谓口鼻咽喉眼胸腹等,既知色为众恼,空为无患,是故心乐虚空。若心在色,摄令在空,心转柔软。令身内虚空渐渐广大,自见色身如藕根孔。习之转利,见身尽空,无得有色。外色亦尔,内外虚空同为一空。是时心缘虚空。无量无力,便离色想,安隐快乐;如鸟在瓶,瓶破得出, 翱翔虚空,无所触碍。是名初无色定……”,当
两年前,在归元寺后圆天袈裟大阵发动的时候,曾经幻出无数苦处。
当时老祖宗口传经文,易天行微笑得悟,以此得遮蔽五识,逃了厉害。
今日要来梅岭,惧梅岭老僧精神攻击厉害,易天行早有所备。
轻轻将金棍横在膝上,他左手轻散尾三指。右手单掌合什于前,眼观鼻。鼻观心,经文轻诵,淡淡然守住灵台。
老僧庞大地精神力量,如同暴雨一般,似有圆融之形,似有厉杀之意,喷涌向于银杏树外安坐地易天行。
易天行安坐于树丫之上。金棍横于前,宛如入定,将自己的神识全数收入灵台,便像一叶扁舟似的,在狂风暴雨地海浪上一上一下,似乎随时随地都将覆灭。
但他不动,身不动心亦不动,就如微烛受风,虽黯淡却无熄灭之兆。
他在支持。在等待。 ……
山下骤然燃起一片凄艳的红光,莫杀动手了,易天行却毫无所知。他更加不知道,约伯亲王临死之前,将随身携带的佛指舍利抛向了高空之上。
便是一弹指,易天行微感神识压力一松,身周顿感轻快,他皱眉向上望去,便见打山脚下一道黄铜光芒的事物往沉沉的夜空上疾射而去!
他虽然不知这铜指中装着的是佛指舍利,但灵台隐有感应,眉尖一皱,尖啸一声,身形便破空而起,要去抓那枚往夜空飞去的佛指。
佛指是众人抢夺的焦点。
易天行沿着银杏树疾速上掠,眼前的景色变形往地下疾堕,弹指间,他的身形已经飘过梅岭老僧居住地树洞。
眼前飘过一张满是皱纹,枯瘦,寂寞,慈悲,坚毅,诸般情绪交杂的脸。
梅岭老僧地脸。 ……
梅岭老僧枯唇微启,有经文缓缓颂出。
梅岭老僧一合什,双眼目波柔润,望着易天行轻声道:“一禅一月,一动一定一如来。”他右掌食指轻轻指天,直对那轮明月,一手微微向里,食指轻轻指向自己。
经文一出,易天行忽感身形一顿,铺洒下来的月光似乎蕴含着某种法力,竟密密粘住了自己的去势!他眼前下堕的景色骤然一停,自己就这么飘在了树洞前方,再难往天上飞去。
他闷哼一声,天火自脚底无色无形喷涌而出,嗤嗤出响,以强大的冲力对抗着梅岭老僧精神的束缚力!
夜空中传来咯吱咯吱令人牙酸的声音,似乎两道极霸道地力量正在撕扯着。
易天行的天火冲力,与梅岭老僧的禅定精神力此时正好平衡,于是他正飘在那个树洞的正前方的夜空中,可以清清楚楚看见老僧的模样。
老旧的袈裟,满脸的皱纹,与老祖宗在后圆里的打扮有些相似,但两个人地气息却完全不同,老祖宗身上是一股睥天睨地的嚣张劲儿,梅岭老僧身上却是一股圆融纯正的佛家气息。
梅岭老僧一动禅念,月光如水,便困住了易天行。 ……
须弥山罗汉们地佛性还没有被这个血族和尚消化,那他去抢佛指舍利一定是和此事有关。
易天行想到那些罗汉们的悲惨命运,狠心下来,把牙一咬,暴喝一声,手中金棍倏然变长变粗,他右手一翻,举棒竖打,直直向那个树洞里的梅岭老僧头上劈去!
金棍一举,明月失色,天地间的力量似乎都被凝聚到了棍尖处。
“一条直气,海内无双。”
梅岭老僧双目湛湛有光,直视着迎面而来的金棍,口念贯休大师诗句,赞叹不已。他右手轻轻一翻,一只肉掌轻轻覆在自己的面前。
肉掌一推,便有若佛掌迎面而来!
易天行只觉一道罡风疾吹面门,竟吹的自己生生作痛。怪叫一声,头上脚下地便沿着银杏树摔了下去! ……
摔了数十米,他腰身一拧,金棍在他地手中沿着他的腰转了一圈。金光闪闪,狠狠地斩进了银杏树中!
嗤啦一声极光滑极清脆的响声。
无比粗大的银杏树从中而断!
好可怕地金刀!
易天行脚尖一点,身子疾速飘向后方……然后看见了不可思议的景象。
本来正在喀喀倒塌的银杏树,已经倒成了一个极大的倾角,在易天行的眼里已经压断了下方数株生长的比较高的树木……但易天行一眨眼,却发现自己眼前赫然还是那株千年银杏。
笔直耸立着,直冲云宵!
看着这株巍然动的银杏树,易天行傻了眼,又想到刚才梅岭老僧的佛掌,赶紧摸摸自己的脸。发现一无异常。
原来……一切都是幻觉啊。
佛掌如刀是假地,银杏树是假的。那树洞自然也是假地,那老僧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都是假的,那他住在哪里?
易天行沉下心来,双瞳中金光一闪,下意识里指尖两粒天火燃起,往自己柔软的眼瞳抹去。
眼瞳微温,眼皮再睁后。他隐隐感觉到有些不一样了。
那株千年银杏虽然还是青青枝叶,但每一片叶子,每一道枝丫,每一块树片的边缘都透着某种说不出颜色的光泽来。
这是梅岭老僧地精神力空然幻出的银杏树……好可怕的精神力量。
却来不及考虑太多。
夜空上方那道铜黄色的光迹正缓缓的下降。
易天行负金棍于身后,面色一寒,脚掌下喷出气流,震起满地树叶,而他的人也在这满天飞舞的树叶中疾射而上。
一切外象可作伪,梅岭老僧的身体作不得伪。
又至树洞。又见老僧慈悲容颜色,老僧又是平青淡淡一掌伸了过来。
仍然是一股沛然莫御的劲风直袭易天行。
易天行暗诵心经,以行者文定心神。全当这劲风是假,尖叫一声,举棍竖打……
“砰!”地一声闷响。
先前梅岭老僧那掌是假的,这一掌却是……真的。
易天行面门被狠狠击中,只觉鼻子一酸,唇角一痛,便欲流下泪来。
这架打地太可怜了。
但他在归元寺后圆向老祖宗学的打架本事也不是白学的,他的身子还摇摇坠坠地向后方飘去,手中的金棍已然是棍尖一翻,在夜空之中,骤然变长,极巧妙无比地刺入树洞之中!
噗哧一声。
金芒一刺即收。
梅岭老僧胸口血花一绽。
他轻轻用手指沾了沾自己胸口的鲜血,缓缓伸到自己唇边,迟疑少许,然后舔了舔,再抬起头来时,脸上慈悲更盛。
易天行全不看他,闷头闷脑重又冲了过来,整个人在夜空中像只大鸟般滑了一个优美无比的曲线,金棍猛地变长变粗,变成一只底端细,顶端粗的怪棒子,恶狠狠地向梅岭老僧敲了过去!
梅岭老僧见着扑面而来的巨型大棒,眉头微皱,即便是五百年修行的他,也不敢用肉身来接这千古名凶器。
他原本湛湛有光的眼中,忽然间蒙上了一层血红之色。
老僧嘴唇一张,喷出一字:“咄!”
他整个人微微抖了起来,似乎这一个字便耗去了他太多的精神力。
下一刻,易天行身处局中,真切地感受到了这一字的威力。
他以天生神力击出的巨棒,在夜空中猛地顿了下来,似乎击入了某处粘稠之极的泥沼之中,面前明明是空气,这棒尖却是如何也挥动不下!
巨棒的棒头离那个树洞只有半米远了。
这半米却像是天涯海角一般遥远,易天行双眼微红,将全身修为提到了顶点,却也无法往前一寸。
“啊!”易天行一声暴吼。双肩的衣服被挣地碎裂成丝!巨棒的棒头终于往前挪了一些。
梅岭老僧忽然抬头望了他一眼,这眼中蕴含着太多的东西,易天行哪敢看他的双眼,纵使自己有上清雷诀。只怕也会被精神力喷死。
他赶紧低头,脚下喷着天火,借力把金棒棒头往树洞里塞去!
之所以用塞字,是因为金棒此时变得过于巨大,棒头与那银杏树地树身差多粗细了,就像是一只庞大的金色树木一样。
金色树木与银杏树在夜空下作着要命的搏斗。 ……
不知道过了多久,易天行的背部渐渐有些力乏了,慢慢地抖了起来。
树洞中,梅岭老僧盘坐的姿式也渐渐显得有些无力。
那根粗大的金棒与直耸入天的银杏树间,仍然保持着半米左右的距离。
“狗日的陈叔平!”
感觉到头顶上。那枚黄铜装着的佛指舍利正往银杏树这方面坠了下来,若佛指舍利落在梅岭老僧手上。他若在片刻间参透,那一直被他禁锢着地须弥山罗汉们就玩完了……想到此节,易天行大感害怕,在心底里咒骂着那个天庭的胆小帮手。
似乎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梅岭老僧微微笑了一笑。 ……
便在此时,一道极凄厉地破风声无由想起,银杏树下道观里一个黑影以人间不可能看到的速度。疾冲而上,浑身上挟着蛮横无比的强大气息!
那黑影须臾间便冲到了金棒棒头与银杏树洞间狭小的缝隙中,厉嗷声中,双手结了无数复杂的仙诀,一排恐怖至极的白牙平空而生,向着梅岭老僧枯瘦的身体横咬而下!
正是装作一个熟睡道僮地陈叔青,他选择此时出手,梅岭老僧的精神力全部用在对抗金箍棒的神性中,根本没办法防备。
糟糕……易天行双肩微抖。十分吃力,心里却是凉了半截,虽然不明白梅岭老僧此时还能作什么。但既然对方早就知道陈叔平埋伏在侧,一定会留下后手。
只是不知道这后手是什么。
阴险的陈叔平选择这个似乎是最恰当的时机偷袭,其实,却应该是最不好的时机。
令易天行震惊的是,梅岭老僧与自己交手根本没留后手,他只是在……留力!
在金棒天威之下,他还能留力,太可怕了!
梅岭老僧抬头看了扑过来的陈叔平一眼,眼中寒意渐盛。 ……
纯正的佛光从树洞里缭然升起,柔光一片,却隐含至高威力。
陈叔平地喉头忽然响起一阵极怪异的响声,像是吞口水,又像是烧烤摊子上被炸着的剥皮鱼。
梅岭老僧猛喝道:“金身!”
苦事修了五百年地血族肉身,以佛法加持过的残破身躯,在树洞里骤然镀上了一层金光,看上去不然莫名。,当
陈叔平的仙诀已发,白齿如刀,狠狠地咬进梅岭老僧的身体。
树洞中,那两排锋利的犬牙,被梅岭老僧的金身震的片片碎裂!陈叔平的身体滞在半空之中,“啊!”一声极恚怒的惨嚎,唇角鲜血喷涌而出。
梅岭老僧的身体也被咬破了很深的血洞,却没有断体之虞,他冷冷看着身前的陈叔平,一掌轻描淡写地拍在他的胸口上。
噗的一声闷响。
半空之中,陈叔平的身体被震的像子弹一样疾速向后弹去,嘴角的血花喷的满天都是!
以陈叔平强悍的实力,就算与梅岭老僧正面相搏,也不至于输的如此之惨,偏生这小子爱好阴诡一道,结果偷袭者惨被反偷袭,败的是唏哩哗啦,好痛快。
易天行心凉了半截,心想这个帮手真他妈蠢到了极点,心里这样想着,手上却敢放松,他闷哼一声,棒头使命压下,右手一招,一道能融世间一切物的天火苗终于向树洞里喷了出去。
树洞中佛息不散,仍然缭绕不止。
梅岭老僧闭目。双掌合什,唇中念念有辞:“咄!”
他以精神力幻出地千年银杏树,无由而退,生生与易天行的金棒天火拉开了数十米的距离。
而那一字入易天行耳中。他的识海如遭重锤!
一阵刺痛在大脑里来复回转着,他地身体在夜空中不停上下翻滚,显得痛苦不堪,他险些扔了金棍,去抱自己的脑袋。
不知道翻滚了多久,他终于在空气中稳住了身形,擦掉自己鼻孔里渗出的血水,衣袖骤然燃起……易天行咬着嘴唇,身子飘飘摇摇浮在夜空之中,双眼悍意十足。看着数十米外的银杏树,忽然间怪叫一声平伸金棍。棍尖骤然变长,就像是一道金色激光一般往树洞里砸去。
梅岭老僧轻轻一合什,双掌柔柔一触,树洞里充盈的佛息猛地惩开,就像是一个充气的气囊一样。
金棒棒头与佛息气囊一触,嗡的一声闷响,就像戳破了一个空气口袋。
噗的一声。梅岭老僧吐出一口血来,喷在他合什的双掌上。
易天行又被反震之力,震出数千米去。 ……
树洞中的梅岭老僧面露恭敬摊出右掌。
“啪”地一声轻响。
老僧的血掌缓缓接住由天而降地一枚物事。
那枚黄铜包着的佛指舍利在他的血掌之上闪着微微流动的佛光。
黄铜渐渐化去,露出里面那截附着三根血线的乳白指骨来。
树洞里的充盈佛息,似乎都感应到了这截指骨的气息,争先抢后向指骨管中涌入,树洞里一片佛光缭然,跳跃不停。
梅岭老僧面色平静注视着自己掌中地指管,口中轻轻颂着经文。
骤然间。佛指舍利上的那三根血线竟渐渐淡了去!
梅岭老僧的气势为之一变,原本醇正柔和的气息依然纯正柔和,只是此时却仿佛有了天地之威。上压明月,下压大地,一股沉重之极的压力充斥着道观四周,梅岭上下! ……
易天行陈叔平二人重新飞回银杏树旁,却被梅岭老僧无上威势所压不敢上前,看着眼前这一幕,由傻了。
易天行醒过神来,怒骂道:“狗!快给我上!”
陈叔平张大了嘴,嘴里还在流血涎,暴跳如雷道:“疯子才上!”
易天行的心凉了半截,先前大家还有点儿希望,这个时候,对方已经把佛指舍利拿到手了,而且看样子,对方对于如何使用佛指舍利早有计较,不过片刻间,便能感觉到佛祖残留在指骨里的无上法力。
对上这样一个梅岭老僧,或者说是梅岭血佛……自己还要上吗?
佛光从指骨里,从梅岭老僧身上,从银杏树洞中缓缓地流淌出来。
其色纯正,其意纯和,其形纯美,其光耀于夜空羞皎月,其质威压大地慑万物。
佛光融融,渐冲天穹,金黄色的光点渐渐凝聚成形,缓缓构成一个模糊的形状,那个形状像是不同地圆构成的,大圆套着小圆,看上去柔美无比。
易天行紧张地拄着金棍注视着夜幕中的异象,汗水渐渐地流了下来,打湿了金棍。
大圆小圆,生生不穷,渐渐分明,上面那圆似乎是一头颅,下面那圆是一身体。
佛光阵阵从那庞大无比,直抵天穹地宝像身上喷射而出,照耀着梅岭上下。
宝像渐现真容,慈眉善目,难以语言形容,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威势无比。
易天行在心底哀鸣一声,再听着佛光深处隐隐传来须弥山诸天罗汉化体前的颂经之声,他的心头一阵迷惘悲伤。 ……
“佛祖!”
陈叔平张着嘴巴恐惧说道,血水沿着他的唇边流了下来,然后一扭屁股像道黑烟一般往东南方向逃去……
“人人都能成佛,他妈的!老子也能!”
易天行眉角抖动了两下,猛一咬牙,金棍一砸地面,激起无数泥土,将棍往身后一摆,身形腾空而起,便向那万丈佛光深处的佛像里冲了进去!第五部焚城 第十六章 焚心以火
千年银杏树已经消失无踪,躲在树洞里几百年的梅岭老僧也消失无踪,在太平观这山头上,一大片林子都不见了,只留下了一座散着金黄毫光、光华灿烂、充斥天地间的一尊大佛。
金光大佛面容安详,双目轻合,发髻点点曲,高鼻圆耳柔颌。
大佛的头顶在夜空云中,坐于林木之间,无比高大,身周罩在金黄的佛光之中。
一股充斥天地间的悲天悯人气息从大佛里散了出来。
易天行微微咪眼,面上没有一丝表情,逆风而飞,向着大佛面前飞去。大佛散出的金色佛光耀在他的眉毛上,给他镀了一层淡淡金光,就像是在燃烧一般。
大佛气息纯正慈悲,力量却是冲天压地,无比强大。
易天行飞的离大佛每近一步,便感觉身周压力顿时大了无数倍……浑身上下像是被无比重的风压榨着,他的金刚之身似乎也有些承受不住这种威压。
他咬着牙,横棍于后,往佛光里闯,万千佛光内里,一定是梅岭老僧。
但他无由感到万分恐惧……他修的是佛法,平日读的是佛经,一应心神念识全在“佛”字之上,如今眼见得佛祖宝像,嗅着空间里的芝兰之气,感受着天地间的佛威,从他的心底深处浮出一丝恐惧来。
佛门子弟,看着佛祖真容了。如何惧不敬?
易天行体内敬畏之心起,拜服之意起,灵台一迷,感觉自己的每一个关节似乎都欲缩在一处。恨不得朝着那个充斥天地间地大佛像俯首叩拜下去。
他猛地一咬嘴唇,双眼里挣出红色来,口中轻轻念着当年叶相僧在文殊院讲法堂里喝的偈子。
“凡所有相,毕是虚妄!”
举着金棍,便往佛光里闯!
明知道眼前的佛是假的,佛光是假地,明知道这都是外相……但易天行的眼却仍然被万道佛光耀的有些迷了,感受着身边佛息的浩荡之威,纯正之意,他不由有些迷惑。
莫非这真的是佛祖?
下意识里。他的速度缓了下来,整个人缓缓在佛光里飘浮着。
佛像极高大。易天行此时正在离地面数千米的高空中,双眼正对着佛像的眉间。
大佛极大,易天行的身体,就像一个小黑点一样悬空浮在大佛的双眉之间。
他看着这尊大佛慈悲地双眉,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宏大之觉,心头一阵迷惘,口中喃喃道:“佛祖啊……”
正当他地心神渐渐被佛光所摄之时。几千米下的地面上传来一个女子冷冰冰的声音。
“师傅!那是假的!” ……
“逐水而清!”易天行终于醒了过来,舍了一应佛法不用,用上清道诀护住心神,怪叫一声,手中金棒携着开天辟地的巨大力量,朝着……金光大佛的眉间砸了过去!
夜风忽然停了,佛光微敛,似乎都被这金棒夺去了光彩!
没有任何声音响起。
飘浮在大佛双眉间的易天行骤然身子一顿,然后一身惨叫。整个人惨惨地被一道巨大地力量生生劈地向后急驰,他的身体在空中翻滚着,片刻间便被震离大佛几公里远!
他的五官被生生震出血来。火血如流萤,在夜空之中缓缓飘下。
轰的一声巨响,易天行的身体狠狠地砸进一个山崖之中,激起无数乱石新土!
嗤的一声,他猛然从山崖里飞了出来,身上的衣衫已经被全部震碎了,露出裸露的上身,身上到处都是伤痕,鲜血缓缓流下来,片刻间将他的裤子烧光,露出里面地火烷布内裤。
他平举金棒,看着几公里外佛气冲天的金光大佛,双眼里满是骇异。
好可怕的力量!
似乎要解开他心中地疑惑,金光大佛的眉宇间渐渐有声音传了出来,正是梅岭老僧清清扬扬的声音。
“你舍佛法,而用道诀,但却未曾真地舍了佛。你心中有佛,却挥棍向佛,岂不是砸向自己的心。”
易天行的那惊天一棍,等于尽数砸在了自己心上!
他心中有佛,纵使用道诀,却只是使用法门的差异。他心中的佛能舍去,面对着佛,等于面对着自己的心,他又能做什么? ……
夜空中的云朵缓缓从金光大佛的胸下飘过。
金光大佛右手掌微屈二指,易天行所处的梅岭山峰轰然一折,惨惨倒下。
易天行沉默着飞到夜空之上,隔着数公里远,遥遥看着那尊佛,那尊充斥天地间的巨佛。
佛光微作,光芒里渐有佛偈传来。
“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馀涅磐而灭度之。”
易天行依然沉默着,静静听着这段金刚经,梅岭老僧出身血族,念这段经文,实在是很合适。
金光大佛眉宇间渐渐显出一个小光点,微白,上面有淡淡红线,红线渐褪。
正是佛指舍利。
舍利四周佛息燎绕。
大佛身下,梅岭太平观里无数安静的厢房里,渐渐有了些动静。
那些一直沉睡的人们。忽然从厢房里走了出来,脸上仍然没有什么表情,眼睛甚至也是闭着地,一步一步。非常怪异地渐行渐走,往那金光大佛处走去。
他们的眉头忽然扭曲了一下,似乎感觉到了某种痛楚,接着他们的身体开始缓缓拱动起来,似乎想要往天上飞去。
像是他们体内有什么事物想破开他们的身体逃出去。
佛光里,须弥山罗汉们颂经地声音,缓缓传入易天行的识海里,那是告别,那是湮灭。
纵使将要消亡于佛光之中,罗汉们心内情绪仍然没有暴戾。有的只是微微怅然及对未知的惘然。,当 ……
易天行看着远处的金光大佛,忽然嘴唇边上绽出一丝微笑。然后他将自己手中握着的金棍,像扔垃圾一样扔了出去。
金棍从天而堕,狠狠地砸进地面里,被埋入土中不见。
易天行对着那金光大佛悲天悯人的面容合什行了一礼,然后说了一句话。
“我心中有佛,你却是伪佛,真金不怕火炼。咱们来试一试。”
说完这句话,他的身影倏然消失在夜空之中,片刻之后,他的人已经来到了金光大佛的眉宇间,直直面对着那个正缓缓旋转着地白色佛指。
面前的佛威,让易天行无法动弹。
他轻轻颂起经来,颂地是坐禅三味经,他此时忽然明白了在小池塘边自己看到的那些梵文是什么意思。
经文乃佛经,他每念一句。便感觉面前的金光大佛更加高大,更加威严,更加慈悲。令自己根本生不起冒犯之意。
但他仍然缓缓念着,纵使自己的渺小的身体开始渐渐颤抖。
一段经文念完,他睁开双眼,看着面前不不巨大的佛。
然后……他扑了进去,无数赤热的,红媚地,耀着金白之色的天火从他的身体每个毛孔里喷了出来。
整个人就像一个熊熊燃烧的火团。
火团扑进了金光大佛的眉宇间。 ……
天火能融世间一切物,却融不了佛性,若是真佛。
易天行心中有佛,此时用天火灼佛,便似灼心。
天火猛然绽放,把梅岭上空的夜穹耀得比白昼还要光明。
易天行只觉得心头一阵剧痛,从来没有感觉过的烧痛之感,骤然从他的心底深处传至他的四肢,那种清晰地,如同丝丝撕裂的痛楚,迅速占据了他的全身。
“啊!”地一声惨叫。
易天行在金光大佛的眉宇间翻滚着,燃烧着,痛苦着,厉叫着,他的五官已经痛的扭曲,他的指尖已经痛的抖了起来。
天火阵阵,烧在金光大佛的眉宇间,也烧在他的心间。
这种痛苦,除了他自己之外,没有人能感觉到。
他的双手伸在空中,时而平摊,时而紧握,显得痛苦至极,但他却肯收回天火,他要烧!他要烧尽这世间的一切!
若自己心中有佛,所以对着梅岭老僧幻出的金光大佛而毫无办法,那待他将佛指舍利炼化后,那些须弥山的罗汉们,那些被禁锢了很久的罗汉们,便会永远的消失了。
他烧!若自己心中有佛不能弃……那他便要将自己心中的佛也烧了去!
天火熊熊燃烧着,金光大佛微微摇晃,易天行是大佛眉宇间的小黑点,在痛苦地翻滚着。 ……
“何必呢?”
感应着他的痛楚,梅岭老僧悲天悯人的容颜从金光大佛里渐渐透了出来,他注视着面前红线渐淡的佛指舍利,看着在夜空中痛苦焚心的易天行。
“你心中有佛,纵使焚着,也只可能先将自己焚成飞灰。”
易天行感觉着自己胸腹间痛楚的灼痛,眉毛痛地抖了起来,他厉声道:“我心中乃是真佛,你乃是伪佛!天火融金。且看谁先被化!”
他疾运三台七星斗法,召朱雀临于其上。
此时易朱在省城,他的道力不足以召他过来。
只听得嗤地一声,一个红色的火团从地面上疾冲而上。扑地穿过易天行的肉身,飘飘渺渺临于他的头顶,一头红发像火苗一样在夜空里飘浮着。
莫杀火灵,被易天行召了上来。
易天行动了真火。
他狂啸一声,忍住自己内心被焚地痛苦,指间道诀数幻,莫杀顿时身形一淡,回作火灵之体,悬在他的脑袋上方。
这师徒二人,便在瞬间变成了夜空里的两个火团。
易天行浮于金光大佛面前。忽然双目一睁,黑黑的双瞳平静异常。双臂如疾鸟投林般向后一展,整个人的身子便用两只脚尖踮着,而胸膛一挺,整个人反弓向着黑黑夜穹,便在霎那间,一道洪流如金如玉,有如火山爆发般从他的胸上喷薄而出。如同朝日跃过地平线的那瞬间般,美艳不可方物。
正默然飘浮于他之上的莫杀,也是面色骤然一道红艳,清声一啸,一道火流从她的唇中喷了出来。
两道天火骤然于金光大佛面前相遇,扑的一声闷响,火流相冲,迅即爆炸开来,炸地满天火流!
天火流直冲上天。直抵下地,充斥着梅岭上空的每一个角落,片刻间。便将那尊极高极大极尊极贵地金光大佛包了起来!
大佛屹然不动,淡金色的佛光微微抵着天火的融噬。
天火已经将大佛的每一片佛光都包在了里面,不停地燃烧着……梅岭老僧也不能再依佛光遮掩,容颜肃然,不停颂经相抗。
天火能融世间一切物,但烧了许久许久,只听得嗤的一声,终于有一片佛光被烧成了一道青烟。
一片约有指甲片大小的佛光。 ……
金光大佛被烧,易天行的内心被焚,直觉痛楚到达自己地每一个神经末梢,他的脸色煞白,却有着火元疾喷之后留下的残余血点,看着十分恐怖。
他紧紧地咬着自己的下唇,忍受着无比的痛楚,深吸一口气道:“焚心以火,真他妈的痛啊。”
倏的一声,他钻进佛光之中,此时的佛光已经不像先前那般威势无法阻挡。
他要去抢那枚佛指!
但一进佛光便迷眼,四处均是金黄之色,分不清下西东方向。
他闷哼一声,感应着莫杀的方向,疾疾退了出去。
天火仍然在灼融着金光大佛,也仍然在灼融着他地心。
已经有淡金色的怪异血液从易天行的唇边流了出来,不知道他还能忍受焚心之苦多久。,
好在此时地梅岭老僧躲在万丈佛光之中,只顾着抵抗天火的烧融,也来及炼化佛指。
双方似乎达成均势,但易天行能熬多久的苦?纵使他性子坚毅执拗,但焚心之苦不是所有人都受得了的,天火烧了半天,居然只烧掉了指甲大小一片佛光,若要将这金光大佛全融了去,岂不是得烧上几千年?
“我操!”
易天行双目紧闭,纯是下意识里榨取着自己体内的每一片天火苗,往身前的金光大佛喷去,浑身抖着,忍受着自己心处那最大的痛苦。
莫杀修佛杀人,心中无佛,对面前的金光大佛,却不像自己青年师傅那般敬畏。
她双眉间煞色一现。
她已经看不下去自己的师傅受苦。所以她斩断了自己与易天行的神识联系,一脸杀气地冲到了地面。
易天行第一时间感觉到,暗自叫苦果然,金光大佛佛光大作,生生将易天行喷涌而出的天火逼开了些。
不知道莫杀想做什么。 ……
“马生,你想守护这个人间,那我就毁了这个人间。”
莫杀望着极高极大的金光大佛,对着佛光里地梅岭老僧冷冷说道。
她左手一翻。太平道观里血花一现!一个像僵尸一样站着的道士被她生生抓破头颅而亡。
佛光微微摇动了一下。
梅岭马生几百年来全是这些人侍奉着,虽然修的是肉身成佛之道,但佛孰能无情?佛有大情,怜天下人……直到此时。梅岭老僧才体悟到了易天行说的那句话。
怜悯天下人,总是要从身边地人开始怜悯起。
老僧准备借佛指炼化须弥山罗汉佛性,然后灌入这些门徒的体中,生造一方罗汉……谁知道,莫杀如此冷血的,挥手便毁了一个!
不见金光大佛变化,莫杀赤裸的身体在道观里轻轻一飘,片刻间,又有数人死在她的手下!
“交出舍利。”
莫杀脸没有一丝表情,秀气的手掌抚在一个道僮打扮的人头顶。
没有回答。
“啪”的一声。脑浆四迸。
梅岭道观之中,充斥着血腥恐怖的气息。
飘浮在金光大佛身前的易天行呻吟了一声。一方面是因为心脏处地无比痛苦,一方面是不愿意莫杀行此戾事,天火在夜空里燃烧着,像是妖火一般,包裹着无比巨大的金光大佛。
大佛深处,忽然传出了一声叹息。
梅岭老僧满是皱纹地脸,从金光大佛里现了出来。满面悲容。
“小姑娘,你杀得了多少人?这人间又有多少人?”
忽然间老僧面色一肃,露金刚相,张嘴喝道:“佛怒!”
随这声喝,原本一直闭目宁静的金光大佛猛地睁开了双眼!
眼中金刚威怒,湛湛有光!
易天行闷哼一声,内痛外压,再也支持不住,被佛威生生震地画了一道抛物线。重重地砸到了地面上。
莫杀也是痛哼一声,火灵之体骤然变淡,被无佛威逼的遁入黑暗之中。
梅岭老僧的面容也起了变化。似乎骤然间苍老了许多,他尚未成佛,却用佛怒,此一言知消耗了他多少精神力。有两道鲜血缓缓从他的眼角流了下来。
他嘴唇边渐渐有所突起,似乎有某样尖尖的事物要钻出来。
他的袈裟也渐渐变成黑色。
他眼角地鲜血渐渐流了下来,一滴血,落入佛光………金光大佛骤然一变,佛眼怒极,佛身被迅疾染作了血红之色,与尚残存的天火一触,便嗤嗤响起。
一尊血佛,现于人间。
“佛言:莫作是说!如来灭后,后五百岁,有持戒修福者,于此章句能生信心。以此为实。”
横贯天地,无比巨大的血佛轻轻张开双唇,道出一句经文。
随着这句经文,梅岭上下陡然大放光芒,将那尊血佛包在其间,一股威势压的易天行勉力单腿跪于地上,无法动弹!
易天行一声怒吼,手在泥中一抓,金棍复握于手,他奋起全身力,将金棍向那金佛面门掷去。
这一掷之力无比巨大,金棍去势疾逾子弹!
血佛缓缓举掌,掌缘血光佛光相交织,斑驳之迹,看着十分恐怖。
“轰!”
金棍与佛掌一触,天上乌云被迅疾吹散,露出惨淡的月儿来。
一道震荡波从天上传到地面,太平道观的房子被吹的瓦破墙倾,大树被连根拔起,露出树根,易天行半跪于地,承受着罡风怒吼。
“佛言:以今世人轻贱故,先世罪业即为消灭。”
血佛目光湛然,隐有怒意,目光照在梅岭之上,压的易天行无法动弹,浑身上下咯吱作响。
从梅岭上下传来一个极清极淡的声音。
“佛言:汝等勿谓如来作是念:我当度众生。须菩提!莫作是念。何以故?实无有众生如来度者。”
这也是金刚经里地一句,意思很明白。
“您欲成佛,当知,实无有众生如来度者。”
梅岭上方的戾气一扫而光,淡淡明月复又皎然,夜云轻柔飘拂,那尊血佛也渐渐敛了血光,重复纯然之意。
易天行霍然转首,捂胸痛苦道:“你不是他对手,快退!”
在他的身后,梅岭下渐渐行来一人。
梅岭之上,菩萨宝像再现,菩萨左手一朵青莲花,花上置金刚般若经至宝,右手执金刚宝剑,剑芒虽锋却无戾气。
文殊菩萨宝像前,那年青僧人诚心诚意说:
“人人是佛,何必成佛?”
第十七章 菩萨蛮1/4
看见叶相僧满面虔诚地走上梅岭,倚金棍而惨立的易天行心中猛然一沉,许多想不明白的事情,忽然间在这一刻想通了。
但此时,不是去开辩论会,寻找事情真相的时候。
那尊血光腥然,威力无边的大佛还在梅岭上方杵着,满地的不动之人,等着被梅岭马生灌顶,筑罗汉位。而那枚乳白佛指舍上的三道红线已经快淡至不可见了。
梅岭老僧隐于佛中,易天行暂时想不到办法揪他出来。
叶相僧走到他的身边,微微抬头,看着天上那尊血色大佛,目光柔润,轻声说道:“这位大师,成佛的目的是什么?”
血佛深处,隐有声音传来。
“成独尊之存在,救万苦之苍生,造一方之净土。”
叶相僧眉头一皱,苦着脸仰头说道:“不度己身,如何度人?” ……
血佛佛光一绽,万千红色光毫渺渺然往梅岭上洒了过来。
易天行感觉着身前无比强劲的罡风,闷哼一声。将金棍插入土中,稳住自己身形,伸手到自己身后,便去抓叶相这个怕死地家伙。
他一伸手却没有抓住叶相僧的手。
叶相僧缓缓跌坐于地。左手五指缓缓散开,指间柔柔青光润心,似一朵将开的青莲,右手并指微微斜上,只剩四个手指头的右手收起两指后,似一柄锋芒十足地利剑。
随青莲宝剑与双手中渐出,他身后的菩萨宝像渐渐清晰起来,微微一摇,宝像腾然升空,身形变得无比巨大。静坐在梅岭上方的夜空中。
菩萨宝像散着光毫,看着柔美无比。正面对着的,便是那个煞气十足,血光四射的血佛!
两尊极为巨大的宝像在对峙着。
梅岭诸峰,此时似乎都变得矮小了起来,变作了佛与菩萨身下的小土丘。 ……
血佛佛光里,停有佛偈传来,声音宏大。激荡在天地之间,敲打在二人的心上。
叶相僧盘膝坐在土上,双目紧闭,眼角不停抽搐,似乎正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他的唇中念念有辞,易天行捂着胸口,默然低头听着,能勉强分辩出来是金刚经里地几段。
他身后的菩萨宝像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左手素莲,时而怒放。时而趋萎。
而他们对面地血佛却是光芒万丈,血气冲天,戾气直贯四处空间里,强大的压力压的他们二人脸上的皮肤都有些发皱。
易天行微微咪眼,看着高天之上的那尊血佛,知道叶相僧与梅岭老僧正在精神层面上做着对抗,他此时再加一手,似乎也没有什么用处。
金棍轻打地面,借力反退,他轻飘飘地飘到叶相僧身边,口中念着自己感悟最多的坐禅三味经,将自己体内火元尽数清成真元,往叶相僧的体内灌进去。
叶相僧地肉体比梅岭老僧的肉体更脆弱,精神力的比拼,伤害的却是肉身。
叶相僧的耳朵里本来已经渐渐流出血来了,易天行啪地在他肩头击了一掌,他的身体才稳了下来。
他微微一笑,口中念道:“看来对方很强啊。”
易天行面无表情,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知道对方很强,你还来送死,小样你如果睡醒了,我随时欢迎你帮我打架,但你现在过是个半调子货……”忽然醒过神来骂道:“这时节你还有闲情和老子聊天!” ……
叶相僧灿烂一笑,却根本没有看血佛,耳朵里震出来的血流到他的下颌便渐渐凝了……他一合什,九指并在一处,口中颂着佛经,双眼往血佛处望去。
他身后地菩萨宝像为之又是一变!
只见夜风吹来,叶相僧袈裟微拂,脱尘欲去,他身后的菩萨宝像头顶渐有金黄圆点拢来,须臾之后,渐成五髻金冠,而菩萨的面颊也渐渐圆润,宝像渐渐变小……成一童子形!
“五髻为五智,这末一智乃成所作智!”
叶相僧天真说道:“菩萨乃童子形,童子心,般若之智一尘不染,又何处染血光?”
随着这句话,菩萨宝像左手执地青莲花瓣瓣绽放,青光大作,花上现出般若经梵箧!素光弥漫山顶,与血佛强横的血光一触即融,血色青色交杂而没,归于青淡。
接着,叶相僧微微低头,舌尖一弹,绽出数字:“断一切无明烦恼!”
身后的菩萨宝像随这一字,缓缓升空,童子面上露出坚毅之色,右手所执金刚宝剑大放光明,在夜空之中犹若一道闪电,电光由天而降,重重地劈在那个庞大至极的血佛顶上!
咔嚓一声巨响!
血佛顶上黑雾骤现,袅袅升起,血佛眉心里的佛指舍利本来平静悬空,此时也被这道闪电劈地摇摇欲坠,而血佛的光体也渐渐黯淡了起来。 ……
“金刚宝剑,能斩群魔。”
易天行没有睁眼,神识却将这景象看的清清楚楚,正自欢喜。却发现自己掌下叶相僧地肩头急剧颤抖起来,这和尚体内的真元在一瞬之间竟被抽光了!
“操!”
易天行知道叶相僧这一下是出了全力,竟至了油尽灯枯之地,闷哼一声。把手掌离开他的肩头,脚尖一蹬地面,整个人便化为一道红龙,往渐渐黯淡下来的血佛处扑去!他必须把梅岭老僧拖上一段时间,好让叶相僧有时间回复神通。
他右手一挽,金棍骤然变扁,成了一道锋利无比地金刀!片刻间杀到血佛身前 感觉到血佛的威压较诸先前要弱上许多,却来及欣喜,横刀于身旁。唰唰数响 便生生斩起那血色的佛光来。
佛光有若人之衣。树之皮,竟被他蛮横无比的刀法一片一片的削了下去,飘落在了夜幕之中。
金刀削佛衣,宛如厉啸之中的金龙,在血佛身周游走着。
不知道斩了多久,刀面之上竟也被染上了一层红色,纯正之意稍去。戾意渐生。
易天行稍感心头烦闷,暴喝一声,金刀迅而暴惩,化作一道足可分开天地的刀芒,狠狠向血佛的头顶劈去! ……
这一仗,易天行是最倒霉的那个,每当他出手的时候,总是梅岭老僧最强大地时候。
叶相僧一剑如电,劈中了血佛的头颅。他这金刀如龙,却被刚刚恢复过来地梅岭老僧横横拦着了。
梅岭老僧未动指,未动身。只是双目如电,看了一眼那记金刀。
血佛此时的双眼复又睁开,佛目如狱,瞬间凝住了那记金刀!
强大的反震力再次涌上易天行心头,他这一刀又等若劈在了自己心上!
易天行闷哼一声,像块石头一样咕碌碌地从天上被震了下来,惨惨地摔在叶相僧的身旁,玩了一招狗吃泥。
叶相僧受余劲波及,噗的一声喷出口血来。
易天行身子瓷实,倒没什么问题,反而扶着叶相僧,气喘吁吁道:“还能打不?”
叶相僧无力气地摆摆手道:“容我再歇歇。”
这师兄弟着实是人间一对妙人,当此危局,还能语笑晏然,倒是刻意为此,只是心中着实有些小惧意,反而要装做不在意些。
不过梅岭老僧会给这两个人歇歇的时间。
血佛重放血光,佛之眉心里,梅岭老僧幽幽道:“原来菩萨不过如此,大失望。”
易天行铛的一声将金刀敲了敲地面,像个无赖一样痛骂道:“失望你个屁!”
他很着急,佛指舍利眼看着要化了,罗汉们要玩完了……
叶相僧感应到血佛里面地变化,面上忧色更重,他与须弥山诸罗汉的关系,自然不是旁人能比的,他心中的焦急更厉害。
勉强盘坐于地,他双手合什,不停念经,一道道纯正无比的佛息缓缓向血佛处递送去。
叶相僧前世为菩萨,今世乃自幼出家的佛子,对佛的虔诚,较诸易天行更加坚定,但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他不会像易天行那样,容易被血佛外像所摄。
叶相僧心中的佛,不应该是梅岭上的这样。
所以他不信,所以他能出手。
他双手合什,身后地菩萨宝像出手,右手的金刚宝剑若有若无,以雷霆之势迅猛劈出。剑柄是在道观之中,剑尖却突兀出现在高空之上的血佛头顶。
唰唰几道厉响,闪电连绵不绝,击打在血佛地头顶。
血佛之色渐淡,梅岭老僧戾气十足的笑声却从血佛眉心里传了出来:“时辰已到。” ……
话音落处,血佛眉心里的那枚佛指舍利,大放光芒,刹那间便将整尊血佛包裹其间。这光芒非金非赤非黄非白,说不出是什么颜色,只是醇正柔和,包容之力隐现。
血佛经此柔光一镀,瞬息间褪去戾气。
一尊煌煌然的大佛出现在梅岭空。
大佛檀口轻开,对着地面上地二人轻声说道:“礼拜于我。”
很轻柔的四个字。却像重锤一样敲打在易天行与叶相僧的心头。
叶相僧身后的菩萨宝像本是湛湛素色,此时在佛光地映照下显得有些发白,本来是天真无邪的菩萨孩儿脸,此时显出几分悲伤之色。
易天行只觉威压一至。身子一软,便欲冲着那大佛拜倒,但先天的蛮横劲儿让他稳住了自己的身形,一声火喝,勉强扶着金刀站立在佛光之中。
叶相僧面上慈悲之色大作,但五官里却赫然流下血来,血水之中,他的双眼忽然闪过一丝明悟之色。
佛指舍利的三道血线禁制已褪,梅岭老僧感受着身体的每一处角落里传来的大自在感觉,忽觉飘飘然。渺渺然,似乎欲乘风而去。又欲轻轻拥抱这个多灾多难的人间。
“这就是佛的感觉?”
梅岭老僧忽然有些迷惘,大自在地感觉,让他骤然有些不知所已,让他有些疲倦,他忽然觉得自己枯守梅岭五百年,等来了这一刻,是否有必要。看着地面上像两个小黑点似的易天行与叶相僧。他忽然不想理这两个人了。
他不想带这两个“人”玩了,而且他隐隐感觉事情有什么蹊跷。所以他轻宣佛号,然后将自己枯瘦地手掌缓缓向地面上按去,佛指舍利随着他这轻微举动也大放光芒。
身外佛像也随这举动而动,大佛的手掌散着光毫,坚定而执着地向地面上按了下来。
佛掌将至之处,云散气遁,撕裂之声大作。
大风起兮,大树倒。房厚塌,小山崩,溪水散。鸟兽奔。 ……
看着那只巨大的佛掌向自己头顶压了过来,易天行余光瞥了一下陷于沉思之中的叶相僧,唇角微微一笑,下定了决心。体内坐禅三味经疾运,右手轻轻一揽雀尾,摆了个太极拳的姿式,身周顿然出现了一个虚无渐大的人影。
正是三台七星斗法,他以佛法强催,实在是有些讲道理。
他生生逼出的人影右手轻摆,雀尾一现后,却迅疾五指并拢,化为一掌。
“上!”
易天行身体微抖,一掌迎天而上,掌缘散着淡淡佛息,正是从叶相僧处学来地大手印。,当
他这一掌弱小之极,与梅岭老僧由天而降的佛掌相比,就像是烛火之于太阳,蚊蝇之于苍鹰。
但他仍然选择出掌,此时此地,他便是想逃,叶相僧似乎也跑动了。
易天行出掌,他身周那个虚无渐大的人影也随之出掌。
一道泛着金光的“刚掌掌”轻轻拍在由天而降的佛掌掌面之上,就像是一个蚊子撞死在独立日中外星人的母舰表面上。
连火花都没有激起来一个。
还有第二掌。
易天行身周那个虚影约有十几米高,这虚影一掌倒还有些威势。
但与缓缓降下的佛掌一触,仍然是无声无息地被摧毁。
易天行……还有最后一掌。
一直悬空静立在他右手掌缘的金刀,锃地一声,变回最原始的圆棒之形,随着易天行地出掌,嗤嗤破风,向着将要压到二人头顶的佛掌飞去!
飞行的距离极短,而就在这极短地距离里,金棍前端骤然变粗,变扁,变成了一团融金,倏然间生出一只金光闪闪地巨掌来,猛然与佛掌对上。
轰的一声巨响。
佛掌下压之势稍阻。
而执着金棍另一细长端的易天行却是眼瞳一翻白,险些被震昏了过去,整个人的身体都被埋在了土里。
他猛地摇摇头醒醒神,心念一动,金光一闪,将金棍的这端也变作一大“坨”,深深埋在泥土里。
他不再受力了,金箍捧变成了两头极狙,中间极细的“金哑铃”。
威力无边的佛掌压着那头,深厚无底地大地撑着这头。
中间是金棒细细的棍身。
棍身抖动着。吱呀响着,似乎随时都可能断掉。
但不愧是远古神器,竟然在佛威与后土之间,依然勉强支撑着。
易天行一边抹着鼻血。一边狂喊道:“叶相,快逃!”
他一把去抱叶相僧,便准备逃跑,就算把这根金棍丢在梅岭,那也没办法了。 ……
轰的一声,金棍……自然会断,却被佛掌压进了土里。
大地震动,准备去抱叶相僧跑路的易天行一摔,便一手搂着叶相僧地腰,跌坐于地。叶相僧满脸是血地半躺在他怀里。
二人看着离头顶越来越近的佛掌,一时呆了。却忘了他们此时的姿式是多么的暖昧。
易天行只来得及开解了一句:“没事儿,这地挺软的,我护着你,压不死咱们。”
叶相僧黑黑的瞳中却是异色一闪,双掌合什,掌中似乎有什么奇异的力量正在阻止他的双掌接触。
便是这个动作,离他们的头顶只有一米左右的巨大佛掌就这样停着了。一寸也难递进。
就这样,宛如时光停止,佛掌遮天盖地地掌面,凝止在二人的头顶上方。
不知过了多久。
易天行傻乎乎地直起身来,下意识里伸手去摸自己头顶那记佛掌。
佛掌无实质,只是软软地光点。
易天行的手一接触佛掌,佛掌嗤的一声就化为满天光点,散之无踪。
易天行更傻了。 ……
高天之上,那尊大佛深处。传来梅岭老僧有些癫狂的声音:“这是如何?”
没有人能解答他。
叶相僧闭目盘坐于地,不停念着经文,一道道纯正无比的佛息从他的身上散出。原本已经变白的菩萨宝像重振精神,莲花又绽,宝剑愈锋。
“动静二谓之如来。”
叶相僧说道,缓缓睁开双眼,黑黑地瞳子里没有一丝负面的情绪,全是赞叹之意。
他的双手终于破除了那股力量的束缚,合什在了一处。
他的五官还在不停地淌着血,在香港受伤的右手中指处也被威压渗出血来。
双掌合什,仅有九指,指间有血。
似乎空缺了一块,似乎是少了一样什么东西。
“这是不可能的!”大佛眉心里的梅岭老僧双眼注视着不停急速旋转的佛指舍利,双眼血红,低声咆哮道。
易天行沉默,没有像文殊院里那次玩两句洋文,只是满脸担忧地看着不停念经地叶相僧。
夜风渐停,大树安宁,被翻出来的树根下的蚂蚁们不再急惶逃跑,开始寻找新家。 ……
“您要我礼拜于你,我便礼拜。”
叶相僧对着梅岭老僧化出地佛像恭敬合什一礼。
拜的是梅岭老僧佛像,受这一拜的却是佛眉之中的那枚舍利。
舍利似乎受到什么感应,旋转之势更急。
梅岭老僧隐隐察觉自己这么多年来的苦修期待,便要随着这枚指骨的旋转,转的离自己越来越远,一颗动佛心终于支持不住,伸手便要去抓那枚指骨。
佛心一动,指骨便有感应。
嗤的一声。
大佛眉心里的佛指舍利骤然间消失无踪! ……
易天行闷哼一声,整个人摔倒在地上,又吃了一嘴泥。
那道劲风不知由何而来,当他爬起来时,只见叶相僧正盯着自己的手掌细细端详,那神态,像极了对镜贴花黄的新嫁娘。
叶相僧的右手没有什么异状,仍然与常人一样,是五根手指。 ……
五根手指?易天行瞪大了双眼去看叶相的右手,赫然发现。原本缺了一根手指地他,此时竟又重新生出来一根手指,原本是个缺口的中指处,赫然有一根洁白修长的手指。正与其余数指亲密依偎着!,当
佛指?
佛指!
夜空之中的那尊佛顿时黯淡了下来,露出里面梅岭老僧虚弱地面容。
“戳他!”
易天行喜出望外,张大了嘴,露出里面满口白牙,对叶相僧狂吼道。
叶相僧神色有些莫名,似乎不是特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怎么戳?”
易天行一阵狂笑,有所悟于心,极嚣张无比地竖起一根中指,遥遥对着飘浮在夜空中的梅岭老僧比了一个极恶劣的手势。
叶相僧苦脸一笑,依言照作。
他曲起四指。留着那根中指傲然向天,傲然向佛。
中指骤然放光。如同黑夜里的一轮太阳,将整个梅岭照的纤毫毕现。 ……
嗡嗡嗡嗡……天地间响彻无数连绵不绝的力量揉撞之音。
夜空之中,那尊佛在这光芒的照拂下,刹那间消失不见,似乎本来就从来没有出现在这个人间一样。
只留下满面阴容的梅岭老僧飘浮在夜幕中。
“南无我佛。”
叶相僧合什微笑,右手的中指柔柔发光。
说时迟,那时快。梅岭老僧的真身从佛像里显出来后,梅岭山前山后,顿时冲起两道身影,这两道身影都挟着无上之威,猛然往天冲去,片刻间,便来到了梅岭老僧身前。
一人挟金棍横打,一人以仙诀硬劈。
噗噗……一连串巨响在夜空上方响起,劲气冲到地面上。多灾多难地梅岭夜景又遭一劫,大树又被罡风刮倒无数,巨响之后。三个人影同时闷哼,颓然堕下。
最先爬起来的是那个家伙,陈叔平。他阴阴笑着望着地上奄奄一息地梅岭老僧,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骂道:“叫你阴老子!”
第二个爬起来的是易天行,他白了陈叔平一眼,小心翼翼地走到梅岭老僧身边。
梅岭老僧已经行了,些许发乌的血从他的身体四处里溢了出来。
易天行咪着眼睛看着他,手中紧紧握着金箍棒,不知该说些什么。
叶相僧也拖着伤重的身体来到了此处,他看着梅岭老僧,合什一礼道:“去吧。”
梅岭老僧忽然面色一静,温和笑道:“为什么血族不能?”
叶相僧思索少许后说道:“血族能,梅岭老僧不能。”
梅岭老僧一合什,面色惨白,苍老的脸颊此时终于能看出几丝五百年前英俊血族亲王地痕迹,他微笑道:“菩萨的意思是说,血族吸血之罪可赎,是因为吸血是他们生存的需要,梅岭老僧吞噬佛性是为罪不能赎,因为这是他的欲望,纵使这欲望是基于一个美好的愿望。”
他低头,抬头,轻声道:“或许菩萨你是对的。”
忽然间他身后唰的一声,展出两道极大极黑的羽翼,翼上黑绒丛生,看着无比华贵,在月光之下像缎子一样光滑。
一道黑暗中夹杂着光明,血腥里夹杂着慈悲的气息充斥着梅岭峰上。
陈叔平面色一变,退后一步。
易天行眼光一寒,将叶相僧拉到自己身后护着。
叶相僧从他地身后闪了出来,看着盘坐于地的梅岭老僧,面带慈悲轻声说道:“善哉,来世从头修,由歧路而皈正途,如何能不成佛?”
梅岭老僧盘坐于地,那双黑色的宛自地狱中来地羽翼轻轻摇晃着,似乎正在享受梅岭最后的夜风。
他忽然开口,一道血从他的唇里喷了出来,让他的言语显得有些含糊,听清他说了些什么。
他接着对叶相僧微微一礼道:“菩萨乃诸佛师,临去之时,得菩萨点化,也算福缘。”
话音一落,梅岭老僧眼中血红之色大作,忽然冲天嚎叫起来,厉嚎之声久久不绝,令诸人只欲捂耳。 ……
嚎声冲天,直刺明月,似乎不甘,似乎解脱,似乎有怨意。
嚎声渐弱,渐至不可闻。
佛偈声声,自叶相僧唇里念出,自梅岭上方四面八方念出。
佛光大作,光影里隐隐无数佛性腾空而起,悬于夜空之中,或慈悲,或坚毅,或佻脱,诸般情绪与那些佛性光点相杂,将那满天繁星的光采尽数夺了去。
罗汉们在夜空中对叶相及易天行低首行礼,这些罗汉面相殊异,或瘦或丰,或俊朗或老弱,均只一拜,便化作流星奔天涯海角而去,不知将会投生于人间何家,日后又为何人。
佛性散于夜空,空留一片寂静,叶相僧与易天行诚挚挥送。
纵使戾如陈叔平也微微低首表示尊敬,虽然这些罗汉的佛性将来投胎之后,可能是他的捕猎目标。
又有一个光点渐渐升腾起来,似乎不知将去向何处,在梅岭的上方轻轻摇摆着光尾,似乎有些眷恋不舍。
光点渐凝,梅岭上三人看清这罗汉佛性与先前那些不同,身后竟然生成一双淡金色的羽翼,看着华美异常。
叶相僧赞叹一声,对那佛性持礼。
那罗汉似乎明白了什么,也回一礼,化流星而遁,自投胎去了。
“人间少一佛,天上却多一罗汉,应该……是好事吧。”
易天行手搭凉蓬,看着那光点渐行渐远,下意识叹道。
前人苏哥哥有词菩萨蛮:
峤南江浅红梅小。小梅红浅江南峤。窥我向疏篱。篱疏向我窥。老人行即到。到即行人老。离别惜残枝。枝残惜别离。
第十八章 傻鸟不飞
梅岭得之上有三人,三人或站或坐,目光注视着远方,看着那些小光点散落在夜幕的帷脚下,才下意识里同声叹了一口气。
叹气之声起,陈叔青幽幽说道:“上三天已经被你们毁了,以后这些罗汉转世之后,我堂堂仙官又要开始重操杀手大业。”
易天行也叹了口气,说道:“你作杀手,我作保镖,看来真是不死不休之局,你说这又何必呢?”
“是啊。”陈叔平诚挚说道:“何苦呢?” ……
情真意切之时,雷霆之声大作!
轰的一声巨响。
梅岭山头泥土如雨般翻起,空气激荡停,本已倾倒的大树宅,此时被劲风震的更加破碎,露出惨兮兮的墙基和快变成软浆的树根。
易天行手握金棍,双眼微咪,死死盯着陈叔平,将叶相僧护在自己身后。
陈叔平一阵剧咳,右手在夜空中急急一召,收回仙诀。
共同的敌人已经不存在了,一直将小副心神放在对方身上的这禽兽二人组同时发难! ……
“看来你留了不少力。”易天行手中紧紧握着金棍,盯着陈叔平微抖的双手。
陈叔平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难道你就露了压箱底?”
“今天是二打一。”易天行微笑望着他,说的很平淡。却有些很隐秘地威胁气息。
陈叔平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你身后那位好象站不大起来了。”
被易天行护在身后的叶相僧盘膝坐着,面上惨白,听见这话,由苦苦一笑。和梅岭老僧的一战,确实已经栉光了他如今所有的神通。
易天行眉梢一挑,狠狠咧牙说道:“那咱们试试?”
陈叔平冷冷看着他,他也冷冷看着陈叔平,一时无语。
接着二人却同时一捂胸口,噗地一声吐出口鲜血来。
易天行吐出来的血落在湿土之上迅疾燃起,陈叔平吐出来的血不知道有什么祛邪的功效。
天上的云早被这场大战震成了水雾之烟丝,渐渐遁入夜空不见,露出上方满天繁星和那轮明晃晃的月亮来。
月亮忽然暗了一下。
在九江的时候,陈叔平曾经使用过一招仙诀便曾经有这个效果。易天行心头一震。凝神以待。
陈叔平却脸色骤然一变,露出一丝迷惘之意。微微偏头,忽然间身子一颤急声说道:“我得走了。”
说完这句话,他根本理持金棍立峰顶的易天行,整个人往地面上一俯,双手着地,整个人的身子极奇妙地化作一道黑影,像条……狗……一样地嗤嗤刨土。往远方疾奔而去!
“傻鸟别飞。”
陈叔平最后说出的这四个字,还在梅岭地峰顶盘旋着,而他的人已经在一眨眼地功夫里,跑出了几公里去,化作了远处夜幕下一个快速冲刺的小黑点。
“怎么跑的如此猥琐?”
易天行摸着脑袋看着那条远方的赛狗,很是纳闷,下意识里他抬头望天,望那纯净柔美的月儿。
明明什么都看见,但总感觉月亮上有什么问题。 ……
他咪咪眼睛。忽然间想到一件事情,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低下头来。右手一伸,就把叶相僧像捉小鸡儿一样从地上捉了起来,一甩手背在自己背上,左手一招,不知从何处抓出来了小易朱的书包,接着对着太平道观某角落里喊了声:“莫杀,跟上来!”
说话的当儿,他地脚尖已经深深地插进了地面,刨起一大片泥土,轰的一声,随着反震之力,他背着叶相僧就像是个火箭一样,往山下冲去!
只留下身后一连串的土龙灰迹,还有一个袅袅跟着的红火影子,三人人影立马消失无踪,好快的速度!
不过刹那,先前还是杀气盈峰,佛气冲天的梅岭峰顶,便回复了平常安静模样,一切重被夜色笼罩,空无一人。
山腰间的太平道观中,那些一直在沉睡的梅岭老僧后人终于缓缓地醒了过来,看着满目疮痍,看着残墙断壁,不由齐声惊呼起来。
道观后方的那株千年银杏树也凭空消失了。
众人惊慌失措,惶然呼喊着老祖宗地名字,四处凄苦寻找着。
正此时。
月光轻拂一动,世界为之大动,一僧飘然自月而下,轻立于梅岭峰顶一树枝头,随清风上下轻轻摇晃,看着满岭苦人,不由合什轻道:“阿弥陀佛。”
易天行跑的很快,纵使背上背着一个百来斤的大和尚,仍然比刘易斯强很多很多很多,临到鄱阳湖之时,他便吩咐莫杀与己等分了手,分路回省城。
湖畔小路被易天行踩出一道笔直地伤痕,脚印入土极深,他的速度极快,凡人根本看不清他的身影。
只听得见呼啸而过的风声。
他的脸上十分紧张。
纵使跑的快,但毕竟脚尖与泥土的接触要产生很大的反震力,本来就伤后虚弱的叶相僧在他的背后被颠的不善,脑袋无力地靠在他的肩头,下意识嘀咕道:“飞吧。”
易天行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腿,听着耳边的这句话,轻声回答道:“能飞,狗说了的。”
“别信他。他恨不得你死。”叶相僧苦苦一笑。
他自然知道易天行怕地是什么,先前在梅岭一场大战,如果天上那人还没感应到,也就不是菩萨了。
易天行发力跑着。每一寸肌肉都恰到好处的一紧一松,极快速地贴地而行。
“傻和尚,狗希望我死,却不希望你死。”
叶相若也死了,这须弥山的力量就真的全盘嗝屁了,天庭虽然出手帮西天净土除罗汉,但肯定不希望西天净土一家独尊。
政治这玩意儿,说复杂就复杂,说简单也就简单。 ……
夜风像刀一样割着高速行进中地二人,易天行铁脸皮。自然怕,叶相僧却有些受不住了。微微将头缩向易天行的身后。
“忍忍,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易天行皱眉狂奔着,他确实不敢飞回去,如果大势至菩萨这个时候已经到了人间,如果自己在高空飞行,那等于就是个显眼的活靶子。
总隐约觉得身后遥远处,有一个极为强大的力量正在注视着自己。
这个认知让易天行的心头微寒。渐生惧意,他不知道如何才能摆脱这种注视。
蹬蹬的脚步声,在夜里的鄱阳湖边响着,咚咚作响,似乎是远古巨人在敲打着巨鼓。 ……
“对不住,把你拖进这件事情里面来。”叶相僧将头埋在他的颈后,轻声说着,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僧袍垂在他的胸前。迎风作响。
“傻了吧。”易天行双眼咪着盯着前路,“上梅岭是我地命。”他顿了一顿又道:“也是别人的安排,不管怎么样。我看今儿晚上这一战是必须打地,只是没想到你个蠢货居然也跟着跑了过来。”
叶相僧呵呵一笑,却被劲风将这笑声灌了回去。
“是斌苦喊你来的?”易天行铁青着脸问道,脚下却没有减速,“你也真蠢,喊你来你就来了。”
“他是师傅,让我来,我自然便来了。”
“你不来,大势至不见得会找我麻烦,懂吗?”易天行没好气道。
叶相僧靠在他的背上,感受着山路的起伏,有些无力应道:“他还在后面,你放我下来便罢。” ……
“哟,你这个阴酸的家伙,明知道老子不可能放你下来,给我来这套。”易天行脸也不回,快速的语调讥嘲着叶相僧。
叶相僧埋头,笑了笑,紧了紧自己抱着他的双手。
“我知道你为什么上梅岭,以师兄你地性格,绝对不会管这些闲事儿。”
叶相僧状作无意说着。
易天行与梅岭老僧无仇无怨,除了佛指舍利这种在易天行眼中的破烂儿之争。
他之所以上梅岭大闹,为的自然是须弥山那些可怜的诸天罗汉。
而他之所以去救这些诸天罗汉,自然是不愿意看到叶相僧悲伤的模样。
他们一家子人从西藏回来后,叶相僧便一直想上梅岭,易天行却是一直没有答应,虽然叶相僧没有要求过什么,但那隐隐的哀愁,却让易天行很受不了。 ……
所以借着佛指舍利的名头,他上了梅岭,只是没想到叶相僧也随着来了,没想到佛指舍利居然重新种到了他的中指之上,更想不到,这会引来了大势至菩萨的第二次下凡。
“我不是为你上地梅岭!”
易天行嘴很硬,他骄傲道:“老子是佛宗护法,救罗汉是份内的工作,怎么说和你也扯不上关系,你这次来帮忙,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
叶相僧俯在他的背上哈哈大笑,十分快意。
笑声之末,却是又被颠了一下,变成了一声微痛呼声。
翻山越岭,遇河跳河,尽走人迹罕至之处,沿着直线。易天行背着叶相僧往省城疾奔。
如寒芒一样注视在他身后地那两道目光,却似乎毫不受山脉阻挡,远远投向他地背后,令得他的后背一阵发麻。
他后背上还有个生的清俊似凡人的大和尚。大和尚好象不大在意那两道目光。
小易朱地书包在易天行的胸前摆着,一下一下打在他的胸口上。
“师兄,帮我把书包拎着。”
叶相僧有些勉强地伸手到他胸前,把书包带子挽了起来,好奇道:“你走的时候,我就想问,易朱的书包你带来做什么?”
“从六处那边偷的军火,准备今夜血洗梅岭,但一直没找着合适的机会用,最后我抗不住了。准备掏几枚雷光霹雳神佛怕怕弹,结果你就来了。阻止了我发威亚。”,当
易天行知道身后的大势至菩萨离自己有多远,到底发现了自己的行踪没有,分外紧张。他咬咬牙,觉得那两道目光的压迫感让自己有些受不了,下意识里开始和叶相僧斗嘴,缓解压力。
叶相僧两只手臂搁在他地肩上,拎着书包。轻声说道:“以后到天上打架再用好了。”
“你现在到底醒了没有?”易天行没有回头,闷声问道:“天上到底是什么模样的?”
“师兄去了便知,我此时毫无记忆。”
“嗯,还是别去地好。”易天行眼角余光瞥过叶相僧右手,看着他那根似乎很寻常的中指,苦着脸忧愁道:“俺以为俺就是天下第一了,结果今天被打的够呛,想往日俺是俺们家里最能打的那个。如今看来,你的中指头加上小易朱的喷火嘴,谁都比俺厉害。俺大概就比蕾蕾强点儿,可俺又不敢和她动手……动嘴也不敢啊。”
“在人间就不够人打的,还上天送给别人捶,我可没那么蠢。”
叶相僧笑道:“那你准备干嘛呢?”
二人似乎刻意忽略着天地间地那股压力,那股从他们身后遥远处传来的无上压迫感,开始探讨人生这种很没有味道的事情。
“人生没目标,确实过的挺腻味儿的。”易天行说道,开始念天地之悠悠,脚底下却毫不悠悠,如同虚影一般,快速奔跑着。
“我看你去年就过的挺好。”叶相僧安慰他。
“不好啊,你知道我的苦处。”易天行愁眉苦脸道:“虽然我有老婆,连儿子都生出来了……但你知不知,我还是 N啊。”
叶相僧被闷的无话可说。 ……
易天行忽然想到一件事情。
“你说我撒泡尿到别的地方,会会让大势至菩萨跟错方向?”
“嗯……这个,基本上很难,菩萨又不是猎狗。”
“那你说我把书包里地高高高级地雷拿出来埋在必经之路上,能不能把他炸上一炸,阻上一阻。”
“这个……似乎也很难,而且万一炸到菩萨,把那些来晨练的老人炸了怎么办?” ……
二人辞穷,在紧张艰险的逃亡过程里面,一时找不到什么轻松话题来渲泄一下内心地紧张。
沉默地奔跑着,像一道烟,像一道尘。
“找点儿话说。”
易天行咽了口唾沫,让叶相僧找话题。
叶相僧受伤之后有些虚弱,这时又被颠了许久,身子骨感觉都有些散了,勉强打起精神,攥紧了书包的带子,想了半天,心想易师兄大概和老祖宗一样,对打架比较感兴趣,所以问道:
“师兄现在和天犬一战,胜负之数如何?”
易天行一侧身,避过山间一处巨石,脚尖一点,轻飘飘飞到数百米外的一株树顶,接着身形一晃,又踏上了山路,险些将叶相僧颠了下来,他想了想说道:
“论实力,大家现在差不多,过我有金棍在手,占些便宜。最近两年,陈狗狗精研化学武器,我在研究精确制寻武器,虽然都是大火力的玩意儿,不过他那个杀伤面积太广,肯定没我偷……借的军火厉害。”
他把背上的叶相僧往上推了推,下了结论:“如果真要拼命,我现在能把他的命拼掉。”
叶相僧本来就不喜欢听这些打打杀杀的东西,只是为了排遣逃亡途中的紧张,随意说道:“那为什么找机会去拼掉他?”
易天行嘲讽他不识世务:“看竹需问主人,这打狗是一定要看主人的,把狗打死了,他家少爷杨公子下凡来怎么办?我师傅可没办法出寺,你打架水平又不中……
他忽然砰地一声顿住了脚步,轰的一声,脚掌踏碎了一块山石。
叶相僧被震的够呛,疑惑问道:“怎么了?”
易天行缓缓转头,严肃说道:“你的中指头去戳大势至,能能戳晕他?”
叶相僧呆了呆,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唉。”易天行一声苦笑,重又起步。 ……
“不管怎么说,今儿这一架算是打的痛快,罗汉们也救出来了,算是很成功,相当成功。”
“那是。”
“说起来啊,马生和尚也是倒霉,运气不好。”
“怎么讲?”
叶相僧在学捧哏。
“倒霉在于,马生把自己的孩子们都催眠了,没办法帮忙,当然,他实力最强的那个孩子……叫什么亲王来着?这名字取的不好,叫什么行,叫亲王,这就注定了他覆灭的悲惨下场。马生和尚倒是厉害,可怜这个梅岭老僧偏遇见你这个在佛祖身边呆了几千年的佛祖亲卫队……” ……
晨光微露,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
易天行精神一振,离省城近了。
第十九章 乱
在鄱阳湖的边上,有很多山,很多水,很多农舍很多农人。,当
在凌晨四五点钟的时候,一个人,背着一个和尚像火箭一样从这处冲了过去,声势惊人,屁股后面像是安了火箭助推器,从农田池塘边杀过,惊起一地碎草,满天惊鸟。
鸟飞入夜林,碎草缓缓落在地上。
一个长的清丽无比,长睫微垂,浑身上下透着道淡淡道息的美丽女子缓缓从树林旁走了出来。
她看着易天行与叶相僧惶惶然逃命激起的灰尘,好奇地看着渐渐变成小黑点的二人背影,轻声纳闷道:“看来梅岭上的动静真是这家伙看出来的,只是……怎么又在逃跑?难道败了?”
泰梓儿确实没有想到过,以易天行现在的实力,居然还有被人像兔子一样赶的那天。
在她的眼里,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应该没有人有能力对易天行造成威胁。
所以她有些疑惑,缓缓地飞上了枝头,明眸轻转,往梅岭那方望去。 ……
不知过了多久。
她双眼闪过一丝迷惘,虽然此时尚是深夜,但她仍然能看见从远远行来一个僧人。
令她震惊的是,这和尚竟是自梅岭峰顶飘然而下,其形飘渺,浑似毫不着力,也没见用什么神通,就是这样御风而行。踏于水面。
那和尚轻轻地踏在鄱阳湖的水面上,夜风轻拂,水波轻纹,僧袍轻动。脚面与水面轻柔触着。
那和尚一举步,一抬足,然后缓缓放下足尖,这便完成了凡人所以为地一步。
只是……落步时,原本在鄱阳湖南面的那位僧人,脚尖便已踏到了鄱阳湖万倾碧波的正中央!
看出这僧人如何动作,也没见他破风而飞,他只是轻轻踏了一步……这一步便跨过了半片鄱阳湖!
这等神通,岂是人间能有?
秦梓儿面色一凛……
此时的她若唤出仙诀,或者也能在刹那间横越鄱阳湖。但绝对不可能像那个僧人一般轻松自如。不施外法,抬步举步。便已过湖。
这已经不是单纯地神通,而应该是某种境界。
极高的境界。 ……
看着僧人的方向,应该是去追易天行的,泰梓儿眉宇间闪过一丝担忧之色。
她不知想了些什么,美丽的脸庞上浮出一丝坚毅之色,接着双手自缚,食指尖微微一触。幻出道家紫薇诀护住自己全身,身影缓缓消失在空中。
这些动作看似极慢,其实只是一刻之间便全部完成。
待她的身体重新浮现在鄱阳湖正中心的水雾中时,那位梅岭下来的僧人恰恰只是微微抬膝,准备走下一步。
僧人忽然看见面前多出来一个生的极清丽的女子,微微一笑,刚刚抬离水面地脚掌,便这样悬空着。
泰梓儿敛气宁神,行了一礼。恭敬道:“晚辈参见大师。”
那僧人生的面相寻常,僧袍自也寻常,浑身上下毫无古怪气息透出。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也就是一寻常人。
他微微侧头,微笑问道:“你识得……我?”
秦梓儿还以动人微笑道:“大师是梅岭上地马生大师吗?”
僧人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泰梓儿是想帮易天行拖上一拖这人的速度,她笑着说道:“晚辈泰梓儿奉家父泰临川之命,前来拜访大师。”
此时夜深露未重,就算夜访,时辰也太不对头,自然是明目张胆的谎话,但她心想马生既然在人间修行,总要给上三天少许颜面才是。
那僧人微微一笑,对着秦梓儿合什一礼:“女菩萨认错人了,我乃马生之友,却非马生。”
僧人的态度很和蔼,泰梓儿微感诧异,硬是瞧不出对方的境界高低来。
“我要去追个人,女菩萨请便。”
僧人说完这句话,一直微微抬起的右脚便往水面上踏去,脚掌甫离水面,水上便是一阵纹动,由点至圆,渐渐铺展开来。
只觉一阵清风拂面,泰梓儿眉尖一蹙,知道对方便要过湖了。
不知从何处来的情绪,让她做了一个极为胆大地决定。
淡淡道息从她的身上疾速散了出来,如同湖上的水雾一般,密密匝匝地向那个寻常僧人的身上缚去。 ……
“阿弥陀佛。”
僧人轻宣佛号,却似毫不受阻似的,化身为风,自泰梓儿身体旁掠过。
一声轻响,他的脚尖落了下来,将将踩在鄱阳湖岸旁的青石板上。
如果有目力如电之人,一定能发现湖中心上发生了什么,只见一道雾气刹那间散开,露出里面满脸震惊的泰梓儿来。
在先前那一刻,僧人微笑着落步之时,秦梓儿已经觉得事情有些蹊跷,自己的无上道诀竟然对那僧人一点作用也没有!
霎时间,湖上狂风大作,秦梓儿地清颜被这湖风吹的一阵刺痛,双眼睁开 忽然觉六识出了问题,湖中心的水似乎沸腾了起来,不停冒着气泡,震着自己地脚面,而风中也挟着一股无上的威力,从四面八方压迫着她的肌肤。
压力一消,面前一空,那位僧人已经从她的眼前消失。
她愕然回首,只来得及看见那僧人惊鸿一瞥的僧衣背影。
嗡地一声闷响。秦梓儿内心灵台处一阵悸动,麻痒动撼摇震……任她无上通明之心,也控制不住这些百味杂阵的震动,似乎有一金杵在她心内正不停地敲打着。
此为六动。世界六动,人心六动。
泰梓儿一声清鸣,整个人的身体飘到了湖中心的半空中,淡青色地衣裳在夜风中拂动着。
如果她不用本身修为抵抗,或许无害,但她用道诀生抗,便触发了六动神通。
湖水大震,在她的脚尖下很奇异地拱起,就像是一波清水泓成的水丘。
水丘之中,红点白腹的美丽鱼儿轻轻游动。十分安乐,似乎感觉到什么。
泰梓儿闭目抵抗着水丘的吸力和身周的压力。不知抵抗了多久,终于渐渐不支。 ……
哗……落水之声起,泰梓儿脸色苍白,双眼紧闭往水下沉去,长长的睫毛合着,似乎十分安详。
“阿弥陀佛。”
不知为何,那僧人去而复返。满面慈祥望着湖中心缓缓沉入水中的女子,右手轻轻一招。
无由的力量悄无声息探入水中,湿漉漉的泰梓儿被捞了起来,像被一只无形地大手抓着,缓缓送到了湖岸旁。
僧人不再看她一眼,复又抬步举步,一步便是半湖,一步便是数山,佛步点点。往省城方向踏去。
背着和尚逃命的易天行自然不知道泰梓儿帮自己拖了敌人一段时间,如果早知道泰梓儿隐在鄱阳湖畔,他一定会告试泰梓儿千万千万不要做什么。
就算泰梓儿是道门不世出地天才。是踏上仙路的奇女子,是人间的半仙。
但她试图对抗的,是佛座身边胁侍,无上之威的大势至菩萨。
没有人能与这位菩萨的神通正面相抗,猴儿或许能。 ……
天边泛起鱼肚白,易天行背着叶相僧已经跑到了省城边上,他的视力极好,远远可以看见省城高楼地轮廓,知道约摸还有一会儿功夫就到,不由怪叫一声,喜出望外。
他的脚步虽然没有办法再提高速度,但看个人的心情不一样了,背着人跑也不再觉得累了。
他回省城很多次,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次一样高兴。
师傅在省城,菩萨在俺肩……坏菩萨在追俺……
唉呀呀,这人生实在是太刺激了些。
易天行背着叶相僧,腾不出手来抹自己感动的眼泪珠子,哇哇乱叫着往省城狂奔。
奈何只奔了一二三步,易天行忽然咒骂了一声,绝望地望着前路,停住了脚步。
叶相僧伏在他的身上,手里攥着书包的带子,幽幽叹息道:“还是没他快。”
易天行眼睛里闪过一丝狞色,咒骂道:“没见过这菩萨,怎么死追人?都不嫌烦的?”
他眼睛珠子骨碌碌一转,忽然看见身周山色比较熟悉,急忙奔了过去,朝着某处乱石堆里便钻了进去。 ……
大势至菩萨化作的僧人,这个时候正在省城外围的某处山头等着。
太阳渐渐从地青线下头挣了出来,金红地晨光照拂在他的脸上,寻常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看不出来他在想些什么。
“童子果然一如千年前那般……”
他微微笑着,自言自语道。
易天行地气息忽然间不见了。
消失的地方在省城外围一个山谷里。
他抬步,便欲往那山谷里去,忽然间,他缓缓转过身来,对着省城那方合什行了一礼。
“大圣今日起的早。”
老猴戾气十足的声音在大势至菩萨的头顶炸开:“你追俺徒儿,俺家不早点起床,你这个作长辈的就要欺负后辈了!”
大势至菩萨微微一笑应道:“我此次下凡又不是寻童子晦气。”
“理理。”老猴的声音开始耍起赖来,很明显地。他这时候出不来,只好拖一拖,“我说菩萨,咱们也是五百年没见了。你好不容易下次凡,怎的来省城找俺家玩耍玩耍?恁没心思啊。”
大势至菩萨笑道:“你这老东西,被佛祖前后关了一千年,还是没点儿佛样儿。我来人间为何,你应该知道才是。”
老猴仍是那四个字。
“不理不理!”
你家和须弥山的破事和俺家没关系……休得欺了俺徒弟!”老猴破口骂道:“你们这些贼和尚,都是什么好鸟,佛祖是个混俅!你供的那佛更是个破烂玩意!”
大势至菩萨面上显出一丝自在神情,迅而却是回复平静,微微一笑,便往山下走去。
老猴以无上神通在他头顶逼出地话语。仍然在不依不饶地骂着,大势至菩萨全装作没听见。眼观鼻,鼻观心,将污言秽语尽当作了虔诚敬佛之语。
“别走啊你!”
“你再走,俺就骂你妈了!”
“你当俺家不知道你妈是谁?尼摩太子!你要敢动俺徒儿一根汗毛,俺家日后定要砸烂净土!” ……
省城归元寺,后圆茅舍。
老猴骂累了,揪开酒瓶子。灌了一口蒙塔榭,咂巴咂巴薄薄嘴皮子痛骂道:“看老子出不去,居然敢在老子眼皮子底下欺负俺徒儿!”
大势至菩萨自然是不会进省城的。
老猴却又出不去。
世道变了,一代英雄人物,如今也只能在这数丈见方的小茅舍里过过嘴瘾,着实悲哀。
他走到茅舍门口,挽挽毛臂上的袈裟,吼道:“妈的人呢?”
归元寺的徒子徒孙们听着老祖宗今天居然不避人言,堂堂正正地骂起人来了。知道肯定出了大事儿,吓得一个个屁滚尿流地跑进了后圆,跪在地上听老祖宗发号施仓。
有的和尚正在刷牙。满嘴白沫子,有的和尚正在洗脸,脸上湿答答的,有的刚醒,眼屎还挂在眼角,众僧都被老祖宗一声吼赶到圆里,都来不及收拾,看着狼狈不堪。
“苦脸和尚去了没有?”老祖宗地声音在后圆里嗡嗡响起。
斌苦的二徒儿俯地道:“禀老祖宗,住持昨夜已经去了,只是不知道护法和师兄打哪条道回来,所以知能能接着。”
“要你们准备地粪便准备好了没有?”
“昨夜就备好了。”
“如果有人要杀那叶相和尚,你们怎么做?”
众僧大义凛然道:“我们把刀子横自己脖子上,告诉那人,如果要杀大师兄,我们就陪大师兄一起死。”
“刀呢?”老祖宗骂道。
归元寺里哪有这多刀,众僧纷纷从怀里,从裤子里取出各式水果刀,菜刀,西瓜刀……林林总总,式样各异,好在众僧还算“得道之人”,像杀猪刀,牛刀这种沾着血腥的物事是没有的。
“狠着了,横脖子的时候小心点,别真的捅下去。”老祖宗对着满地跪着的僧人们骂道:“捅下去要死人的,俺家现在又不能去找阎王爷讨交情!”
“好,出发!”
老祖宗发下第一命令,众僧领命而去。
后圆里回复安静,良久后,茅舍里传出老猴嘿嘿地阴笑。
“大势至啊,你当年就喜欢干净,又喜欢装慈悲……哼!俺家虽然出不去,你也别想想干啥就干啥!”
墨水湖畔,小书店里。
今天是周末,不用上学,娘儿母子俩人都不用上学,所以正在床上赖着做美梦。
忽然间,蕾蕾睁开了眼睛,黑黑的眼瞳里闪过一丝疑惑之色。
同一时间,正抱着她胳膊流口水的小易朱也揉揉眼睛醒了过来。
小易朱大大的黑眼睛里忽然闪过一丝怒意:“妈,真正的麻烦来了!”
邹蕾蕾傻呼呼的嗯了一声,接着便是一声惊呼:“你抱我去哪儿?” ……
小易朱把蕾蕾妈的腿抱着,像个小西瓜一样,咯噔咯噔就往书店外面跑,他如今不过六七岁模样,一小胖墩儿,抱着邹蕾蕾却是轻松的很,看着十分好笑。
“这是去哪儿啊?”邹蕾蕾惊叫道:“我还穿着睡衣!”
小易朱来不及回答她,把她扛着就跑,与易天行一样,也是善跑的主儿,过片刻功夫,一道灰龙便钻进了归元寺地后圆。
“师公,妈交给你,我先去了。”
小易朱把一脸糊涂的邹蕾蕾搁在茅舍前头的石阶上,又从邹蕾蕾手上取下金戒指,用天火一炼,迅即掌握了控制权。
锃地一声脆响,金戒迅即化为一根细细的金棒。
小易朱扭着胖胖的小屁股跨腿坐上金棒,细声细气喊道:“金棒,飞!” ……
金棒尚未起飞,小易朱的屁股已然一麻,他随手摸到自己胖胖的屁股上时,金棒已经化为一道金流,飞到了省城的高空之上。
手指摸着那根粗砺硌手的猴毛,小易朱鄙夷道:“尽气师公,这点儿东西能管啥用?” ……
大咧咧的邹蕾蕾摸摸脑袋,忽然想起今天还没有梳头,那此时的头发一定是乱蓬蓬的像话,赶紧往茅舍里走,推开木门。
“师傅,你这儿有没有镜子?”
第二十章 大逃杀(上)
进得茅舍,映入邹蕾蕾眼帘的,是一个穿着阿玛尼西装,满身儒雅之气的清瞿老者。
老者温和一笑,轻声道:“蕾蕾你来啦?为师此处并无梳妆之明镜。”
此话何其雅也,此人何其雅也。
邹蕾蕾挠挠头上的乱发,睡眼腥松,无力地垂下脑袋,咕哝道:“师傅,不用每次我进来,你都要变成教授的样子,很累的。”
老者严肃认真说道:“非也非也,为师一向如此。”他轻捋长须,飘然若仙,悠悠道:“通古今之变,度千载之劫,年岁大了,居移体,养移气,本来面目便成了如此儒雅,与七十二般变化无关。” ……
这一家子牛人都有些怪癖,怪癖体现在老祖宗方面便是:每次邹蕾蕾进归元寺后茅舍,老猴总会穿上最好的衣裳,幻成最德高望重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或许只是老同志见儿媳妇时常有的毛病。
蕾蕾打了个呵欠,捂着自己的嘴含糊清道:“师傅,好象出大事儿了,你还有心情玩这些啊?”
“猴先生’嘻嘻笑道:“你这丫头不也无所谓嘛。”
“无所谓能怎么办?”邹蕾蕾放下手来,脸上浮现出可怜兮兮的模样,“他天天打架,我又帮不上忙,如果老在家里泪流满面,又没什么用处。反而要害更多人来担心我照顾我。”
猴先生正色道:“邹丫头这话在情在理。”斟酌少许又道:………若他死了,你也不要太难过。”
“嗯?”
老猴想扮年高德劭的长者,总觉得有些别扭,说出来宽慰地话也恁不吉利。恁没水准。 ……
邹蕾蕾瞪大了眼睛,忽然用极轻微的声音,极快速的语速咒骂道:“敢死?他死了我就改嫁!”
一片极荒诞的沉默加上老猴忸捏不安地抱歉。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蕾蕾终于忍不住问了,眼眶微红,泄露了自己青日里遮掩的极好的担心,“成天这么凶险,这日子没法过了。”
“没什么。”老猴摆摆手,豪气干云,“来了一碟小菜。”
“冬菜来了,客官请慢用。”易天行背着叶相僧一边在黑黝黝的地道里钻着。一边咒骂道:“那个不知轻重的破师傅肯定会这么说,他也不想想。一个大菩萨下凡,他能当小菜看,可我看着就像红烧狮子头,荤腥的狠,块头又大,怎么咽得下去?”
叶相僧俯在他身上呵呵笑着,间或一侧头。躲开迎面而来的地道中突起的石块。
这地道在省城周边贺家湾旁,正是当年易天行夜探六处的那个晚上挖出来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晃两年过去了,这地道仍然没有封上。
进地道没多久,便进入六处那个庞大地可怕的视听结界地范围。
易天行侧耳听着,却不敢放神识去探,听了良久,没有发现什么动静。轻轻吁了一口气,将叶相僧放了下来。
黑黑的地道里,叶相僧看不见易天行脸上的担忧。易天行却能很清楚地看见他脸的苍白。
“看样子昨儿夜里费了你太少力,这时候指望你的中指头戳人……”易天行苦着脸,………基本没戏。”
叶相僧喘了两口浊气,看了看四周黑暗的地道,好奇地伸手摸了摸地道壁上岩浆流下的痕迹,呵呵一笑道:“原来是师兄以前就留下地后手。”
易天行倒蛮想承认是自己以前就准备的避难之所,但他脸皮虽厚却也有限度,红脸解释道:“是……以前去偷东西挖的,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还没有被封死……嗯,可能是小周周死的太快了,没交待下来?……或者是泰琪儿那丫头故意给俺留条路去六处玩?”
他挠挠脑袋。这地道有些深,进地道之后,易天行第一时间毁了入口,二人早已尽力敛去自己的气息,加上地面的天空中又有六处的大结界罩着,希望能够遮蔽住自己二人的行踪,让大势至菩萨找的辛苦一些他不敢奢望能就此躲过大势至菩萨地追杀。
叶相僧听他如此说,眉头一皱,忽然问道:“地道的那头就是省城六处的大楼?”
“是啊。”易天行也是眉头一皱道:“呆会儿如果大势至发现了我们,那咱们就到六处后面地那个山谷去,那里面应该有些力量。”
叶相僧坚定地摇摇头,双掌合什道:“答应我,呆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去六处找秦琪儿她们帮忙。”他双眼微垂,清声道:“我们就在这地道等着吧。”
“为什么?”易天行睁着双眼疑惑问道。
叶相僧微微一笑,一股自然的慈悲浮上面庞:“那些虽然也是修行人,但在菩萨眼中……我们何必祸害这些世人呢?”
易天行在黑暗中想了想。叶相僧隐隐看见他点了点头,不由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
接下来怎么办?菩萨在天上,我们出不去了。”叶相僧微笑问道,似乎并是很在意自己的生死。,当
易天行耸耸肩:“大势至来省城,师傅肯定知道,看他能想些什么阴损法子吧。”他忽然目光一冷,续道:“再说了,斌苦和尚一直没有出来,我担心什么?”
黑暗的地道四周。全是当初易天行用天火融过地岩浆,密闭的极好,没有渗进多少水来,所以并不显得潮湿。反而有些让人神清气爽的干燥,呆着并不是很难受。但长时间在黑暗中的等候,一股未知地恐惧和紧张,逐渐在黑黑的地道里弥漫开来,易天行的脸色不是那么好看了。
在幽闭的空间中,人们感觉的时间总是被拉长了。
或许只是过了几分钟,但易天行感觉好象已经在这个地道里躲了好几天。
叶相僧正盘膝疗伤,易天行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所以安静地在旁等候着。
安静,地道里一片安静。 ……空气里弥漫着紧张。紧张与黑暗相混,产生一种莫名的压力。
“初见你时。你三十多岁,喜欢穿白衣,扮潇洒……如今你常穿粗布袈裟,颜面却是愈加红润清秀,浑不似须眉男子,倒往正太方面发展了。”
易天行为了摆脱这股莫名的压力,轻声对叶相僧说道。
叶相僧微微一笑。没有作答。
易天行亦是微微一笑,其实他明白这是为什么菩萨本来就是头戴五髻宝冠的童子,叶相僧越接近醒过来的那天,自然肉身也就越会往菩萨宝像相似处靠,那张脸自然也会愈加鲜嫩。
他忽然皱皱眉,觉得此时和叶相僧蹲在地道里回忆往事,怎么也有种不祥的感觉,于是住了嘴。
不知多久之后。
“洞口再好,也挡不住鬼子进庄。”
易天行微微皱眉。用一双金瞳盯着地道里缓缓爬行地小甲虫,发现小甲虫忽然间肢足一蹬,在岩石上装起死来……他下意识里念了一句地道战里的台词。
叶相僧轻轻叹了一口气。双眼透过地道里地黑暗,望着地面的方向,喃喃道:“高,实在是高。”
仍然是地道战里的台词,二人却笑不起来。
二人同时感到地道的岩面微微颤抖起来,起始只是微小的颤抖,僵死的小甲虫还能在上面跳探戈,但迅即抖动的幅度大了起来,小甲虫知道装死也躲不过去,只好一翻身子,将自己硬硬地背甲露在了外面,开始一颠一颠地往角落里爬去。
地面抖的愈发厉害,融岩凝成的地道壁竟也籁籁渐动,渐碎。
碎石片落在易天行与叶相僧的头脸上,二人在黑暗中互视一眼,看出对方眼中的不安。
大地在动,在摇,在震,在扭曲。
咯吱声响,幽长的地道忽然间变成了极软的虫子,被一股由天而降的巨力生生扭曲,不停震动着,易天行将叶相僧拉到身后,脚下一震,头撞上了地道壁,定睛一看,地道已然……成了麻花!
“走!”
易天行低着头,半跪在地道中,右手拉着叶相僧便要往六处大楼的方向去。
叶相僧摇摇头,轻轻伸出中指,戳在易天行地腰上。
一股极精纯的力量从这根指头上,猛然灌入到易天行的体内,易天行身子一麻,忽然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那根佛指上地佛息在自己的身体里每一处占据着,轻拂着,让自己软绵绵懒洋洋地,想做任何动作。
轰隆隆的声音中,叶相僧轻轻拍拍他的肩头,淡淡道:“他杀了我,你继续做。”
这说的自然是普贤菩萨交待下来的事情。
说完这句,叶相僧举中指于天,只觉一阵力量从他的指尖喷出,坚硬的石壁骤然间一软,渐渐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开,快要露出头顶的天空来。
易天行双目皆赤,眉梢急抖……“啊!”的一声狂叫!他终于能动了!
不知为何,叶相僧佛指里的力量似乎对他没有太大的用处。
易天行冷冷地一把攥过叶相僧的僧袍,像只老鼠一样,悄无声息,贴地而行,在急剧震荡着的黑暗地道中,向着六处的方向遁去。
身后的地道在坍塌着,巨石落下。声势惊人,追赶着地道里地二人。
易天行留有余力,冷冷地打了一下叶相僧的光头,怒道:“我想死。也不想你死,在故事没有结尾的时候,你甭想理道,真他妈的俗!”
六处地侦探仪从今天晨间就开始报警,探测器响个不停,十分凄厉,众多职员各有职属,安静而有序地守在各自的岗位上。
秦琪儿是第一次碰见这种古怪的情况。
省城周围忽然出现了几个十分可怕的力量波动,甚至有一个已经远远超过了仪器所能负荷的限。
“比传说中九江的那人还要强很多啊。”
她有些失神地喃喃念着。
轰隆声音大作,六处大楼背后的山峰顶上暴出一蓬烟尘。接着从那处的岩石开始向下坍塌 渐渐塌成一道线条。蜿蜒而下,直直进入了六处的视听结界范围。
坍塌很奇妙,因为从峰顶而下的线条深入山体,露出里面山岩地断片来,却很奇妙地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对整座山峰地构造没有什么影响。
大地坍塌的线条前端,已经伸进了六处视听结界控制的范围。
六处突击组已经准备好了武器。身形飘飘,沿线条渐退渐视。
烟尘大作,线条的顶端又是一阵暴裂之声响起,水泥地面被一股力量生生震开道大豁口,两个人影手拉着手,碰的一声被震出了地面,狼狈不堪地在空中翻了无数圈,然后重重地摔在地面上。
地面一震。
突击组队员手持各类大火力兵器,咔嚓之声大作。便要发动攻击。
“停!”
泰琪儿眼尖,一眼便瞧出来被像石头一样震出来的两人是谁,脚尖一点。便飘了过去只见易天行惨惨地四肢伸开躺在地上,而叶相僧脸色苍白地坐在他的肚子上。
得亏如此,有易天行这柔软金刚身做肉垫,然叶相僧怕会被大势至菩萨地地动一势给生生震死。
秦琪儿看见这两位熟人可怜模样,眼珠子一转,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结界功率调到最高。”
突击队员手持兵器守在一旁,另有人领命而去。 ……
易天行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看着天上的朝云蓝天,看着六处的视听结界渐渐由虚而实,显出了极强大的遮蔽能力,略松了口气,把还坐在自己肚子上发呆的叶相僧一把推开,一个“鲤鱼打滚”翻身而起,对泰琪儿说道:“赶紧让你的人都躲起来。”
“嗯?”秦琪儿一摆马尾辫,眼中闪过一丝恚怒。
“去!”易天行瞪着眼睛吼道,他一直把这丫头当妹妹,说话格外不客气。
让一群人间修行人和菩萨打仗,这种靠炮灰活下去的事情,易天行做不出来。
正说话间,易天行感觉到什么,抬头微微咪眼往天上看去,什么也看不见,只见碧空。
秦琪儿依他的话发了命仓,站在他的身旁,将叶相僧拉了起来,也随他往天上望去:“那人很强?”
“嗯。”
“斌苦大师在厅里等你。”
“你不早说。”
易天行喜出望外,他知道,那个老和尚看着木讷老实,其实……这件事情他应该知道地一清二楚,既然他来了六处,肯定早有准备。
想到此节,他拉着叶相僧像道烟一样往六处棺材一般的大楼里冲去。
斌苦大师早在大厅等候,见着二人,微一合什行礼:“辛苦护法了。”转向叶相僧,看着他的手掌,微微一笑,似乎知道了什么。
易天行本想兴师问罪,但想来这也不是时候,沉着脸道:“他在上面,我们怎么出去?”
斌苦大师在怀里摸了半天,摸出一个小瓶子来。
小瓶子是瓷质地,白色上有青花。看着颇为雅致,隐隐透着几分莫名气息。
拧开小瓶子,斌苦大师沉默着把瓶子送到叶相僧和易天行头顶,微微一倾。极小心地滴了两滴液体下来。
液体在空中缓缓坠下,落到二人地头顶上。
易天行只觉头顶一凉,迅即这股清凉占据了自己的全身,似乎那滴露水般的事物带着薄荷的香气和冰片地凉爽……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皮肤都涂抹上了一层清凉,每一个毛孔都微微张开,贪婪地呼吸着。
叶相僧与他的感觉相似。
易天行沉默地感受着这滴露水给自己身体带来的变化,知趣地没有发问,只是双拳紧握,肩头微震……楼中空气一阵激荡,隐隐被他身上的神通震出两道弯曲的曲线来。
“神仙用的兴奋剂。”
他握着拳头。感觉着自己体内充盈无比的真元,轻声说道。
斌苦大师莫名地摇摇头:“这露水可以掩去你们的气息。”
易天行明白了他的意思。如果能遮去自己与叶相僧地气息,大势至菩萨又不能在人间现出宝像,那自己二人便有可能趁乱遁回省城,趴到师傅的大树下面乘凉。
只是……这乱怎么个乱法?
贺家湾今天热闹了起来,先是六处全员出动戒严,接着便是被一条莫名其妙地命令都赶进了地下工事,再接着。便是几辆卡车和大面包车轰轰烈烈地开了进来。
本来是戒备森严的省城六处,今天忽然变成了不设防的存在,除了头顶上那面大结界。
门卫也没霏了。
武警同志们也进了大楼了。
所以卡车和面包车直接冲开了铁门,乱嘈嘈地冲到了六处大楼的门厅前。
卡车上面的是些很奇妙的大和尚,大和尚们坐的是归元寺后勤处运货地卡车,右手上握着各式小刀,左手上提着各式小罐,罐中隐有恶臭之气传来,脸上现着坚毅向前之色。慨然赴道之情。
大面包车上坐的是些流氓,领头是一头红发的莫大小姐,身后是肖劲松一干手握机床刀。腰插勃郎宁的戾横大汉,嘴里骂骂咧咧不停,侍主之心表现的无比充分。
楼厅里的易天行与斌苦大师尴尬对视一眼。
乱局原来在这儿等着。 ……
“快上车。”
易天行长着一头剪不掉的黑发,所以上了大面包,叶相僧是个光头,所以上了大卡车。
想当初易天行为了在城东沙场对付清静天长老,曾经玩过一招全城江湖儿女齐动员,保小易出城的游戏,没想到今日,又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归元寺地僧人们与鹏飞工贸的兄弟们知道今天的敌人是谁,所以个个显得特有信心。
只有深谙内情地那四个人满脸凝重。
这么多人,其实根本不是用来打架和阻拦的,只是用这些人命来试探一下对方的慈悲心。
“能骗过吗?那菩萨真有慈悲心?”
易天行在心里问着自己,那滴露水……他隐隐猜到是什么宝贝,却依然没什么信心,一个菩萨,便能令人间大动。 ……
高天之上,不知何处传来数声巨响。
与巨响几乎同时传到省城六处山谷处的,还有一个僧衣飘飘的人影。
一股自天而降的威势,随着那个僧人压向地面。
卡车上归元寺的众僧感觉到了这股威势,齐齐颂佛不已,面包车上的诸位也感觉到了,却开始扯着喉咙往天上骂去。
但他们看不到那个僧人,那个能令天地六动的大势至菩萨。
大势至菩萨双眼清湛,在高天之上,飘然临空,缓缓向下方的人群望去。
他缓缓伸出一脚,脚尖在空气中某处轻轻点了一下。
嗤嗤之声从那一点缓缓响起,透明无力的空气似乎从那一点开始急剧地摇动,竟像实体一样被震地裂开……笼罩在六处上空那面视听大结界,已经保护了这个机关十几年了,终于在这一刻结束了它的历史使命。
柔光一现,结界骤现,迅而片片碎裂,消失在空中。
被视听结界遮盖着的众人袒露在了阳光之下,也袒露在了大势至菩萨的眼前。
“阿弥陀佛。”
菩萨轻宣佛号,一双清目缓缓在两辆车上扫过。
他微微皱眉,似乎没有发现叶相僧与易天行的气息让他也有些意外。
“开车开车!”
斌苦大师坐在卡车的副驾驶座上惶急喊着,后勤处唯一会开车的那位僧人一挂挡,一踩油门,大卡车轰轰响着,往六处外开去。
大面包车也紧紧地跟在了后面。
卡车上的僧人们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赶紧拧开壶盖,把那些污秽之物往自己身上泼去,有几个心思灵动的家伙,也顺手把叶相僧全身淋了一道,然后塞给了他一把可以用来削铅笔的小刀。
“大师兄,搁脖子上。”
一位僧人轻声说道。
于是叶相僧学着诸位师弟,有些不明所以地把刀子搁在了脖子上,嗅着满身的恶臭,摆出赴死蹈难的模样。 ……
大势至菩萨脚尖仍然点在虚空中的那一点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大地上正在发生的这一切。
斌苦的银须随着山风飘拂着,卡车已经驶入了回省城的山路,他的心里其实也很紧张与菩萨为敌,这是他修了几十年佛法也从来没有设想过的场景。
菩萨必然是慈悲的,不慈悲怎么能修成菩提心,成就菩萨位?他所有的判断便是基于此,两辆车上有数十佛子,数十凡人,有露水临顶,想来菩萨也不可能自这些人中将叶相僧与易天行挑拣出来。
那么菩萨如果想杀叶相僧,便只有一条道路将我等全数杀了。
斌苦大师往车窗外望去,天上仍然是一片碧蓝,什么也看不见,但他知道,菩萨正在天上看着。
满脸的皱纹轻轻抖着,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如果菩萨为了杀叶相,真将自己这些人全杀了怎么办?
他既然来杀叶相,又怎么会介意杀了自己这些人?
既然他不介意,那自己这些人又怎么可能把叶相僧送回城去?
可他还是没出手,这说明什么?
一个个问题像矛盾着的双方,不停地在他的心头对峙着。
叶相僧此时正拿着小刀,满脸平静地站在卡车后厢里,身边全是归元寺的师弟们,粪水的恶臭随着山风飘了老远。
易天行正坐在面包车上,手指不停紧张搓动着那枚隐隐流动的金戒。
第二十一章 大逃杀(中)
易天行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脑子却在疾速运行着,他在判断高空之上,大势至菩萨接下来会怎么做熟读佛经的他,自然知道大势至菩萨前世乃尼摩太子,喜洁净,喜辩理明识看来老猴也是从这方面入手。
但是藏原之上,普贤菩萨满是血洞枯骨的肉身,直到此时,仍然让他的心中发寒,一个对菩萨也能下此毒手的人,要依赖他的慈悲逃命,确实是件极不可信赖的事情。
难道要这两车上的人全陪着自己和叶相僧送死?
易天行下意识地摇摇头,眼光往车顶上望去“你会怎么把我们找出来?” ……
山路一震。
卡车与面包车同时被颠起了一米来高,然后再重重落地,激起一地灰尘,幸亏此段路并不太险,所以高速行进中的汽车没有翻下山去,而是在吱吱急响与轮胎的焦糊味中缓缓停了下来,只是这样一震,车子却也被震的有点七零八落之势,零件有些散了。
便在那一刹那。
卡车上的僧人虽然也是有境界的人,却依然阻不住这菩萨心念一动,摔倒在车厢里。
面包车上的众人更是摔的哎唷惨叫不停。
只有两个人勉强没有受伤。
叶相僧还是直直站在车厢上,易天行还是稳稳坐在椅子上。
二人隔着车窗互视一眼。看出对方眼中的微微震骇和决心。
他们二人头顶上滴了那滴水后,浑身地气息便被掩着了,两辆车中挤了几十个人,菩萨要从中找出二人来确实比较困难。但菩萨可以有办法找出来这群人中最强的两个人。
原来菩萨的办法就是这么简单。
当老鹰低空掠过鸡场的时候,能在鹰威之下依然傲然站着地鸡,如果不是最厉害的鸡,那就一定是最傻的鸡。
在满车仆倒的人群中,叶相僧与易天行的身形显得是那样的突出,正是厉害鸡头也。
易天行微微低头,宁静着对身周的人吩咐道:“你们回省城,这里不用管了。”
众僧里的叶相僧张唇似欲说些什么。
易天行冷狠狠瞪了斌苦大师一言,斌苦面色上一丝不自在一闪而过,袈裟长袖一舞。众僧会意上前,各式真言手印往叶相僧的胸腹处按去。有的手捂着叶相僧地嘴,有的手抱着叶相僧地腰,有的手扛着叶相僧的腿,把他拖到了山路上。
恰此时,泰琪儿领着几个下属开了辆军车过来,众僧顺势便把叶相僧绑上了军车。
军车的电喇叭哒哒打着人类的耳朵,呼啸而去。想来无人敢拦。 ……
易天行来不及说些什么,来不用和叶相僧交待什么,只是盯了他一眼,然后脚尖一蹬面包车的椅背,整个人的身体便撞破了后面地整块大玻理,伴着片片碎破理片,他的人已经飞到了半空之中,一根金晃晃的棍子握在手中。
高空之上,有一个约摸两人高低的光团。光团是柔柔金黄之色,隐在朝霞之中,凡人的目力极难看见。
易天行沉着脸。脚底一踩天火,便往那处光团飞了过去,金棍骤然变粗,当头一棒当下!
纵使对着大菩萨,下起手来,他也是会犹豫的,尤其是对方来追叶相僧,他一定要拦上一拦,只求斌苦能有法子快点儿带着叶相僧走……老猴的猥琐法子鬼知道霏用没有。
说时迟那时快,易天行下手极快……但还有人下手比他更快! ……
“阿姨不要跑,陪我捉迷藏。”
随着这突兀的一句童声话语,一团火影坐在一枝金棍之上,破空而去,恰恰擦着易天行的头皮,风声一激,把他唬了一跳。
易天行脚掌轻踩空气,在高空之上定住身形,定睛一看。
只见前方地天空中有一个小胖子正坐在一根金棒之上,正半裸着胖乎乎的身子,只在下身穿了条火烷布做的小内裤,疾飞而过。
那小胖子红唇大张,呀呀狂叫着,细皮嫩肉,白里透红地身上冒着金赤的天火,看着十分妖异,牛猛猛地往大至势菩萨幻出的光团里扑了进去!
易天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用手指头揉了揉,确认了小胖子的身份,吓得险些从半空中摔了下来。
“哎哟,我的儿也……” ……
他不知道鸟儿子是怎么跑来了,居然还敢单挑菩萨,而且挑的还是如此凶猛,如此嚣张,抢了他“视死如归”的第一棒,全然将自己这个做爹的风采遮掩了下去。
……但,小易朱既然来了,易天行更没理由逃跑了。
高天之上,白云轻缭,云上有个光团,毫光融融,看不清里面情景。
只见着易朱裸着上身,颤着胸脯白肉,手扛金棍于后,哇哇狂叫着往光团里冲去。
每当他冲进去一次,光团里便是一震,云朵轻轻一飘。
而小易朱也就被惨惨地震了出来,震出几公里远去。
但这小胖子倒也狠硬,被震的凄惨,却是骑金棍迅疾飞回,又是毫无道理的一棒朝着光团里敲去!
待心惊胆战的易天行飞到高空之上时,易朱胖手里的金棍已经与大势至菩萨身周地光团硬生生对劈了数十下!
“砰!砰!砰!”之声大作。高空之上劲气荡漾,将那些厚厚的云层全数绞成了碎絮。
好在日头已上,朝霞渐成厚云,上层云朵被绞碎了。下面还有很厚的云,遮住了这天空上方的可怕战斗。不然下方省城四周山上来片游地人们一定会被吓成痴呆。
“哎哟!”
易朱又一次冲进了光团里,不知道遭了什么攻击,痛呼一声,坐着金棍,捂着屁股便冲了出来,一向煞气横行的小孩子脸上,终于第一次露出了害怕的神色,伸手摸着自己的胖屁股,唤道:“惨了。毛掉了!”
易天行听着他叫,火火冲心。血一下子全部涌到了脑子里面。
这种后果就是,他脑子开始发昏。
“咔咔”之声连续断响起。,当
易天行的双手化作了幻影,在他的身前快速移动着。
他的身前还挂着小易朱的书包。
他的手速太快,所以看不清楚他做了些什么。只是当他的双手停了下来之后,他整个人已经变成了一个“铁刺猥。”
嗯,确实是铁刺猥,金棍已经变成金戒回到了他地手指上。他的双手各拿着一柄铁家伙,黑黑地,散着乌乌的金属光泽,枪膛口极粗,重量极大,看来……是重型武器?
这些全部是他偷来的家伙。
“啪啪啪啪……”
火力全开,枪膛口冒出了洵烂的火光,无数金属弹头像雨点一样往大势至菩萨的光团射去。
子弹入了光团,只激起几丝彩丝。微微涟漪。
易天行双脚踏在空中,面色冷静,极快的速度扔下手中的家伙。马上换了一架更大地家伙,压得他的肩头一沉,看来果然很“重”!
易朱也骑着金棍飞了回来,小手掌一巴掌拍了过去,一道白炽高温的天火,便向大势至菩萨光团烧了过去。
趁着天火掩护,易天行扛着的武器也开始发射了。
88式双管37毫米自行高射炮……的上半身!
没有履带,没有充弹装置,没有电火控系统……甚至没有坦克底盘。
连下体都没有,这东西能用吗?
易天行胸前抱着个“铁坨子,”一手扛着一根粗长的炮管,管头前端微狙,看着像野兽一样嚣张。
六处的改造很成功……虽然这个改装后的武器大概只能易天行能够使用。
炮管开始以初速千米每秒的可怕速度倾泻着弹药。 ……
“砰砰砰砰!”
巨大地响声在高空震荡着。
易天行的手有些微麻,他的身体此时向前倾斜在空中,脚底喷着天火维持着平衡,姿式看着就像是平卧在高空之上。
强大地火力反射,弹头不偏不倚地击中大势至菩萨的光团。
还没得来高兴,易天行便被强大的反震力震得闷哼一声往后疾速飞去。
“噫呀!”易朱一声怪叫飞了过来,狠狠撞在他的背上,金棍骤然变长,直直插向远处某个山峰,稳住了二人的身形。
两根散着微微金属光泽的枪管,在易天行的双臂上喷着火光。
穿甲爆破榴弹向大势至菩萨所在的光团里射去!爆炸之声此起彼伏,光团内一片气流狂荡!
炮火声长久不歇,无数的弹壳像下雨一样,从易天行的胸前从数千米的高空往遥远的地面落去。 ……
菩萨来到人间,最弱的是什么?是他们的身体。那这光团是什么?应该就是某种保护膜,可以把物理攻击全数挡在外面。
易天行双眼血红盯着被打的不停抖动的光团,他的手指也有些酸了,高射炮的炮弹也快打完了。
光团仍然没有被击穿的迹像,只是被强大的爆炸威力震的快速向远处飘去。
飘远一点,就离省城远一点。叶相僧就安全一点,易天行就会轻松一些。
但……“咔噔”一声,陈三星送的编织袋虽然空间是无限地,但易天行放进去的炮弹却是有限的。
所以。炮弹打光了。
易天行只不过愣了百分之一秒,便顺手操着金棍往光团处飞了过去,蛮讲理,毫不给大势至菩萨说话准备的机会,狠狠一棒敲下!
“铛!”地一声巨响,易天行觉得自己的脑袋被震的有些昏昏沉沉。
棍头所触之处,皆是柔软坚韧的感觉,却砸进里面,从另一个侧面证实了他的想法。
他被反震出去,身后还有个小的。小的手里也有根金棍。
易朱吐口唾沫在手掌上,从惨惨往后倒飞的易天行头上飞了过去。金棍一举,又是一棍敲下。
又是一声巨响。
“哎哟!”奶声奶气的呼痛声,似乎将此刻的紧张情绪化解了不少。
易天行又恢复了过来,从扭着屁股倒飞地小易朱头上飞了过去,又是一棍!
“铛铛”之声停响着,光团被金棍巨大的力量生生砸地向后倒飞。
一棍两棍三四棍,五棍六棍七八棍。九棍十棍十一棍,砸入光中留痕! ……
爷俩扛着金棍前赴后继地往光团砸去,巨响停,就像停走动的教堂大钟一样,又像是在奋力砸铁的铁匠一样。
不讲究技巧,不讲究方法。
只是狠狠地,用尽全身力气,蛮横地往保护着大势至菩萨的光团砸去!
砸的此起彼伏,砸的亦乐乎。砸的挥汗如雨,砸地惊天动地。 ……
光团渐渐变形,纵使是神通天地的大菩萨。被这爷俩一通不讲理的乱砸,只怕肉身也会受不了……光团瘪了,弱了,气息淡了。
这一通砸,直从省城的高空,砸出了省境。
易天行却是越砸心中越是不安。
虽然砸出了省,但看样子没给对方造成实质的伤害……最关键的是,一动天地六动的大势至菩萨,怎么会乖乖地留在天上任自己爷俩瞎砸,而还手?
离省城还有十几公里的路上,六处的军车正载着叶相僧,斌苦大师,莫杀,泰梓儿还有两个僧人往省城疾奔。
军车哒哒地喇叭驱赶着路上本就廖廖的车辆。
忽然喇叭声戛然而止,军车无由停在了公路之上,任由司机如何打火,也打不着了。
“怎么回事?”泰梓儿斥道。
斌苦大师摇摇头,银眉无力地搭在他的眼角,轻声道:“下车吧,他来了。”
车外山路上片草未黄,野枝犹长,一位面相寻常,气息寻常地僧人站在枝头,僧人身着寻常袈裟,手持寻常念珠,脚下踏着寻常僧履。
浑身上下皆寻常,找不出一丝与众不同的痕迹。
但正是太寻常 所以太不寻常。,当
军车上的人们都下来了,面对着这个寻常的僧人,十分紧张。
斌苦大师一捏念珠,缓缓走到那野枝之前,跪于僧人面前,柔声道:“菩萨慈悲。”
这僧人自然是大势至菩萨,他将自己的肉身留在高空之上,神识却已来到了此处。
他的目光缓缓自众人面前扫过,微微皱眉,似乎对于这么近的距离内还不能找出叶相僧而感到诧异。
清清涣涣的目光从一个人的脸上,移到另一人的脸上。
目光移动的很缓慢,被目光看到的人心里很紧张。
叶相僧轻轻合什,面上浮起淡淡微笑,便准备踏前一步。 ……
“菩萨慈悲。”
跪在地上的斌苦大师诚心诚意又说一句。
大势至菩萨缓缓飘到众人身前,没有理他。
“菩萨慈悲。”
斌苦大师转过身来,第三次无比诚恳地说出这四个字。他仍然跪在地上,然后……将不知道他是不是从归元寺弟子们手中抢来的小刀,狠狠地插进自己地胸膛里,血花一现。
众人一声惊叫。
叶相僧与几位僧人便欲冲过去查看。斌苦大师盘坐于地,微微笑着摆摆手。
僧人们面上现出虔诚神色,合什对大势至菩萨行礼:“菩萨慈悲。”
叶相僧痴了呆了,脱手便去抢这些僧人手中的小刀。
一道天火烧过,众僧手中小刀落地。
莫杀冷冷地看了众人一眼:“先打。”
干净利落,说打就打,莫杀头顶红发愈加鲜艳,道道天火苗从她的体内渗了出来,瞬息间烧掉了全部衣服,露出里面裸露的身子来。
大势至菩萨仍然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地裸体。没有一丝不安。
天火包裹着的莫杀往大势至菩萨冲了过去,天火如火剑。喷灼而出,直射而去。
便在同一时,一直安静站在旁边的泰琪儿双眉微蹙,一株梅花无由出现在她手中,灵气十足,梅花片片而落,却坠地。反而绕着梅枝飘浮着正是灵弦三诀中的虚梅弦。
道诀一出,大势至菩萨身周骤现漫天梅花如雪,便要缚他! ……
梅花雪中,天火如剑直刺眼目,大势至菩萨微微闭目,一步踏出。
便是一步,大地震动,众人仆倒于地,威力无畴。
梅花雪散。天火过体而无迹。
大势至菩萨缓缓走到叶相僧的身前,轻声道:“他们不知道,你应该知道。大慈悲与小慈悲是同的。”
斌苦大师在他们身后,面上露出憔悴神色,捂着胸腹处的伤口:“慈悲何分大小?”
叶相僧微微合什道:“慈悲便是慈悲。” ……
大势至菩萨低首似乎在想什么,缓缓抬起头来,微微举手,一道若有若无的气息便要住叶相僧。
便在此时,异变突生!
大势至菩萨的面上忽然闪过一道说不清的表情,寻常地脸颊竟在一瞬间淡了,淡成空气一般!他的身体也淡了,竟似要化在空气之中。
此时,高空之上,易天行父子俩正在砸他地肉身……肉身将散,神识自然也将散。
大势至菩萨明显没有想过易天行爷子俩有能力攻破自己的防身光圈,微微皱眉,手掌却是缓慢而坚定地向叶相僧罩去。
叶相僧轻宣佛号,右掌单举,那枚中指开始微微散出气息。
大势至菩萨双眼盯着他的中指,那张面庞在空气中渐渐淡去,时隐时现,看着十分诡异,嘴唇微张道:“你活一次,我便杀你一次,这是第二十三次。”
话语间不尽意味。
“一切罪业,皆归我身。”
山风渐起,卷起碎草无数,碎草之中,隐隐有一根毛发飘来。
恰此时,易天行父子俩在高空之上,对着大势至菩萨的肉身发动了最猛烈的攻击。
大势至菩萨神识化作的僧人身体更加淡了。 ……
忽然间,光芒大作!任大势至菩萨也微微闭目。
嗤的一声轻响,一根毛发在众人间烧成灰烬。
下一刻,山路上再无一人。
大势至菩萨右手轻招,毛发黑灰在他地指间摩擦而下。 ……
省城东面大学城处在郊区,正是城 结合部,行人极少。
忽然间一阵风吹过,有几个人突兀的青空出现在街道上!
这群人有僧有俗,有男有女,还有一个赤裸的红发美女。 ……
大势至菩萨追了过来。
老猴阴沉沉的声音在街道上空嗡嗡响起。
“菩萨退吧,俺的地盘俺做主。”
“我能。”
“能杀叶相僧?”老猴的声音极为嚣张,“你的狗屁慈悲到哪儿去了?你若敢在俺眼皮子底下杀人,待俺出世之后,俺不杀佛陀不杀罗汉不杀菩萨……俺要将这天下凡人尽数杀了!一个剩!”
“俺家倒要看你这慈悲菩萨敢不敢和俺赌这一把!”
戾气十足的声音在大街上回响着。
大势至菩萨的神识本就极淡,听着这句更是微微皱眉别人说这话他可以不信。
但老猴说要把天下人都杀光,那便是真敢杀。 ……
穿着阿玛尼西装地猴先生正襟危坐于归元寺后圆茅舍中,对着后圆上空微微咪眼,寒寒说道:“你再退,俺徒弟徒孙就要把你的肉身砸成包子馅了。”
邹蕾蕾紧张无比地坐在他身旁,脸上全是担忧。
后圆上空的天袈裟有了感应,浮于上空轻轻飘浮着,似乎十分害怕老猴忍不住要硬冲出去。
省城周边那条大街上,大势至菩萨身形猛然一淡,他知道肉身快要不保,一合什,消失在省城城乡结合部地街头。
第二十二章 大逃杀(下)
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上面风光好,却也禁不住咚咚巨响的震动,上层的云雾被绞成了絮条,颓然无力地在高天之上飘浮着。
易家父子沉着脸,没有任何交谈,手握金棍,你一下我一下地往光团里砸去。
光团已经淡的很厉害了,渐渐能够看清楚里面的情景厚厚纯正的光息团中,是一个双目紧闭的僧人,僧人语不动,双掌紧紧合什,就像是一具内里空空如野的肉囊。
易天行咪着眼,知道大势至菩萨的神识走了,趁着这机会,带着鸟儿子停砸着。
光团渐浅,里面的肉身再也无法保持静止的姿式,被金棍的巨力震的在光团中前后摔打着。
菩萨肉身渐损,有丝丝血丝从那僧人的五官里渗了出来。
易家父子却是一分也敢放松,仍然停辛苦地打着铁。 ……
“退!”
易天行一把揪住正吭哧吭哧扛着金棒往光团里冲去的小易朱,面色一肃,急急喊着,脚底天火一转,便往天边那道浅浅蓝的地平线处疾速飞去。
因为他看见光团里的菩萨缓缓睁开了双眼,眼中精光大射,无比威势!
大势至菩萨神识已回,自己父子俩差一点点就能把他的肉身毁了,真是可惜……三十六计。逃为上计,易天行如今还没有勇气和一个大菩萨单挑。
高天之上,骤现两道白色尾流,划破碧空。直往西面而去。
而两道白色尾流之后,一团融融佛光霎时消失无踪,下一刻,便紧紧缀上了那两道白流。
隔了很久,一个米琪书包缓缓从天上飘了下来,落在省城旁的山中。
大势至菩萨神通太大,易天行揪着易朱,尝试了几次想冲进省城地范围,却都被对方抢先一步辩出轨迹,拦在了前头。
易天行咬咬牙。身形一转,脚底天火猛喷。干脆往远方飞去,不知飞了多久,狠狠地扎进云层里,然后破云而出,落在地面上一处僻静的山谷里。
脚掌触地,震起满地灰尘,深深双洞突现。
这山谷四周一片安静。各式树木由山脚而上变幻着不同的颜色,树木的叶子形状也各有同。极高山上,白雪覆头,山腰中隐有苍鹰翔于其间,盘旋而上,应该是在省西某处山中。
易天行静静说道:“呆会儿小心一点。”
易朱双手抱着金棍,憨憨地点点头。
不过说了一句话,山谷里一阵风起,大至势菩萨缓缓落在山谷之中。
菩萨双脚触地。无风无尘,大地却无由大动,万年未留人迹地山中老林地。缓缓地伏起,平息,翻出里面的新鲜泥土来,很怪异的是,泥土里的蚯蚓虫类,似乎感觉到这股非人间所有的震动,随着泥土的翻动,仍然像平素那般自在地拱动着,在泥间欢腾着。
大地之动渐渐向上,高山密林亦有感应,林梢无由被风拂动,由青而黄向山上延展的林叶之色也随之而变,青浪金涛,渐触白雪之顶,十分美丽……就像是一幅抽像的油画一般。
大势至菩萨双手合什,肉身上还能感觉到严重受损的气息,面上却没有一丝戾气,而是缓缓向易天行二人走了过来,合什一礼,轻声道:“童子如今有大目。”
易天行将金棍生生砸进岩石里,咪眼看他:“不是大勇,只是想着菩萨慈悲,我与你又无仇无怨,菩萨定会伤我。”
大势至菩萨的双手仍然缓缓合着,却缓缓抬头,双目里带着悲天悯人地气息,望向那亘古不变的天穹。
这是易天行第一次看见大势至菩萨,在以往两年里,他对这位菩萨有过各种各样地猜测,心底更是害怕,但知为何,今日见着“活的”之后,原本的紧张在一瞬之间褪去,所以他才可以冷静对待。
大势至菩萨缓缓垂下头,看着易天行身边那个只穿着小内裤的小胖子,面上温和一笑,说道:“鹏儿可愿随我回净土修行?”
“愿,这种事情你应该问监护人。”
易天行冷冷看着他。 ……
“你跟着我们爷俩来这儿做什么?”易天行问了一个看似愚蠢,其实不然的问题。
果然,大势至菩萨皱眉想了良久,才轻声应道:“是啊,他也回去了,与大圣的赌我不敢赌……我为什么要随着你们到这里来呢?为什么你们要回家,我却不让你们回呢?”
易天行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这世界上太过聪明绝顶的人,最后往往都容易变成疯子,比如梵高,比如尼采……难道这大势至菩萨肉身被砸地太惨,脑子被砸坏了?……难道大势至菩萨变成欧阳峰?
小易同志正在想好事,大势至菩萨已然微笑走近了一步,轻声道:“跟着你们来,是想让你们随我去净土一趟。”
易天行瞳孔微缩,双手紧握金棍,心道这厮杀不了叶相,便准备抓人质,咋搞的跟哈马斯一样了。
说话间,大势至菩萨又踏了一步,便此时,金光一闪,易朱怪叫一声,金棍横打,便朝着大势至菩萨要踏往地面的脚跟上打去!
父子俩心意相通,当小易朱出棍之时,易天行已然单臂举棍,直对大势至菩萨的面门。
金光暴长!棍尖直打大势至菩萨地鼻尖。
他们知道。大势至菩萨的这一步不简单,落地之后,天地六动中的形三动,便要袭了过来。所以他们选择毫无征兆的抢先出手。
佛光一现,大势至菩萨身周光团复起,生生挨了这两下金棍。
轰地两声巨响几乎不分先后地响起,将菩萨震出数米远去。
光团里的菩萨面上现出微微讶异,似乎没有料到他们爷俩的境界已经修行到如此地步。
菩萨正气宁神,口中轻轻诵道我本因地,以念佛心,入无生忍;今于此界,摄念佛人,归于净土 当
随着佛经轻诵。道道若有若无地光芒从菩萨的身上散了出来,住了易天行父子二人。瞬间令他们无法动弹。
大势至菩萨又名无边光炽身菩萨,因为谁见到这菩萨一毛孔的光明,就可像见到十方诸佛如来的清净微妙光明一样。
此时易天行的眼中,便是无边的清净微妙之光,有如身处佛境。
安乐祥和,绝无刀兵之念。 ……
光芒大作,内里易天行与易朱盘膝坐着。一左一右,一大一小,眉头微蹙,似乎在抵抗着什么。
光芒之外数米处,大势至菩萨正闭目停念诵经文,道道清净光自他身上毛孔里散出,不停补充着光芒。
此时易天行地心头一阵惘然,似乎这清净光里有自己追寻的事物,只觉身子渐渐轻了起来。便欲随这光芒而去。
而小易朱却是眉梢乱动,面上显出十分不耐之色,小屁股已经渐渐离开了地面。
...
易朱乃纯净能量之体。所以最易被经文感召,小家伙虽然听不明白那和尚在念什么,但感觉浑身上下暖融融地十分舒服,似乎就此随光芒而去,也不是件什么坏事。
“星斗灿烂,光芒如真。”
感觉着孩子渐渐离开自己的身边,一股从身体最深处浮现出的撕裂感,顿时让易天行从佛光的清静微妙平和之境中醒了过来。他双目一睁,暴芒大射,强行催动道诀,生生用火元去灼自己腹内那枚渐趋平静的菩提心。
这菩萨太厉害了,居然用一道光,便能让人止了打架的念头,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不过如是。
易天行不敢用佛宗法门,在菩萨面前用佛法,这和莫杀在自己面前玩天火一样,是很白目的选择。菩提心被天火炼着,那种无比地生命燃烧的气息,让他逐渐从菩萨清静光里脱神而出。
仍是盘膝坐着,易天行眼中戾气大作,手中金光不煌而出。
“啪!”的一声,金棍破天横打!
大势至菩萨双手合什,双目微闭,不曾移动分毫,身上清静光悠悠而出。
这金棍……却猛然击打在了菩萨的身后。
轰隆隆的巨响,山谷里背后那片山崖被这惊天一棍击的粉碎,无数山石从高崖之上冲了下来,声势惊人,瞬息间淹没了青黄相杂的片林。
大势至菩萨姿式未变,却是向后退了一步。
一步出,天地动,大地逆向而动。无数山石从他的后脚处平空拔起,生生垒作了一处高台,与山上落下的巨石撞击在了一起,却没有发出任何响声。
易天行眼看着这一切,心中凉了半截。
菩萨太厉害了,自己不够他打。
小易朱此时还在清静光里缓缓往天上飘着,脸蛋微红,嘴唇若朱,眉尖间或一耸,似乎十分惬意安乐,还时时咂巴咂巴小嘴……看着十分可爱。
易天行却没觉着有什么可爱,心里十分焦急,如果小易朱真地被清静光摄上天界,进入净土,自己咋个办?蕾蕾那里咋个交待?
他没来得及考虑自己地生死问题。
“出!”
三台七星斗法中的召朱雀一诀被易天行强行催动菩提心施了出来。
随着一声狂嚎,一道天火从易天行的口中喷涌而出。如同闪耀着金红之光地瀑布一般,直冲天空!
此时正是日在正空,却也被这天火瀑布夺去了所有亮泽。
而弥漫在山谷里的清静微光,却是丝毫不受影响。仍然是淡淡地,柔柔地存在着,纵使天火艳于前,也不觉得变得黯淡了。
然后天火上冲,直扑小易朱的肉臀儿,神识一触,小家伙终于醒了过来。
他揉揉自己的眼睛,就像是刚睡醒那般,有些迷糊问道:“天亮了吗?” ……
无上清净微妙光里地大神通让易天行无暇说什么,只是闭目盘膝。莲花坐于地,双手搭于膝前。体内三台七星斗法疾运,道道天火,自他的口中喷出,而小易朱便在那天火瀑布里洗浴着。
菩提心被天火烧着,淡淡的素色被烧得久了,竟似被镀上了一层金色。
易朱也终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情,盘膝坐于易天行头顶的天火瀑布中。口中轻声念着什么,念得有些含糊不清,若有人仔细去听,只怕会听到一句诸如三清快来救我之类的孩子话。
易天行忽然感觉身周肌肤有些清凉之感,顿时明白过来,是斌苦和尚先前滴的露水在起作用。
清凉之感由他肌肤上的每一处毛孔里渗了进去,迅即直抵他腹内的菩提心。
原本已经被镀了一层金光的菩提心,受这露水一浇,顿时蓬然而动。摇晃着大放光明!
菩提心光芒一绽,顿时从他体内直射而出,将他的肉身耀得通通透透。清清楚楚,直可看见里面地内脏器官,看着恐怖无比。
然后菩提心慈光渗出,却有庄严之息,霎时间,将大势至菩萨的清静微妙光地提摄之力抵销了许多。 ……
“原来如此。”
大势至菩萨微微睁开双眼,看着闭目盘膝坐于地的易天行透明的身体,看着里面那枚透着庄严气息的金青菩提心。
大势至菩萨明白了什么,脸上却是复现出一种似坚毅又似别种情绪的表情来。
“往生净土,应持无常观。”
菩萨轻轻念着,他的身体也缓缓发生着变化,清静微妙光中,僧衣渐渐变长,上半身成了一广袖古衣,下身成一垂膝长裙,胸前璎珞相饰,脚下踏一素青莲台。
菩萨的肘以某种奇妙地角度悬在腰侧,双手自然相交,再合什,右手挂一朵莲蓓雷,点化众生超度苦海,左手平摊向上,以承天泽。,当
一尊小巧的宝瓶,骤然出现在菩萨的头顶镂空宝冠中,光毫浑然,玲珑剔透,色泽润美。
此乃大势至菩萨真身宝像!
易天行双目紧闭不能视,却能清楚感受到场间发生的任何事情。
菩萨现宝像?他在心里咒骂着大势至,为了抓自己爷俩上净土,这家伙居然连佛祖定下的规矩也不管了。
转而一想,佛祖只怕也是被这家伙……的,他还会顾忌什么?
想到此节,本来就凉了半截的心,顿时全数落入了冰窖中。
他还不明白自己体内的菩提心发生了什么变化,只是感觉到自己的真元无比充盈,对于境界地理解,似乎又上了一个层次。
缓缓睁开双眼,他毫无表情,毫无畏惧(至少是表面上)盯着大势至菩萨的真身宝像,冷冷道:“我又不是菩萨,你何苦抓我去净土?”
菩萨不言不语,头顶镂空宝冠里的小瓶骤然间瓶口一开。
山谷顶上缓缓飘浮地白云骤然一窒,竟被吸地往瓶口里来了!
同一时,山谷间狂风大作,无数枝叶随风而至,被吸入宝瓶不见!
好强的吸力,那宝瓶的瓶口就像是一个黑洞一样,不停吸噬着身周的一切事物! ……
易天行身子被这巨大的吸力吸的往前一倾,险些跌倒。砰地一声将金棍插入山体之中,暴喝一声:“长!”
金棍前端骤然伸到数公里,深深扎进了地壳深处,也只有这般。才勉强稳住了他地身形,纵使如此,强大的吸力仍然将他的身体与金棍紧紧地压在一起,他的身体咯吱微响,似乎都快被压扁了。
小易朱手中也拿着根棍,却是傻乎乎地横在膝前,忽然觉得面前空气骤然一空,整个人便往大势至菩萨头顶地宝瓶口飞去!
“操!”易天行一声闷哼,手臂疾出,抓住小家伙的脚。死死捏着,不肯放手。
山谷里狂风不停。以大势至头顶宝瓶瓶口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大大的气流漩涡,任何靠近这个漩涡的事物,都被无上的威力吸入其中。
易天行二人正冲漩涡中心之旁,所受吸力更是大的无法形容。
易天行感觉自己的肋骨已经快要被面前的金棍压碎了,易朱感觉自己的脚踝骨快要被老爹捏碎了,胖胖的小身子在空气中往前横倾着。头发直冲大势至菩萨头顶地宝瓶,一想到呆会儿自己胖胖的身体要被关进那小小地瓶子,小家伙不由吓得哇哇乱叫。
“别叫了。”易天行本想安慰他,却被狂风将自己的话语吹的不知去了何处。
大势至菩萨双目紧闭,口中不停念诵着。
山谷间的劲风不停刮着。 ……
易天行先前口中喷出的天火被全然收进了宝瓶,那瓶子却没有一点破损,看来耐火性能极好。
他运起全身体气,每一丝肌肉都暴发出最大可能限度的能力,猛然一抓。生生将小易朱从紊乱的气流中抓了回来……爷俩可怜兮兮地抱着金棍敢放手。
宝瓶口地吸力越来越大了,金棍纵然插入地壳之中数公里,却依然停颤抖着。
棍子与岩地接触的那处被这颤抖震出了一个口子。缓缓地向前移动着,向宝瓶口的方向移动着。
易天行知道,这不是办法……这样移动,终有一时,像树袋熊一样趴在金棍上的自己爷俩总会被吸入那个宝瓶之中,然后被带到净土去受罪。
小易朱的头发被风吸着乱刮着,他的头发比易天行的长,中间夹着那根天雪衲炼化的银发。
发丝在易天行的脸上拂着,乱了他地心,他不舍得让小家伙面对任何危险。
他看了小家伙一眼,从他的手上抢下来了另一半金棍,凑到他耳边轻轻说了声:“呆会儿快逃。”
小易朱黑幽幽的大眼睛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有些害怕,不知道爹想做什么。 ……
易天行地手指轻轻松开了在风中颤抖着的金棍。
他飞了起来,手中金棍一摇,顿时变长变粗,变成狰狞的弑神凶器……山谷里一声响彻天地的暴喝!
借宝瓶之吸力,易天行飞入气漩之中,金棍自天而下,瞬息间到了大势至菩萨的头顶,随着一声一往直前的暴喝,比千年古树更粗的金棍,挟着天地之威,狂戾地一棒劈下!
那一瞬间,易天行体内的菩提心骤然惩大,素色菩提心本体,硬生生将外面镀着的金光挣破!
被宝瓶吸的没有一丝云彩的碧空之上,骤然出现一片微白之色,像是一道线,是金棍之尖生生挤走了大气层里的空气!
这是易天行决心最强,最顾忌后果的一棍!
这是易天行三年以来最强的一击! ……
棍尖砸下!
大势至菩萨在棍风及体之时,猛然睁开双目,目中清光印在易天行的眉心。
易天行心神如常,不动如天。
棍落。
花开。
大势至菩萨轻轻举起右手,右手素色莲花蕾微放清光。
棍尖落在莲花蕾之上!
莲花蕾蕾片片绽放,一片一片柔柔依附在金棍之上,万千莲瓣,似乎生生不息,每一片附棍。便消去金棍一力,而这莲花似乎永远绽放不停!
便是一瞬间,一弹指。
挟天地之威而降的金棍,便被这柔弱到了极点地青素莲花蕾消解了!
易天行闷哼一声。身体僵在气漩之中,棍尖与莲花相抵,无法动弹,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喷到金棍之上,无由火起。
大势至菩萨无一丝表情的脸上终于现出一丝血红之色,右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宝瓶口依然在永无止歇的吸噬着气漩里的一切。
易天行地惊天一棒与菩萨右手莲花一触,也不过是片刻时光。
他的身体骤然被气漩吸向宝瓶口中!
“爹!”
趴在十几米外金棍上的小易朱暴睁双目,目中尽是血红戾色,狂吼着。
狂风飞石中。他双腿缠着金棍,他盘了双膝。他摊了双手。
他开始用自己平日里最不屑一顾的道诀。
用人间的道诀来对抗天上的菩萨!
“星斗灿烂,光芒如真!”
小家伙在心里反复疾速吟诵着,他不可能口诵,因为时间来不及,易天行的身体已经惨惨向宝瓶口飞去,右手无力持着金棍,明显已经无力了。
舌抵上颚。真经符文在小家伙的脑海里响起。
召朱雀之法疾出! ……
易天行初窥大道之时,曾经在省城大学的操场上召过真朱雀,便是如今的鸟儿子小易朱。
如今山谷之中,小易朱要逆行此法!
这一对奇怪地父子一体双生,本身的感应是天上人间最奇妙地存在。
召朱雀之法一出,易天行心中自有感应,在气漩之中骤然停止了前行,双瞳中金光大作。
“回来!”
小易朱胖乎乎的手指并指一伸,遥遥指着气漩中的老爹。声音中不尽惶急恐惧。
宝瓶乃大势至菩萨宝器,威能何其恐怖,然而易朱逆行召朱雀之法。威力亦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强大!
两股巨大的力量拉扯着气漩正中的易天行。
一方是宝瓶口的吸力,一方是小易朱道诀地召唤之力。
易天行于气漩之中盘腿,抚膝,也开始缓缓念起三台七星斗法来。
拉扯之力越来越大。
易天行仍然是缓缓地向宝瓶口处移动,而易朱盘腿绞着的金棍也缓缓往宝瓶口处移去。 ……
小易朱灵动的黑瞳中忽然闪过一丝非人类所能有的戾气。
易天行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金红之色。
两道天火,同时从他们的身上喷涌而出,在强大的气漩里依然不偏不倚地找到对方,在山谷上空轰然撞到了一处。
没有人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连老猴事后也无法解释。
天火如金如赤,撞在一处,激起满天火花,只是这火……却变了颜色,不再是像征着温度的或金或赤或炽白。
这火,只是火,血一般的火,大红之火,其色无比正殷。
满天红火之中,易天行双瞳金光一现,一声暴喝,复现战力,金棍横打宝瓶。
大势至菩萨青莲又绽,生生将他逼退。...易天行在气漩之中不知如何,竟退了出来,退到小易朱地头顶之上,正应了道诀里召朱雀的姿式。
他灵台偶有一动,双手微微合什,一道红艳艳,绝无杂色的天火苗从他地掌间冒了出来,缓缓向上再向下,合成一道圆融至极,外沿熊熊燃烧的火圈。
火圈之中,易天行盘膝闭目坐于上,面上气息缭绕。
下方,小易朱忽然一声清啸……“咕咕!” ……
久违了,咕咕。
两道极热极炽的气息在山谷间平空出现。
两道极艳极红的羽翼从小易朱的后背骤然展出!
火翼一现,山石俱融。
这是很诡异的场景,易天行盘膝而坐,浑身包融在红色的光苗之中,面现慈悲,下方易朱展着巨大无比的火翼轻轻飞翔于下……就像是一尊佛,乘坐于火鸟之上!
一道磅礴至极的力量,向着大势至菩萨的真身宝像袭去。
大势至菩萨面色一凛,飘飘然退后数步,微微合什,面色数变,似乎在考虑什么。
正此时,山谷间忽然传来人类呼救的声音。
几个旅行者今天正在驴行,忽然间发生山体大动,所以便四处寻找安全出路,料找着找着,竟找到了“天人交战”的地方,真是运气不好。
这几个人从山林里走了出来,骤然看见这山谷里的奇异之景,顿时二话说,干净利落的砰砰数声,吓得昏倒在地,人事不醒。
大势至菩萨微微皱眉。
女人的忍耐力强些,听的鬼故事也多些,所以有一个年青女子只是傻傻地站着,很幸地没有昏过去,很幸地看清了生着一双火翅膀的小易朱,吓得捂着嘴尖叫了起来。
不过很奇怪的,尖叫之中,这女子除了害怕,更多的倒似乎是担心。
“易朱,你是怎么了?”
年青女子抖着身子走了过来,看着前面的那个像菩萨一样的怪人,下意识里伸手到驴包中去摸防狼喷雾剂。
嗤嗤响声起。 ……
不知过了多久,陷于暴走状态的易氏父子重重摔在了山谷里坚硬的地面上,生生砸出一个大坑,就此昏迷过去。
等他们醒来的时候,他们身在归元寺后圆之中。
仍然是在斌苦老和尚的那间禅房里。
身周没有大势至菩萨,没有火,没有宝瓶。
易天行眨眨双眼,看着蕾蕾微微一笑,下意识便去摸她的手不料却发现她的手正被别人摸着。
易天行定晴一看,只见被蕾蕾牵着手的,是一个年素的女孩子,这女孩子看着有些眼熟,却怎么也记起来是谁。
年青女子面色惨白,无比惊骇,身体停抖动,似乎对于刚刚发生的事情还有些惊魂未定。
第二十三章 易猜
禅房里佛香缭绕,泌人心脾,定人心思。
易天行捂着左胸咳了数声,眉头微皱,察觉身体受了极重的伤,竟比九江一战受的伤还要重些。
“儿子呢?”他问的很简单。
“回来了,在老祖宗那儿,不过……”蕾蕾看了一眼床边,欲言又止。
易天行知道她想说什么,安慰道:“没事的。”
他接着问道:“叶相?”
“回来了。”
“斌苦呢?”
“在省人民医院。”
“他怎么了?”易天行有些惊讶,本来准备第一时间向这老和尚兴师问罪,不料对方居然躺进了医院。
“他昨天晚上准备了一把魔术刀和红药水,但好象那把刀的机关出了问题。”
醒过来后,易天行知道自己昏迷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在省西山中的一场神佛大战,意外地被几个凡人看在了眼里。
大势至菩萨就此走了,按照救命恩人的话来说,菩萨只是看了看在空中火舞的爷俩一眼,就倏……的一声消失不见。
救命恩人此时就在床边,就是那个依然在瑟瑟发抖的青年女子。
张老师,小易朱的班主任老师,与易天行曾经有过一面之缘,难怪易天行醒来的时候。会觉得对方眼熟。
“蕾蕾你去看看儿子,我和张老师有些话要说。”
易天行温和笑着,轻声说道。
蕾蕾望着张老师微微笑了一下,点头示意。然后缓缓走出厢房,反身合上了木门,却没有去后圆看小易朱,而是眉头微蹙守在了门外。
归元寺里一片黑暗,白天众僧累地不善,吓得不善,住持还在医院躺着,此时的寺庙里没有晚课的声音,只有众人不安的情绪随着夜色渐渐弥漫。
一片安静之中,邹蕾蕾微微合上双眼。靠在禅房外地木柱之上。
门外传来嗤嗤的破空响声,一声尖叫之后。偶有金光闪过。
蕾蕾握紧了双拳,指尖微微刺进她娇嫩的掌心,但她轻轻咬着下唇,忍着没有反身而入。
禅房之中。
易天行掀开被窝,走到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看见供台上斌苦和尚一直供着的南海观音像,不由微微笑了笑。
端了杯水走回床边。看着楚楚可怜,惊魂未定的张小白老师,易天行将水杯递了过去。
张小白老师道了声谢,双手接过。
易天行淡淡的声音在禅房里响了起来:“如果不是你算错了梅岭老僧的实力,大概你还会继续教易朱,大概你还会在省城里看着我们的生活很多年。”
这话来的无头无尾,莫名其妙,张小白老师惊愕地抬起头来,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易天行没有看她的双眼。只是盯着自己地左手掌,自己的左手尾指上也多了枚金戒,看来是小易朱地那枚。他的掌心洁白如玉,掌纹细密。
他微微垂眼,体内经文一运,一枚天火经菩提心便自掌心冒了出来。
火苗从掌心冒出,悬于掌上半寸,从内而外没有黄红之色的分野,全是透彻至极的大红。
这红就像是新嫁娘的盖头,新年的双喜字,看着是那样的纯红正红,全无一丝杂色,无一点色差。
易天行地目光静静地盯着这粒红火苗,缓缓说道:“看来这就是三昧真火?”
在一旁坐着的张小白老师看见他又开始玩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吓得尖叫一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便欲夺路而逃。 ……
“锃!锃!”两声利响。
两根金刺从易天行的左右双掌间伸了出来,狠狠地扎进了禅房的墙壁里,无声地切入水泥砖中,锋利无比!
而张小白老师也被这两根金刺拦在了中间。
“我知道,我拦不住你。”
易天行盯着她的双眼,似乎要从她双眼里的水雾里找到真相:“可是你似乎不想与我为敌,大势至那里我不可能问出来所以然,所以只好问你了。”
张小白似乎被他此时的模样吓坏了,眼中泪水泫泫欲滴,说道:“易朱爸爸,你在说什么?”
“现在都已经这样了,你为什么还不肯承认呢?”
易天行满脸慎重地握着金刺,看着这个似乎十分普通的女子,脸上表情却有些怨意,轻声说道:“你一直让斌苦劝我上梅岭,不管是为了救罗汉,还是为了什么,倒也罢了,但你不该让叶相去香港,你不该让他舍指,不该让他得指,不该让他去梅岭,不该让他暴露在大势至地面前。”
“不论你有什么样的原因,我觉得这都是件很王八蛋的事情。”
“这些事情太巧合了,如果不是你安排地,我找不到别的解释。”
张小白满脸泪痕,抽泣着说道:“你说的什么,我真的听不懂。”
“别当我傻子。”
易天行沉着脸,将金刺收回指上,先前的举动只是代表一种决心,并不指望着能把对方如何。
“大势至为什么要捉我们爷俩上净土?”
“须弥山到底是怎么回事?”
“佛祖到哪儿去了?”
“为什么一定要我去找?” ……
四个问题,每一个都是惊天动地的大疑问。易天行却是毫不犹豫地在易朱地班主任张老师面前说了出来。
张小白眼睛里闪过一丝迷惘,好象听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禅房里安静了许久。
易天行终于放弃,叹了一口气道:“知道你不会说些什么,那你走吧。离开我们的生活,至少……离开我的生活。叶相的死活有我照顾,你不用操心。”
张小白抖着声音说道:“易朱爸爸,你要不要去看医生?”
“走!”易天行暴走,怒喝一声。
张小白吓得目瞪口呆,嘤咛一声,掩面而去。
“好演技,比周小美青霞曼玉三合一地演技还要高出无数层次。”
易天行小口喝着杯子里的白开水,轻声自言自语道。
“你是是弄错了?”邹蕾蕾将张老师送上车后,转回禅房里。对着她柔声问道:“你刚才喊我出去,我就明白你的意思。但是张老师是易朱的老师,怎么可能是坏人?”
易天行看着她的眼睛微笑道:“吓得不轻的人,被你拉在归元寺里没让她走,说明你对她也有疑心。”
蕾蕾无奈地笑了笑:“知道你醒后肯定会有疑问,所以就把她留了下来。”
“一瓶防狼喷雾剂就能喷走大势至菩萨?打了半天,老子都炼成三昧真火了,大势至菩萨还不肯罢手。她区区一个凡人性命就能逼退?”易天行冷笑道:“或许真是把老子当成猪了。”
“可是她怎么可能知道你会和大势至菩萨在省西那个山谷里打架,从而跑去救你?”
“这就是问题。”易天行将水杯轻轻放在桌子上,“前两天我去接易朱的时候,她还说要来家访,怎么这周末不来家访,却跑到偏僻的山区去驴行?这也太巧了。”
“世界上根本不存在这种巧合,如果有,那就一定是人安排的。”他摇头苦笑道。
邹蕾蕾无力地摇摇头:“这世界上还真是有这么多的巧合,我知道你今天过地很辛苦。但是也不要随便猜疑。”
易天行也摇摇头,无力说道:“不是猜疑,我对这件事情已经疑心很久。如果斌苦这时候不是躲到医院去,我早就要揪着他的衣领问清楚……净土一脉,净土一脉?”他哼道:“这个世界上哪有铁板一块地地方。”
“你还记得上次九江的事情吗?”
“狠得。”
“当时我已经受了很重的伤,结果在火车上,斌苦似乎还想劝我去梅岭见那老僧。”易天行微微闭目,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好象那年斌苦大师带你去全国寺庙巡游,应该也有一站是梅岭。”
“嗯,但机缘巧合,好几次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有去成。”易天行睁开双眼,眉头微皱,“当时的我自然没有疑心,但这次去了梅岭后,才觉着奇怪,为什么斌苦一直劝我去梅岭?”
“梅岭之上,是那位以肉身苦修数百年的血族活佛,大势至菩萨以敛佛见佛地法门诱惑他吸噬须弥山诸天罗汉的佛性。斌苦劝我上梅岭,现在看来,很明显是指望我能救出这些罗汉的佛性。”
“只不过恐怕连他也猜想不到,马生和尚竟然能肉身成佛,厉害如斯,而我这两年也很巧地没有机会上梅岭。”
易天行皱着眉头继续分析道:“斌苦将叶相僧养大,如果说他是须弥山一派,倒也说的过去,但他从来不和我明说,不知道他是在想些什么。如果他早对我说,梅岭老僧吸噬佛性,只怕叶相僧早就哭兮兮地往那边奔了。”
“当时以为去梅岭,只不过是当这劳什子传经者是需要经过什么认证程序。”他摇头苦笑道:“现在看来才明白,斌苦和尚是想借我之力去除对方,好救出佛性。”
“斌苦大师怎么能是坏人呢?”小妮子眨着大眼睛。困惑说道。
“他至少不是表面上的老好人。”易天行笑了笑:………这次佛指舍利往香港供奉,他布地局,才算是正式开始。我本来就奇怪,马生怎么会对这些事情如此清楚。后来在梅岭之上。看着叶相僧这大猪头傻里傻气地跑了来,再和马生的话前后对照叶相去香港断指,往梅岭复指,从而救出须弥山众罗汉……这些全是斌苦安排的。”
“而斌苦……”易天行皱皱眉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斌苦是归元寺的住持,归元寺供佛供罗汉……而在大雄宝殿佛像背后,隐僻处还供着一尊南海观音。
“好复杂地事情。”蕾蕾眉尖很好看地皱在了一起。
“既然他不是须弥山后人,那他敢安排这么个局,连佛指都算计在内,那他的身后一定有大势力。”易天行静静说道:“我一直在想。佛祖不见之后,净土对于如何处理须弥山罗汉。肯定会有不同的意见。而同为阿弥陀佛身旁胁侍,自然不好明里争斗,于是那两位菩萨便开始借助人间地力量做这些事情。”
“大势至菩萨请道门追杀罗汉,自己亲手灭杀两位菩萨,然后传梅岭老僧法门吸噬佛性,如此一劳永逸,可谓不毒。”
“而另一位却让斌苦养了一菩萨转世之身。又想方设法去救梅岭上的那些佛性,还让叶相提高实力。”
他微微皱眉:“现在的问题就是,这两位阿弥陀佛身旁胁侍究竟是目标不同,还是说,只是手法不同。如果是目标不同,那我们就等于有了一个大助力,以后的日子会好过很多。可如果只是手法不同,那我们等于夹在中间,只是一个棋子罢了。”
他顿了顿又道:“我倾向于后者。大士并不想重修须弥山,只是觉得大势至菩萨的手法太过狠辣,所以从中调和一下……因为大士如果想重修须弥山。断不至于几百年后一点成效也没有。”
“你是怎么猜到斌苦大师是大士在人间的代理人?”
“很简单。”易天行微笑道:“别看老和尚天天我佛我佛的念着,但实际上,不要忘了,他是关师傅地守门人,师傅曾经无言说漏过,菩萨曾经来看过他,我当时装作没听见,哼……再加上这几个月里斌苦不停把叶相僧往最合适的地方送,他没有问题,那才是见鬼。” ……
蕾蕾微微低头:“可……还是不能说明张老师有什么问题啊。”
易天行道:“疑点太多。我上次去接易朱,居然在省大附小里感应不到易朱地气息,当时不以为意,此时看来,自然是某人的大神通……当然,她永远无法说明的,就是那瓶防狼喷雾剂到底是怎么把大势至菩萨喷走的。”
他笑道:“大势至就算是色狼,也不会被喷走,噫?”他摸摸脑袋惊叹道:”莫非那瓶子里喷出来的是杨柳枝上的甘露?”
“当时在山谷里,昏迷之前我就注意到她……她境界很高啊,前所未见的高。”易天行叹道。
邹蕾蕾好千道:“高到什么样?”
“高到我根本看不出来。”易天行认真回答。
“嗯,如果她本身没境界,你当然看不出来。”蕾蕾对于他地混帐逻辑报以不屑。 ……
良久之后,邹蕾蕾疑惑问道:“你今天的火气特别大。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可是整件事情的结局很不错啊,叶相师兄有了一根佛指,你的境界又提高了不少,大势至菩萨也走了,整个事情里面都没有死人。”
她吐了吐舌头,调皮说道:“而且如果张老师真是你想的那个人,那可是大靠山哩,按你往常的性子,应该去抱她大腿才是,怎么会像今天一样把别人骂的哭哭啼啼地跑掉?”
“没死人吗?”易天行微笑着,面容上的那丝微笑却有些怪异,“或许在慈悲的菩萨看来,没有死人就够了。可马生还是死了。我打死地,有几个凡人也死了,莫杀打死的。”
“在面对大势至菩萨的宝瓶口时,看见那虚无黑黝的瓶口。我以为我会被吸进去,然后被抓到净土,然后永远回不了人间,再也见不到你。”易天行看着姑娘长睫微动地眼睛,淡淡说道:“一瞬间,我想了很多。”
“在这个世界上,我能信任的人只有家里的这些人,你,叶相,儿子……师傅。”易天行坚决无比地说道:“其他的人。我都不相信,就算她是救苦救难的菩萨。我也不信,因为我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如果她是坦诚的,我自然也会坦诚地相对,如果她不能,那对不起,我不会因为一种玄妙的感觉而被动地接受她的存在。”
“你知道我的性格,我很讨厌冥冥中有人暗中操控我的命运。”易天行缓缓说道:“我不希望被某人从天莫名其妙地丢下来。将来又莫名其妙地被揪上去。”
邹蕾蕾怜悯地看着他,她从来没有用过这种眼神望着他。
“你变了很多,以往在没有证据地时候,你宁肯自己受伤害,也选择相信别人。而现在,你宁肯伤害别人,也不愿意在哪怕没有一丝证据的情况下相信。”
易天行盘膝而坐,双目轻合:“我会去找证据,张小白老师在省城里留下地痕迹总是不可能完全抹去。”
“你先休息吧。”邹蕾蕾叹了口气。走到禅房木口,忽然转过身来望着他轻声说道:“为什么你面对世界丑恶的事物时,也能保持一颗平常心。就算面对着大势至菩萨,也不会如此热血,可今天对着她,你为什么如此决然?”
“是在嘲笑我欺熟怕生吗?”一丝笑意浮上易天行的唇角,“我确实非常不高兴。因为我实在不愿意相信我一直很崇仰的伟大女性居然也是个玩阴谋的高手。”
“这种反差让我觉得很头痛,所以我不希望她再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
其实这都是假话,真正的原因,是基于一个可笑地理由。而这个理由后来邹蕾蕾才从叶相僧嘴里听到,听到之后姑娘哭笑不得,心想自己怎么摊上了如此不知轻重、胡闹一气的男子。 ……
“如果这次是你猜错了呢?”蕾蕾认真说道:“那会是个天大的乌龙。”
“如果我猜错了。”易天行更加认真地回答道:………那我们马上给易朱转学。”
天上的繁星点缀着省城夜晚单调的天空,街道两旁的树枝在夜风里轻轻摆动,就像是在和谁挥手告别。
易天行没有入睡,缓缓睁开双眼,看着窗外满天星光,手掌在空中一划,他整个人便坐了起来,不急着出去,反自盘膝坐于榻上,冥思静坐,查探着自己体内的情况。
腹中的菩提心外金内青,素色渐惩,从金壳里挣了出来,露出一道道青色斑驳痕迹,却透着份神奇的美丽。
他轻轻走出禅房,来到后圆外面,叶相僧住在当初关老邢那四个黑道大老地厢房里。
易天行推门而入之,开门声让叶相僧醒了过来。他脸色还是有些苍白,看样子恢复的不是太好。
“身体好点儿没有?”
“嗯。”
易天行忽然感叹道:“以往小时候,总觉得菩萨无比崇高,大慈大悲,后来见了普贤菩萨,果然有这感觉……”他笑着说道:“但毕竟天天和你这个菩萨腻在一处,也不觉得菩萨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了。”
“南无我佛。”叶相僧无力摇头,“叶相是叶相,菩萨是……”
“停!”易天行求饶般摆摆手,“我不想在这两年里第四百八十二次与你争论这个实际上很幼稚,在你看来却重要地问题。”
易天行坐在叶相僧的床边,看着微开的木门,安静半晌后忽然说道:“今天白天在省西,我打了大势至菩萨一棍子。”
“如何?”
这两兄弟相声语言艺术的配合愈加纯熟。
“挺给劲儿的,他受伤了。”易天行笑咪咪地转过头来,“师兄,我现在很强,可以伤着菩萨了。”
“噢,武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噢,武力是解决问题的最简单办法。”
第二十四章 翼外之喜1/2
在省城大学的教工宿舍外,一辆汽车停了下来,一位年青的女教师委屈地哭着,擦着眼泪,走进了宿舍。
省人民医院的高干病房里,斌苦大师正半卧在床上,银眉渐凝,对身旁服侍的弟子说道:“最近北京有没有什么会议要开?”
“没有,师傅。”
“这下可惨了。”
斌苦大师冷汗上额,打湿了他的眉毛,胸腹处的伤口不知是真是假,但胸窝处隐隐作痛。
在省城的另一头,归元寺后圆里,老猴幽幽的声音从茅舍中传了出来:“好玩,真好玩。”
他的身后,易朱正躺在毛绒绒,红艳艳的一双羽翼里酣然睡着,小屁股蹶的老高,嘴里还咕哝着梦话:“打死你个死秃驴。” ……
易天行微笑望着叶相僧,道:“说来你也是存在于传说里的大人物,我夹在这事儿里,算是给你当保镖?”
叶相僧苦着脸道:“师兄又在说气话。”
易天行摆摆手笑道:“我又不是虔诚信徒,我管你是什么菩萨,之所以在乎你生死。”他看着叶相僧的眼睛,一摊手,一耸肩,优雅之气大出:“因为你是我兄弟。”
叶相僧双手一合什,微笑浮上面庞。
“刚刚我有可能把观音菩萨骂哭了,赶走了。”易天行挠挠头。状作无意说道。
叶相僧面色大变,合什叹道:“师兄今日说的什么胡语?”
“没什么。”易天行微笑道:“你我师兄弟能活着从梅岭回来,真算是千迹。”
想到从昨夜至今,延绵数千公里地追杀。梅岭与省西的两场大战,易天行犹自心有余悸。
“说先前那句。”叶相僧继续问道。
易天行嘻嘻一笑,把刚才的事情给叶相僧说一遍,眉头微皱道:“我相信我的判断不会有差,佛指舍利失于香港,复于梅岭,看上去似乎什么都没变化,而在这过程里,禁锢着须弥山罗汉佛性地梅岭马生和尚死了,诸天罗汉脱困往生。而且佛指又植在了你的手上……整件事情里,就是须弥山方面得的好处最多。”
叶相僧口宣佛号。合什敬道:“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
“别扯。”易天行一摆手道:“她要救罗汉,轻而易举,净土灭须弥山,她身为阿弥陀佛身旁胁侍,怎会毫无干系?我看只是在具体的做法上,她和大势至有争执,所以借我们的手做些事情。同时也让你的实力提升那么一点点,鬼知道她在想什么,万一俺们俩被蒙在鼓里的猪头被大势至秒杀,难道要去找地藏王菩萨哭诉去?”
“菩萨便是菩萨,师兄嗔念太重。”叶相僧责怪道。
易天行一笑摇头:“菩萨确实就是菩萨,大势至菩萨也是大势至菩萨。”
叶相僧一时语塞。
“张老师如果真是大士,那我要去拜见才是。”叶相僧满脸敬意站了起来,看模样真准备出饲庙而去。
易天行呵呵笑道:“我是用猜的,而且那女孩子死不承认。连防狼术最后一招梨花带雨搏同情都使出来了。你去了有什么用?”他忽然转头望向归元寺后圆上方的天空,悠悠道:“我也希望我自己猜错了,明天我会让六处和肖劲松他们去查一下。”
许久之后。叶相僧忽然说道:“为了意气,竟然连天上能排进前五名的大靠山都不要,师兄不知道是成熟了还是疯了。”
易天行脸一红,喃喃说道:“她和师傅关系不错,该帮忙地时候自然还是要帮的……先前我凶她,不过是想给她一个不倚仗旁人地好印象……嗯,就像老猴儿当年那作派,搏她好感。”
为什么当着蕾蕾的面不说?那自然也是某男想给蕾蕾留下一个顶天立地好男儿的做派,搏她好感。
窗外的满天繁星忽然一抖,星光微散,似乎连遥远的星辰都受不了某人的脸皮厚度,有些发寒。
“咋个办呢?”易天行忽然表现的忧心忡忡。
别人或许不知道他这四个字里包含地是什么意思,叶相僧却很明白,他轻声说道:“就像先前你说我幼稚的那个问题,我一直坚持,菩萨是菩萨,叶相是叶相……师兄也如是,童子是童子,易天行是易天行,你这一世便是这一世,何必往前世往后世去看去寻?”
易天行点头受教。
离开叶相僧的房子后,易天行眼光在安静的茅舍处扫了一眼,淡青色的伏魔金刚圈今天不知为何一直现出身形,似乎里面有人正控制不住体内的力量。
素色光圈在月下显得十分美丽,再衬着茅舍外的秋湖小亭,景致足以入画。
莫杀今天也在归元饲住着,毕竟经历了大难,所有人都显得有些小心翼翼。易天行没有进屋,只是在窗外看了一下这个满头红发的姑娘。他脸上一片平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二日清晨,晨光入窗,易天行醒了过来。
他走出禅房外,知道家里那几个人都安然无恙,于是也不着急,好整以暇地嗽口洗脸,在归元寺殿后翠薇亭旁的空地上打了一套太极拳,又去和尚们地伙房呼呼吃了一海碗素面,这才慢悠悠地往后圆走。
“你先别去前殿,随我去茅舍看看。”易天行招呼正准备去做早课的叶相僧随自己走。“你那师侄出了点儿……小问题。” ……
确实是小问题,睡眼朦胧地小易朱能吃能睡能跑能跳能飞能闹,与以往并无两样。
……只是,多了一对红红地翅膀而已。
老猴一如既往给不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所以叶相僧和易天行两个人蹲在伏魔金刚圈外面,用手摸着易朱背上生出的羽翅,头痛不已。
“手感倒是不错,拿去卖了应该能值不少钱。”易天行手指头在小家伙背上地朱羽上轻轻画着。
“痒!”易朱不乐意了,若不是他实在不喜欢师公的气味儿,他这时候肯定早已经一头钻进茅舍里去。
“似乎没什么问题。”叶相僧轻声说道。
易天行白了他一眼:“这玩意儿用来飞的,他本来就是鸟儿,当然没问题,但他现在是人,天天还得去上学去。扛着一对翅膀算怎么回事儿?巨无霸型麦香鸡翅?”
易朱苦着脸,心想这个形容词儿太过分了!
“那就别上了。”老猴发语。“咱家的孩子,上那些破学有甚意趣。”
易天行站了起来往里面吼道:“我管小孩儿,你能不能要多嘴?”
隔代教育总是容易产生家庭矛盾。
老猴理亏,又有些恼羞成怒,所以干脆闭嘴,自去喝茶看晨报,不理这些晚辈。
易朱怯生生地扯扯易天行的衣袖:“爹。实在不中,俺就不去了成不?”
不上学乃儿童人生之初时最大的梦想之一,一想到生了对翅膀可以逃课,易朱打心眼里高兴。
“不行。”
易天行冷冷说道:“那些天上的王八蛋要捉俺爷俩上天,咱们就偏不上去,在人间好好地活,活出个……人样儿……来,你不上学,想行走江湖?那是个什么搞法。”
“那这怎么办?”
解决这个问题的。还是得当妈的人。
蕾蕾打着呵欠,伸着懒腰,挠着头发。袅袅婷婷地从后圆外面走了进来,看见一大清早地家里这些人就在嘀嘀咕咕开小聚会,好奇问道:“怎么了?”
易天行一摊手,无奈说道:“-易朱背上这两片翅膀怎么办?”
邹蕾蕾眉开眼笑说道:“挺漂亮的啊,宝宝越来越像天使了。”说完把易朱抱在了怀里。
赖在她怀里地易朱觉得好舒服,心神一动,肋背上的羽翼轻轻一抖,唰地一声,如火云一般的红翼缓缓张开,然后再缓缓合上。
柔柔地将邹蕾蕾反抱在了翅膀里。 ……
“别玩了别玩了。”易天行不耐烦地说道:“赶紧想个辙把这玩意儿收回去。”
“本来就能收啊?”邹蕾蕾从毛茸茸的羽翼里面把脑袋钻出来,模样看着特别可爱,笑着说道:“昨天洗澡的时候就收过。”
“啊?”易天行傻了眼,“那你昨天晚上跟我说易朱欲言又止的……”
“噢,我是说这小家伙硬是不肯跟师傅一起睡,我打了他一顿。”蕾蕾嘿嘿笑着,吐了吐舌头。
易天行以手抚额,看了叶相僧一眼,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小易朱的火红羽翼在后圆里展开着,他的小脑袋搁在蕾蕾妈地肩上,看见老爹脸色不豫,赶紧叫唤道:“师公喜欢欺负人,所以我不喜欢和他睡!”
易天行鼓着双眼瞪着他:“那你刚才骗老子说翅膀收不回去,所以不能上学!”
他挽着袖子气鼓鼓地冲了上去,把小家伙从他妈身上揪了下来,落拳如雨,便是一通乱拳猛锤。
“作死!”蕾蕾终于施出了佛门狮子吼。
易天行讷讷然退到一旁,小声嘀咕道:“他又不怕疼。”
蕾蕾竖眉厉喝道:“你知道你的拳头又多重吗?”
小易朱挤眉弄眼想挤两滴泪,蕾蕾回头又教训他:“你也是的,怎么能骗你爹?这么大的事儿,还有……别哭!别忘了三大纪律。”
这一家三口闹着,叶相僧只好学习当隐形人。
老猴闭口自祈福。
这家里,目前好象是蕾蕾最大。
折腾了半个上午,终于把易朱如何收回翅膀的技术活弄通了,这翅膀非肉非金,材料很奇怪,要收回去的方法也很奇怪……除了易朱自己的神念控制之外,在那双红红的大翅膀下,还有一个微小的肉肉地突起,用手使劲儿摁一下,翅膀唰的一声就收回去了。
易天行觉得这家伙好玩儿,挺像某种人型兵翼的,于是一直拿手指头戳小易朱腋下那个小突突,戳了几下,小易朱终于不干了,嚷道:“痒啊。”
啪地一声,蕾蕾把他的手打了下来。
红红的羽翼收回后,小易朱还是那个小孩儿纯净模样,大大的眼睛里黑瞳忽闪,没觉着有什么出奇处。
蕾蕾忽然皱了皱眉,走到小家伙身边,把他抱了起来,然后停了停,掂了掂,又放了下来。
“怎么了?”易天行好奇问道。
蕾蕾眉开眼笑说道:“轻了。”
易天行定睛一看,小家伙果然比前些日子看着似乎要瘦了一些,虽然还是圆乎乎的模样,但……毕竟清减少许,从刘欢进化到了孙楠……难道是对上大势至菩萨的时候,喷火喷的太多,所以瘦了?
易天行大喜,合什道:“这得谢谢大势至。”
“耶。”小易朱嘻嘻笑道:“减肥成功。”
邹蕾蕾点头,大力表扬:“很成功。”
老祖宗在茅舍里嗡嗡说着,话语间不尽揶揄之意:“对于一个小胖子来说,瘦半两也算是相当成功。” ……出了后园,易天行便准备去安排人手查张小白的事情,大势至已经回天上了,他要首先处理这件事情。正在斌苦的房里给潘局打电话,不料知客僧急匆匆地走了过来,轻声说了几句什么。
正中午时分,吃饭的时辰,泰琪儿来了,不知道是有什么事情,还是来混饭的。
第二十五章 秋日私语
小书店在墨水湖边上,那里民居中间隐着许多游动摊贩,还有十数家火锅铺子,易家伙食一向开的错,所以泰琪儿这两年里经常去书店混吃混喝。当然,这种福利叶相僧一向是不屑享受的。
今天在归元寺,伙食里没有什么油腥,泰琪儿自然也不是来混饭吃的。
易天行接过知客僧递过来的茶水,啜了一口,看着秦琪儿颓然无力的马尾辫,看着她略有些苍白憔悴的脸,关心问道:“出什么事了?看着这么狼狈。”
秦琪儿瞪了他一眼:“出什么事情你难道不知道?天上在下弹壳雨,噼哩啪啦,砸到地上很可怕,我们看整几百个职员忙了一个通宵。”天 下书库
易天行噗哧一口吐出嘴里的茶水,挠挠脑袋,不好意思说道:“对不住,对不住,这事情也不怪我,实在是没辄了。”接着眉头一皱,慎重问道:“没砸到人吧?”
秦琪儿把马尾辫往肩后潇洒地一甩,说道:“你运气好,没砸到人。”
易天行长舒一口气,好奇问道:“灭迹队这次又是用的什么名目?”
“超强冰雹。”
“可那颜色都对。”
“变异的冰雹不可以吗?”
“可以可以。”这事儿上易天行知道给对方添了不少麻烦,所以不占嘴上便宜。 ……“喏。”秦琪儿劈手丢了个东西过来。
易天行一把接过,触手处软软的。定睛一看,由热泪盈眶,紧握姑娘双手激动说道:“谢谢谢谢,小家伙上学没这东西还真不成。”天下 书库
这话说地很虚假。小书包对易天行的作用明显更大一些。
六处在人间的力量确实是很大,被易天行随便扔在某个山旮旯里的米奇牌小书包也被他们拣了回来。
秦琪儿把手抽了回来,白了他一眼,忽然很有兴趣地问道:“哥,那天那个追杀你们地僧人是谁?”
一听见哥字,便知道没好事,易天行斟酌少许,认真说道:“这件事情,你就当没见过没听过,或者说。你应该学会,这件事情根本没有存在过。”
见他说的凝重认真。秦琪儿微微皱眉,知道事情一定很严重,想了想她又说道:“可是这件事情我们已经上报理事会了。”
“也瞒不住那些老家伙。”易天行无所谓地摆摆手,“他们比你精,自然知道这种时候应该表现出来什么态度。”
“什么态度?”
“把耳朵捂着,就当天雷从来没有打响过。”天下书 库
秦琪儿忽然嘻嘻一笑说道,“可是……哥,听说那些老头子准备给你奖励。”
“奖励?”易天行的眉宇间闪过一丝警惕之色。理事会的赵大居士虽然和自己关系似乎不错,但自己已经刻意与人间的力量撇清关系了,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没什么。”秦琪儿看出他的疑虑,解释道:“昨天夜里父亲大人打电话来,应该是觉得你在这次事情里面,站的很稳,所以老同志们感到很欣慰。”
姑娘在偷笑。
易天行没好气道:“这些老家伙欣慰,对我又没什么好处。”他明白,自己勇斗天界来人。似乎在某种意义上成为了人间力量的代言人,所以那些以保护人间为己任的理事会老同志们才会老怀安慰。
“准备给点儿什么奖励?”易天行忽然想到这涉及具体利益的问题,笑地有些贪婪。
“五四青年奖章一枚。”
“我呸。”天 下书 库
“那你还准备要什么?钱。你现在是华人大富翁,力量,你自己就抵一个装甲师,权力……你又不喜欢担责任,美女嘛……嘿嘿,先不说我们这边是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就算理事会肯给,你敢要吗?”
秦琪儿打击他的自尊。
“那也别就给个奖章啊,我不要了。”易天行有些赌气。
“这是姿态嘛,国家现在也没办法给你什么,如果给你荣誉你接受了,大家心里也觉得平衡一些。”泰琪儿安慰他。
易天行皱眉道:“可我成天混吃等死地,发给我奖章,也得有个名目才是,出名也得清清楚楚才行。”
泰琪儿纳闷道:“你现在已经是隐形名人了,自己不知道吗?”
易天行一挑眉毛:“瞎说什么,什么时候的事儿?”天.下书库
秦琪儿微微侧侧脑袋,盯得他直发毛,半晌后才说道:“最近两年,你手底下的公司一共捐了多少钱出去,你不知道?”
易天行想了想,摸了摸脑袋:“莫杀经常收到什么基金会的来信,捐了多少?这我真不知道,反正查查需要钱的是不是真需要,如果需要,我就签字。”
秦琪儿点点头,站起身来,抬起上臂拍拍他肩膀:“这就对了,你是这两年里,我国捐钱数额最多的一个人,单论对社会公益事业的贡献,你也可以得那个五四青年奖章。”
易天行傻在原地:“我手底下就一个小公司,能赚多少钱?难道我都捐出去了?”
他可能懂很多事情,能记住世界上所有城市地地图,能全文背诵红楼梦,但对于钞票的数字,他永远保持着一颗白痴的头脑。
秦琪儿临走时说了一句话:“反正是给你荣誉,你最好还是接着。”顿了顿又说道:“这样,我们也好向上面解释。为什么六处新研制出来的军火我们肯借给你。”
化偷为借,马尾辫小女生果然成熟了不少。
汽车停在省城人民医院地门口,易天行咂巴着嘴下了车。医院门口的牛肉锅魁还是那样的诱人口水,鲜红的牛肉抹辣油。配上硬软适中地面盒,美美咬上一口,那滋味儿,绝对比归元寺地素面要强上许多。
几年前,肖劲松被宗思斩断腿后,也曾经在人医院住过一段时间,几年后,看天行仍然对这座医院的构造记的十分清楚。他坐在副驾驶座上,摇下车窗,手里拿着两张锅魁一路香香啃着。轿车沿路经过某些地段,总能见到有人用好奇地目光看着他。天 下书 库
人们总以为医院是病毒、细菌最多的地方。在这里吃饭,有些嫌活的太长的意思。但实际上医院里比外面要干净,而且易天行的肉身似乎也不存在被病毒感染的危险。
高干病房是栋单独地楼房,下有小圆流水假山丑石,旁有高树片草白花,停车坪上一溜小轿车,车子并十分奢华。但车牌都是那些代表着权力的数字符号。
易天行地车牌也是特殊号牌,六处给的,车子也不出奇,广州本田雅阁,生产线上刚下来久的那款。
司机在嘀咕:“这车在小鬼子那儿只卖一点二五万美刀,放咱们这儿就要卖翻倍的价钱,操。”说完这话,下意识地摸了摸方向盘。
易天行安慰他:“是给国家税收做贡献。”
下车上楼,蹬蹬蹬蹬脚步声杂乱响起。高干病房旁走廊尽头的房间里忽然传来一些乱嘈嘈的声音。
一阵清风徐来,易天行已经飘飘然遁到病房门口,满脸黑气地推门而入。天下.书.库
病房内。斌苦大师正歪着脑袋,插着氧气管,手上插着点滴管线,胸前贴着心电图的那些线,看着凄惨无比。
易天行单手撑住下颌,在病床旁边轻轻踱步,眼光偶尔飘过病床上地住持大师。
在病床旁照看的沙弥为难说道:“护法,师傅他……”
易天行笑了笑:“放心,你先出去吧。”
归元寺阖寺僧众都知道易护法最近心情不好,好象是住持大师阴了他一道,气得他天天在归元寺吃小肥祟,住持大师也天天躲在省人民医院里,四处打听北京有没有什么会议要开……听到易天行发话,小沙弥如蒙大赦,赶紧跑了出去。
斌苦大师此时悠悠醒来,无比衰弱说道:“居士,你来了。”天.下书.库
易天行笑了笑,说道:“是啊,我来了。”他顿了顿,忽然微微侧头,把氧气管子从斌苦大师的鼻子里拔了出来,摇头叹道:“来的太匆忙,害得大师氧气管子忘了输氧,害得大师点滴的针头扎出血来,害得大师心电图仪器居然忘了开开关……小子真是罪过啊。”
斌苦大师愣了愣,忽然哈哈朗声笑了起来,银眉乱舞:“骗人的本事,护法最为擅长,老衲真是献丑了。”轻轻掀开被子,扯下身上的那些线条,对易天行合什行了一礼。
易天行亦是恭敬还了一礼。
“说说吧。”
“虽不知护法如何猜想,但想来与事实相差并不太多。”斌苦大师微笑说道,“须弥山诸天罗汉惨被打下凡尘,我身为佛门子弟,总须做些事情才对。”
易天行摇摇头:“没这么玩的道理,你这次玩的太大了,我和叶相险些都掉了脑袋。”
斌苦大师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之意:“本以为护法与叶相梅岭之行应该顺利才是,不至于惊动大势至菩萨。”
“既然说明了就好。”易天行看着他冷冷道:“你到底是哪边儿地?你到底想做什么?”
斌苦大师银眉又动,一声佛号之后,德高望重之意渐起:“我祈苍生得所愿,我愿世间复平和。”天..下书库
易天行沉默,这便是梅岭上马生大师的那两句话,许久之后。他缓缓说道:“你与梅岭马生为友,却让我上山杀他,此为不义。你与叶相师徒名分,却陷他于危局之中。此为不仁。似此不仁不义,如何解释。”
斌苦大师微微一笑:“印光师传马生大师敛佛见佛的法子,我与他为友,怎能知?这众生实无须佛超渡者,如今他化身罗汉,转世后修为必将精进,我以阴谋阻其误入歧路,此为诤友。叶相乃吾首徒,却乃菩萨转世,不临危局。何得造化?梅岭之行,叶相超脱马生。此为大福缘,对他地修行又何尝是帮助?佛指重植其身,他天性纯厚善良,修为力大一分,这世间善便多一分保障,何为仁?”
易天行无由一笑,摇摇头:“此亦一是非。彼亦一是非,老和尚的是非与我的是非不一样。”他叹息道:“真不喜欢身边的所有人都是玩阴谋地高人。”
他盯着斌苦大师的双眼,缓缓问道:“这种局,凭你的修为还没胆量安排,可是南海观音示下?”
斌苦大师微微合什,不言不语,似乎是默认,又似乎是准备喝辣椒水坐老虎凳。
“到底她怎么想的?如果要想找佛祖,想重修须弥山。自己去修去!别尽瞎阴着我们这些老实人做事儿!”易天行真的有些怒了。
仍然是一片沉默。天.下.书.库
易天行眉梢一拧:“张小白是不是菩萨?”
斌苦大师愕然抬首:“张小白是谁?”
神态真挚,不似作伪,但易天行现在哪里还敢相信这个老和尚。一念及此次佛指舍利出巡,丢失……所有的事情都是这老和尚在背后安排的,易天行恨的牙根发痒,眼中煞劲大作!
斌苦大师却是面不改色,合什悠悠道:“斧钺头上斫,佛祖心头坐。”
这是耍无赖,该说的事情都说了,你要来杀我,那便杀吧,反正我也不还手,由你打杀。
易天行……总不能真地把他杀了。
这些事情暂且丢在一边,如今的易天行已经是当初那个可以被人间力量要挟地惶惑少年,虽然他依旧向往着并且努力营造着在人间的平静幸福生活,但实力与心境地变化,已经让他可以做到沉着稳定,淡看一切。
人如果已经处在高空之中,不论风起云涌,涛生云灭,也只是在脚下的变动。
双眼不再是往上看,而是往下看,俯视着。
他与理事会之间的关系,保持着一种很微妙的平衡,双方接触极少,偶然的接触也是通过秦家的两个女儿来完全,毕竟是熟人熟事,比较好说话。.天.下书库
只是秦梓儿忽然消失了,知道去了何处。
易天行如今所担心的,便是高空之上更高更远地高空,那片他从来没有踏足,却充满了无数疑问与未知危险的空间。
大势至菩萨乃大能,能随时从那个空间里跳将下来,将小易一通暴扁。
小易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天上,至少在目前,还没有足够的勇气跑到那个空间去浪迹江湖一把,虽然他已经积累了足够多的怨气和好奇……还有迫切的愿望师公应该就在那个空间里,要救老猴出来,似乎总有一天他是必须要去的。
不去也成,如果能和那位张老师搭成某种协议的话。
如果……张老师是他想像中的那个人的话。 ……
仍然是在归元寺中,大势至菩萨地大神通,给易天行的心中留下了一点点小阴影,为安全计,他赖在师傅这棵大树旁边不肯离去。
斌苦还赖在医院里,那天之后易天行也死了心,知道从这老秃驴的嘴里问出什么,也就懒怠再去寻他晦气,只是占了他地禅房,在禅房里堆了很多犯戒的事物,比如鸡腿,比如肥鱼火锅,比如三级片,比如……
厚厚一叠档案放在他的身前,易天行皱着眉头不停翻动着,不过数息时间,便将这些档案里的内容查看完毕,牢牢记在脑里。天 下 书 库
这是通过潘局长那边拿来地张小白老师的档案。
档案里详细记载着张小白从出生到读大学。再到后来去省城附小教书的所有过程,巨细扉遗,详细到她的幼儿圆厕所往那边开门,小学时候同桌地男生都记录的清清楚楚。
张小白出生于省城一个厂矿小区。沿袭着中国女生惯常的成长曲线,读书读书再读书,然后回到了原来读书的地方教书。
根本看出来一丝寻常正常的地方。
而这也正是易天行此时皱眉的原因。如果真是菩萨,伪造一个档案太容易不过了,就算构成虚幻神识,伪造许多本来存在的邻居乃至初恋,也不是做不到的事情。
但问题在于……菩萨花这么大精神,留在人间是为了什么呢?这一点他始终想不透彻,看人大势至,也不过是偶尔来下界耍几下瓶子。根本没有做长期抗战的准备迹象啊。
难道,张小白。真的不是菩萨?
难道,易天行,真地玩大乌龙?天.下 书库 ……
鹏飞工贸的人一直盯着张老师地一举一动,凡人盯着,想来也会引发什么没必要的冲突。
在这几天里,张小白老师照常吃饭睡觉上班教孩子,虽然现在盯着小易朱的眼神总有些怪怪的。但想到她在前些天里受到的惊吓,见到易朱后还能勉强站直在讲台上,而没有尖叫一声跑出教室,已经足够证明她的师德良好。
张小白这些天身体似乎不大好,脸色有些发白,正好是极好地印证了她是个凡人,受惊吓的后遗症表现了出来,除此之外,一应如常。
这个认知让易天行有些灰心。禅房之中,他看着身边正在看书地女子,闷声闷气道:“若依我的法子。早试出来了。”
蕾蕾正在看课本,大三的学业比较紧张,听见他说话,白了他一眼:“那种下作法子,你试下看看。”天 下.书库
易天行哀鸣一声:“又不是真强奸,只是喊几个人装一下。”
一股杀气在斌苦大师的禅房里腾然升起,压迫感无比强大。
易天行举手投降:“我是猪狗不如,你饶了我。”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他也敢想,难怪邹蕾蕾会有杀了他的强烈冲动。
任何事情都有个底线,放着一个来路明的人留在自己的大本营省城里,一向护家时如狮狗般的易天行肯定无法接受,于是一个片风萧瑟地白天,他缓步走到了省城大学附近。
此行有两大目的,一是接老婆孩子回家,二是要看看张小白到底是哪路神仙?
“什么?辞职了?”
“为什么?”
“受惊过度?回老家疗养?”
“张老师的老家在哪儿?”
“噢,我关心是因为……咳咳……她一直对我家孩子挺好地,这听说她身体不好,我真的很想去看看。”
“已经不在老家住?不知道去了哪儿?”天 下书.库. ……
就这样,张小白老师从易家的生活里完全消失,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纵使易天行心有甘,请了六处乃至道门的一些人帮忙四处查探,仍然无法在这个世界上找出她来。
忽然地出现,忽然地消失,张小白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时间,似乎只有这么短短的一个多月,似乎她就是专门出现,在大势至菩萨手下救了易家父子一命,然后便消失不见。
但她也没有留下任何证据,表明她可能的身份,虽然易天行有无数猜测,但到末了,也只能叹息着承认,这个女人的身份是个谜。
“看来佛祖这事儿真赖我身上了。”
“嗯。”
“看来,总有一天还是得上去一趟。”
“嗯。”
“真的是很可怜的人生。”天 .下书库
“嗯。”
“晚上还是吃祟肉好了。老邢最近转行饮食,把小肥祟盘了下来,我们去吃,估计他不好意思要钱……对了,还得把他师傅叶相那和尚带着,这样打片风才比较有把握。”
“嗯。”
走在秋风渐起的省城大街上,易天行微微咪眼,一手牵着蕾蕾的手,一手拉着小易朱胖胖的手,沉默着在大街上行走着。
头顶是一片乌乌的天空,偶有片日透下,清丽无比。
第二十六章 太平
张小白的失踪是意料中事,毕竟易天行逼她逼的有些厉害。而秦梓儿这一个月里忽然消失了,却让人间很多人有些紧张。小书店归元寺,经常会接着不少地方打来的密电,言语温和或是色厉内茬地询问易天行她的下落。
易天行有些傻眼,心想那个大美女去了哪儿,怎么这些人都来找自己?
“会不会在人间呆的无聊,所以上天去了?”
他皱眉问道。
邹蕾蕾摇摇头,心想那样一个清丽女子,眉间明明还有凡世忧愁意,怎会忍得辞世而去。
“我得去找找。”易天行忽然有些担心那个女人的安危,虽然按道理来讲,一脚已经踏上仙路的秦梓儿,可能有人能伤害到她。天 下书库
邹蕾蕾点点头,去给他收拾东西。
鄱阳湖畔小村庄,秦梓儿被大势至菩萨从湖心里捞起来后,就一直坐在湖边发呆。身上湿湿的衣裳,以她的境界,可以瞬间蒸干,但很奇怪的,她什么也没做,只是呆呆地坐在湖边的一块石头上,双眼直直地望着湖心,望着湖心那些游动着的背有金点的鱼儿。
她坐了很多天,身上的湖水渐渐干了,头发却没有乱,衣裳上知为何也没有沾惹上灰尘,看着依然是一身清丽,只是脸上冷冰冰的。若寒霜,但眸间却平空现出些稚憨之意来。
此地偏僻,本就是甚交通要道,如今世道转变。人心不古,她一个姑娘家枯坐此地数天,也没有村去报告上级,只是在村子里流传着村边来了个漂亮地傻姑娘,不吃不喝好几天了。
秦梓儿的脸色越来越白,却不是那种虚弱的白,反而莹莹作亮。
第六天的时候,有位老妪见她可怜,提着篮儿给她送了些清水馒头。
秦梓儿缓缓地用手拿着微微发硬地馒头,微微侧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她也没有道谢,轻轻张开略有些干燥的双唇。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馒头,然后咀嚼着吞下,然后又喝了一口清水。天下 书库
老妪送完一次饭,便来送第二次饭。
一直送到第十天,终于有些村围了过来,询问着她:“这么漂亮的姑娘,怎么老在外面呆着。你家里人在哪儿呢?”
秦梓儿目光看着湖心的鱼,没有回答。 ……
“别是个傻子吧?”
“村头陈二好象还没娶媳妇儿。”
“作孽噢,陈二是个老跛子,怎配得上这个如花似玉的姑娘。”
“这姑娘好象一个人,脑子好象也不清楚,嫁给陈二还有口饭吃。”天下书 库 ……
秦梓儿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对着众人行了一礼,然后飘然远去。
村民们愕然抬首望天。才知道这不是傻姑,是一位仙姑。
秦梓儿走了,这小村子又多了一个与田螺姑娘相反的神话故事。
易天行在云层上空飞行着。偶然飘起来的云絮在他的脸上一触即碎,他沉着脸,这次寻找已经花了十几天的时间,很意外地,他没有查到一丝秦梓儿的气息。天 下书 库
“这死女人跑哪儿去了?”他低声咒骂着,脚底无色天火一喷,整个人稳稳在云层上站立不动,手搭凉蓬往遥远地大地上看去。
以他们两个人目前的境界,只要是刻意隐去气息,那么在这中国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地土地上,随时都能找到彼此。
所谓遥相望,从当初省城大学时起,便一直是这样。
易天行一直没有发现秦梓儿的气息,免会想到一些比较恐怖的事情,心也有些微慌,他想了想,脚踩云头,整个人便降落到了地面。
落脚处,正是九江市,上次陈狗狗整出的小地震早已平息,城市一片繁华景象,根本看不出来当夜四中一场大战的痕迹。
随意走在九江市的街道上,易天行将神识缓缓探出,迅即住了整座城市。天.下书库
小书包里的电话响了,易天行取出手机,轻声说道:“你们六处查到什么没有?”
秦琪儿惶急地声音在手机里响起:“最后知道,应该就在江西一带,你说我姐到哪儿去了?”
“别急,她这么厉害的角色,欺负人便算是好的。”
将电话放回书包,易天行微微皱眉,他忽然感觉秦梓儿似乎是在躲着人间的一切,这是为什么呢?
天上一道微弱的亮光闪过,此时是白天,所以这道亮光显得极其微弱,毫引人注意。
易天行却是清晰地感受到了对方的存在,冷哼一声,脚底天火一喷,迅即飞入高空之中,缀着远处那道亮光而去。
…… “秦梓儿!你给老子停下来!”天.下.书库
易天行气急败坏地追了上去。前面那小飞剑看着不起眼,剑上的女子飘然若仙,跑的比他也慢了多少……千里江山,一飞而过,不过一段时间,二人便已飞到中国的西部,那片染着点点白雪山头地高原之上。
小飞剑骤然停了下来。
俏足轻轻踩着飞剑的秦梓儿缓缓回头,眉尖微蹙,淡淡道:“为什么一定要找我呢?”
嗤的一声,易天行屁股一挺。很难看地在高空之上刹了车,恶狠狠道:“你不见了,全天下人都来问我要人,我不找你谁来找?”
秦梓儿地面容里不知为何生起几分幽怨。轻声道:“当初在省城外,是你对我说,如今的我已经不再是小公子,我已经脱离了这个人世,那我不与人世打交道,又有什么问题?”
易天行皱眉:“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没什么。”
“这一个月里,你在做什么?”天下.书.库
秦梓儿忽然把目光望向远方,沉默半晌后忽然说道:“我准备去趟欧洲,如果他们问起,你说一声就好。”
易天行亦是一阵沉默:“给个理由先。”
秦梓儿眼中闪过一丝倔犟的味道:“没什么。”
易天行眯眼盯着她长长的睫毛和白如莹玉地清颜。忽然问道:“你是不是碰见了一个和尚?”
秦梓儿缓缓抬首,却没有言语。
一阵无语地回答。易天行顿时明白在秦梓儿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个“天之骄女”,一个自幼被便称为道术奇材的姑娘,在遇见大势至菩萨后,自信心遭受了强烈的挫折。而秦梓儿的性格却是宁折勿弯,在一个月的避世之后,她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只是这种选择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用。
“为什么要去欧洲?那里对提高你的实力没有什么帮助。”
“我需要修行。”秦梓儿目光微微垂下。“这一个月里,我在人间的最底层生活着,旁观着,才发现我对这个世界其实从来没有过真实的认识。我从小生活在山上,后来又一直在六处,所谓入世修行,只是一句笑话。”
她望向易天行:“我与你同,我要寻找自己的目标,我地生活需要一个目标。”天下 书.库
“我不明白。”易天行反驳道:“生活是需要感受的一个立体面。而从来是一条有方向地射线。”
“更何况,目标又是什么呢?”他接着说道:“王侯将相,对于你我而言。真如粪土。荣华富贵,更不能稍羁你我之心,成就不世之功,似乎也没有什么意义。一个凡人,他的生命是有限的,所以他需要在有限的生命之中,尽可能地燃烧自己,照亮身周,以留下自己的痕迹……但对于你我这种存在而言,这些有意义吗?”
秦梓儿微微一笑,清光四射:“其实……你自己也在迷惘着,在台湾的海边,你劝我不要上天,说明你对天界隐隐恐惧,这种恐惧或许就是支撑着你嬉笑度日的力量源泉。试想一下,如果在这个大千世界里,你什么都敬畏了,你没有什么索求了,那你地存在,又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我很感激那位僧人,他让我知道,这个世界远不是我所知道的方寸之地。这两年里,你在省城过着小家日子,在我海外漂浮,无根无落,仙人饮风食露……这日子好吗?天路在我脚下,我何时踏上?踏上之后,天界又是何等模样?”秦梓儿微微笑道:“感谢那位僧人,让我了解到了少许,有了目标,日子总会好过一些。”
易天行从这些话中隐隐听出些别的味道,面色黯然,无法接话。.天.下书库 ……
“谢谢。”这谢的自然是秦梓儿帮忙拦阻大势至菩萨。
“谢谢。”这谢的是易天行壮胆离开省城来寻秦梓儿。
“想知道那个僧人是谁吗?”
秦梓儿摇摇头:“他是谁并不重要,我只知道,他代表着一种现在的我无法企及的境界,而这种境界,便是我追寻的。”她的脸上闪过一线令人心折地坚毅。
佛家讲究治心,道家讲究治身,佛以己身为天地,道以天地为己身,而秦梓儿这个被称为千古难见的道术天才,却隐隐有几分令须眉汗颜的毅力……只是这种挑战天地地毅力,与道家虚冲之道又隐隐相悖,让易天行有些不安。
易天行皱眉:“修行当寸进,不可妄进。”
秦梓儿微笑道:“梓儿明白,不送。”
易天行拱手告别:“自然送。”天 下.书库
二人就此作别。再见面时,已是一年之后的摩纳哥赌场。
回到省城后,把秦梓儿地事情轻描淡写地先报告给邹蕾蕾,然后对秦家做了些交待。这事情便算淡了,毕竟泰临川也知道,自己的这个女儿已非尘世中人,一些世俗规矩,不大能限制住她。
只是不知道秦梓儿在西方那些世界里会玩出些什么花样来。 ……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又是一年。
天界没有人再下来捣蛋,妖怪们都去了山区支边,六处的人闲地没事儿,成天在泰琪儿的带领下开游圆会打发时间;叶相僧还在小书店卖书,临终医院讲经。各式夜总会里说法;斌苦仍然一如既往地在禅房与会议室里碎碎念,小易朱仍然在调皮,在捣蛋。在上学,现在反正也没有张小白老师管他,他成了小学里的青圆霸王:莫杀还在鹏飞工贸挣钱给师傅花,她的师傅……易天行还在不停地花钱,老猴还在喝蒙塔榭,读晨报,试全世界各地运来的新衣裳。
花钱之余,易天行经常会和老猴隔着那个淡素色的金刚伏魔圈小声嘀咕什么。一嘀咕便是一个通宵,真让人敬仰这种师徒情堪比某山。
叶相僧也经常和易天行嘀咕,嘀咕的后果是叶相僧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从春至夏,由夏至片,愈发白了。天下书..库.
斌苦不想嘀咕也没办法,易天行长期霸占他的禅房看A ?,逼着他嘀咕,嘀咕的后果是易天行的脸色越来越好看了。似乎收到许多有用地咨讯。
总之,一家人都在过幸福生活。
只有邹蕾蕾忙着毕业的事情,有些焦头烂额。
更让她焦头烂额地是。易天行每隔几天就要凑到她耳边,极其厚颜无耻,毫无诚意地说:“嫁给我吧?”
姑娘家怎会这般容易上贼船,自然是装糊涂,等待着某人能能学会浪漫这两个字。 ……
一九九八年片季里的一天,省城大学门口荷花池旁的邮箱里有异象发生。
大四的邮箱里插满了鲜花,红红的玫瑰暖人心。
不知道是谁做的,这种普渡天下的浪漫,确实让女生们地心头温暖起来。
放学之后,七眼桥上,夕阳之下。天..下书库
邹蕾蕾的中食二指轻轻拈着那朵玫瑰,似笑非笑地望着易天行。
一旁的小易朱正捧着根玉米棒子在啃,来不及注意父母间荡漾着的暖昧情绪。
易天行咳了两声,问道:“不喜欢这花吗?为什么这么笑。”
蕾蕾甜甜一笑,问道:“为什么会想到把花插在邮箱里?”
“因为每天你们班上收信都是你收啊,怎么样?够浪漫吧?”易天行有些骄傲。
蕾蕾摇摇头:“那为什么每个班的邮箱你都要插一朵玫瑰?”
“因为……这个……因为我忘了你是读几班的?”
易天行紧握双拳,知道自己确实很讨打蕾蕾都读了三年半大学,自己连她读哪个班还没有记住,亏得自己还是个记忆狂人。
蕾蕾懒懒地叹了口气:“和你追究这个。”天..下.书库
易天行一笑,旋即唤住小易朱:“你先回去,我和你妈有些事情要做。” ……
在七眼桥下的府北河畔,易天行单膝跪地,郑重地从怀里取出一枚金戒指,缓缓举到脸前。
“这是师傅给你的那枚,那天之后我一直留在身边,就是为了今天能给你亲手戴上。”
蕾蕾轻轻咬着下嘴唇,没有说什么,眼睛里却隐隐有些水光闪烁。
“嫁给我吧,老婆。”
求婚的人,没有人会称呼老婆吧?
不过这点小瑕疵很容易被两个沉浸在爱河里地男女刻意略过。
府北河旁的柳枝在金风中绵软无力地摇摆着,慵懒而美丽,河中碧水隐隐泛光,如流金般。
邹蕾蕾擦了擦眼角,挣出笑容说道:“结婚了,你就要走了。”
易天行笑着,眼神里不尽愧疚之意:“我是一个很自私的男人,人生没有完美之前,真地很难有勇气去挑战什么东西。”
“你准备好了吗?”
“一年的时间,足够了。”
“你一个人去吗?”
“是啊,叶相太老实,他跟着我去,会倒霉的。”
沉默良久。
“好吧。”邹蕾蕾从他的手里接过金戒指,微微一笑:“为了让你能有些勇气,我就……勉为其难嫁吧……不过不要忘记,骑着五彩的自行车来接我。”
她看着他。.天..下..书库
他看着她,为她戴上戒。 ……
谁也不闻战叫:太平。
天下太平。
天不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