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娘子:迷藏1-血色面具

  在民国时期,神秘的浦市镇的宝塔下压着传说中的上古神器,却被一个二流子私心盗走,带给那个小镇的却是无尽的灾祸。
  塔灵,村神,仙娘,猫神,上身,下盅,十字桥,小人诅,路拖腿,夜里野游,街中皇帝椅,上梁三把米,黄鼠狼哭坟,熊娘家婆,等等特有湘西灵异民俗,在本书中将展示的淋漓尽致。
  作者红娘子将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浦市小镇的神秘风情完全呈上,其写实风格和故事融和,甚至是实物与景色的描写都是在现实里都还可以找到对照物。
  这是一本献给家乡的书,也是一本充满了真正属于湘西的书。
   ——题记  
  
  内容简介:  
  在城市上大学的谢楠,接到老家母亲的电话,说有一个远房亲属要赠送他一个礼物,他和自己的同学大嘴,校花苏坤,一起回到了自己的老家,却意外的发现哪一件被 赠送的东西似乎有一种神秘的力量,他们拿这个东西回到了城市,却意外招来神秘的杀身之祸,他们能不能逃开厄运?那一个礼品到底包藏着什么的秘密?这就是本 书所要揭开的谜底。
  礼物就是一个先古的傩面具,上面细小的花纹是一种文字,记载了一个祭祀的过程,而那一个祭祀关系着一个远古文明的消失,随着缘 故文明的消失还有一个大量的宝藏,解开这个傩面就以知道宝藏的下落,所以引起了各方势力的争夺,男主角陷入这种危险中而不自知,他和他的朋友被卷进了这场 争夺,后来凭着自己的智慧逢凶化吉,逃出生天,这个故事虽然发生现代都市,但将湘西的风情结合的丝丝入扣,即使身在现代都市也能体会到异世风情。
  
  楔子
  民国末年的浦市镇并不能体味世界格局变幻、风雨苍黄的大时局,北方的中国已经是红色一片,而此时的小镇依然是安静得如同能够听到树叶发芽的声音,生活依然按照平常进行。
  今天是六月六,献祭于本镇大仙的日子,镇口的古塔在几日前就披红挂彩的准备好了这一场祭祀,原本破砖烂瓦的旧塔倒有几分新色。
  湘西六月初毒辣的阳光让众人从发根下生出许多汗来,唐生屏伸长了脖子想看看这让人可惜不已的送祭,多好的酒肉啊,平白就糟蹋在这鸟地方。
  于是,他找了个空子,躲在塔柱后,扯下半只烧鸡的腿,不顾上面烟灰大口咽下的情景。
  浦市镇好几百年来风雷不动的宝贝就在那古塔之中,会是什么,谁知道呢?
  宝贝,唐润生眼珠一转,不如留下来偷宝贝。
  外面的喧哗渐渐的散去,入夜,塔外月朗星稀的天空泛出深沉的蓝色,偶尔传来几声狗叫。
  唐生屏抠开上塔楼上楼的门,年久锈蚀的活页尖利的吱叫着,迎面而来的尘土味儿和霉味呛眼得很。
  他深吸一口气,窄小的空间让他有点局促,靠着一点微微的月光摸索出楼梯的方向,慢慢挪动,破旧的木梯有种随时都会塌下的感觉。
  虽然只有点点阴冷的月光,但也可以清楚的看到到桌面上一个盘子一样的东西。
  它就是那件全镇人顶礼膜拜的宝贝?唐生屏借着烛光凑过去看着这个小锅子一般的物件,上面积着铜锈,还有奇怪的花纹,或者是一件铜器吧,如果带到城里去,能值多少钱呢?
  唐生屏边想边摩挲起来,事不宜迟,麻利的脱下汗衫铺在地上,转过身用双手捧起物件。
  当这个东西离开桌面的时候,唐生屏听到了一声如同人醒转过来的吸气声,在这个寂静的环境,却如同当头一盆冷水一般,平白的从发际线滑下汗水,拿着器物的双手定住一样,僵在半空,动弹不得。
  四周墙壁好像传出一种猫深重呼吸的呼噜声,唐生屏快速的将物件放到了汗衫上,胡乱的包好,扎在肩头,慌乱的往楼梯口退去。
  出了古塔蜿蜒的窄巷走到前往家的石子路,脚下吱吱喳喳的作响,像是有无数的人在追赶自己。
  回到家中,唐生屏瘫倒在床边,双手往下摸索,摸到那个诡秘的包裹,他猛地松开手,惊叫着退到墙边,因为床下如同潮水一般涌出大量的壁虎蜈蚣蜘蛛之类的爬虫,如同浪潮一般,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四散开来,然后消失在唐生屏四壁千疮百孔的墙缝中。
  黑沉沉的云层慢慢的从天上往浦市镇压了下来,原本该是个明亮的月亮却如同让墨给吞了,全镇的狗如同有人召唤一般大声叫唤起来,且是凄厉不已的叫声,一声一声的连成一片。
  逃,他起了一个念头,明天如果有人看到塔里的宝贝不见,自己一定会被怀疑,这可是触犯神灵的事情,要被活活打死的,这种恐惧占领了他,于是闭上眼睛用被单将床下的倒霉东西包起来,咬牙夹在腋下,如同夹着火炭一般,往镇后山上跑去。
  唐生屏慌不择路的跑着,不歇气的跑到山脚下,坐在田坎边大声的喘气,身后岔路口立着各种小石碑,他惊恐的看着自己的身后一个个的石碑慢慢的呈一种奇异的样子炸开裂纹来。
  那是浦市镇的传统,但凡有小孩生出来后病灾太多,父母就在山口的岔路上立上一块小石碑,上书:挡箭牌,左走哪里右走哪里,但凡有凶恶加害,开弓断弦,以求平安。石碑背对小镇,起到保佑的作用。
  可是这时个个裂开了缝,要从中断开,或者这个煞星是凭什么都挡不住了,镇里猛的传来凄厉的唢呐声,这是有谁家死人的信报。
  唐生屏这个时候明白自己闯了什么祸,他举起那个偷来的宝贝,面对一滔江水,手颤抖着举起来。
  他想丢了这个不祥之物,但他能丢得掉吗?
  
  第一章 回家
  泸溪县城的码头大多都是江上运货的大船,连成一排伸展到开,船老板叼着烟卷儿,百无聊赖的招揽乘船的人。三人拿着包出现在码头倒是让船老板心头一喜,忙招呼着三人上船,这一大早总算来了生意。
  邵东子跳上船,沅江上载客的船都是木船,造型修长,船上搭上木制的厢子,个中再简单排上硬木座位,外表刷上船政规定的漆色,一个伙计一个船老板就可以运营,简陋得有点粗暴。
  这种船将柴油发动机发动起来,突突突突一路,倒也拉风。
  谢楠和苏坤寻了个船前位置,静静坐下,邵东子则冲上船头,做鬼子队长状指点着河边峭壁。
  实际上谢楠这个大四学生,家乡的老娘莫名其妙的打电话说谢楠有一个远房亲戚,托人找到了自己家里,说他重病在身,眼看就要不行了,但是在最后时刻却怎么也要看他一眼,
  整个事情有点荒唐,自从大学之后,谢楠就少有回家,现在却冒出一个亲戚出来,还指定要求他回家一趟,弄得谢楠一头雾水。
  换句话说:我们很熟嘛?谢楠并不当一回事。
  可对死党邵东子说起了这件事情时,没想到邵东子兴奋得出奇。
  邵东子把筷子挥舞得呼呼作响,全然不顾旁边人们的眼神:“去!干嘛不去啊,说不定还能捞到什么遗产什么的,到时候,你就发了!”
  谢楠抬起头来看着邵东子,这个成天忙着玩游戏喝啤酒的哥们怎么这么热衷让自己回去,肯定没有什么好事。
  “要知道你们那里战国时属楚黔中郡,郡治在常德市。秦昭王三十年取楚巫中、黔中郡及江南地另置黔中郡,郡治在今沅陵县西20里处,而秦始皇帝二十六年,那时候的湘西州境属黔中郡,郡治设今沅陵县西。说不定老头会给留下点好玩意?”
  邵东子像是早有准备,一大串话就冒出来了。
  “是嘛?
  “哥们,你先去找老师请假,就说你爷爷病危了,要请假回去。”
  “你爷爷才要挂了!”谢楠表示不满。
  “那你随便找个亲一点的亲戚病危吧。”邵东子的话怎么听都感觉掺了农药一样,难以入耳。
  犹豫再三,谢楠还是请了假,而晚上在清真小馆,邵东子带来了重大安排事项,和号称本校校花第一号种子选手吃饭。
  第一眼看到美女,她脸上就绽放出甜美笑容,还伸出手来:“你好,我是苏坤。这次就麻烦你了。”
  谢楠回头瞄了一眼邵东子,轻声问道:“东子,你这个又是哪一出啊?”
  “这就是我们这次湘西游的随行美女啊!”
  谢楠一把抓住他,“我这次不是旅游啊,有正事啊!”
  “你是不是这么不讲义气,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把美女叫出来,你得给我制造机会嘛,多一人也不多,无所谓的。”
  谢楠细细地看了一眼校花,她说不上多么惊艳,但是清秀大方,素淡简单的一身,说话声音也是温和,让人不忍侧目,可能这就叫魅力吧。
  这次被魅惑的是谢楠,居然傻乎乎地点了头,邵东子宣布先回谢楠家然后再去周边的景点逛上一圈!
  谢楠嘴巴张得再大也没有用,三人旅行团算是成立了。
  下了车,回到谢楠家所在的县城,带着两人急忙奔回了家。
  进了家门,谢楠急匆匆地问起那个亲戚的事情:“他在哪个医院啊?我去看看就得了。”
  谢楠想尽快解决这件事情,越快约好,余下的时间好去游玩。
  “他在浦市呢,你明天过去看看吧!”
  “浦市?”
  还没等老妈说完,谢楠就迫不及待的拉着接受着老妈相亲般眼神的苏坤走出门去。
  于是才有三人在第二天登上了这艘船,准备前往浦市。
  船老板无精打采的丢了烟头,沿着船帮走到简陋的驾驶舱,发动马达,伙计使劲把篙子一撑,荡开水面的平静,转头往江中开去。
  三人看着船外的水面,四周山峦随着船的转动而如同电影一般行进着,然后转到慢慢远离的码头。
  目睹着码头慢慢远去,整个泸溪县城慢慢消失在淡淡的雾霭中,这一幕像是梦回过去一般,而谢楠心中的那个巨大的记忆箱子震动着,却翻不出任何东西。
  船行在沅江上游会经过好几个窄小的水道,湍流暗涌,水清见底。
  一边是江边垂直到河底的陡峭悬崖,一边是平缓河滩和暗藏在竹林或者树丛中的村庄,晨光照耀下,一切都染上一层金光,而水波晃动下,水中深色石子仿佛含着无数黄金一般,烨烨放光。
  沅江虽不及长江的浩浩荡荡,却精致细小,倒也是风情万种,两岸的小村的石码头总有人端着衣服慢慢往江边走来,就像一副从远古走过来的画面。
  谢楠看着那一江水,伸出手去,河水溅在船梆上带着凉气,却像温玉一样泌人心脾,他心情被江水倒是安抚下来。
  三人都为这美景而惊叹,不觉时光流逝,只见那阳光之下,水路弯了几下,到了一个大的拐弯外,往往就看到大的弯处的滩头有一个城镇。
  上了码头,浦市的码头依然是百年前的样子,磨得光洁的红石石阶两边摆上了两排摊子,瓜果糖茶的玩意儿,老板们也是无趣张望。
  黑色的瓦片屋顶首尾衔接,中间偶尔出现几处飞檐,看上去如同回到18世纪前的某个盛世。远离现代小镇刻板的瓷砖小楼,在黑灰色的基调下,安详的列在江边。
  浦市这个小镇不大,要寻人太过容易,于是,谢楠也准备气定神闲的当是带朋友旅游,一路在那里指点着小镇。
  他的外公没有过世前,很多时间在这里渡过,小镇有太多父母的记忆,像是一些随手被抛弃在时光中的种子,都扎根在这个小镇的某一块石板下。
  虽然自己对这里并不熟悉,可一条石板路边上的古老的铺子像是都曾见过一般,中午的浦市尽显安逸,那个卖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馄饨店中没有太多人,清香的汤味从小屋里滥出,让谢楠一时都不知身在何处,像是坠入了时光的黑洞。
  邵东子二话不说跑向的馄饨店,大叫着先吃点东西再说,三人找了个临江的位置坐下,要了一些精致美味的馄饨和小点心。
  临近七月的天气,河风带着一种特有的水腥味,却还是很是凉爽,喝碗凉茶,正是享受之际。
  苏坤远眺着平静的河面,看到江中有三条小船正并排的行进着,船尾冒出丝丝青烟,好生奇怪,于是问谢楠那是什么。
  谢楠仔细看了看,自己倒从来没有见过,江中三条小船像是排好阵势,在水面上划开三条漂亮的水纹,船速很慢,而船后面的那些烟雾好像放了几个香炉,正在燃烧着,烟雾缭绕在船两侧。
  邵东子来了兴趣,趴在窗边胡乱猜着:“这是不是划出跑道,好让你们跑龙船啊?”
  苏坤算了算,说端午已经过了一些日子,好像并不是的。
  见三人在那里探头探脑的商量,端馄饨上来的老板凑过话头,这是居士在堪舆吧,听说是要找什么金脉。
  金脉?三人更加好奇地看着看着三条小船,处在中间的船头上半跪着一个人,脸上好像带着什么东西,在阳光照耀下泛着黄光,像是木制的面具。
  那人像是在舞动一般,不是探出身子往水中张望,将手上什么东西丢进水中。
  “哦,迷信活动啊!”
  邵东子好像一下失去了兴趣,见他们两人还在看热闹,就自顾自地吃起东西来。
  那些船在河中转了弯,缓缓停靠在不远处的码头那里。
  苏坤喊了声:“他们上岸了。”
  邵东子马上停了嘴上的活计,扒开谢楠,趴在窗户上冲码头吹了一个唿哨,大喊一声:“嘿,哥们,没有文化害死人啊!”
  店老板听到嘴无遮拦的邵东子在那里乱喊,惊慌失措的将邵东子从窗户边上拉下来。
  “莫招惹他们啊,小心招惹邪门!”
  邵东子见老板这么着急,也没有继续胡闹下去,继续端起碗来吃饭。
  谢楠瞧着那些人好像并没有听到,只是兀自走远,长出了一口气,这个邵东子还真是个危险动物,保不齐还搞出什么事情来。
  “你别惹事好不好,大哥!好歹入乡随俗啊!”
  邵东子翻翻白眼,将一口滚烫的馄饨吞下,胡乱点头。
  苏坤也坐过去,吃起东西来,邵东子忙先殷勤:“这个好吃,真的好吃!多吃点。”
  过了一阵,一个人走进了店子,如同河风一般悄无声息坐在一边。
  来人脸色白净,或者更不如说显得缺少血色,目光却十分明锐,用标准普通话跟邵东子和苏坤说着:“看几位都是外乡来的,特别想认识一下。”
  邵东子连忙招呼他坐过来,那人也不客气,先介绍自己叫江自渡,是浦市出门在外的生意人。
  江自渡话语温情,还带着一种久违的江湖气味。可目光扫过这一行三人,而略过谢楠的眼神却满是刀光寒意。所到之处让谢楠不寒而栗。
  谢楠借口饱了,想要走人,江自渡轻笑一声扭过头附着谢楠耳朵说了几句悄悄话。
  谢楠让这几句家乡话震动了,醒神一般睁大了眼睛。
  说完这个,江自渡离座走掉,留三人在那里发呆。
  出了店子,江自渡出现说了那句贴耳悄悄话,让谢楠感觉十分奇怪,却又不是为何。
  邵东子连忙问道:“他跟你说什么了啊!这人怎么回事,疯子吧?”
  “他说的是:莫来浦市,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邵东子听了正要发作,苏坤拉拉邵东子让他少说两句,反正办完这件事就走了。
  
  第二章 迷阵
  巷子很窄小,两边却是高墙大院,青砖大瓦的宅子门前留着古旧的雕梁,青石板的路磨得圆滑,谢楠沿着路走下去。”
  巷子延伸着,阳光从墙缝中悄悄投下,有些晃眼,谢楠眼看着,眼前的这些景致好像越来越清晰一般,在谢楠脑中明亮起来。
  犹如有了指引一般,谢楠脚步加快起来,甩开邵东子和苏坤,往前走去。
  三人在一间房前站定,往里张望过去,那是一间很普通的民宅,大门开着,显得堂屋有些暗,目光越过高高门槛,里面光线黯淡,隐约有个人影,正在在中堂案桌前站立着,在那里一声不响的看着谢楠。
  谢楠也直直看着他,不辨容貌但是知道他在看,于是就是对视着,等着一方打破沉默。
  邵东子耐不住这样的尴尬,正要靠前,人影往门口走过来,跨过门槛,然后无声息的在门槛上坐下,用一种平静的语调发问:“你就是谢楠吧?我叫唐生屏,是我叫你来的。”
  谢楠打量着眼前这个叫做唐生屏的人,七八十岁的年纪,留着已经雪白的短发,生活刻满皱纹在有些瘦黄的脸上,穿着也是典型的湘西老汉打扮,眼睑低垂着,显得很合这个镇子的气场,沉闷可又好像深含秘密。他这样的态度,全然不像一个濒死之人,好像只是等着他们到来的主人。
  谢楠感觉让人当头挥了一拳,打天旋地转,这个家伙不是说自己病重,要见自己最后一面么,而现在站在这里这个人感觉活个一百二十岁也不成问题。
  谢楠态度不客气,在门口站定:“是你找我吧,我现在来了,不过我可能没有什么时间呆多久,如果有什么事,我们现在就可以说了。”当然,任谁这样都会感觉被戏弄,自然没有好气。
  “先进屋坐坐吧,外面挺热的。”唐生屏并不着急,眯着眼睛看看太阳,语速还是缓和得让人无法听出任何情绪。
  “不了,还是先说说有什么事情吧。”谢楠还是冷冰冰的回答。
  邵东子毫不客气,他对那扇门和眼前这个人充满好奇,拉起谢楠和苏坤往门里走,还和老头打起招呼:
  “大爷,我们是谢楠老朋友,咱不客气,进去说吧。”
  进了堂屋,里面陈设十分简单,简朴得也如唐生屏其人一样,中间是大红的牌位,上书:“天地君亲师”,供桌上凌乱的放着一些糖果水果,两边放了太师椅,只是显得有些破旧,也并非什么好木材制作。
  屋内没有点灯,四面小小的窗户让里面有些昏暗,一角还码放着一些待制的鞭炮,并无奇特之处。
  几十年来,这就是唐生屏赖以生存的活计。
  唐生屏找来一个草墩儿,在他们对面坐下,点上一袋旱烟,慢慢开腔了:“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我有些东西想交给你。”
  谢楠问道:“也就是说你真的是重病缠身啊?可是你现在好像很精神啊!”
  “死,很多人心里自己有数的。”
  唐生屏吸着烟,烟雾升腾起来,诡异的将其围住,如同藏在烟雾中的唐生屏声音更加清淡,好像他在从容的把自己埋藏得更深,故意要让对面三个城市青年不知所谓,“有些事情,自己能感觉得到,就像我知道你会来。”
  谢楠差点笑出声来,好一个装神弄鬼的老头,玩的又是什么玩意。
  “那是因为你可能注定了要到这里,接受我这件东西。”唐生屏眼中霎时间发出耀眼光线,看着对面的谢楠,
  谢楠面对唐生屏那样尖锐的眼神,让谢楠无力反抗,散漫的大学生活让自己很少能够认真的和别人对视,只能跟随着对方的眼神将自己的脆弱一点点暴露出来,在这种经年磨砺的深邃眼神中好像变得越来越小,最后缩成一团。
  唐生屏继续开始手中的活计,将待制的鞭炮中填上火药,装上捻子,微微笑着,却没有说话,眼睛却没有散开看着他。
  谢楠开始感觉到恐惧,他厌恶这些感觉,因为他从小就只是中规中矩的孩子,而在这种饱经世事的眼神面前,自己显得毫无防备之力。
  谢楠在这些模糊的回忆中没办法了解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会有什么注定的东西,只是心底深埋着的记忆开始翻滚,却还是翻不出那件至关重要的东西。
  桌上放着一件东西,被黄布包着着,静静躺在唐生屏旁边的桌上,谢楠的眼光被它吸引过去,只一下,就一下子像是变得恍恍惚惚的,像是在梦游,
  邵东子喊了也不应,看到他这个表情,邵东子吓得不轻,马上使劲拍拍谢楠,叫上苏坤,逃也似的往门口走去。
  邵东子一边拉着谢楠使劲跑着,一边脑袋转得飞快,原来这老头不是好人,没准这一下就把谢楠的小命给要了。
  唐生屏倒也没有阻拦,只是看着三个年轻人落荒而走,看着桌上的东西,笑了笑。
  邵东子带着两人沿着墙走出镇子的深巷,一下子倒是眼前开朗起来,原来在古旧建筑外面依然建好一片新城,大路倒算宽阔,人也是熙熙攘攘的,如同两个世界,一个尚在18世纪,一个是现代乡镇,有着大街和喧闹的人群。
  邵东子找了一家茶馆,在角落坐下,四周茶客抽着自制土烟,烟雾升腾,而谢楠还是恍惚不已,苏坤脸色绯红叫唤着谢楠,谢楠答应着却并不清醒,邵东子在一旁着急得不行,又没有办法,只好要了一壶茶等着谢楠的醒来。
  周围喝茶的老人看到这一幕,慢慢将目光投了过来,其中一个老头抿上一口茶,靠近他们,说道:“这个后生莫不是受了惊,失了魂吧。”
  邵东子一下如同得了救星一般,忙不迭央求着老头想想办法,让谢楠回复正常。老头倒是不慌,慢慢的端过一杯冷茶来,用手指蘸蘸茶水,弹向谢楠额头,然后含下一口茶,含糊着念叨着什么,然后猛的喷向谢楠。
  这一口冷茶激在谢楠脸上,让谢楠如同被人从幻境中一手扯将出来一般,打了一个激楞,回过神来。看着眼前所看到的陌生的一切,好像大梦初醒一般使劲摇晃一下脑袋。
  慢慢才想起刚刚经历的一切,唐生屏说话的时候就有点晕乎,而看到那件东西的时候居然一下子失去了意识,只能看到一双眼睛,盯着他的一切,翻查着他的心思。
  想到这个,谢楠打了一个大大的寒战,那种感觉真不好。
  至于那个还没有到手的东西铁定不能要了,现在他心里也不好说,隐约感觉那是东西太过邪门,如此还是尽快离开浦市好了。
  当务之急就是先找个地方安顿好了,一切待明天离开这里再说。
  谢楠找了家家庭旅社,一座两层小楼,青砖黑瓦,墙角青苔蔓延,看来很有年头。没有别的选择,那就进去吧,推开沉重的老式玻璃门,面前是一个破旧的木前台,顶上昏黄的白炽灯显得十分黯淡。
  邵东子和谢楠一间房,在下午5点多的时刻,谢楠累得不行,想要小睡一会,苏坤举手赞成,而邵东子瘪嘴看着房间,好生不情愿。
  “好好的见个老头子,你吓成那样,真是没用。”
  谢楠见他对那件东西还耿耿于怀,气得不行:
  “这事情太过稀奇,我刚才一下子像是被抽了魂一样,脑子空白一片,而现在回想起来,那个东西绝非善物。”
  说罢,谢楠将窗帘拉好,倒头躺下,求邵东子别再说了。
  邵东子自觉无趣,也在旁边躺了下来,谁知道这家伙睡着得比谁都快,不一会就打起呼噜来。
  谢楠苦笑一声,也昏沉的睡下,而苏坤在隔壁房间可能也睡着了吧。
  邵东子睡得正安稳,突然感觉一只冰冷的手触上自己的脸,而后像是猛的堵上了自己的耳朵,一时间耳朵嗡嗡作响,那只手冷得如同非人类一般,让邵东子猛的睁开了双眼。
  睁眼以后却只能看看到一片模糊的世界,隐约的看到一个黑影正立在床尾,看着他,然后无声息的退去,消失在门口。
  邵东子正要大叫,发现自己的身子像是被什么缠着一样,动弹不得,那一声大喊,也只是微微的张了张嘴。
  鬼压床?邵东子脑子一下子轰的乱成一团,开始拼命挣扎,不过随他如何用力却依然躺在那里不能动弹。
  那个黑影开门走掉,一切都无声无息,而那一只冰冷的手不知道是不是还触摸着自己的脸邵东子已经全然不知了,因为他感觉自己的呼吸已经越来越困难。
  周身感觉一片冰凉,好像那只手变成了无数只,触摸着全身,感觉自己被冰冻起来一样。
  谢楠睡得不是很沉,可是对旁边发生的事情全然不知,一切发生得如此静默,邵东子感觉到谢楠,却没法提醒他自己的困境,然后,邵东子全然失了意识。
  门口传来敲门声的时候让谢楠猛的惊醒,连忙跑去开门,却见服务员立在门口,有点没好气的说道:
  “刚才是你们要开水是吧!这里不是有饮水机吗?坏了?”
  说着不顾谢楠的疑惑,进屋看了看饮水机,随手将开关打开,正要离去,却一眼瞥见了正在口吐白沫的邵东子,大叫一声,躲在谢楠身后。
  见了邵东子这个样子,谢楠连忙上去摇晃着邵东子,想让他醒醒,可邵东子怎么都和死猪一样,动也不动。
  那服务员探头看着,将头上的发卡摘下,递给谢楠,又躲得远远的,遥控他去试着刺邵东子的人中和虎口。
  谢楠轻轻扎了一下,见邵东子像是有反应,于是下了狠手,猛的戳了下去。
  邵东子嗷一声弹起来,头咚的撞上了谢楠的头,两人同时捂着头叫起来。
  邵东子一边捂着头,一边贪婪的吸着空气,像是憋坏了,直到太过急促,咳嗽起来。
  服务员见没事了,发卡也不要,飞也似的跑了。
  而这一阵热闹将苏坤也引了过来,邵东子缓了缓神,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谢楠还是不忘取笑他只是羊角风发作,弄得邵东子发作要打人,看两人又要不着四六的胡闹,苏坤提醒着去问问那服务员是哪位提醒她上来帮忙。
  两人连忙赶到前台,问服务员是谁说没开水了,服务员见刚才看上去都不行了的邵东子这会又活力无限,瞪大了双眼。
  “你没事吧?刚才是有人打电话来说的,我也不知道是谁。”
  邵东子想到了那个黑影,难道是那个人,可他怎么又好人坏人一块做呢?
  服务员小声的说了句:“谁知道你们得罪哪个了,惹得人来报复你。”
  这一句却让邵东子他们隐约觉得像是江上的那些人,今天邵东子出言不逊,让人用了这个邪术。
  邵东子才知道后怕,连忙附和谢楠明天离开浦市的说法。
  于是,谢楠绝口不提唐生屏,提议去好好吃个晚饭。
  话一出来,邵东子自知这一顿就算是告别浦市的晚餐,倒是乐了苏坤,亟不可待的出门离开这个小旅馆再说。
  浦市老镇在傍晚的余光下变成了深蓝色,屋檐在天空背景下刻出明晰的线条,石板路绽放暗暗的光泽,空气中也有着一种似有似无的饭菜味道。
  老宅中生活的人并不多,在这个黯淡的时刻显得更少,即使有人,也是在深深门房后悄悄观望。生活恬静,甚至可以说是一种优雅,这里的人悄悄长大、慢慢成熟、低调繁衍、然后从容老去。
  时光在这里像是静止的,小镇真的不变,换的只是人,有人老去,有婴儿哭泣,有人笑,有人闹,有人吵架,有人骂娘,有人喊街,有人在闲话东家长短,有人立在墙角对着身边人碎碎道:“他莫是人啊!只晓得吃喝嫖赌。”
  有孩子三五结群,从小巷里奔跑走,跑的飞快,书包都挂在背后,不停的你追我赶。
  一家小馆,老板炒菜,老板娘招待着,还热情的给两位外乡人介绍自家酿造的米酒,邵东子自然不能放过,再点上沅江的鱼和几个菜开始吃起来。米酒甘醇,入口绵甜。
  苏坤要了一杯,一口下就俏脸就的抹上了红云,邵东子这些天努力表现,但苏坤像是完全没有感觉到邵东子的热情,只是那样淡淡的,一副只可远观的样子。
  菜也好吃,鱼烧的更是一绝,于是吃的尽兴,只是他们不知道这酒虽然没有经过提纯过滤却度数挺高,慢慢的邵东子和谢楠喝的有点上头,结了帐,有点摇晃的走出小馆。
  再次走上巷子,邵东子首先开始发酒风,嚼着舌头一样说话,用力拍着谢楠的肩头。谢楠兴奋起来,脱下鞋子,赤脚踏上石板,和邵东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天完全黑了下来,夜幕和巷子融在一起,偶尔有一两颗碎星点缀,宅子中的灯亮起来,像是黑色岩石中镶嵌橘黄色的方格,苏坤哼着歌,沿着各个小窗投下的灯光跳格子。这个镇子幽静得只剩三人稀稀疏疏的脚步声。
  巷子的一角闪过一个身影,白色的衣服在或有或无的灯光下闪现,让苏坤张大了眼睛,仔细的看着前面。奇怪的是这个身影好像走得很快,又没有丁点声音,好像是飘忽在空气中,保持着和三人的距离,好像是在观察着。
  苏坤感觉头发开始直立,吸了一口冷气,忙往谢楠身边退去,用手拉拉谢楠的衣角,小声说道:“谢楠,你看看前面,是有什么东西么?”谢楠听出话语中的微微颤抖,使劲眨眨眼,往前看去,什么都没有。
  “没有啊?你看到什么了?”邵东子也愣愣的靠了过来。
  “好像是,是白色的人影。”苏坤躲往两人身后,声音有点微弱。
  “没有啊?”谢楠和邵东子都仔细看着,看前面除了一些昏暗灯光就是漆黑一团的街道,并无异样。
  邵东子转头正要对苏坤说话,却张着嘴不动了,让苏坤惊诧也回头看去,这一回头让苏坤叫出了声,闪到一边。让谢楠和邵东子一个激楞,三人靠在一起,受惊小猫一样看着那个突然出现在身后的白影。
  来人站在不远处,刚好一束灯光照在脸上,看清了以后邵东子差点直接喊出来,是江自渡,脸上接了霜一般灰白,用一种怪异的腔调说了一句:“是你们自找麻烦!”
  他嘴角不自然的翘翘,退出灯光处,又留下一句话:“最好别管这里的事。”说这句的时候,只剩下声音,而人却遁地一样消失了。
  苏坤紧紧抓住谢楠的手臂,死死咬着嘴唇,谢楠也一言不发,倒是邵东子尚未醒酒一般跳将起来,四下摸了块石头,踉踉跄跄连滚带爬的往江自渡去的方向冲过去,大叫一声:“妈的装神弄鬼,我打死你个混蛋!”
  可这样只是徒劳,江自渡这个疯子不见了,邵东子扔了石头,垂下头,一屁股坐在石板上,念叨着三字经,谢楠倒冷静下来了:“先回去再说。”
  三人紧紧挨着,一路打着火机四下张望着往前走去。走了许久,却找不到走出这条街的巷口了,四面墙好像在无限延伸,墙上窗户依然闪着光,每扇都不一样,找不着头绪,直到打火机都烧毁了,再没法打燃,困在最简单的黑暗中,凭着断续的光源前行。
  鬼打墙,谢楠脑子冒出这么一个让他不寒而栗的念头。
  可是这是在浦市镇,怎么又会迷失在这并不是太多的街巷中呢?谢楠轻轻的对邵东子说了这个想法,倒是惹得他老人家嗷的一声叫起来:“靠,怎么回事!还是那个江疯子在搞鬼吧!”然后四下狗一样嗅着,好像这样能找到江自渡,然后把他弄个半身不遂。
  “那该怎么办呢?”苏坤已经有点受不了,一两天时间就出现这么些怪事,一点一点的击溃了苏坤的心防,让她全然失了主见。
  谢楠慢慢回忆起那些小时候听过的关于这方面的老故事,可一时全又想不起来,让谢楠冷汗直流。
  邵东子想了想说道:“要不我们跑出去吧,一口气跑到头,说不定就走出去了!”
  三人咬牙一阵猛跑,用出冲刺的力气往前奔去。跑过一阵,邵东子先停了下来,因为他看到前面的巷子依然是远不可及的远,也就是说,这一阵狂奔,只是徒劳。
  最后都喘着粗气坐下,看着周围似曾相识的景色无计可施,还能怎么办?邵东子失去了最初的激情,瘫坐在石板上,大力拍了一下地面:“爱他妈怎么着怎么着!不行大爷今天就在这里等着天亮了!”
  现在是无计可施了,谢楠看着身边瑟瑟发抖的苏坤和暴怒的邵易东,苦笑一声,三个傻瓜在迷阵中消逝,除了安排这一切的江自渡,谁都不会知道原委。他们俩还就真傻乎乎的跟来了,这回好,全折这里了。
  邵东子尚不甘心,拿起一块石头往窗户砸去,却只听到石头落下的声音,并没有人声,好像这个镇子所有人都已经睡死一般,没人会理会这三人。
  正当大家困顿到极致的时候,这条仿佛无尽头的黑色巷子中间出现一条明显的光亮,如同将黑暗切成两边一样,让谢楠三人如获至宝,这就是菩萨啊,指引着咱们出去呢!谢楠连忙叫上邵东子再一手拉上苏坤往光亮处跑去。
  刚刚跑到光亮处,那处光亮又移往下一个出口,三人又慌忙往那头跑出,生怕迟了就再次不见了光明。
  两个折回,就到了一个路灯光亮的街口,邵爷望着前面不远就是那条繁华的新旧城交汇处,差点兴奋得抱着路灯痛苦流涕,从来没有感觉到光明是这么亲切。
  谢楠苏坤也是长舒一口气,却又见不远处那位引路人尚且站着,身影倒是有几分熟悉。
  谢楠忙上前想道谢,那人一回头,只见苍白头发和熟悉的脸——唐生屏!老头也出现了!谢楠脑壳里面又开始飞速运作,这老头和江自渡的关系又是什么样呢?
  邵东子倒是不见外,跑过去仔细看着唐生屏,转圈审视着,然后对着谢楠喊道:“没事,老头下巴影子都有,不是鬼!”
  这回换成唐生屏苦笑不得了:“我当然不是鬼了,还是来接你们出来的呢!”
  谢楠苏坤靠了上来,万分不解:“来接我们?”
  “是啊,你们在那条小巷来回走,不接你们还能怎么办?”唐生屏还是那么淡然。
  苏坤惊魂初定,还死死拽着谢楠的手,身子躲在谢楠后面,眼睛睁得巨大,倒是惹得谢楠不好意思起来。看着这个玲珑精致的美女花容失色,心生怜惜,伸出手来,却又不知道该放哪儿好。
  “真是的,在这个时候就别腻歪了。”邵东子转头看到两人尴尬的造型,不满的嚷嚷起来。
  “快过来吧,老头……啊不,唐师傅还在这呢。”邵东子有点讨好唐生屏的意思了,指   看到邵东子点头哈腰的劲头,谢楠佩服地靠近自己这位单细胞朋友,跟唐生屏正式的道谢:“谢谢你了,不过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们让人迷了,对手会布阴阵,但是好像只是想吓吓你们,并没打算取你们性命。”
  “阴阵?就是叫来大小鬼列阵?”邵东子好奇心总是很强,脱口而出。
  “只是一种蛊惑之出,或者叫障眼法,如果有兴趣的话,明天我可以去带你们看看他留下的阵角。”说罢,唐生屏转身就要走。
  谢楠忙叫了一声:“哎!这个人是冲我来的,还是冲你要给我的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生屏没回头,丢下一句明天说罢!你们先休息。就进了巷子,很快不见了踪影。
   
  第三章 赠送
  一晚折腾,都没有睡好,天亮才合眼,就听到房间门被拍的震天响,唐生屏那把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快快,要看阵脚就马上,太阳大了就要消失了。”
  哪想到最懒的邵东子倒跑在第一位,他实在是被好奇心给撑坏了。
  拉开门,唐润生今天他穿了一身老式褂子,拿把折扇,倒是很精神,正目光锐利的等着。
  老头带路,三人在后面走着,白天的浦市倒是少了晚上的那份幽静,时不时会有小贩穿街走巷的叫卖,临街的店面也开张迎客,居民开始一天单纯闲适的生活。可是昨天晚上怎么感觉这里如同死城一般?谢楠四下张望,怎么也想不通。
  走到一处巷子,唐生屏停了下来,指着前面说道:“这就是你们昨天晚上迷路的地方。”邵东子忙过去仔细打量,然后摇头说不可能,昨天明明是在一处很深的巷子,而且左拐右拐都走不到头。
  而这里是一处不长的巷子,两边虽没有门,可周围居民还是挺多,没有理由听不到三人那么大声音的折腾。
  唐生屏没有正面回答邵东子连珠炮样的发问,只是走到巷口的一个角落,用折扇指指:“看看这个,这就是昨天那人用来设计你们的阵角。”
  三人围上一看,一块青地砖被启开,露出土壤,而上面被钉上四只木桩,每只木桩上都缠着黑布,中间撒有些许白色灰烬,好像是某种仪式。
  “我以前见过这个东西啊!”谢楠倒是想起以前会在街角看到这种东西,好像偶尔听过这个是用来治小孩夜哭失魂的。
  “ 你见得是寻魂的,哪家小孩受了惊,就认为是小孩的一魂不见了,需要在街角放上这个,指引魂回来。不过那是红色布头包上,中间洒的也不是这个,而是烧了孩子 八字,再点上酒水之类。包上黑布,洒上骨头灰,那就适得其反,变成迷魂阵,让来人失了方向。”唐生屏蹲下身子用扇子拔开木柱,仔细看着。
  邵东子听得这一通话,认定了唐生屏就是高手道爷,兴奋得不行,忙让唐生屏继续说。
  “你们昨天又喝了不少酒,自然就更容易中招。而且等我找到你们的时候,看你们神色慌张,像是受不了不少惊吓。”看来唐生屏并不知道江自渡的存在。
  “实际上之前那个阴我们的人出现了,而且出现得特别诡异,我们被他搞乱了阵脚。”谢楠大概知道为什么江自渡要那么出现了,原来是为了让他们更容易的就走进他的圈套。“那么是不是这个阵法是请鬼魂来迷住我们呢?”
  “只是种戏法一样的东西吧,鬼这个东西我没有见过。”唐生屏确实没有见过鬼,至少在他的经历中,没有什么是具体出现的。
  唐道爷居然说没有见过鬼,邵东子一下子失望不少,难道只是中了魔术师的圈套罢了,这个真让人泄气,居然没有超现实力量的存在就让他们人仰马翻地跑了半天。
  说话间就到了唐生屏家中,谢楠此时的态度已经好了许多,不论是出于感激还是好奇,对于眼前这个老头,他实在是无法退却了。
  唐生屏稳稳坐在长椅上,正色对谢楠说道:“现在开始,我可以对你说一些事情了,至于最后你选择什么,都是你自己去选,年轻人嘛,不能只听老头子的。”
  然后他开始描述50年前那个故事,尽管他还是用极度平静的口吻在描述这件事情,也听得谢楠邵东子伸长脖子,苏坤脸色变白,讲到他走到江边悬崖的时候,故事又停止了。
  “至于我要给你的所谓遗产,并非算是我给你的,而是这个浦市镇给你的。”唐生屏从柜子中取出一个锦缎裹好的东西,放在桌上,东西颇有些分量,沉甸甸地落在桌上,同时也落到谢楠的心中,坠得他心痛。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接受这件东西。”谢楠怔怔的说着,他知道如果自己拿来这个东西,很可能就阴气缠身,不得安宁。
  “我只是想着把这个东西带出去,远离浦市,不再掺和别的什么,而你在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就预定给了你,因为你昨天的表现让我很放心。”唐生屏十分奇怪的看着谢楠。
  邵东子十分奇怪,难道昨天谢楠那么屁滚尿流的表现就是让人放心?
  唐生屏继续说着,实际上,谢楠之所以能够来,还有一段机缘。
  三岁的谢楠不知是什么病,一直发烧,医院的医生也是束手无策,父母不知从哪儿知道的,抱着谢楠来到浦市,找到唐生屏。
  说明缘由后,唐生屏答应下来给谢楠治病,只是这谢楠却一直对着唐生屏在笑,全然不像唐生屏所猜测的是一个招惹到了不净力量而失魂落魄的小孩,照湘西常见的受了惊劾的孩子会哭喊不止。
  而这个孩子却异于他人,或者胆子生就很大,更或者天赋异禀!那时候唐生屏就趁势要求谢楠父母将谢楠认作师傅,好庇护这个八字凶险的孩子顺利成人。
  谢楠父母自然顺当答应,经过简单的一些仪式,谢楠也是奇迹般的好起来,父母自然千恩万谢的带了孩子回去,以后逢年过节还会寄点小钱过来当时谢师。从那时候开始,唐生屏已经暗自把谢楠当做自己遗物的继承,反正,这件东西好像已经没了什么大问题。
  谢楠听完唐生屏说完,脑袋真是涨大不少,什么就师傅徒弟,什么就一笑定乾坤,真是荒唐。接收东西倒不要紧,大不了往哪儿一扔不管不问就好了,只是现在出现一个摆明要跟自己过不去的江自渡,再摊上个好奇心无止境的邵东子。
  想完谢楠伸出一只手对唐生屏狠狠的说:“这个东西既然没什么问题了,何必要给我呢,我也没有什么能力!”
  邵东子忙接过话头:“别啊!”扑过去抱住谢楠,对着唐生屏说道:“没事!唐大爷,这事我看就按你的意思办,谢楠不怕,有我呢!”
  谢楠要崩溃了,这都是什么父母什么朋友还有什么师傅啊,什么都儿戏一般!
  待笑闹过后,唐生屏咳嗽了一声,眼睛直直的看着谢楠,正色说道:“你倒不必勉强,想必你上了大学,走出这一方山水,可能难得再回来,没必要再挂上什么神道巫蛊的事情,而正是不用在挂上这些,而你的心眼也好,我才放心把它交给你。”
  谢楠听完这些话倒是楞了,邵东子和苏坤也是料不到唐生屏会冒出这样的话语,马上转脸看着谢楠,不知道他会怎么回答,事关这一趟到底收获什么,自然在谢楠这一句上面。
  一个损友,一个美女加上老头尚带期盼的目光,谢楠头脑一热,管他三七二十一呢,反正马上就回去,不再纠缠在这个鬼地方,咬牙闭眼说道:“好吧,我会拿走这件东西。”
  唐生屏微微笑起来,双手将那件杏黄色绸布包好的东西交给谢楠,如同仪式一般庄重,搞得另外两人紧张的吸着气。谢楠接过东西,却出乎意料的只是打开背包,将东西放进包里。惹得邵东子差点叫起来,如果接受了这么一件玩意儿却没有看看到底是什么,实在让人感觉奇怪。
  唐生屏倒是无所谓:“不想打开看看么?”
  “ 如果真的是浦市给我的,那么或者不打开最好,就这样保持这份平静就好。”谢楠眼神坚定,有的东西是需要坦然的接受,哪怕就算是对唐生屏的报答吧。至于后面 会怎么样,随它去好了。说罢就起身,拉拉苏坤就要离开,邵东子对面前这个谢楠简直有点不认识了,酷得有点离谱,可也只能无奈的跟出去。
  唐生屏送他们到了门口,三人径直往巷子走去,谢楠在即将消失在转角的地方,回头看了他一眼,对视间,唐生屏眼中淡淡的流出一丝忧伤,谢楠笑了笑,快步离开。接下来他就马上打算坐车回城,不做流连。
  唐生屏微笑的看着他们远去,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看着那颗老树自语到:“是时候了,要上路了。”
  于是,在傍晚的时候有人看到唐生屏独自走上河堤,不理会任何人的招呼,缓缓消失在小镇的尽头……
  谢楠回到家,简单利索的打理好行李,将那件东西深深的压在行包最下,如果说这件东西真有什么力量的话,那最好远离这个力量的源泉最好,如果有什么妖魅鬼魂那就让它永恒沉睡。
  苏坤和邵东子也是一筹莫展,实际上他们心中也暗自猜测这件东西会不会惹来江自渡一般的怪人,会发生什么怪事,但是想着这些要发生在学校,邵东子倒是坏笑不止,有点小兴奋。只是遗憾两件事情,一是没跟唐生屏讨教上几招,二就是谢楠这个家伙怕事,打开看看又有何妨?
  踏上回程火车,谢楠的心情和来的时候几乎一样,未来总是充满了不知,想太多没用,暂且就这样吧。
  谢楠正在走神,背上被轻轻拍了一下,吓得谢楠一下站直身子,撞上上铺的横梁,痛得咬牙切齿。
  苏坤见谢楠撞得不轻,忙摸着谢楠额头询问有没有事,邵东子在对面不痛不痒的说起风凉话:“你再吹吹,没准谢楠还会变聪明呢!”
  苏坤倒还真的吹起来,谢楠脸红耳赤,躲开脑袋忙说没事,让苏坤坐在身边。车开动了,谢楠长长舒了一口气,这个不大不小的噩梦该结束了。明天就该是开始平淡无奇的生活了。
  火车开始离开家乡,家里的电话却来了,接起来是老妈的声音,有点慌张的声线告诉谢楠唐生屏死了,是淹死在河里,后事由邻里去处理了。
  最为让谢楠恐惧的是老妈在最后压低声音跟他说道:“听说是水鬼拉下去的,腿上还有印子呢!”话没有说完只听到听筒那边谢楠爸爸抱怨的说不要乱说的言语,电话匆匆就挂下了。
  死了,那这件东西真的成了遗产,老头子最初也说过一些玄之又玄的话语,看来他真的知道一些事情,真不知道他是在安排自己的生命还是命运在安排他,就这么悄然死去。
  谢楠用尽量平静的事情跟邵东子和苏坤说明了这件事情,邵东子张大了嘴不知道该说什么,苏坤却嘤嘤的哭起来,倒让谢楠一下子真切感觉到这个老人是永远逝去了,即使再回到那个街面,那个门头,不再会有一个老头会坐在门槛上了。
  谢 楠说了唐生屏是溺水而亡,只是最后那句话,没有说出来,这趟旅游已经变成了一场不知死活的冒险,而现在事情即将结束,也就不用背上那么多额外负担,只是老 头虽然只是两次相遇,不过对于他,好像有些相同的东西在联系着,可是又不明白这到底意味着什么,一时也想不到,只是眼圈红红,原来那一眼相对,就是永诀, 走好,老头!
  倒是回去的路上,谢楠安慰着苏坤,两人泪眼相执的样子,让邵东子心里酸溜溜的。好嘛,这一趟走的,师傅没了,姑娘也快被人拐了,失意啊!
  
  第四章 坠楼
  回到学校后,第二天起床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谢楠有点恍惚,一切大概又正常了。
  “起床了,东子。”
  上铺邵东子含混的说着:“不急不急,我还没销假,今天我继续休息。”继续闷头大睡。
  临近上课时间,各路懒虫带着尚未擦干净的眼屎赶往各个教室,大喇叭放着不知所谓的广播,吵成一团。这么挺好,人气足,谢楠还是第一次感觉到这么一个早晨挺美好。尽力舒展了一下身子,嘴角露出难得的一个笑容。
  上课的地点在老教学楼的三层,总共也就三层的苏式建筑是他们生物化工环境科学工程系的主要据点,鬼知道谁起了这么一个如此要命的名字,老头子教授们还以点名为乐,简直就是地狱,进了教学楼,谢楠埋头上楼,今天楼道安静得出奇,静谧得有点怪异。
  抬头四下一望居然没有一个人在走廊上,谢楠心想不妙,肯定开始上课了,连忙快速往上冲刺一般的跑。
  不 一会谢楠脑子猛的闪过一个恐怖的念头,这是几层了?照说刚才至少爬上了三楼了,而往上看,楼梯依然惨淡的延伸,并非是顶层,慢慢的继续往上走了一层,两侧 走廊依然安静无声,墙裙反射着顶灯黝黯的白光,所有的教室门紧闭着,这种的安静让谢楠清楚的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颤抖着的心跳声。
  抽回脚步,一步一步往下退,心里的跳动声在某一个关节上彭的炸响,谢楠失态的转头就跑,脚步重重的踏上楼梯,发出巨大声响,几乎是抓着楼梯栏杆在往下跳!
  三楼,二楼,一楼!
  谢 楠咬牙默数着自己下楼的层数,停在楼梯口,大口喘气,再定睛一看,把那些气又全数吸将回去,这一层依然是空无一人,没有大门,没有标示,上下楼梯依然在那 里,不知道到底会通向哪里。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走进走廊,看看这里到底是在什么层数,该死的难道那个江自渡他居然跟来了?在这学校里面玩上迷魂阵了?
  沿着墙根缓缓走过去,谢楠没有勇气去推开教室门,天知道里面会出现什么,教学楼两头倒是有窗户,那就往那里去,至少看得到的,让人稍微安心一点。
  走 到走廊尽头,透过玻璃往外张望,窗外只是平常风景,只是看不到有什么人在,下面是一片小树林,从高度上看上去自己只是在三楼,只是谁来给这个没上没下的楼 梯一个解释?唐生屏已经死了,邵东子他正在睡觉,苏坤,苏坤最好不要在这里。谢楠脑子一时又没了头绪,转身正要往楼梯那边走去,再试试能不能走出去,身后 一道黑影一闪而过,随后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从楼下传来。
  出事了!谢楠本来就空白一片的脑袋轰的鸣叫起来,连忙转身推开窗户趴在窗台上,探头往下看去,楼下水泥地上躺着一个人,鲜血正缓缓漫溢开,扭曲的呈大字状展开身子,这并不是三楼这个高度能造成的状态,
  跳楼?谢楠仔细瞧着,那个身影十分熟悉,居然是邵东子面朝天躺在地上,他血流满面,眼睛睁得巨大,直瞪瞪的望着谢楠,躺在慢慢侵染开的的血花之中,如同在召唤谢楠一般,随他一起绽放在水泥地面。
  谢楠猛地咬了手臂一口,钻心的痛让他一个激楞,幻境还是一个幻境,这一切不是真实的,谢楠提醒起自己,然后用尽力气跑向楼梯。不管怎么样,一定先要走出去,随着狂奔,谢楠大声嚎叫起来,这一嚎居然让头上莫名的痛起来。
  好 像是再次睡醒一样,谢楠重新睁开眼睛,眼前居然是在教室,青筋暴露的老教授正卷起教案张大鼻孔怒视着自己,好像要喷火的恐龙一样。这一幕情景加上之前的恐 惧,谢楠呆呆看着眼前这个滑稽的老头,嘿嘿嘿的傻笑起来,惹得全教室也哄堂大笑。老教授脸色同猪肝一般,嚎叫起来:“你叫什么名字,太不象话了,上课睡觉 还说梦话,你肯定不及格了!”
  谢楠忙指着脑袋编起胡话:“老师,发烧了,真的,您看我都烧糊涂了。”
  老头恨得牙痒痒,却只好抿抿嘴,摇头作罢。谢楠继续装病怏怏状,好让人相信他真的是半死不活的坚持上课。看来和邵东子待久了,还真有加厚脸皮的趋势。
  下课铃一响,谢楠一扫病态,猛的起身,往寝室跑去,甩在后面的是掉落一地眼镜的众人。
  原 来只是个梦,不过那种感觉真的不好,谢楠一面走向寝室,一面仔细想着自己从早上起来上课到做梦惊醒之前的过程,可是怎么也想不起到底是怎么进了教室。管他 呢,看来起来得太早,真是不好,还在是个梦,不过邵东子躺在地面上那个眼神真是难以忘记,真切得让心头发紧,真有必要去看看他,顺便提提这件事。
  回到寝室一看,邵东子并不在床上,但是他的鞋子倒是没有动过,丫真跑去跳楼了,让谢楠后脊梁一阵发冷,忙窜上床翻动被子查看。
  “你干嘛啊……!”背后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惊得谢楠差点掉下去,只见邵东子从对面的上铺爬起来,睡眼惺忪的看着跟猴子一样吊在床架上的谢楠。
  “看你不在,以为你出事了啊!你干嘛睡那边去了啊?”谢楠实在是怕了这位神仙了。
  “不是怕有人来查寝嘛,睡别人床上不就不记我旷课了么?”邵东子实在不愧是生物化工环境科学工程系(以下简称生化系)的流氓种子选手。“再说我不见了你翻被褥也翻不出来啊,我又不是蝈蝈。”
  “不是,我今天早上看到你丫跳楼了!”谢楠觉得和他商量这件事是证明自己智商过低。
  “拜托,你才想不开呢,好好的我躺这儿怎么就跳楼了!”邵东子终于打算起床了,怪叫一声,诈尸一样挺起身子。
  好像想到什么事情一般,邵东子猛地问道:“我从哪儿跳的?”
  “生化系大楼啊!”
  “哦……这个,你还没吃早餐吧?”邵东子晃晃脑袋,话锋转换得相当无厘头。
  “好吧,你请我。”邵东子自说自话,翻身下床,找双拖鞋,穿上沙滩裤,胡乱套上件T恤大摇大摆就出门。
  学校后门小馆子要了两碗热干面,谢楠闷头开吃,这个梦做得真累,好像真跑了一圈一样。
  邵东子挑捡着一次性筷子,正要掰开,突然想起什么一样,问道:“你真看到我跳楼啊!”
  “做恶梦!还是上课时候做的,你丫死得那叫一个透!”吃饭的时候又开始说这种话题,受不了这个神经质损友。
  邵东子掰开筷子,直直的看着谢楠,用微弱的声音说到:“哥们儿,我早上好像也梦到我站在楼顶来着,不过不知道哪座楼顶,你这么一说,还真的像是在系教学楼上面。这事有点邪门了啊!”
  谢楠停下筷子,张大了嘴巴,事情真太巧了,巧到有点怪异。怎么会把这个内容分别给两人做梦做出来。自己是A角,邵东子是B角,然后各自在各自梦中出演。
  “那自己你跳了么,还梦到别的么?”谢楠继续追问。
  “呃……忘了,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心灵感应?”可邵东子转眼间就调整好了心态,坦然面对的端起碗来吃东西。再次让谢楠对这位软硬不吃,皮坚肉厚的家伙进一步敬仰。
  “我才不会和你有什么要命的心灵感应!想想就恶心!”真是让人心寒的自我安慰能力。
  不过该说的还是要说:“你看会不会是江自渡那种人搞的鬼。”谢楠有点小心的说了这一句。
  “不会啦,管天管地管不着咱拉屎放屁,何况是做梦!”邵东子此言一出,四周侧目,不少人丢下碗付账走人。谢楠见他又口无遮拦的大声说话,忙打住话头,一切等吃完再说。
  用罢早中餐,邵东子和谢楠找了个无人的长椅,就上午的多角度电视连续梦展开讨论,无奈邵东子根本就认死了那只是一个梦,即使它再怎么多角度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你精神过敏啊,小谢!所谓日有所想夜有所梦啊。”邵东子一边心有旁骛的看着来往的美女一边跟谢楠打着哈哈。
  “问题是我昨天也没想着你死的问题啊,要梦,最多梦个苏坤。”说完谢楠才发觉自己说漏嘴了,这回让邵东子抓到了小辫子。试图拿话搪塞,却又张嘴结舌。
  “你小子尽想美事啊,人家是校花,不大可能跟我们走一趟鬼屋冒险就喜欢上你小子吧!”邵东子挖苦的话里直泛酸,“这样吧,你今天晚上设宴,咱们来一顿压惊酒,怎么样?这样的话你可以见到美人儿,而邵哥哥我也抚慰一下自己受伤的心灵。”
  明知道是邵东子在讹人,谢楠却没有挣扎反抗就接受了这个条件。只是至于梦的事情,最好不要跟苏坤提起,免得惹得人心惶惶。
  “同志!不好啊,你很可能被糖衣炮弹征服了,这样下去,很可能不可救药啊!”邵东子拍拍屁股站起身来,正儿八经的背手对着发呆的谢楠说了一段,扭头走人,邵东子的午睡时间到了,讨论会稀里糊涂的结束了。
  晚上还是那家清真饭店,苏坤如约来到,三人再次同坐一张桌上。虽只是相隔一天多一点,谢楠却显得有点局促,忙递过菜单,堆上笑然后试探性的问道:“最近,你还好吧?”话一说完又觉得不算妥当,只是一天时间,又何来什么最近,尴尬之际,只好暗地搓手。
  苏坤倒是依然浅笑,没有作答。
  邵东子揶揄着插话:“苏坤同学,谢楠这次设宴款待我们主要是想表达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情绪,非得让我们吃一顿不可,不消客气,多点,多吃。”
  苏坤相当体贴的点了两个便宜菜,还是微笑的说话:“不是不圆满啊,其实这次说起来也是曲折离奇,比普通的旅程好得多吧。”
  完了,看来鬼屋之旅还是很有效果的,邵东子暗自替唐生屏的死惋惜起来,不然也好学个一招半式好赖可以扮英雄救美。
  这一晚,倒是如同好友聚会一般,轻松的度过。
  送完苏坤,谢楠倒是很高兴,挽着邵东子哼哼着不知歌词的流行曲,醉鬼一般往寝室走。这见完美女就春风得意的劲头,真是招人忌恨。猛看那学校草丛猛的窜出一只大黄猫,一闪而过,跑在两人前面消失在宿舍楼的花坛中。
  “靠,猫都去幽会了,可怜我邵易东一表人才的怎么就没有姑娘投怀送抱啊!”想到动情处,狠狠的朝天叹了口气。
  到了寝室,空无一人,墙上留有一条:通宵刷夜,有风吹草动电话联系。
  “看来今天晚上就我们俩了,要不我们也去玩吧?”
  “不去,好好睡吧!”谢楠倒在床上,头埋在被子里,想想苏坤,不由得嘿嘿傻笑。
  “完了,你真的中了桃花蛊了,整个人都疯掉了,看来短时间内请客吃饭的活都得你包了。”顺手把灯一关,邵东子脚都没洗就窜上床,美滋滋的开始规划谢楠的第二次压惊酒。
  没过多久,谢楠在酒精的催化下都似睡不睡的模糊起来,邵东子也正式躺下了,却听到下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如同老鼠在磨牙一样,难道谢楠这小子在啃指甲?于是摆动身子,晃了一下床,那声音悄然消失,邵东子才郑重的闭眼。
  寝室安静得只剩鼻息,于是那种微弱的,如同女人泣述的声音就分外让人惊异。邵东子猛的张开眼睛,仔细辨别这种要命的声音的来源,声音忽大忽小的如同自问自答,而来源正是下铺,好像谢楠在蒙头哭泣。
  邵东子一下火大,小子唱完笑、笑完哭还就没完没了。没好气的叫了声:“谢楠,睡了么?”
  下面并没有答话,只是那声音霎时消失了,真是毛病。邵东子在黑暗中吐吐舌头,还没等收回去,那声音又来了,差点咬了自己舌头。还是分明的就是下铺,再壮胆定神一听,微小的声音真的是个女声,邵东子脸上一阵阵发麻。
  再次轻轻叫声:“谢楠,谢楠你没事吧?”然后使劲摇晃床铺。
  下面传来谢楠好像刚醒的声音:“干嘛啊,刚睡着。”
  “刚才你哭了没有?”
  “我傻啊,哭什么?”
  “那别说话,我们一起听听。”
  两人屏气静听,那声音却一时找不着了,谢楠听了半天却没有什么反应,正要张口骂人,只听到自己床下传来那个倒霉的声音,关键是,那个声音一边在哭,一边在走动!感觉像是钢刷一般游走于自己的背脊。
  再抬头一看,一张脸正模糊的挂在上铺邵东子的床边,这一下谢楠没法控制自己的喉咙,嗷的一声叫起来,声音异常响亮凄惨。那张脸也剧烈的嚎叫起来,一个硕大的身影几乎是滚了下来,原来是邵东子在探头张望,被谢楠这一叫把猛地把绷紧了神经撑断了,跟着一起大声呼号起来。
  顾不了周身疼痛,邵东子一个挺身,利索的爬上了谢楠的床,情急下抱上谢楠。
  嚎完一嗓子,谢楠忙推开紧紧抱着自己的邵东子:“你搞什么背背山啊!”
  “是你先鬼叫的!”邵东子远远的跳开,看着谢楠和他那张床,退着身子,摸索着开灯。谢楠也忙的爬起来,远离那个怪异的声音。
  灯开了以后,两人仔细打量着床下,隔着桌子研究到底下面有什么玩意。门猛的被打开了,来人叫唤着:“说过了让你们寝室不要在晚上唱歌的,没听懂么!”
  多么亲切的声音,是人称包租婆的楼管阿姨!尽管平时都是要躲着走的人物,谢楠两人此刻却特别想拥抱这个40出头的李大妈。
  “我们没唱,是床下有东西叫!”谢楠不无委屈的指指自己的床铺,邵东子忙表示愿意作证。
  “有东西,我怕是你们脑子有东西吧?”包租婆皱眉低下头去看。
  这一低头,包租婆却没了唠叨,猛的直起身子,转头面对着两人,可是瞳孔却如同失踪了一般,翻起了两对白眼。然后用异常扭曲的动作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微微颤抖。
  “嗷——”这回两人又齐齐叫上一声,连滚带爬的跑到走廊。
  “这回出事了,包租婆她变成丧尸了。”邵东子声音变样了。
  谢楠真的不想再去想这位大仙到底是在搞笑还是说实话,只是坐在走廊上,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这几下折腾,倒是把整个楼层的几个寝室都惊起来,众人以唯恐天下不乱的心态三两下就爬将起来,往谢楠寝室集中。不消两分钟,几十人的大队伍就把整个房间围了个水泄不通。
  只见包租婆这时候已经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的说着什么,头随着说的节奏尚有起伏。众人慢慢靠上前去,打头的是学生会干部秦绶,作为领导自然需要他来跟楼管交涉。
  包租婆好像听不懂人话了一般,依然自顾自的念叨着,脸色灰白,显得没有血色。
  “包租婆鬼上身了!”人群中不知谁爆出一声,轰的一声,围观圈子集体往后跳了一两米。
  “不要乱说,这个应该是癫痫发作。”秦绶定定惊魂,作为学医学的以及学生干部,势必要稳定军心,说罢就要上前掐掐人中什么的,实施急救。
  不料还没靠近,包租婆猛的张开双眼,用全楼男生都没办法想象的声音说起话来:“相公,奴家这是身在何处,你们看我作甚?”
  京剧腔,发嗲,声线温和,无论如何不是那个粗暴的包租婆形象能发出的。秦绶刚要伸出的手触电一般收回,低低对着后面说了声:“妈的,这回包租婆真的撞邪了。”领导带着大家缓缓往后退。
  是报警还是叫救护车,大家开始纷纷议论,谢楠和邵东子两人站在最后面发呆,还好不是自己跑去探头看床下。但是这样下去总也不是事,管理员大妈坐这里,一会学校保安来了怎么都没法解释,到时候扣个帽子说是邵东子吓的,准是吃不了兜着走。
  包租婆依然在那里自说自话,众男生从最初的好笑变成了一种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好。又有人提出:“好像是黄二仙上身了,俺那噶嗒有人撞过!”听到这话邵东子倒是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连忙问到:“那到底怎么办啊?”
  “找个跳大神的来,一下能治好!”
  “这哪儿来跳大神的啊。”大家一致否决这个馊主意。
  谢楠挤进人群,想定神听听包租婆到底在说什么,可谁知谢楠一上来,包租婆一下变脸一样凶光毕露,灵巧的蹦起来,扑向谢楠,谢楠马上闪开,一下考上那个藏有东西的衣柜,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就势扑上前,而是在不远处看着谢楠,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眼中居然流露出恐惧。
  是里面的东西,谢楠脑中闪过这个念头。如果她是怕这件东西的话,那就更不能动了,就这样,谢楠紧靠着柜子,警惕的望着包租婆。
  包租婆直瞪瞪的看着谢楠,或者说是望穿了谢楠看着身后的柜子,嘴里模糊的说着:“不是这里的东西,就不要放这里!”话语凶恶,而眼白翻动得更加厉害。
  “什么东西!”谢楠试图装傻来蒙混。
  包租婆桀桀的怪笑着,如同喘不上气一般,让所有人汗毛直竖。谢楠,包租婆还有围观的人就那么奇怪的僵持着,气氛粘稠。
  秦绶躲在人身后试探性问了问:“一起闹一闹,说不定可以吓走?”外围几人蹑手蹑脚的钻回各个寝室找来脸盘饭盒吉他等等,又悄然围上,只见秦绶一挥手,大家猛的敲起各色武器,没家伙的大叫着,震天动地响起来。
  包租婆正硬着脖子,困兽一般嘶声低喘,周围猛的响起巨大的嘈杂,猛一转头,眼睛居然闭上了,而后失去了和谢楠对峙的劲头,软下身子瘫倒在地上,不再有动静。看来土办法也是科学,秦绶又恢复了自信,过去猛掐人中虎口。
  谢楠看着包租婆瘫倒在地上,终于算是松了气,顺着柜子坐在地上,看着包租婆确实已经闭上的双眼,长出一口气。
  猛的包租婆的眼睛又睁开了,狠狠的眨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这一切一闪而过,但是肾上腺的作用让这一切变得缓慢而真实,谢楠踢腾着双脚弹起来,再看看地上的包租婆,好像刚才只是一个幻觉,她正吐着白沫,人事不省。
  趁着这个空子,邵东子开始扇风点火:“我说哥们,我们可得统一口径,要是跟校方说包租婆是低血糖高血压晕倒了,要是说什么鬼仙上身,还不被辅导老师当我们在恶作剧,到时候不好脱身啊!”
  有人搭腔:“是啊是啊,说不定包租婆真的就是癫痫癔症什么的!”秦绶一听,点了点头,周围一看领导表态,纷纷表示认同了。
  这一折腾,包租婆还真幽幽醒转过来,张开了正常的双眼。
  “包……啊不李阿姨啊,你没事吧。”秦绶转好了身份,招呼两个人一起扶起包租婆坐好。
  “我怎么晕过去了,刚才一低头就眼睛一黑,看来我是高血压又犯了。”包租婆缓缓回忆能记起的所有细节。
  大家尴尬的笑着,还真没人去点破,说出之前的发生的一切。
  包租婆拍拍衣服站了起来,恢复角色,狠狠的看了谢楠邵东子一眼,却又说不上什么东西,憋了半天冒出一句:“你们寝室要注意卫生,你床下好多破袜子!还有,不要再半夜唱歌闹吵了!”
  谢楠邵东子听到这话跟得了大赦一样,点头哈腰的忙说一定处理,然后跟掺老太后一样,扶着包租婆下楼去。
  回头看到大家尚未散去,邵东子说到:“刚才,包……阿姨说了,她高血压犯了,所以晕了,然后又肯定是伴随来了相应的癔症癫痫羊角风,没事的,没事的,大家睡吧!”说完拉过秦绶,谄媚的问道:“你说呢,秦主席。”
  秦绶自然得意,忙符合:“是的,是的,没事,同学们,只是小意外,休息吧!”
  众人一听戏完了,纷纷做了鸟兽散。
  留下谢楠和邵东子独自呆在寝室,背靠背坐在床上,只有他们才知道事情到底还有什么蹊跷。
  两人看着天花板发了一阵呆,邵东子不无恐惧的说了句:“我们也去上通宵吧。”
  “同意!”谢楠套上长裤就跑出寝室,邵东子也紧跟着跑出去。灯都不敢关上,带上门就跑。
  宿舍楼下黄光还是一闪,那只所谓的大黄猫跳往黑暗中……
  
  第五章 迷雾
  第二天,两人苦脸相对的继续呆在校园的长椅边,昨晚两人跑去网吧,找了个最热闹的位子,缩在沙发上勉强就和了一晚,还冒着被人看做是GAY的目光,两人跟着别人一起上厕所。
  “不能这样了!”邵东子蹲在椅子上,怒气冲冲。
  “我怎么知道会这样,难道是江自渡那小子又在暗中搞鬼?”邵东子低头看着地面,在这个时候还能说什么。
  “别说那个江自渡了,你有没有想过是那个东西?”
  “那个东西?你的意思是它招出这些事情?”
  “你觉得呢?昨天包租婆中邪的时候,跟我说这个东西不属于这里。”谢楠仰头看看天:
  “唐老头说过这个东西并不普通,很可能邪门。”
  谢 楠无奈地叹了口气,当初接下这个东西倒是真没有好好想可能会发生什么,而且现在发生也不是他所能想象得出的,真是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冲动,就贸然拿过这个。 唐生屏他是死了,不用理会现在到底在这个学校发生什么名堂,当初要是问问他这个东西到底怎么处理,或者直接带去继续埋在古塔下面,也不至于现在这么茫然。
  “回寝室吧。”谢楠站起身来。
  “你回吧,我可不去招惹黄二仙这种玩意,说不定这个就是专招那玩意的。”
  “我去把那东西拿出来,然后找地方扔了。”谢楠头也不回的就往寝室走去。而今之计只能这样。
  邵东子倒不掺和,只是继续蹲在椅子上,傻傻看谢楠远去的背影,喊了一声:“我就这里等你!”
  走上寝室,从柜子找出那件玩意,再寻了几张报纸包好放进背包,谢楠跟做贼一样溜出,一路小跑到邵东子跟前,苏坤也等在那里了,一定又是邵东子多事,把她也叫来了。
  “扔哪儿?”谢楠顾不上喘气,把包往椅子上一放,反正今天就得解决这个问题,累死都值。
  邵东子拿过包,打开拉链,拿出东西就要拆开,谢楠一看,一把将包和东西都抢过来。诧异的看着邵东子:“你打开干嘛?”
  “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就要扔了,总让哥们开开眼界啊!”邵东子十分不满谢楠一直就不敢打开绸布看看到底自己拿到一件什么东西,不管怎么样,这是他们一起拿到的。
  “看也不是这里看啊!人太多!”苏坤明白谢楠的意思。
  “不在这里看难道两人找个角落打开啊,跟文物贩子交易似的不说,万一冒出个鬼鬼怪怪的东西,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邵东子已经多了个心眼,这回知道了说往人少的地方去总是好的。
  包交给了邵东子,接过包三下五除二的撕掉报纸,下面就是那层杏黄的绸布了,从之前的手感来看,那个是一个大碗状的东西,而真的要打开的时候,心里也是一点底都没有,不光是它到底是什么东西,而且在打开它以后,会发生什么,都无从得知。
  管他呢,一咬牙,邵东子揭开了最后一层,眼前是一件铜器,且是一件铜面具。暗青色的色彩在阳光下却显不出任何光彩,显得相当不起眼,如果不是重量,它更像一座泥塑。而面具眼睛突出,脸颊上刻着奇怪纹饰,邵东子搜尽脑子中的历史知识,也没办法判断这玩意到底是什么来头。
  谢楠并不打算继续纠缠在这个上面,拿来包就打算往里装,这时候一个老头凑过来。十分惊喜的对三人说道:“这几位同学,我可以看看这个东西嘛?”
  这一声让三人猛的收紧了神经,忙把东西收进包里,藏在身后,哪儿冒出这么一个老头?看样子穿着十分的普通,或者说有点过时,一身藏青色的唐装,中式的打扮却是花白的头发乱糟糟的爆炸一样张开,长得跟爱因斯坦一样,不过穿着唐装。
  苏坤压低声音,小声的提醒谢楠和邵东子:“这是历史系的姜教授!”
  “江教授?妈的很可能是江自渡的爷爷!”邵东子紧张起来,眼神连忙暗示谢楠准备随时撤退。
  听了邵东子胡诌这一句,谢楠心中一凛,真说不定两人有啥关系,一个跟僵尸一样,一个就是科学狂人。忙往后退两步,嘴上客气的拒绝:“老师,这是我们的艺术创作,这不就7月半中元节了,假面舞会假面舞会。”
  苏坤被这两位弄得哭笑不得,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倒是让两人鬼扯到一起了。还中元节假面舞会……
  姜教授倒是继续微笑,显得很耐心:“中元节戴这个,你们倒不怕惹祸上身么?”
  老头看来真的是江自渡那一号人,一样鬼鬼神神的,不管了,马上想法撤。邵东子使了个眼神,另两人心领神会,齐声说:“老师再见!”然后转身,一溜烟跑步消失。
  姜教授看着三人背影,嘿嘿一笑,倒没有什么纠缠,转头走开。
  而那三人狼奔豕突的跑了一阵,邵东子转身确定以姜教授的老胳膊老腿是不可能追上了,才大叫一声:“停,等我喘口气。”
  “没追上来吧?”谢楠蹲在地上,警惕的往后看着。
  “好个江自渡的爷爷,闻着味道就找来了,还好咱跑得不慢。”邵东子恨得不行。
  “他姓姜,姜子牙的姜,是学校的元老级人员,和那个江自渡没啥关系的。”苏坤没有经过招租婆事件,神经还没有谢楠两人紧张,同时算是有一份清醒。
  “管他是姜还是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现在还是想着怎么处理掉这个玩意吧。”谢楠意识到这个东西真的是个磁石,不啻怪事,怪人也粘着上门。
  “真的把它扔了啊,唐生屏那边怎么交待?”苏坤突然想起那个老人,如果说他把这个守候尽大半生的东西给了谢楠,现在又轻易的丢掉,于情理都难以说过。
  这句话让正兴奋策划着丢弃地点的两个家伙一下沉默下来,虽然当时没有什么承诺,只是如果就这样丢了,或者又对不起他这五十多年的守候。
  邵东子话软了下来:“要不,还是藏好吧。”
  “ 可是老头已经死了!我们做什么,他管不了,也管不着!”谢楠狠心的说完这些话,提起包,干净利索的继续往前走去。无论如何,这个负担已经变得不可能承受, 太多不知和恐慌,如同那晚的浦市的窄巷,黑暗复杂危险,而且——永无尽头。而唐生屏已经死了,不可能再拿着灯光在前头带着他们走出其实简单的迷阵。
  谢楠径直往学校的边缘,一个小湖在那里,少有人去,就丢在那里。
  邵东子和苏坤连忙跟上,三人走到那个小湖边上,深绿色的湖水在中午耀眼的阳光下显得凝固一般的静谧,谢楠默不作声的掏出香烟,点上三根,放在栏杆上,算是给唐生屏提个醒,今天,这块纠缠太久的玩意要继续沉默下去了。
  然后掏出那个面具,对视一般地看着那双黑洞洞的眼孔,用布重新裹上,手一滑,咚一声,面具沉入水中,瞬间被水吞没,不见了踪影,只剩一点水纹四下荡开。
  这一声让谢楠如释重负,扶着栏杆长出一口气,邵东子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当作安慰。
  实际上他们也不知道这样会不会就让生活继续平静,只是暂时的没有一个负担。
  还是那个清真饭馆,三人相对沉默的开始吃饭,邵东子眉飞色舞的开始讲述昨晚招租婆中邪的事情,并且把谢楠当时的狼狈表现使劲数落一番,好像他自己镇定得跟史泰龙一样。但是谢楠始终没回嘴,反而显得相当冷场,邵东子自知无趣,只好闷头吃饭。
  苏坤得知这个事情倒是没有过分害怕,只是对谢楠倒有几分理解,轻轻握了下谢楠的手臂,用一种鼓励的目光看着他,话多说无益,只好这样了。
  谢楠却正式的举起酒杯,“干杯,谢谢你们!”喝完杯中酒,然后认真的针对邵东子开起玩笑来。
  这一晚,加上后面两天,真的是什么事情都没有,除了谢楠居然抛开了邵东子单独和苏坤吃饭外,这不大不小的引起了一点轰动,万千情敌大呼上当,纷纷开始组织家乡几日游项目,如谢楠这种闷蛋居然都能和苏坤这种美女出双入对,世道不公啊!
  邵东子依然开始没心没肺的折腾,继续必修课选逃,选修课必逃的生活。
  其实谢楠和苏坤在一起一直是一种朋友的身份在相处,图书馆,或者食堂所有大学生恋爱开始的滥俗地儿都去了,只是那层好像是窗户纸的东西一直没法捅破,按邵东子的高论来说,你看着跟保鲜膜似的,其实难说它是玻璃,更难说的是上面还带电!事情一说破,啥都没有了,还落一残疾。
  “什么残疾?”谢楠认真讨教。
  “脑残……”说完邵东子还是那么牛的转身玩电脑去了,谢楠发飙扬言要杀人。
  美女总是要追求的,这点道理还是明白的,或者该找个机会说说这个事情,那么第一步通常都是发短信邀约,好的,第一步成功了,下面是第二步,就是见面了。
  在路灯即将亮起来的时候,苏坤出现了,谢楠连忙迎上去,找了家饭店进去。
  吃完了晚饭,去操场上散步,这样可能是一个好机会,如果说真的是一层带电的窗户纸的话,那就触电试试看吧。
  第三步,表白。尽管这是一个滥透的过程,不过谢楠依然希望能正式的说出一些话来,不管怎么样,苏坤漂亮得让人没有理由去退缩,再者,事情总需要一个铁定的结果来定性。在这个黑暗,宁静的操场或者就是最好的地方,谢楠紧张得手心好像也要捏出汗来。
  表白这件事谢楠十分的不在行,但是让人不安的事情发生了,远远的看到一团白雾正在从湖那边升腾起来,如同巨大的幕墙,越来越高。
  无论怎么样,这样的景色不像是给自己的表白平添浪漫,晚上9点起雾不是有点诡异么?
  不远处有几个白色人影隐约闪动,好像正在往自己这里靠拢,谢楠拉着苏坤,想往操场外走。但是白雾迅速的推了过来,吞没了树林、楼房,到了操场,如同暴雨一般,从天上纷纷落下。
  所有的路灯只成了这白色世界的一个一个光团,模糊得如同每个人都带着一片磨砂玻璃眼镜一样,那些白色人影已然消失在无边无际的雾气中。
  谢楠往着操场边缘跑去,所有的一些都深深埋入了这一团不知来由的雾气中,所有的一切的标志慢慢消失在模糊之中,即使是自己跑的方向,谢楠也没法知道这是不是一个正确的方向。
  身边有人影晃过,谢楠张嘴就要大喊,但是那些人影快速的闪过,如同看不到两人一样,划过两人身边,不过他们身着白衣,好像漂浮着一样,轻飘而快速的通过。
  所 有的东西都沉没在白色的雾气之中,灯光也起不到指向的作用,一切化在混沌之中,猛的一个身影划过,直冲谢楠而来,朦胧中并不能看清来人的面目,谢楠紧抓住 苏坤,一个闪身避开来袭的人影,谁料想那个人影居然真的是一个影子,凭空的就穿过了谢楠的手臂轻巧的划过去,不留痕迹的如同只是一团白气一般。
  苏坤全然失了主张,紧紧抓住谢楠的手,如果一脱手,或者自己陷入迷雾之中再也没法找不到人,也没法出去。
  刚才一个转身,就让两人全然失去了方向,现在四周都是一片白茫茫,远处闪烁着灯光,可没法判断那边到底是那里,雾气深沉,这两个人已经在不大的一个操场中迷失了方向,如果朝着任何一个方向冲去,或者都能找到边缘,可现实并非那么简单。
  四周的白衣人依然悄然穿行着,在雾气中幻化成一个个若有若无的黑影,在粘稠的空气中此起彼伏的出现,如同一群游弋盘旋的鲨鱼,困着中间两个惊慌失措的人,如果朝着任何一个方向出去,只要这些鬼影一打乱,方向依然是会变得毫无把握。
  谢楠没法看清那些逡巡的影子到底是什么玩意,不过那些迷雾来自那个面具消失的湖面却是确实无疑,要是这个是只是和浦市黑巷一般的迷阵又何来这么大排场?
  最远的,只能看到苏坤的脸,那张精巧的脸已经失了颜色,在雾气中闪动着眼睑,而瞳孔张大,用失真的眼神的看着这个全然模糊的环境,白雾在暗自流动,夹杂着那些影子,席卷过来。
  谢楠认真的抓紧苏坤的手,想说出几句安慰的话,不过此时刻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有跑才是正经事,先走出这一片不知所谓的迷雾最好,摸索着往前走着的同时,一面警惕的看着周围晃动的白影。
  能 见度最多就一两米的范围,两人瞎子一样触碰到了墙壁,一下子兴奋得不行,继续往前走,或者就能走到了大路了,谢楠胡噜了一把脸庞,却没有看到有什么湿气, 这个雾还真是奇怪,然后简单的判断了一下方向,背对着苏坤说道:“这个操场是个圆的,运气好的话,我们不过300米就能找出口,到时候会好得多。”
  说完下意识的拉动苏坤的手,这一拉却惊出又一身冷汗来,原来手上并没有抓住任何东西,如果苏坤就此不见,又该如何是好。连忙回头一瞧,所幸苏坤尚在身旁,只是她的眼光好像并不在谢楠身上,而是在他的身后。
  苏坤怯怯的努努嘴,示意谢楠看看自己前面,一个白影真切的漂浮在谢楠上方,准确的说是一件风衣式的白袍,空荡荡但是如有所指引一般,凭空就漂在半空,风帽下空无一物,却长了眼睛一般盯着谢楠。
  谢楠硬着头皮再次抓上苏坤的手打算强行穿过这件怪异的白袍,却见四周的这些影子都明明显显的靠将过来,将两人围在中间,无声无息的把原先的包围圈箍得更紧,情况紧急倒也不用顾忌什么,谢楠一头冲去。
  不料白影居然真的如同晾晒的衣物一般,轻易的就让两人穿过,谢楠不顾脚下小跑了一阵,眼见着有些离远了那个白袍圈子,稍微放慢下脚步,伸手四下一探,谁料原本实实在在在那里的墙壁却找不到了,好像是冲出圈子的时候,选错了方向。
  如果是这样,那么又该往哪里走好,谢楠有点泄气了,停下脚步跟苏坤说:“打住,打住,先别乱走了,你觉得这像不像那晚的巷子类似的迷阵?”
  “是啊,但是这里是操场,而且刚来的时候这里还三三两两的有人的啊。”
  或者在这之外,所有人都还是在正常活动,只是谢楠两人困于一个小小的迷阵中,不得解脱,前两天丢掉那个面具的时候尚且说不会再有唐生屏出现来搭救,今天就应验了。
  而不远处的白袍子们,又悉悉索索的开始继续游弋,寻找猎物一般四散开,隐藏在浓雾之中。
  还要怎么办才好,虽说这些东西并没有实际伤害到两人,但是很如果长久困下去,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谢楠!是你吗?”迷雾中居然有声音传来,并不是很真切,但是在四下鬼影乱舞却悄无声息的地界,这种人声真的是异常惊喜,谢楠忙应声答道:“是啊,是啊!”
  说完四下又是一片寂静,谢楠开始后悔起来,这一声应答,不是要了魂了么?不论是啥野史文献,但凡在这时刻叫你名字,不是勾魂还能是什么?
  白茫茫中倒是有一黑影,不若那些白袍一般飘忽,倒是和他俩一样,跌跌撞撞的爬将过来,有点像,像是叔伯们描述的偷瓜的野猪。
  谢楠的感叹还没有出来,那个黑色的东西已经滚了过来,几步之遥,依稀能看到这个是个人,只是趴在地上,几乎失了人形。
  谢楠和苏坤警惕的提起脚,如果这个钟楼怪人一般的家伙再靠近,就只能武力相加,用脚踩死他!
  “谢楠是你吗?”来人哼哼叽叽的念叨着,声音有点像邵东子这个蠢货,结果他一抬头,两人看了个真切,还真的就是邵东子,不过看上去,他是一路跌跌撞撞,吃了不少苦头,连衣服都撕开了。
  一见是谢楠,邵东子猛的就趴了上来,抱上谢楠激动的拍打着他的后背,谢楠忙把这个沉重的哥们卸下,问他怎么也来这里了。
  “别说了,你们去吃饭了,我就随便找了个地方吃饭,这不天黑了么,然后又起了大雾,啥都看不见,最后迷迷荡荡的就过来。”邵东子一肚子委屈说不完,一路过来深一脚浅一脚碰了不少壁,而且那些怪影子时不时围着你,时不时冲过来,这样折腾半天,快得精神病了。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怎么走出这个地方,三人简单商量一下,继续四下寻找出口。
  谢楠走在最前,苏坤随后,邵东子压阵,而那些漂浮着的白衣服们居然缓缓消失于雾气中,悄然的,眼前清净了。
  “不知道这又是什么意思。”谢楠小声的说话,生怕又把那些东西引来,雾气好像也开始淡了下来,脚下地毯一般的白烟散开,居然看到了脚下的草地。
  看来真的可以走出去了,三人不约而同的出了一口长气,加快步伐走着。
  邵东子四下张望着,前面两人手拉手走着,处在队伍最后,他还得照顾身后,可是谁知道一回头背后会出现什么玩意,邵东子心虚得心肝脾胃肾都在扭结在一样。
  谢楠还是提醒着邵东子要注意背后,邵东子不情愿的转头看看后面,果然,背后远远的跟着一个身影,或有或无闪过。
  连忙转过头,装着没看见好了,可转头过来又看到一件白衣挂在面前,不及闪躲,猛的撞了上去,原本以为会轻松穿过,可是这一次白衣如同藤蔓一样缠上了邵东子。
  衣服扭动着让邵东子穿上,邵东子想大喊,可是白衣如同铁丝一般强劲,卡得邵东子几乎要窒息,脖子上的青筋涨大,眼珠好像要爆出一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白衣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几乎是融入自己的手臂躯干,看着两人渐渐走远。
  终于那件白衣全然套上了邵东子,如同蚕蛹一般,邵东子倒在地上。
  看到邵东子穿着白衣,慢悠悠的从前面走了过来,谢楠这时候才发现队伍最后已经不见了邵东子。
  这时候的邵东子已经失了魂一样,低垂着手臂和脑袋,无声无息的靠近,谢楠和苏坤知道不对劲,只能步步后退。
  邵东子凄厉的尖笑,猛的冲到谢楠面前,机械的抬起头,居然他是闭着眼睛的,像是这件衣服在控制着他,但是他的嘴却说着话,话很简单:“去死!”
  说完一拳挥过来,正中谢楠眼窝和鼻梁处,这一拳毫不留情,眼前一黑,一颗金星晃过,退了两步一屁股坐下,鲜血从鼻孔中流出,痛得呲牙咧嘴。
  邵东子继续过去,死死地掐住谢楠的脖子,自己好像也是被人勒紧了一般,脸色铁青,嘴里流着口水,含糊地说着“去死”这个词,而做这一切的时候,他的眼睛始终是闭着的。
  
  第六章 石出
  苏坤目瞪口呆的看着两人死掐,能看得出来,如果谢楠死了,邵东子估计也会死。
  谢楠喉咙咯咯作响,不消两分钟,脸已经红紫色了。苏坤拉着邵东子,可是邵东子身体硬的跟木头一样,只是机械的卡着谢楠脖子,取他性命的同时,可能衣服也在快速的消耗邵东子自己的生命。
  苏坤几乎是一筹莫展,而那些余下的白袍又冒出来,狂欢一般在三人周围转动。
  谢楠鼻子流出的血淌了一脸,一只眼睛已经肿得看不见了,加上邵东子全力的掐着,即使再怎么抵住,也快撑不下了。
  完了,看样子今天就得折在这里了。谢楠腾出一只手,挥舞着,示意让苏坤快跑,苏坤却眼泪汪汪的只是呆立在一旁。
  猛的一声类似枪响的声音,浓雾退潮一样的散去了,那些乱舞的白袍子轰然软下来,纷纷落地,而邵东子强悍的双手居然松了劲,脸色好像猛的通了气一样,不再继续青紫下去。
  随后,邵东子瘫倒在一旁,谢楠坐起来,大口喘气,用袖子猛擦着鼻血。这回得救了,可是如果是谁救了他们,还真的不知道。
  雾气散尽,三人发现自己还是留在操场中间,而不远处有一对人正朝着他们跑过来。
  邵东子还躺在一边昏迷,谢楠狼狈的坐在地上,狠狠的擦去血迹。来人好像是学校的志愿者保卫队,是在夜间巡防的一些学生,为首的是一个大个子。
  大个子走过来,看着这个伤员谢楠,关切的问道有没有事,谢楠挥挥手,表示自己还行。这时候邵东子也爬了起来,好像宿醉一样摸着自己脑袋,四下观看着,对之前的事情大概也想不起来了。苏坤也走上前,她居然认识这个大个子,而且相当热情的打起招呼来。
  “莫北哥哥!”
  “呀!苏坤,你怎么在这里啊!”大个子脸上带笑回答。
  谢楠脑袋又绞在一起了,这位莫北,还被叫得那么亲切,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难道是这个肌肉男救了我们?没可能啊?
  苏坤热情的拉过莫北的手,将谢楠介绍给他,然后再说起关于莫北的情况,他们是中学就开始同学,而后考进同一间大学,是在体育系,刚才正带着志愿队治安巡逻,听到这边有声音就过来了。
  邵东子晕晕乎乎地爬到谢楠是身旁,傻傻的看着眼前这一群人,想起什么似的抱着谢楠,带着哭腔说:“哥们,咱们没事了。”鼻涕眼泪齐下,看到周围人一阵议论。
  莫北比划着两个拇指问苏坤:“他们俩……?”
  苏坤哭笑不得,原来把他俩看成背背山了,可是还怎么解释好呢?这帮大概怎么也不会相信刚才有衣服控制邵东子来杀人吧?
  只好敷衍几句:“你们男人间的友谊什么的,互相揍几拳,然后哭喊着又搂在一起,就是这种事情呗。”
  所幸,真性情的体育系的人们居然信了,七手八脚的将人送到校医院。
  谢楠咬牙接受着校医用兽医的技术治伤,而苏坤正睁大眼睛倒吸着冷气,那一拳差点把眼眶给打裂了。
  邵东子蹲在一边,得知是自己动的手,多少有点不知说什么好。
  校医手下一用力,按得谢楠嗷嗷叫。
  “老师,您倒是手下留情啊!”邵东子看到那个成了半边熊猫眼的谢楠说不上好笑还是难受。
  邵东子舌头鼓动又要开始宣传攻势了。可是校医不吃这一套,眼睛一瞪,就把邵东子下面的啰嗦全都瞪了下去。
  等包扎好了,三人警惕着的往回走,谢楠被扎成了个独眼龙,这回邵东子终于没有忍住,放肆的笑了好一阵,弄得谢楠火气上升,非要在邵东子脸上对称的来一个黑眼圈,苏坤连忙打住两人不知死活的笑闹,提出一个严肃的问题:到底今天又是怎么回事?
  “你觉得是不是那个铁面具啊?”谢楠捂着眼睛,努力学习用一只眼看世界。
  邵东子收起笑容:“但是那个东西不是已经丢了么,难道还来寻仇?”
  “但是它还是在那里啊,招鬼惹神的!”谢楠哼了一声,要是每天来这么一场,还不如和那个面具一起跳了塘算了。
  “那到底应该怎么办?”苏坤心慌意乱,另外两人不知道怎么作答好。
  走一步算一步吧,谢楠只能敷衍了事了。
  送完了苏坤,邵东子低声问道:“第三步怎么样?”
  谢楠伸长脖子,把脸凑过去:“呐,第三步。”
  “血流满面的第三步?”
  “不好意思,还不是拜你所赐!”
  谢楠一脚踢在邵东子屁股上,邵东子没躲开,反而正色说道:
  “要报仇!”
  “找谁报仇?”
  “我也不知道。”邵东子全身也都是小伤满处,只想爬到自己床上好好睡一觉。
  “我看那个莫北好像和苏坤不是一般关系哦!”邵东子听到苏坤跟莫北说的那一声莫北哥哥就感觉问题大条了,,谢楠这只老蛤蟆估计是吃不上天鹅肉了。
  “管我什么事情,现在做我脑壳里面真是糊成一锅粥了。”
  邵东子丝毫没有在乎他说的话,而是继续针针见血的说着莫北:“这个大情敌的出现就麻烦了,你小子很可能弄不过他,第三步!想也别想了!”
  “你他妈别说了!”谢楠骂人都少了中气。
  “情敌也!同志,听邵哥哥一句,有时失志不免胆寒,有时落魄不免什么来着,爱拼才会赢嘛!”邵爷蹩脚的模仿着那首老歌,目光炯炯的看着眼前这个身上带伤,精神上又倍受打击的可怜家伙。
  谢楠只能苦笑一声,保持沉默最好,不然邵东子会有一火车皮的话从那张倒霉的嘴巴里面冒出来。
  苏坤正要走上寝室,却发现角落有两个女子正在蹲着窃窃私语,两人整齐划一的穿着白色的长裙,叽叽咕咕的说着话,奇怪的是,她们不时回头看看苏坤。
  两人虽不熟,但是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苏坤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算是打了招呼,那边却反应得异乎寻常,两人站起来一前一后的围着苏坤,用一种兴奋的语调说话,语音中带着某种颤抖:“苏坤,苏坤!你和我们一起去好吗?”
  苏坤摸不着头脑:“去哪儿?”
  “一起去嘛!是好地方,是有宝贝的地方!”两人依然红光满面的说着,还不客气的将手搭上了苏坤。
  苏坤皱了一下眉毛,客气的说了一句:“抱歉,我真的有事,再见了。”说完扭头上楼,折了一晚,还跟她们去什么鬼地方?苏坤不安的看着四周,心脏好像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正常的跳动节奏,看样子今晚得吃安眠药才能安睡了。
  那两个女的看苏坤走掉,有些失望的摇头,继而又蹲在墙角低声商量着什么,直到两人最后露出不知的怪笑,才算结束。
  吃完安眠药,不知是不是太累,所有恐惧不安完全不及想起,苏坤就已经睡得相当沉了,夜继续深下去,整个学校都沉睡了一般安静。
  两个身影悄然站立于苏坤床前,穿着那两条相似的白裙子,无声息的看着熟睡的苏坤,嗡动嘴唇,低沉的说道:“苏坤,我们一起走吧!”
  苏坤在睡梦中感觉自己好像在飘动,睁开眼才模模糊糊的发现,头顶的天花板居然在移动,在安眠药强劲的作用下,苏坤的眼皮好像自动门一样不受控制的合上,可是身体确实在移动,而且头上还有沉重的鼻息声。
  脑子像触了电一样,苏坤意识到有人在抬着她往外走,而抬着她的人除了呼吸,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
  苏坤想睁开眼,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浑身如同麻木了一般,毫无力气,任凭人抬着,通过方向判断自己所处在的位置,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安眠药是这么强劲。
  走道,下楼梯,再走出大门就要出去了,要是这一出去,真没法想象到底会发生什么,拼了命睁开眼睛,也只能眯成一条缝,却看清了是那两个白衣女一前一后的抬着她,用难以想象的平坦和快速往前走着。
  如果没有人出现,那苏坤绝对会被抬出去,因为不知为什么。守门的大妈今天缺岗,大门会是洞开。
  在最后一个拐角,苏坤的头发正巧缠上了楼梯扶手,而两人却浑然不觉的继续往下走着,而拉动的痛感让苏坤麻木的嗓子突然张开,尖叫了一声。
  这一声尖利的叫声让两人突然转醒一般,手上猛然少了那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大力气,居然撒手将苏坤放下。
  而苏坤撞在地上,霎时间麻木感少了很多,在走道灯光照耀下,那两个白衣女齐齐站在面前,眼眶张得巨大,但是不知道她们的瞳仁跑到哪儿去了,只是翻着眼白,一眨不眨地盯着苏坤。
  苏坤开始往后爬着退却,而两人好像恢复了力气一般,缓缓靠近。
  她们咧嘴笑着,悄声的继续那句话:“苏坤你跟我们一起去吧。”白色的牙齿,暗红的牙床,还有白色的眼球,在昏黄的灯光下如同一副恶心的肖像画,在黯淡的背景下开始腐朽。
  苏坤踢腾着双腿,后面已经没有路可退了。
  好在之前的一声叫喊让一些寝室亮起灯,一时间人声响起来,两个家伙一愣,居然在白色的眼球中间流出一点悲伤,咧着的嘴往下垂着,嘶哑的说着:“你真不跟我们走啊?你真不跟我什么啊?苏坤!!”
  说着转身往大门走去,消失在没有路灯的地方。
  出门看个究竟的女孩们看到苏坤坐在那里,倒而是先吓了一大跳,几个胆大的过去看看,发现是苏坤,忙把她扶起,苏坤却再一次陷入僵硬一般傻傻的看着两人远去的地方,直到那两张扭曲的脸庞没有再出现,才算松下气来,全身软绵绵的。
  这一夜学校保卫科过来做了一回调查,那两人确实不在,只是据同寝室人说,她们早上就请假回家了,没有可能在学校。保卫处科长看苏坤惊魂未甫的样子,倒是不忍心说出自己的判断:苏坤梦游。也就作罢收兵,整个楼也恢复平静。
  苏坤寝室没有关灯,门锁得死死的,除了苏坤,其他人是被苏坤吓得不轻,糊里糊涂就出现在一楼,天知道是怎么回事。
  苏 坤抓紧被子硬撑着那片效力十足的安眠药的侵袭,终于在凌晨四点多的时候,疲惫不堪的再次睡了过去,那两个白眼女子再次来到,好像外面下雨了一般,全身都湿 透了。苏坤是闭着眼睛,但是也能看到这两个恐怖的人,用湿淋淋的手,轻轻摇动着自己的身体,苏坤不能动弹,等死一样无计可施。
  摇动的力气更大,苏坤终于忍不住大声叫起来,可随着这一叫,居然眼睛睁开了,白晃晃一片,而且面前的两个女鬼成了室友,是她们在摇她起床。万幸,这只是个噩梦。
  室友被苏坤的叫声一吓,倒是把先前想好的词都忘了,苏坤站起来舒展了一下身手,看来强力安眠药的作用过去了,想到这,苏坤顺手将安眠药瓶子丢进垃圾筐。
  看到苏坤好像没什么大事了,室友假装镇定的说:“苏坤,小丁和小吴两人昨天晚上好像跳湖自杀了。”
  说这个话的时候,室友的表情有种说不上来的意味,看着苏坤。
  如同霹雳一样,刚起床的脑子里面在一次闪现出昨晚的那些片段,好像被抽了骨头一样,坐在床板,半天说不出话来。
  手机响了,是谢楠打过来的,苏坤接了电话,却没有说话。
  那头谢楠焦急的问着苏坤有没有事,显然昨晚的事情八卦遍了全校,然后谢楠叽里呱啦的说着,苏坤只听到关键的一句:两个女生跳湖的女生跳的,就是丢掉面具的那个湖!
  苏坤挂掉了电话,继续缩回床上,蒙着头,全然失了神。
  谢楠看着手中的电话,无奈的转头看看眼巴巴等着的邵东子:“完了,这回事情大条了。”
  再次打电话过去,关机,只好打了她室友的电话,室友表示会照顾她,谢楠和邵东子才算松口气,下面,准备去湖边看看。
  湖边老远就拉上了警戒线,看来警察叔叔已经开始工作了,学校的保安三三两两站岗巡逻,两人抽个空子,钻了进去,猫腰躲在一片竹林中。
  湖水被放干了,本来不大的一个湖,下面居然层次丰富,泥沼,怪石还有一些垂死的鱼,几个人在下面搜寻着什么,而那两个女生的尸体已经放在岸边,蒙着白布,凄然的躺在湖边,几个警察抽着烟商量着什么。
  湖水干了,那么那件明黄布头包着的东西,自然显眼,不过打眼看过去,居然看不到那个东西,正在纳闷,眼尖的邵东子叫一声不好!
  谢楠忙问怎么了,邵东子比划着:“看湖里,那个不是那天的姜教授么?”顺着手指看过去,只见那个老头真的在警察旁边,还指挥着下面人员清理着什么。
  说话间好像往竹林这边看了一眼,谢楠和邵东子连忙趴在地上,此地不宜久留!
  两人站起来就跑,弄得竹林哗哗作响,那个姜教授好像没有发现他们,倒是快跑远的时候让保安逮到,数落一顿,才让他们顺利离开。为了安全起见,还在学校漫无目的的转了一大圈。
  回到寝室,大门洞开,谢楠瞪了邵东子一眼,你又忘记关门了吧,说着就往里进,前脚刚踏进,又跳出了门,邵东子一把拽住忙问怎么了。
  “里面躺了一个人!”谢楠有点幽怨的说,这几天来事情太多,有点麻木,邵东子看倒是不知是兴奋还恐惧跟着手舞足蹈着要跑!
  谢楠站住了身子,长吸一口气,抓住邵东子的领子小声说:“别慌,冷静!好像还有打呼噜的声音!”
  邵东子支起耳朵一听,还真是有人在打呼噜,一下好像恢复了一般,大喝一声:“大胆毛贼偷东西偷到你邵爷这里来了!”
  说完整整表情就大步迈进,看到一个家伙正面朝地的躺在地板上,还发出雷鸣一般的呼噜声,两人正要走上前去,那人却如同个猴子一般机灵的翻过身来,然后猛的坐起。
  姜教授!两人同时发出呼号,这个老头刚才还在湖边,现在这么又来这里了。姜教授倒是不客气,一边起身坐上谢楠的床,一边美滋滋的掏出一个金属小瓶,拧开盖子,抿上一口。
  “看样子你们都认识我了啊!很好。”姜教授拍拍床板,示意让两人注意。
  要命的事情:一件黄布裹好的物品正赫然放在旁边,邵东子张着嘴说不出话,只好对着谢楠夸张的挤眉弄眼。
  两人自知多说必然出错,只好毕恭毕敬好像进了教导处的办公室一样,僵立在一边,一副革命烈士的表情,心中做好打算:任老头说什么,咱死不承认好了。
  姜教授看看两人,又转头继续四下看着房间,好像对这个典型的邋遢宿舍更感兴趣。只是这样却看得邵东子直发毛,一下扑过去把自己桌上乱七八糟的光盘杂志以及陈年衣服一把抱起来胡乱藏起来。
  谢楠则是不知道是不是也该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一下,可现时间实在看不出这个笑盈盈的老头到底要干什么。
  姜教授止住了他们,手按在那个包好的面具上:“我是来送你们中元节的假面来了。”
  两人惊讶的看着这个怪老头,送?这是什么意思?
  而姜教授慢慢解开了布,仔细的摩挲着那副金属面孔,眼中流出的是一种怜惜。那些花纹还有那个空洞洞的眼窝,在他的手中拂过,好像是某个艺术家看着自己的作品一般。
  “这么好的东西丢掉了真是可惜啊。”姜教授慢条斯理的将面具裹好,双手递给谢楠,谢楠接过面具,,咬了咬嘴唇,看着面前这个老人。他似乎明白其中的秘密,事到如今只能信任他一次了。
  
  第七章 困境
  “姜教授,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你知道吗?”谢楠很诚恳发问。
  “这样吧,你们跟我来,带着那个东西。”姜教授起身往门外走,谢楠连忙把面具装进背包,和邵东子一起跟着走出宿舍楼。
  “你们叫什么名字?”姜教授头也不回的问两人。
  两人连忙自我介绍一番,
  邵东子挤挤眉,在他看来希望又出现了,原来自己学校里面也有神人大仙,可以学上一点什么东西了,真是找上门的好事啊。
  “教授,我叫邵易东。”笑颜谄媚那个样子真是让谢楠唏嘘。
  “姜教授,我叫谢楠。”
  老头笑笑,倒没有说话,脚下走得挺快,转眼就到一座楼前,不过楼倒是挺高,不过比生化系教学楼还要老旧。
  姜教授带着两人开始爬楼,窄小的木楼梯吱呀作响,声控灯时明时暗,大楼空荡荡的不见人影,三人密集的脚步声在楼梯间混响震动,气氛很沉闷。
  “教授这是什么楼啊,平常没见打开啊?”邵东子不甘寂寞,没话找话的开始跟未来师傅搭讪。
  “你们没有来过么,这是学校的老博物馆,里面还有一些所谓的二线藏品存在这里,一年最多开放4次,不过你们应该有机会来看过吧。”
  上了顶楼,打开一扇破旧的门,门上的毛玻璃窗户都已经破损了,看来是个被学校的喧嚣所遗忘的角落,姜教授拿出钥匙,打开门的同时问了一句。
  “你们知道那个东西是什么吧?”
  谢楠点点头,又摇摇头,还真不清楚。
  门后面是一个干净简单的办公室,墨绿色的布沙发上铺着白方巾,简单的办公桌,还有陈旧得磨没了花纹的木头椅子,仿佛回到了80年代某个片段一般,只有桌上那个玻璃做的“馆长办公室”在提醒所有人的身份。
  书架上有很多书,几乎从竹简到精装不列颠百科全书这个过程中的书本类型都有,更像是一个书籍装订方式博物馆。
  姜教授示意将面具给他,谢楠连忙递过去,拿到了面具,教授好像开始上课一般,开始大论。
  “这个就是傩面具,普通傩面具大多为木制或者皮革制作,上面的神鬼形象大多特有所指,各司其职。战争瘟疫、生老病死,如同戏剧角色一般,在各种祭祀或者祈福驱邪仪式中出现,各主一方。”姜教授舒舒服服的坐上自己那把熟悉的老椅子,缓缓的说着关于傩的历史。
  “我们手上这个傩面具是个什么来头?”谢楠急需自己唐生屏到底是给了自己一个什么样的东西。
  “这个并没有特指的神明,而且这种青铜造型并不似商周汉民族的模式,大概是西南少数民族最早所制造的原始图腾。”说着随手翻开面前的书籍,把那张四川三星堆的青铜器图片展示给两人看。
  姜教授这么闪烁其辞,两人着急了,丢出一句:“你觉得这两个女的跳湖自杀和这个有关吗?”
  姜教授沉吟一声,仰着头靠在椅子上,长叹一声。
  这一声长叹让两人神经绷得笔直,要是这一声代表着他也一无所知的话,只好麻利的将傩面具包裹好交给谢楠,扔到北海里面去,求他它不要再搞神搞鬼搞下去了。
  “其实应该是有关系的,但是不应该是这个傩面具的问题啊?这一点是我最想不通的。”姜教授看着面具,自己或者也不解。
  两人更是不解了,那还是谁,难道是单单只是一个自杀事件?
  看着两人一脸迷惑,姜教授继续开始讲课:
  “这么说吧,你手上这个面具并不是青铜的,这个可能你也知道,但是具体是怎么制作出来的,大概谁也不知道,但是它上有一种神奇的力量。”
  “力量,是不是招鬼惹神的力量?”谢楠几乎是找到了迷宫的出口一般兴奋。
  “ 是一种磁场一般的吸引力,如果说真的有什么超自然的力量的话,我还真看不出来,锻造这个傩面具的金属很特殊,一时也说不上是什么东西打造的。傩师就是它们 的使用者,拥有通神鬼的力量,这种力量我理解是对自然的一种深层理解,他们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他们能预知未来、能祛除病痛、甚至能控制人身。大约是他们知 道一些特殊的原理,但是自己又没法解释。”姜教授满口的不确定的观点,原来他自己也和那些远古的傩师祭司一样,在神秘的现象中没法找出答案。
  “那您的意思就是背后有人操纵么?”从头到尾除了在浦市出现的江自渡,之后的事情都来得异样,可并没有任何其他人出现,即使有什么人出现,那人或者已经死了。
  “你觉得呢,最近你们遇到什么怪事么?”姜教授这种上课的语调持续起来真会让热情满满的邵东子就地倒下去睡着了,说了半天倒是没见到这个高人做法化解了谢楠和自己身上的霉运,倒是理论一套套的层出不穷。
  谢楠说了寝室、操场还有苏坤昨晚发生的事情,姜教授沉吟半天,拿起傩面具,郑重的对两人说道:“我现在需要戴上这个,如果有什么事情,你们最好别乱动,我不能保证什么。”
  两人楞了一下,戴上这个会发生什么,谢楠纱布下的眼睛开始隐隐作痛。
  姜教授将面具扣上,蓬乱的白发露在傩面上头,倒有几分搞笑,两人找了个沙发,静静坐下,看老头到底弄出什么花样来。
  面具下透出姜教授的声音,沉闷而怪异:“你们坐好,别乱动哦!”说完他开始抽搐身体,呼吸也变得异常沉重,傩面上的眼孔突然冒出某种红光,原本扶着面具的手松开了,而神奇的那副面具居然没有掉下来,而是牢牢地好像粘在教授脸上一样。
  两人见状慌了神,邵东子正要起身去揭开面具,谢楠一把按住,示意不要乱来。
  “老头情况不对。”邵东子小声说着,谢楠却像屁股钉死在了沙发上一般,什么话都不说,只是看着姜教授一点点的好像被面具控制起来。
  姜教授痛苦的辗转,滚在了地上,那副面具好像另有人控制一般,始终将那个泛着诡异光线的眼孔对着正襟危坐的两人,“看”得谢楠直发毛。
  要是这样下去,老头很可能有事,两人终于交换了一下眼神,冲过去想把面具从姜教授脸上揭下来。
  谁知还没有过去,姜教授猛的站起身来,奋力将面具摘下,喘着粗气,一把坐下。
  “你们胆子挺大啊?”说完大笑起来,即使脸上通红好像刚刚跑完百米一般,姜教授还是用了一种嘲弄的语气。
  两人突然觉得好像这老头是在调戏他们,正欲发作,姜教授的电话响了起来,姜教授看了看气呼呼的两个小朋友,面带笑容的接了电话。
  “嗯,嗯,嗯,你看着处理吧!”打完电话,姜教授跟两人宣布了一个惊悚新闻,那两个女生的尸检完毕了,两人肺部没有积水,但是确实是窒息而亡,至于为什么,警察不知道。而且校方并不打算彻查。
  坐在那里的两人将后背深深埋在沙发里,谢楠说道:“如果说这两个女同学肺里没有积水,可能有人杀了她们然后丢进湖水,那么这是一个凶杀案啊!”
  “问题是一部监控录像说明她们不是这样的,而是确实自杀跳湖。”姜教授再一次拿出那个金属的酒壶,喝上一口。
  “也就是说是她们自己把自己的呼吸停止了。”谢楠难以想象出自己把自己憋死会有多么困难。
  两人还想问点什么,姜教授却包好傩面具,郑重其事的双手递到谢楠手上。
  “我还不能全然了解这些,但是这个东西还是你拿着,如果真是傩面具本身作祟的话,放哪儿也是白搭。”
  谢楠和邵东子差点没咬了舌头,说了半天,老头根本就没有什么帮忙的地方,倒是把这个烫手山芋麻利的丢回了谢楠手里。
  “那我们再遇到这些事情怎么办?”两人还是不甘心。
  “如果非要我说什么的话,我只能说,所有的恐惧更多来自内心,而很多错误是来自欲望和慌张。”姜教授这句话说得字字落地,然后走到门口,同时作出一个送客的手势。
  谢楠和邵东子极度失落,默默的装好傩面,垂头走出大门,沿着楼梯缓缓下去,如同背景音乐一般,脚步在木梯上发出隆隆节奏。
  背后大门呯的合上,谢楠背包越来越重,头越垂越低,这样一来,谁知道还会出现什么鬼怪把这个原来应该平静的生活一点点拉扯变形?
  走出老博物馆楼,邵东子抱树做痛苦状:“这个世界上就没有能变出女朋友和人民币什么的法术嘛?我要求不高啊?”
  邵东子从那种不知所以的失落中转过心态,问匆匆赶路的谢楠:“这是去哪儿?出学校吃饭吧。”
  “除了吃饭你还真猜不出什么,我们去看看苏坤。”谢楠抓紧背包,咬牙切齿的说着,现在只能继续摸索前进了,当务之急先找苏坤再说。
  打完电话,两人歪歪扭扭的站在女寝室大门口,等苏坤下来,吓了一大跳,只见眼前这个美女好像换了人样一般,脸色苍白,眼圈黑黑而眼珠红红,看样子被折腾得厉害。
  见了两人,却没有说话直接抱了一下谢楠,这幅委屈的样子,倒是楚楚可怜,谢楠僵立着,心里暗爽。
  “你没事吧?”邵东子看着着情形,闪在一边,故意大声的问。
  苏坤抹抹眼睛说没事,邵东子眨眨眼睛说道:“不是说你,说谢楠呢。”
  谢楠瞪了一眼邵东子,开始说正事,把遇到姜教授,拿回面具的事情说了一遍,苏坤提议,既然知道了是傩面,不妨去网上查查资料。
  “好!不过之前先吃个饭吧,算是压惊。”
  在网吧沙发上,谢楠和苏坤寻找着各种关于傩面具的资料,邵东子百无聊赖的倚在后背上,可网上找出的相关的东西,对于这些怪事情依然没法给出什么解释。
  谢楠眼睛尚不好使,而且鼻子也伤得厉害,堵上了一边,说话跟感冒似的,于是他就尽量不说话,盯着网页,飞速的转着滚轮,脑子却空无一物。
  打开一个空白的网页,上面就有一张图片酷似自己包里那个傩面具,一个联系用MSN,谢楠连忙加了他,可人不在线,看来这回全都是白费劲了。
  只好退而去找更原始的东西了。三人约好第二天图书馆见。
  图书馆开门之前就有三个人等在那里了,邵东子很少会这么早起来,正迷迷糊糊的靠着柱子打盹,一个带着厚厚纱布的独眼龙,一个完全不像会去图书馆的懒散东子,加上一个如花般的美女,这三个的组合倒是奇特。
  等到图书馆终于打开了,三人连忙进去,直奔顶楼的民族文化图书室,谢楠和苏坤掏出借书卡,顺顺当当的进去,而邵东子却直愣愣的站在门口。
  “进去,还要这个啊?”邵东子从上大学以来就很少或者说从来没有来过图书馆,自然不知道还有借书卡这么一种神奇的东西。
     两人都相对无言,只好让邵东子在大厅等着,等找了再说,邵东子耸耸肩,无奈的走了过去找了个位子坐下。
  这个图书室明显少人来,管理员无精打采的翻弄着少得可怜的几本退还书籍,偌大一个厅,只有谢楠和苏坤在里面。
  在高大的书柜间逡巡,各种书籍让两人眼花缭乱,却没有一个头绪。就如同狗熊掰棒子一样,拿一本丢一本的,半天过去看看手上的书,没有一本能够切到问题。
  毕竟一只眼睛不太好使,谢楠就找了个角落席地而坐,就着手上的书胡乱翻动起来。
  清早的图书馆所有的声音细小而精致,倒是像个读书人的地方,听久了就好像野外蟋蟀的鸣叫一样,差点没睡着了。
  而在最关键要睡着的时候,某种一样微小但是刺耳的声音把谢楠拖回现实,这个声音太过于刺激,好像很熟悉。是笑声,冷峻但是听不出任何意义的笑声。
  谢楠马上警觉的往书柜两边扫去,马上四肢跟触了电一样晃动,挣扎着站了起来。
  邵东子坐在长凳上,调整着姿势正要继续补觉,眼光扫过时看到窗外居然有个女人正看着自己,有什么好看的,没见过人在图书馆睡觉么?
  闭上眼睛,邵东子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问题,这里是7层楼高的地方,站窗户外?那就是漂在半空中,想到这里,邵东子猛的睁开眼,看过去,那扇窗户关闭着,而那个女人已经不在了,窗外就是整个校园的远景。
  邵东子走过去,想看看风景,就要走到边上的时候,窗外一束头发从上垂下来,紧接着是一张脸,那个女人倒挂着慢慢的漂了下来了。
  看到邵东子,作出一个不知道到底该说是笑还是哭的表情,然后轻轻继续往下降。
  邵东子吓得后退好几步,嘴里骂骂咧咧,大白天居然都出鬼!马上去找谢楠吧。
  一动脚,邵东子啪的摔在地上,好像给什么绊到了,回头看到自己的脚上,缠上了一簇黑亮的头发,沿着头发看去,正是那扇窗户,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了。
  那张苍白得如同假人的脸露出半张在窗户下边,或者她还笑了一下,然后就是霎时间消失了。
  那束头发一下绷紧,然后好像下面坠了什么东西一样,拉动着邵东子往窗户去,邵东子还不急叫喊,就被拖着快速滑过光洁的瓷砖地板,狠狠的撞上了边墙。
  一看那头发居然是湿漉漉的,如同一条水蛇一般,润滑好了路线,好轻易的拖动邵东子。
  这一下撞得邵东子快背过气去,而头发继续拖着他往窗外,强大的力量让邵东子一会就成了倒吊状,邵东子四下乱抓,想抓住什么,但是除了滑溜溜的地砖和墙壁根本没有什么可以做救命稻草。只能扑腾着身体,不住一点点往窗外滑去,一会就将一场坠楼自杀案了。
  因为贪图没人,找了这个人迹罕至的角落,想喊出声来,却怎么也没法张嘴,好像那头发也囫囵的塞进了自己的嘴巴,只能含糊出声,却没法传出口。
  这回完蛋了,邵东子甚至后悔没带借书证了。
  这边谢楠四下看去寻找那个笑声的来源,都没有人,难道是神经过敏?谢楠摸摸脑袋,使劲的定定神,继续在书架上漫不目的的找着书。
  《少数民族祭祀文化研究》?这本应该沾点边,书很厚也很重的感觉,夹在书籍中倒是真难轻易取出来,谢楠双手握住书,使劲一拉,依然没有什么动静。
  不过看到书脊上染上了血迹,谢楠才惊异的发现自己的手指被划出一条口子,鲜血猛的涌出来,好像是被书页划伤了,但是却毫无发觉,没有痛感,只是血倒是一直流着。
  苏坤看到这个,连忙用纸巾包好谢楠受伤的手,顺手轻易就将那本书取出,让人疑惑。
  谢楠走出图书室想去洗手间冲一下手,走到大厅,刚好看到即将消失在窗户的邵东子,邵东子一见谢楠,伸出一只手臂,趴在窗上的身子松了劲头,一下子消失在窗户。
  谢楠连忙冲过去,一看邵东子还抓着窗户的边缘,用尽力气抠住了铝合金边缘,整个指关节苍白,咔咔作响。
  一把抓住邵东子的胳膊,用力往上拉,但是邵东子好像千斤重一般,怎么都拖不动,而且谢楠也一点点的更往前探出去。
  突然一人路过,谢楠大喊一声快来帮忙,来人猛的冲了过来,一把抓上谢楠的腰,猛的一拉,两股力量一合,居然将邵东子拉动了,得以趴在窗户上,缓下最关键的一口气。
  终于被拖回了人间,邵东子躺在地上双手抖动着,刚才那一下基本上使上所有力气,谢楠正要道谢,却看到苏坤闻声寻了过来,又叫出了那个名字:“莫哥哥。”
  又是莫北,为什么他总是在这种时候出现了,跟超人一样。
  邵东子还躺在地上,就没人记得把他扶起来,只好躺着干喘气,顺便看这个小三角关系怎么理顺。
  苏坤倒是细心,连忙让谢楠和莫北将邵东子扶起来,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情,邵东子活动了下舌头,急急巴巴的将事情一顿说。
  谢楠却说:“刚才我探出去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什么女的啊?”
  邵东子连忙拉起裤脚,却发现脚上并没有什么印迹,刚才那束头发巨大的拖力,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但是刚才邵东子要死的现实是确定了,众人没有多说,各怀心思,掺着邵东子走出图书馆。
  无意间看到谢楠手上的伤,邵东子问道怎么回事,谢楠看看这条莫名划出的口子,苦笑一下,如果没有这条口子,或者邵东子就该开追悼会了。
  事情有时候真的很巧。
  
 
  第八章 死期
  莫北认为这两次相遇都十分的奇异,刚才听邵东子说的事情,也是很吸引人,非要请三人吃饭,顺便要听听他们的故事。
  “呃,那就走着呗。”谢楠没有什么犹豫,既然莫北这小子不怕死,又自动自觉的搅进这趟浑水,那就来吧。
  请客的地方是学校附近以宰人出名的一家饭店,看来这个莫北还是个有钱的主。
  有人引位的饭店还真是他们这俩有钱没钱都清真小馆对付的家伙少来的地方,邵东子嘴上不由啰嗦:“这里一盘凉菜得够烤上三羊腿吧。”
  “你就那么点出息了,烤羊腿的命!”谢楠一时间又看不出这个莫北为什么对我们这些事情感兴趣,要这么大费周章。
  邵东子是个杀冤大头的好手,装傻充愣的指着菜单上华丽丽占了很大篇幅的雪蛤木瓜、极品盅肉之类的菜品说道:“这个是个啥东西,不知道好不好吃。”看样子这个莫哥哥今天碰到麻烦了。
  不料这个莫哥哥倒是大方,依然笑盈盈的点下了很多贵菜,还不忘谈笑,气度不凡的样子让一边的谢楠有点黯淡。
  邵东子再次心花怒放,这回谢楠估计麻烦了,好戏即将上演,还有好吃好喝,遇鬼这个事情暂时丢去一边好了。
  苏坤开始给莫北说去浦市的事情,还有回来以后零零总总的发生的事情,还说了一个让谢楠和邵东子从不知道的事情,从梦到邵东子和谢楠跳楼开始,生活就没有安生过。
  她也梦到了邵东子跳楼!那么这个梦就该是齐全了,居然三个人都齐齐做了这个电视连续梦,邵东子刚刚恢复的心情掉到了谷底,看来自己是死定了。
  谢楠不动声色的把他和邵东子的连环梦隐去了,继续补全了苏坤说漏的一些事件,整个过程莫北兴趣极高,甚至拿出小本,要记下。
  大家瞪圆了眼睛,看着莫北稀奇古怪的表现,莫北笑笑说到:“其实我是学校不思议协会的会长。
  不思议协会?谢楠不记得学校还有这个组织,这个又是什么来头?
  莫北给大家解释了这个地下协会,是由一些对神秘现象感兴趣的人群秘密组织起来的,他就是会长,最近学校事情好像还挺多,协会活动很多。
  “想不到这些事情都是你们弄出来的!”
  莫北相当兴奋,面前这些人将是自己会长生涯的顶峰。
  “可以把那个傩面具给我看看么?”莫北亟不可待的想看看那个神奇的物件。
  谢楠大方的将傩面从包中取出,递过去让莫北开眼,莫北接过傩面具兴奋异常,仔细端详着这件神秘的东西,啧啧赞叹。
  邵东子轻蔑的看了看眼珠子快掉下来的莫北,真是没见过世面。
  眼看着菜都上了,邵东子唏哩哗啦的开始吃东西,莫北自是看着傩面具爱不释手。
  “你们那个组织都是这样么?”邵东子一边猛吃一边看着有点犯傻的莫北。
  “这个东西并不吉利,你小心啊!”谢楠和苏坤没有动筷子,这几天的事情已经让足够恍惚了,根本没有吃东西的热情。
  莫北好像根本就没有听进去,自顾自拿着面具使劲看,而且试着戴上。
  见过了戴上面具后的姜教授的表现,谢楠连忙将傩面夺过来,假意笑嘻嘻的说:“最好不要戴。”
  莫北砸吧一下嘴巴,倒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眼见着谢楠将傩面具装进包中,似有无限依恋。
  这顿饭除了没心没肺的邵东子,其他人都几乎没有吃东西,各怀心思,这些日子所积压的所有郁闷在凑在一起后,凝固幻化成一种沉重的氛围。
  散了之后,谢楠送苏坤到宿舍楼下,看着这栋显得黯淡灰瑟的楼房,苏坤面上露出些许犹豫。
  “没事,进去吧,有什么事马上打电话。”谢楠也不知如何抚慰,只好将手机掏出,示意自己随时等候,苏坤苦笑一声,默默进了楼。
  谢楠看着她的背影,也跟着苦笑一声,转身往回走,电话又响了起来。
  “你是?”谢楠接了电话,却摸摸头,想不起是谁的声音。
  “我是莫北!”
  莫哥哥!这时候打电话来干嘛,谢楠几乎要疯了,好死不死的你们都消停一点多好。
  “我想找你谈谈。”那头好像听出了谢楠要抓狂的感觉。
  “我们有什么好谈的,不是刚说完么?”
  “只是谈谈,这样,过二十分钟,我们在体育教学楼下面见。”那边匆匆就挂了电话,并没有留什么商量的余地。
  谢楠挂上电话,转头就进了宿舍,闷头倒在床上,谁知道他这个神叨叨的会长又能出什么招数。
  二十分钟的时间快到了,谢楠突然觉得有必要去看看这个家伙,且不说他救了邵东子,至少,吃了人家的嘴短。
  穿上衣服,犹从邵东子的抽屉中拿出前几天买来的一根甩棍,啪一声甩出,看着沉重的钢头,再仔细收好放在裤兜中,将傩面具装在暴力,悄然出门。
  体 育教学楼一直就是学校不思议传说的焦点地段,一二三层是教室,而最为恐怖的是四楼,那里是学习解剖学的教室,里面密密麻麻排满了各种型号的骷髅以及泡在玻 璃瓶中的变异器官,最为让好事人乐道的是:在一边大池子中放有三具用于解剖分析肌肉的尸体。所有怪谈在一届又一届的学生中流传加工,变得神乎其神,除了上 课,少有人上四楼去。至于莫北为什么选在这里“聊天”,除了他,谁清楚呢?
  体育教学楼门前的路灯透过树荫斑驳的照在水泥地面上,谢楠慢吞吞的走过去,看到莫北正站在灯光下,四下顾盼。
  仔细看看手机,已经9点半了,自习的学生陆续散去,莫北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显得十分突兀,看来他今天不见到自己是不罢休了,谢楠走过去,也没有打招呼,站在莫北面前。
  “有什么事么。”
  莫北没有出声,只是直愣愣的看着谢楠,表情中有种说不出的僵硬,只是一个转身,进了楼内。
  “真是大家都疯了。”谢楠站在原地,并不打算跟着进去。
  莫北在门口停下脚步,面对着谢楠,简明扼要的说了一个字:“来!”这个字眼从他的嘴中说出有种极度压抑的感觉,好像喉头含着水在说话一样,让人寒毛直竖。
  谢楠抓紧了裤兜中的甩棍,一步一步上前,问道:“你到底怎么回事啊,声音好像感冒了。”
  莫北慢慢地上楼,动作有点踉跄,好像喝得太多了一样,他扶着栏杆一级级地往上,走几步就回头看看谢楠,眼睛好像充满了血丝一般宛如黑瞳,深邃的如同失了灵魂一般空洞。这个空洞盯着谢楠,吸引着他跟着往上走。
  莫 北缓缓上了楼,脚步声传来,二楼,继续往上,那个平时就让人不愿靠近的四楼,谢楠掏出手机,打通邵东子的电话,急匆匆的让他尽快带点人来体育教学楼,可能 出事了。然后就挂机。没有解释,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现在这个莫北即使再怎么想打败谢楠这个情敌,也无需花这么多心思装神弄鬼。
  走进楼内,只剩下最后一点灯光,所有的黑洞洞的窗口,大门都沉默注视这个闯入者。谢楠大喊一声:“还有人吗!”回声浅淡但是清晰可辨,而莫北的脚步已经消失在四楼毫无灯光的黑暗中,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上去冒险。
  眼角余光一扫,一个人影晃动着,谢楠马上一个侧身,那个人影也是一个侧身,动作出奇的一致,仔细一看居然是藏在楼梯下的正容镜,年久不用,早已蒙灰太久,静静躲在角落,原来只是自己吓自己,真是……
  但是镜子总是会给人不安的感觉,因为镜子后面居然真的冒出一个人来,低矮而且垂着头,气踹声如同砂纸划过玻璃,在阴凉沉寂的空气中格外刺耳。这一惊让谢楠神经猛的绷紧,吧一声甩出甩棍,紧紧握在手中,且退且举起手中唯一的可能也是毫无用处的武器。
  退的时候谢楠嘣的一声撞上了玻璃大门,发出巨大的声音,那个矮小的人手中不知道哪儿来的强力手电筒,直射谢楠已经吓得有点白腻腻的脸上。
  “你干什么的!哪个系的!”
  声音老得不像话,也大得不像话。同时楼梯下的昏黄灯泡亮起来,谢楠惊喜的看到一个闪亮的秃头反射出灯光,下面是一张干瘪的脸,穿着军大衣左手电筒右手是一根比自己手上甩棍威风得多的巨大木棍。
  看门老头,他的值班室就藏在楼梯后面,为了不碍瞻观,不知道那位领导想出把这个正容镜挡在门前,搞得老头跟从镜子下面爬出来一样。
  “你干什么的!哪个系的!”
  老头中气十足的问话,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谢楠也不知道该怎么怎么说,忙把手上凶器收好,说道:“我是生化系的,我一个朋友刚才喝多了,跑上楼去了。”
  “你说什么!大声点!”老头老了,老得听不见正常的说话声,而且自己说话声音之大让人不由得偏过脑袋才能接受。好嘛,一个耳背的看门老头,自己还能指望什么,只好凑过老头耳边,大声吼叫一遍刚才的说辞。
  老头半懂不懂的看看谢楠,对着谢楠的耳朵同样大声吼道:“那上去把他拖下来!”他也习惯性的把别人当作耳背了。
  谢楠一边死命用手指抠着自己脆弱的耳朵,一边猛的点头哈腰,然后马上往楼上走去,背后炸雷一般吼着:“臭小子,成天就知道喝酒!”无奈傻笑一声,扶着扶手,一级级的往上走,探头探脑的张望,要是莫北这小子也阴上自己一拳,刚拆的纱布估计又得再次装上了。
  二、三楼的灯光昏暗,但是这一层没人,莫北应该是直接上了四楼,谢楠扫了一眼,继续往上走,三楼居然没有开灯,真是要命!只好暗自叫苦,楼梯中隐隐有些光线游动,只能勉强看清阶梯,而且莫北毫无声息,全然不知他会在哪儿。
  谢楠忍不住大喊一声:“莫北!你出来吧,我看到你了。”然后再加大声音往下喊了一声:“大爷,四楼!您给开个灯!”
  两句话显得挺滑稽,既然看到了莫北,又要大爷去开灯,换着谁是莫北,都会在上面哑然失笑,不过这两话喊完,沉默依然是沉默,一个听不见,一个听不进,谢楠站在楼梯上,有点傻眼。
  打开手机,用亮光勉强照亮附近,继续摸索着往上走,虽然冷汗慢慢的流下,积在眉上,但是几乎是一种惯性,只能继续前行,一滴汗水入了眼,刺得眼睛生痛,意识被一痛弄得全盘失控,谢楠靠在一个墙角,缓缓蹲下,镇定,这个时候或者应该冷静的想想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
  “所有的恐惧更多来自内心,而很多错误是来自欲望和慌张。”姜教授最后这句话闪过,用在现在倒是合适。
  手上的手机不是还有他的号码嘛,打过去,不就知道那小子在哪儿了吗?谢楠忙打回去那个号码,在这个时候等待是最痛苦的,只能喃喃的念着:“通!通!通!”
  四 楼走廊传来铃声,最普通的铃声,那种老式电话的铃声,想判断声音来的方向,可那铃声如同蔓延一般扩散开来,好像整个四楼,或者整个楼宇都有这个声音,不过 真切的知道,那个莫北至少在上面,大概只是个酒疯子,一个傻透顶的疯子,谢楠拍拍自己的面颊,自我解释了莫北之所以这样的理由。
  上楼!少了一些犹豫和恐惧楼梯好像不是那么难走了,更加让谢楠信心大增的是,四楼楼道口居然有一个红点——触摸式路灯开关!这个真是好东西,谢楠触亮了路灯,虽然只是一盏小的不能再小的白炽灯,但是这种暖黄的灯光和下层泛上来的灯光融合在一起,这种安全感是无以复加的。
  四楼走廊阴凉而幽长,没有其他楼层楼那么多的教室和门,而且刷上深绿的墙漆,一边就是窗户,透过窗户可以看到隐约的学校灯光,空气中好像还有股子淡淡的福尔马林气味。左或者右,选择很简单,莫北只能躲在这个狭长的走廊的任何一头,谢楠再次拨打电话,已经关机了。
  方向要二选一!谢楠选往左走,在深绿色的墙上有些黑色痕迹,用手触到,居然沾染上!手指凑到鼻边,浓重的血腥味钻进头脑。
  红色在深绿上的墙上的确成黑色,不过这血是谁的?如果这里没有第三人,难道是莫北自己的?
  血痕是用手抹出来的,四道血痕模糊不清的黑道往更黑暗处延伸出去,尽管一直在心中如同念经一样把镇定这个词嚼烂了,不过血腥气可以重新扰乱这一切,耳朵尚还有被看门老头吼过的耳鸣声,谢楠扶着墙,踮着脚往前靠近,他要是知道这面墙后面就是解剖教室的话,肯定不会这么干。
  对面居然响起了脚步声,谢楠停下站好姿势,重又把甩棍拿好,如果又是一场暴力游戏,这回倒是要扛好了!
  脚 步声伴随着一种吱吱呀呀的声音,好像是谁用手掌拖拽着拂过光洁的墙壁,想到那四条血痕,谢楠猜的出来,是用占满血液的双手,莫北至少在上来之前还是活泼健 康的,这会儿又是这样,是他被打了还是他打了人?谢楠开始设想现实的可能性,如果任由想象力创造的话,对面很难说就是一头尸体!一头行走的尸体。
  没办法不往后退,谢楠想靠近灯光,好作出一个至少靠谱的判断,但是对方好像并不打算留给他这种时间,莫北,或者说陌生人冲了过来,黯淡的灯光下好像能看到他的手上也拿着武器,一块玻璃,猛的向谢楠扎去。
  谢楠用甩棍横的将玻璃打碎,玻璃散落在地面,让来人一愣,趁着这个空当,谢楠快步回到楼道楼最为光亮的地方,背靠墙,紧握武器,咬牙警惕的望这个那个模糊的身影。
  碎裂的玻璃在地面上反着光,好像是镜子碎片。慢慢的来人又捡起了刚才打破的玻璃的碎块,然后靠近灯光,真的是莫北,不过那张脸好像已经不属于他,眼睛血红,面上不停的抽搐,双手捏着两片碎裂的镜子,早已割裂的手掌流着血,沿着镜面滴答在地。
  “莫北!”谢楠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是活人,但是不由他再说什么,莫北握着碎镜继续刺将过来,不过这种动作全然少了劲道,谢楠轻易就躲开了,继续大声喊一声:“莫北!”
  这一声好像对莫北并不起作用,但是四楼的楼道灯倒是全开了,瞬间亮堂起来,谢楠一下被收紧的瞳孔弄得有点晕,楼下还传来看门大爷的呼号:“别叫了,给你开灯了!”
  而莫北的情况好像更为严重,突然而至的光亮让他变得显得不知身在何处,松下手中的碎镜片,四下转头看着,发出哎?哎?的疑问声。
  
  第九章 毒蕈
  莫北在灯光下显得异常狰狞,双手滴着血珠,而眼中好像浑浊的肥皂水一般,一下落在光线中好像失了先前的杀气,只是手上的两块尖利的镜子尚且寒光熠熠。
  不消一会,好像适应了光线,看清了谢楠,莫北牙冠紧咬着冲将过去,手上挥动碎镜,毫不客气的像是要宰了谢楠。
  这等狂态让谢楠只能步步后退,莫北动作并不敏捷,且好像有点看不清,只凭着双手挥动,最后两块玻璃都撞上了墙,碎落在地,但莫北仍无停下的样子,继续将双手挥动,把满手鲜血甩向四周。
  几步急退,又快退到走廊另一端了,突然谢楠意识都身后有什么人,不管三七二十一手上甩棍一挥,听什么东西落地,而身后的人忍不住大叫起来。
  谢楠连忙回头细看,那人带着一副眼镜,脸色极难看的坐在地上,放开声音鬼叫着,边上摔着一部DV。
  不及问他到底在干嘛,那小子加高了分贝冲着谢楠猛叫,一只手指着他身后,示意莫北上来了,谢楠背后一凉,莫北扑上来抓紧了背包,一抓到背包,莫北兴奋得鼻息中如同野兽一般。
  傩面!谢楠意识到莫北最终来意,顺手猛一甩,想把莫北的手甩开,谁想莫北如同老虎钳子一般紧紧抓住了背包,怎么都甩不掉。
  谢楠反手将甩棍打过去,这一手颇重,谢楠不由闭上了眼睛不忍见莫北挨这一下,可预原本瞄准手臂的棍子,却让不断拉扯着背包晃动的莫北用头去挨了着结实一下。
  头上这一下猛的吃痛,莫北松开双手,捂着头大声怪叫。谢楠见包上留下大片血痕,只觉此地真不宜久留,远远绕开莫北,沿着墙根往楼下跑,那眼镜小子见状也忙捡起DV,跟在后面,往楼下跑去。
  一路猛跑,眼睛小子不忘检查下自己的DV是不是尚能工作,直到跑到底层,两人不顾看门老头呼喝,蹲在门口大声喘气,才算脱离了莫北的狂乱。
  邵东子带着几个同学匆匆赶到,看着满身血迹的谢楠和惶恐失色的眼睛男,不由吓了一跳,正欲问清缘由,突地楼上玻璃声响,而后一个身型掉下,重重摔在地面上,血人一般,四散漫开血迹。
  仔细一看,是莫北掉了下来,其状让赶来的众人都倒吸一口冷气,莫北好像被玻璃划开全身一般,血色满遍,而最为致命的是他的颈动脉被划开,血液泛着泡沫缓缓流出,而整个四楼想必已经成了地狱一般,不堪一看。
  谢楠等人正要离开,莫北却僵立起来,嚎叫了一番,伸手抓向谢楠腰间的包,众人一时呆立,四周警笛鸣起,将众人围起来,而莫北则轰然倒下。
  看门老头叫来了警察,将谢楠和眼镜以及邵东子等一干人等带走,想有所勘察,学校已经出了第二件死亡事故,如果再有差池,恐怕谁都难当起责,自然需要细细查勘。
  在午夜前,邵东子和一群前来救援的同学被放出了派出所,而谢楠和眼睛小子却因为牵涉太大,还是留在派出所。莫北头上那道明显的甩棍印迹让谢楠没法脱身,只能继续留在拘留所等候。
  谢楠看着旁边摊在地上的眼睛小子,无奈问道:“你是谁啊,你怎么在那儿啊!”眼镜小子一副死像,偷偷从身上摸出藏好的微型DV,看着回放,口中淡淡回答谢楠:“我是怪谈协会的,今天莫北会长让我跟着,说今晚会有会史上最伟大的事情。”
  倒也是,今天会史上最伟大的事情就是会长莫名其妙的死掉了,而且死相极为难看。谢楠看着这个文弱小子,气愤都说不上来了。只好找了拘留室角落的凳子,好好坐下来,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办法。
  “会长说你会有一件能够引起鬼怪的东西,让你带到那个学习最为不思议的地方,就能拍到神奇的素材。”眼镜小子依然摆弄着手中的DV,平静的说着理由。
    这样的协会,却在关键时候那么废物,谢楠几乎要笑起来了。
  装有傩面具的包和那只护身的甩棍已经让警察搜走,谢楠现在都没有了,如果警察告起来,仅仅凭莫北头上那一棍,谢楠怎么都跑不了,抓着铁栏杆,谢楠毫无办法,只好倚着凳子,痴痴看着铁门外。
  如果定下罪来,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邵东子在出去之前使了一个眼色,却不清楚他到底什么意思,就此看,至少今天晚上得呆在拘留室了。
  倒也好,少了那些怪事,谢楠伸展身体,躺在椅子上,开始睡觉。
  第二天早晨,铁门打开的声音震醒了谢楠,谢楠睁开眼睛,模模糊糊的看着门口几个人影,还没有反应,就被人拖了出去,这个无妄之灾,瞬间又结束了。
  看清了来人,除了邵东子之外,还有姜教授,两人办理着手续,强忍着情绪填完表格手续将谢楠和眼镜小子带出公安局,到了门口,邵东子终于忍不住笑骂着把谢楠的各个东西交还给他。
  “你这小子玩独的,什么时候死了都不知道!”
  邵东子在被放出去后就找到了姜教授,希望姜教授能将谢楠救出,谁想姜教授并无犹豫就答应下来,几番电话,清晨就带着邵东子将谢楠和眼睛小子带出了派出所。
  谢楠心怀感激,看着姜教授,正要说话,姜教授却急奔向一家刚刚开门的包子铺,嘴上叫着:“太饿了,我们先吃点东西吧。”
  吃着热乎乎的小笼包,姜教授才慢吞吞的将事情结果说出来,能够让谢楠出来,完全只是因为莫北的原因,如非莫北自身,谢楠少说也是一个故意伤害。
  谢楠自知原因,不过如果科学手段能找到莫北昨晚的表现原委,倒是一件好事,于是认真听着姜教授说辞。
  “魔蕈,不知道你们知道这个东西么?”姜教授夹起热乎乎的包子,认真看着眼前几个懵懂小子,面有得意。
  邵东子急忙回答:“魔蕈字面意思就是有魔力的蘑菇,这个说明什么呢?”
  “说明至少莫北在之前是不知人事的,谢楠那一击,最多算防卫,倒无大碍,所以今天才能把谢楠带出来。”
  姜教授依然美美的吃着包子,好像救谢楠出来如给学生打一个及格简单。
  谢楠郑重地谢了姜教授,详细询问起魔蕈的事情,才知道魔蕈是一种强力致幻毒品,稍微服用就会产生剧烈幻觉,而莫北的尸检却意外的检出这种东西的存在,加上姜教授的斡旋,才能够让警方顺利放了谢楠和眼睛小子,唯一奇怪的是那魔蕈原起源于日本,出现在这个城市,倒是奇事。
  谢楠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至少自己那一棍并非莫北致死要点,不过那根甩棍已经被警方当违禁物品没收,如非姜教授人情,谢楠或者还得关在拘留室几日。
  只是毒蕈,如果只是这样的话,莫北和他那个所谓怪谈协会,或者从今天就该瓦解了。
  眼镜小子一直观摩着自己拍下的会长录像,在其他人说话的时间,他着魔一般看着手上的DV,好像发现了什么一般,一遍又一遍的将录像反复观看,面前的包子吃食早已凉下,却毫无察觉。
  谢楠描述了自己在四楼所见,听得邵东子一直说谢楠为什么不早通知他,或者还能救那个莫哥哥一命。
  听到这里,谢楠不住叹气,莫北的死,已成事实,这个事情毕竟不是什么好事,看到一个上午尚好生生的活人血肉模糊躺在面前,实则让人感慨。
  姜教授却不受影响一般吃着东西,其实眼光却盯着眼镜小子看,那家伙从半夜开始就一直看着录像,但是却一直没有什么言语,真是让人生奇。
  眼镜小子大喊一声:“我看到了!”合上DV,拉上谢楠就往学校奔去,邵东子和姜教授连忙跟上,不知这个小子到底看到了什么。
  在姜教授的办公室里,DV接上电视,眼镜小子将时间倒到他们开始录像后几分钟,画面上,莫北嬉笑着准备着拍摄,一切看似正常。
  邵东子耐不住性子,连忙问道眼镜小子到底怎么回事,眼睛不慌不忙地将播放速度放到最慢,在模糊的画面上,莫北正嬉笑着对摄影眼镜叮嘱一会儿谢楠来后怎么控制好镜头,而在他身后居然闪过一个黑影。
  这个黑影并不明显,不过却动作神速,而且眼镜正色的说道:
  “这个影子是从解剖室出来的!”
  “什么!”谢楠眼珠子快掉出来了。
  从这个黑影出现后,莫北再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走下楼层,在楼下等着谢楠出现,而后就是那些事情发生,就是莫北被玻璃划伤全身和他的死亡。
  谢楠和邵东子都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姜教授看着电视屏像是有所思量,眼镜默默的将器材收好,肃穆的看着三人,希望能得出什么结果。
  姜教授冷峻的要眼镜把DV拿给自己看看,眼镜交给他的时候,姜教授却取出带子,恨恨的将其踩碎,然后用一种十分威严的声音对着眼镜说道:“这些东西警察没看到吧,最后不要去碰这些东西,你们的什么协会最好解散,不然莫北就是你们的下场!”
  眼镜看着脸色骤变的姜教授一时不知说什么话好,惶惶然接过DV,胡乱点了一下头,算是答应。
  送三人到楼下,姜教授使劲拍拍谢楠的肩膀,认真说着:“有些事,你们必须一肩承担,我这次可以用校董的身份保你出来,不过下次,我这幅老骨头不知道还能不能救你一次!”
  谢楠点头应允,邵东子也似懂非懂的应承一番,而姜教授凑过谢楠耳边,悄声说道:“过几天,我们一起去看看莫北死地,但愿能找出什么。”
  然后收起笑容,关上大门,走上旧大楼顶层。
  邵东子好奇问道:
  “老头都跟你说什么啊?”
  “没什么!”谢楠打了晃眼,不说这个事情为好。
  眼睛小子一脸不服,好容易得来的影像却让姜教授一脚踩掉,真是不甘心,嘟嘟囔囔的说着什么。
  谢楠一脸凶恶的凑了过去,恶狠狠的说道:“你别再提这个事情,要不然……”
  眼镜小子不甘心,回问道:“要不然怎么样!”
    “看到莫北了吧,到时候你和他一样,死!”邵东子张牙舞爪的凑过来,为谢楠的恐吓添砖加瓦。实话说如果什么怪谈社还掺和的话,还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眼镜见两人凶相,倒是有了几分怵劲,收起DV,跑开了。
  邵东子一把挽上谢楠,用几日来少有笑容凑过去:“这个姜老头居然还是个大领导啊!”能把你弄出局子,真不错!”说完拉着谢楠往寝室走去。
  此刻,姜教授在顶楼看着下方,心神不灵,学校本为安稳之地,怎么又平白冒出这么个灾星出来。
  将傩面具丢进衣橱,谢楠放肆的躺上自己的床,一夜睡木椅,真不是好享受,在这个当口最好使劲伸伸懒腰。
  邵东子一起滚上床,多事的问了一句:“莫哥哥的事,苏坤知道么?”
  “不知道吧!”谢楠睡意全无,坐在床边,如果说计较起来,最后一记打击倒真的是自己甩棍所伤,苏坤失了这莫哥哥又该如何呢?正想到这里,邵东子手机响起,支支唔唔作答一会,邵东子有些为难的对谢楠说道:
  “哥们,看来你睡不了,苏坤就在我们楼下,想问你莫北的事情呢。”
  谢楠翻身坐起,来了就见呗,说完下楼看到全然失了神气的苏坤,谢楠正要开口安慰,却让苏坤挥手拒绝,直接问了谢楠:
  “我听说你用铁棍打了他?
  谢楠不知该如何分辨,事实是莫北死掉了,苏坤如果看到莫北当时的死相,估计更加受不了打击,唯一只好沉默,等待姜教授所说的去莫北死亡之地的勘察了。
  苏坤回去的时候,邵东子跟在后面殷勤献尽,苏坤却没多大反应,默默离去。谢楠站在远处,看着苏坤的身影,不知该作何感想。
  姜教授找到谢楠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后的夜晚了,三天来谢楠失魂一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邵东子怎么劝慰都无济于事,姜教授一来,谢楠也是默默的跟着老头而去,邵东子竭力要求跟着,姜教授拗不过,只好一起带上邵东子,在晚上10点,站在体育教学楼前。
  这个地方,谢楠 和邵东子都相当熟悉,莫北就是在这里掉下来,然后血染遍地的,姜教授想想,轻轻一挥手,带着两人往上走去。
  四楼已经被查封,那晚莫北不知怎么颈动脉被划拨,这地方完全成了死域一般,一片狼藉。
  如果一个人的颈动脉被划破。他的血液可以喷射到2米以外,而这个四楼加上之前莫北的疯癫发难,整个楼层如同阿鼻地狱一般。
  邵东子划动着自己手中电筒,这栋楼的看门老头早以不见踪影,早在深夜前,所有楼中人群都已经散去,如今整个大楼只空荡荡的剩下这个不畏死的三个人。
  姜教授查勘着血迹,墨绿色的墙裙已经斑斑驳驳的满布血迹,而越往前靠,就将是那个DV录像中的黑影出现的地方了。
  三人提上心思,警惕的往那个光线好像照不到的地方过去的。
  如果真的是有人在拍摄之中给莫北下药蛊惑,那么那个解剖室的门就有可能是开着的,姜教授小声念叨着,把自己的推理讲给谢楠和邵东子。
  而这两人,各自执着临时找来的棍子当兵器,准备好了任何突发事件。
  拧开解剖室的门的时候姜教授感觉事情蹊跷,还难判断,而那间本应只有死人的解剖室却猛的跃出一人,将姜教授撞倒在地,凌厉的向谢楠和邵东子冲去。
  即使打开了所有走廊灯,解剖室的门口依然黯淡不明,冲出来的人十分迅猛,一股浓重的福尔马林味道急剧占领所有活人鼻腔,定睛一看那个猛冲的家伙,居然就是跑在药液中的病理解剖尸体。
  一 具没有了皮肤的尸体活生生的冲了出来,吓得邵东子大叫一声躲开道路,身后谢楠却不及躲闪,被那句仅仅背着肌肉骨骼的尸体死死撞上,强大的推力将谢楠直接撞 出了教室碰上墙壁后,与那具肌肉标本一同倒在地上。谢楠眼睁睁看着让人冷汗直流的尸首与自己来了一个面对面的亲密解除。
  谢楠触电一般跳起来,远远躲开,那具肌肉标本却不再动弹,脖子歪曲成不可思议的角度,静静宣示自己死人的身份。
  姜教授反而不急,掏出金属酒壶,深深抿上一口,将邵东子手上木棍夺过来,狠狠挥起一条弧线,却没有砸向尸体,而是打断了什么东西。
  邵东子强忍着恶心在空中抓一把,拉到了一条强力鱼线,原来这是一个用死尸来布置的一个机关。
  “看来有人准备好了,知道我们会来。”谢楠脱下占满福尔马林气味的外套,四下寻找解剖教室的电灯,摁了几下,却没有反应。
  姜教授打开电筒,扫了几下,周围挂了许多骨架标本,月光惨淡的照进来,整个地方阴森透骨。
  邵东子紧紧握住棍子,挨着谢楠,警惕看着四周,姜教授还在仔细寻找什么。仔细一听,门外居然传来脚步声,姜教授马上让两人不要说话,静静等着。
  脚步声慢慢靠近,好像也是寻找什么,时紧时缓,踩在碎玻璃上发出突兀的尖声。
  姜教授示意两人缓缓出去,邵东子将手中棒子做了一个挥舞姿势,正要杀出,门外却乱了起来。
  来人大叫一声,好像倒地了,随后又是几声闷响,而后又恢复了平静。
  三人赶出教室,只见看门老头不知何时冒了出来,此刻正颓然靠坐在墙边,头上挨了两下,血正慢慢从头上流下。
  把看门老头扶到楼下的保安室,简单包扎一下,姜教授丢出领导的身份,看门老头连忙大叫委屈,说明刚才离岗理由。
  姜教授笑笑让他说说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头见领导不怪他不在岗的事,连忙一五一十的开始说:“领导同志啊,刚才俺一回来就开始巡楼来着,四楼我不敢去的,后来我想着领导的关心啊,我就上去了。”
  邵东子差点没笑出声来,这老头倒也有点扯东拉西的本事呢,姜教授耐心的继续问他发生了什么。
  看门老头耳背毛病还是一样,没听到姜教授话语,继续加大音量说着:“在四楼的时候,俺就随便拿手电一划拉,看到解剖室门口有人,鬼鬼祟祟的看着什么。俺就过去了,谁知让那小子力气忒大,一把把俺推倒了,躲了我的警棍子,打了俺,然后跑掉了。”
  谢楠和姜教授对视一下,刚才自己在教室的时候,外面就有人了。还好有这看门老头,算是及时发现。
  不过这人到底是谁,想干什么,倒是一无所知,而且解剖教室最多证明有人进去过,很有可能就是刚才那个人。
  姜教授又拿出金属小壶,喝了一口,沉沉思考。
  那老头还在絮絮叨叨着:“要是俺年轻那会,指不定谁头上开花呢……”

  第十章 协会
  给老头开了张工伤证明和一些小钱,算是堵上了老头的碎嘴,姜教授带着两人出了教学楼,若有所思的背对着两人说道:“现在你知道些东西了吧?”
  邵东子一愣,不知所云,谢楠却沉沉回答:“这些东西不是因为傩面,可是因为傩面而起。”
  如姜教授所说,所有鬼事并非是傩面产生的,而是有人朝着这个傩面而来,所有死亡伤害都是因为这个背后的影子带来的。
  邵东子不假思索的说了声:“莫非是那个江自渡!”
  姜教授好奇的问起江自渡的事情,邵东子倒豆子一般劈里啪啦的说了一大通,从见面到迷阵。
  姜教授啧啧称奇,一个年轻人却通这些神怪之事,也真是湘西才有吧,不过从离开浦市之后,就再没有见过他,可能性并不是很大。
  三人找了个夜宵档子,叫了东西继续说着晚上的事情。看门老头的伤并不重,看来对方下手不是很毒。
  谢楠打开啤酒,深深喝了一口,姜教授还是掏出小酒壶,小口喝着。
  邵东子好奇的看着那个酒壶,问姜教授是不是在喝威士忌伏特加什么的,姜教授哈哈一笑,将酒壶递给邵东子,让他喝一口,邵东子连忙拧开盖子,小心的喝了一口,刚入口,噗一声吐了出来。
  “什么啊,苦苦的像是茶!”邵东子拿起啤酒来漱口,还真是个怪老头,每天拿个酒壶喝茶。
  姜教授不紧不慢的开始说自己的经历,从小他就能看到很多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但是如果说给大人们听,大人都异常紧张,带着他去了很多医院,但是还是于事无补,该看到的不该看到的还是一样在自己周围转动。
  那时候常常自己一开口,就吓得周围的人纷纷逃开,只好闭嘴,但是那些玩意儿还是成天出现,跟你说很多事情,真的假的,或者躲着吓唬你。
  姜教授拿起啤酒喝了一口,微微笑着说:“最后,最后诊断是轻微幻想症,开了一些药物,有些没有用处,但是某天发现将茶叶和某种镇定剂合起来用,就不会看到那些东西了。”
  邵东子和谢楠听得完全傻眼了,连问姜教授那天为什么要躺在寝室地上,老头更是笑得抽过去气一样,说谢楠床下好像有过什么东西,就在那里听听。
  邵东子心底的希望又悄然燃起来了,怪老头还是有本事的,居然知道那晚闹黄大仙的事。
  教授笑完,说不过可能是用了太多药了,没法去了解那个东西,而且自己有时候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精神病还是通鬼神,因为那里也是不真实的。
  “这样吧,你们还是当我是精神病好了,不然我还真不确定要怎么帮你们呢。”说完饮完杯中酒,让两人回去,不然太晚了。
  走在学校林荫大道上,谢楠和邵东子看老头走远,开始热议刚才老头的话,嬉笑间给姜教授取了个神经头的外号。
  一路走着,邵东子突然暗的拉了谢楠一把,小声说道:“小心后面,好像有人一直跟着。”
  谢楠偷偷瞄了后面一眼,果然有个小个子在缓缓走着,不远不近的保持着距离,邵东子瞄着四周有没有可用的东西,嘀咕着:“要是敢来,我拿板砖拍平他的脸。”
  两人放慢脚步,跟着的家伙也放慢了脚步,谢楠使了个眼色,猛的加速和邵东子钻进一片小树林中,那人居然不知就里的马上跟上,刚进树林就被邵东子从后一脚揣翻在地,谢楠紧跟着扑上去,用那件满是怪味的外套罩上,正要动手开打,身下的家伙乱叫着:“别乱来!”
  挺熟的声音,谢楠扒开衣服,小个子露出头来,是那个什么怪谈协会的眼镜小子,他像是被衣服闷坏了,大口喘着气。
  邵东子没好气的问他跟着想干什么,那小子却硬着脖子来了一句:“这是我们协会的事情!”
  协会你个头,谢楠顺手将衣服丢在一边,指着眼镜小子鼻子哼了一身,转身就走。邵东子凑上一句:“你这个协会不是该解散了嘛!”
  不及走远,那小子大声回了一句:“我们协会没解散,新的会长已经有了。”
  这是何等的办事效率啊,旧会长刚出事,新会长就迫不及待的上位,谢楠苦笑一声,跟邵东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就这这样的胆色和身手,却一直想和鬼神较劲,真是个搞笑的组织,两人嬉笑着往寝室走去。
  眼镜小子像是倍受委屈,默默掏出DV,仔细看着一段录像,就是刚才姜教授带队去解剖教室的情形,LCD屏幕的蓝光反射在脸上,那张脸上浮出一个怪异的笑容。
  第二天早上,谢楠收拾着疲惫的心思硬拉上邵东子去上课,这一段时间缺课甚多,到时候期末肯定有大问题,少说要打个照面吧。
  一进教室,邵东子则是倒头就睡,谢楠偷偷给苏坤发了条短信,问她在不在上课。
  良久没有回音,谢楠百无聊只能赖的看着手机,直到下课,邵东子都睡得很香,下课铃声一响邵东子就龙精虎猛的站起身子,拉着谢楠往外走。
  谢楠拖着脚步缓缓走着,看着地板,情绪低落,邵东子倒是拉着他快步疾走,不一会,邵东子捅捅谢楠,让他看仔细了。
  一抬头,居然和苏坤不期而遇,仔细一想,这很可能是邵东子故意安排的。
  在教学楼的门口,两人远远站着,谁也不说话,不知谁来开头打开尴尬。
  邵东子推上一把,让谢楠过去,苏坤眼见着谢楠过来,却故意作出一副不哼不理的样子,眼睛飘向别处。
  谢楠说了声对不起,苏坤看了谢楠一眼,淡淡的说了句没事,然后转身走掉,丢下谢楠和邵东子,独自走了。
  邵东子一直蹲在旁边抽烟,见状翻翻白眼,拍拍谢楠:“算了,这事只能时间消化了。”
  苏坤心思很乱,两个女同学和莫北的死让她有点惧怕和谢楠见面,更怕那副面具到底还能带来什么厄运。
  这时一个小个子在后面轻轻叫了一声:“同学,你好。”
  愕然回头,是那个怪谈协会的眼镜小子,正笑盈盈的看着她,苏坤并不认识他,那小子却从容的介绍起自己来,眼镜小子大名康建,说是莫北会长有些遗物需要交给苏坤,让她晚上去学校附近的LDS酒吧,说完就走了,也不问苏坤是否应承。
  苏坤看着康建远去,眼泪慢慢模糊了视线,一下子,莫北的东西已经成了遗物。
  夜晚的路灯下,LDS酒吧门头的霓虹灯牌滋滋闪着,苏坤来到酒吧前面,沿着指示缓缓下楼梯,走到这个地下室酒吧的门口,里面已经有不少人,好像有什么演出一般,正热烈的准备着舞台。
  要了一杯柠檬水,苏坤坐在吧台等着康建的到来,这时麦克风发出调音前的刺耳声音,然后一人站在台上,大声呼号:“怪谈协会例会开始。”
  苏坤听到这个有些熟悉的声音连忙转向舞台,只见康建在舞台上,显得格外意气风发,而台下已经聚满了人,所有人都身着黑衣,不知道什么时候,每个人都戴上了一个纯白色的面具。
  灯光打开,一只乐队走上台,每人都将脸涂得雪白,然后用红黑色画出线条,作出如血般淌下的尸脸,身上的黑色皮衣装满铁钉和链条,一种浓烈的异样氛围。
  随着吉他的嘶叫,演奏开始,主唱咆哮着叫喊,台下人群开始疯狂的甩头。
  而此刻那个康建已经不见了人影,苏坤慢慢离开了座位,想要逃出这个疯狂的音场,康建却跑了过来,将面具摘掉后,康建掩饰不住自己的兴奋,大声的给苏坤介绍着这个晚会。
  怪谈协会既然是非官方的组织,活动会是秘密的进行,主要是研究一些神秘事件,而面具算是一个传统,很多会员不一定全是学校里面的人,许多人互不相识。
  康建将一袋东西交给了苏坤,打开一看,无非一些书籍和CD,苏坤草草将东西拿起,就要出门,康建连忙拦住。
  “你不想看看我们的新会长么?”
  “这和我好像没有关系吧。”苏坤对这个新会长毫无兴趣,执意要走,还没有走出门口,就被几个身形彪悍的会员拦下,极不礼貌的将她拉到了台前。
  乐队停下了演奏,一个男人走上台前,与他人不同的是,这人穿着的是一身黑色长袍,想必就是新会长。他在昏暗下来的灯光下低着头,台下开始躁动,而这个男人好像在酝酿这种躁动一般,保持着长久的沉默。
  射灯照下,新会长伸展开双臂,所有会员也齐声欢呼,而那个新会长的脸上也带着一副面具,这是个什么样的聚会!
  烟雾开始升腾,空气中瞬间充满了迷离的香味,会员们纷纷甩开面具,开始仪式一般的舞蹈。
  原本羁押着苏坤的几个人也开始狂欢,苏坤趁机往外走,这个舞会实在是太过诡异了。穿过舞池的时候,撞上不少人,那一张张脸让人没法释怀,咬牙切齿的表情和涣散的瞳孔几乎让苏坤忍不住要尖叫起来。
  那是一种死人的脸色,好像这些会员当中不但有人,还有尸体和鬼魂,苏坤捂上耳朵,朝门口奔去。
  几个负责羁押的家伙发现了苏坤在逃跑,连忙追赶,眼看就要追上的时候,康建拦了上来,说没事别再去纠缠了。
  为首的哼了一声,一脚踢在康建的肚子上,谁知康建竟然马上爬起来,继续拦住前方,凭着自己小身板挡着不让几人通过。
  一阵拳打脚踢过后,几人再赶上街面寻找,已经找不到苏坤的踪影,于是几个会员懊恼的回到酒吧,将事情说给新会长听,新会长始终躲在面具后的面孔与面具溶于一体,毫无情绪的点了点头。
  新会长走上舞台,大声宣布自己的全然新任,然后面具摘上,挂上了话筒架。
  “下面让来说说我们的活动吧!”
  “新会长的活动安排一定最棒的!”台下有附和,一时间叫好和嚎叫声响彻酒吧,新会长微微一笑,又将面具戴上,让人将活动安排念了一遍。
  “把康建带过来!”
  新会长招过那几个大个子。
  几人连忙四下寻找康建,却发现已经不在了,看样子是挨打之后早已经跑了,新会长见状皱着眉头让几人结束之后马上去找。
  这个时候苏坤惊慌失措的往学校跑去,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生怕怪谈协会的人追上,可是这样还是让康建拦住了去路。
  康建被打得挺厉害,却毫不在乎回答苏坤的查问说自己没事,但是有些事很想和苏坤说说。苏坤还是警惕的看看四周,康建知道她已经魂不守舍,就主动找了一处人多的地方,细细将这个新会长的事情说了一遍。
  本来怪谈协会在这个新会长出现之前还是一个单纯的研究一些神秘现象的小组织,但是前一段时间,一个人的出现改变了一切。
  他所拥有的魔力让所有会员包括会长大为震惊,只凭着一手能够凭空生出火焰和测命的本事就让他顺利成为了副会长,之后所有的事情都越来越极端了。
  不少来路不明的会员加入,而那些老会员也慢慢对这个副会长言听计从,这包括莫北在内,协会有越来越多的活动,每次活动都如同万圣节狂欢一般,总是充满各种噱头,而最近几次,更加如同是邪教一般,居然用了动物作为活祭,怪谈协会早已超出自己的范畴。
  说到这里,康建默默低下头,莫北一直作为大哥在关照他,其实自己并不是十分着迷这些神秘事情,也没有胆量,或者只是这种感情在维持自己。
  “不过莫会长死了,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康建居然开始流泪,苏坤递过纸巾,心想这个小子还算是重感情的人。
  康建擦擦眼角,对苏坤说道:“总之你小心吧,今天他们让我把你叫去,我也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没有下次了。”
  说完就往校外方向走,走了几步,转过身来,用颤抖的声音说道:“我还是恨谢楠,但是你没必要。再见吧!”
  苏坤看着这个小个子背影,不知道他又要做什么,却有有种莫名感动,往回走的时候,一直在隆隆想着康建的那个最后一句。
  不知道协会聚会上的烟雾是不是有迷魂作用,苏坤的头脑越来越混沌,在坚持到最后一步,倒上床铺后就马上睡着了。
  睡着了,不如说是昏迷,因为这一次她睡了足足两天,而两天后她会知道康建失踪了,而谢楠和邵东子也会发生很多事情。
 
  第十一章 活尸
  谢楠打过苏坤的电话,却已经关机了,而且这一关就是近一天,而且苏坤寝室的室友趁着周末都不见了踪影,实在不知道她怎么了,整个人急得抓耳挠腮。
  邵东子躺在床上,不阴不阳的说着:“你看过鬼丈夫吧,琼瑶那个,没准她去莫哥哥家完婚去了。”
  一只拖鞋飞上来,邵东子一手拨开。
  “别闹,今天有什么安排么?我怎么有种等死的感觉。”
  “等死?”
  “就是我们明明中了江湖奇毒,却在这里每天躺着,这叫什么?这叫引颈就戮!”邵东子说到这里,嘴上不由得愤愤不平起来。
  谢楠倒没说什么,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平静让他感觉很不好,几乎开始习惯于两天一个怪事的节奏了。
  “出去走走吧!”谢楠提议道,说完将衣服鞋子穿好,将装有傩面的包背上,邵东子跟在后面,唧唧歪歪的说道:“我还不知道你,去苏坤寝室门口蹲着吧。
  学 校的某个路口,卡着食堂、教学楼、寝室楼三处要紧,谢楠和邵东子一前一后蹲在长椅两侧,打量着熙熙过往的女生,晒着下午的太阳,抽完了两包烟以后,就闲呆 到夜灯初上了。可苏坤始终没有出现,还有姜老头,还有那个眼镜小子,还有淹死的女同学们,谁都好像失踪了一样,晾着两个傻瓜成天神经紧绷着度日。
  谢楠眼尖一点,猛的看到不远处有个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在路灯下不断往自己这边张望,马上招呼邵东子继续守着,自己跑去看个究竟。
  那人见谢楠从长凳下气势汹汹的跳下,正杀气腾腾赶来,连忙慌不择路一般开始逃。
  谢楠见状更是加快脚步,追了上去,邵东子转眼就不见了他,如撒鹰一般,瞬间跑得没影。
  那人越跑越快,七拐八拐的在各个楼间灵活的走位,谢楠每次只能看到他的最后一个背影出现,出了学校门,尾随着到了一处少有人至的荒废公园。
  破旧长椅和吱吱呀呀被风推得微微颤动的秋千在最后一线光下显得十分寂寥,那个人也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是一片被开发商已经划好的用地,但是迟迟没有动工,谢楠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冲动的进了一个圈套,回想起来,那人好像在故意引诱他来到这里。
  谢楠扭头想走,这一转身,却发现自己恰恰好的把脖子套进一个绳圈,还来不及在心里说声不好,就让人狠狠的吊起来,那人从树后面出来,手中紧紧拉着绳索。
  是康建,那个眼睛小子原本羸弱的身子骨好像被血液充满了一样,红彤彤的,浑身骨骼和牙齿都在吱吱作响。
  谢楠双手紧抓住绳圈,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个狂暴的小个子,绳子越勒越紧,头顶上的树枝也不住颤动,谢楠死命把手指抠进绳圈,猛一个下蹲,反而把康建一把拉倒。
  谢楠气急败坏的将绳圈取开,大口换了几口气,愤怒的跑向康建,大声叫道:“眼镜,你他妈有病啊!”
  康建怔怔的看了谢楠一眼,居然开始伏在地面上哭起来。对这个小自己几岁,还有点娘娘腔的家伙,谢楠只能抓耳挠腮,之前的愤怒变成了无名烦躁。
  “正神经病!”谢楠实在有点受不了眼前这位了,转身要离开,谁料康建又爬将起来,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弹簧刀,对着谢楠扎过来。
  谢楠躲过这毫无力道的攻击,再次看着这个奇怪的小子,康建鼻涕眼泪齐流,凭空的划着弹簧刀,毫无意义的嚎叫着。
  谢楠无奈的找了张长椅坐下来,打了个电话给邵东子,让他过来,实在不行只能两人把这个小疯子抬出去了。
  电话那头邵东子有点兴奋,嚷着要打车来,耗子洞大的一个地方,打车,谢楠真不知该说什么话好了。
  不一会儿,邵东子探头探脑出现在公园,身后居然还跟着一个人,这时候天色全然暗下来,只能凭着路灯隐约看到,而康建还在那里歇斯底里的叫嚷。
  靠近一看,居然是苏坤,谢楠暗自高兴,连忙问候,谁知苏坤好像并不领情,直径过去看康建。
  康建一见苏坤来了,无力的丢下刀,一屁股坐在地上,安静下来。
  终于让谢楠松了口气,这小子已经闹半天了,苏坤有点责怪的问谢楠是不是欺负康建了。
  “康建?这小子叫康建啊?我可没有欺负他,是他欺负我来着。”说着谢楠开始展示自己尚未消退的红痕。
  三人将康建扶上长椅,苏坤将那天去酒吧的事情一说,邵东子嘴巴半天合不上,原来这个莫北还是邪教主来着,谢楠连忙附和,那康建听了却猛的惊醒一般,大声喊叫着:“协会不是邪教!”
  这一叫把谢楠吓得不轻,这小子怎么一惊一乍的,这一开头,康建就开始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通东西,言语模糊而且断续不得逻辑,而个中一些话语让三人瞠目结舌。
  其一是莫北找到他,要他去为自己报仇,这就是今天找谢楠的原因。
  其二就是拿到谢楠的面具。
  其三则是保守所知的新会长的秘密,蕈园。
  邵东子看着喋喋不休的康建,不禁伸手摸摸他的脑门,半调侃的说道:“他没有发烧啊!”
  正说着,康建突然跳起来,看着前方暗处,嘴上叫着:“莫北哥哥,会长!”
  听到这话,三人寒毛直竖,顺着康建的目光看过去,并没有发现什么,但是脚踩着碎叶的声音却缓缓过来。
  空气中有种血腥味开始蔓延,谢楠可以想象起那晚颈动脉划破的莫北的惨状,而现在他又来了,又一次将胸腔中的血液四处喷洒。
  靠近了之后,勉强看得出来人真的有莫北的身形,而那颗低垂下来的头昭示着这是一个被划开脖子的家伙,缓缓走来的过程中,一种气腔嘶鸣的声音也在靠近。
  三人连忙往后退,躲在长椅后面,尽量远离这个所谓的莫北。
  莫北却准确的捡起康建丢下的刀,然后费力的抬头,看了三人一眼,那是一种让人没法忘却的眼神,是濒死或者已死人的眼神。
  康建却不管不顾的扑向前去,和莫北开始了一场只有回答却没有提问的交谈。
  莫北微微颤动着身子,而康建却好像了解一切一样开始说话。
  “我没法为您报仇了,会长,对不起您了!”
  “我还会继续努力的,是的!”
  听到这,谢楠气得浑身发抖,这小子还继续努力!只是莫北拎着刀在那里,只好忍着不发作。
  “面具必须要拿到,可是……”
  “秘密!”
  康建最后说了一个这样的词,莫北丢下刀,自顾自地往三人走来,而康建却捡起刀,动作僵硬的用刀割开了自己的喉咙。
  这种自刎干净利落到让谢楠自己的脖子一阵寒意,好像能听到血声一般,感觉整个后背被凉水泼下。
  看着莫北继续发出嘶鸣往自己靠过来,谢楠大喊一声:“跑!”拉上苏坤拔腿就跑,邵东子也毫不犹豫地开始跑,当中还不忘把找来当武器的板砖丢向行动迟缓的莫北。
  钻过破烂的挡板,外面就是大马路,三人仍不敢懈怠,继续往有人的地方跑,身后公园的高大树群中乌鸦盘旋起来,肆无忌惮的大声叫喊,报丧一般。
  停下来的时候,苏坤看看拉着自己的谢楠,轻轻甩开,如果不是因为眼前这个谢楠,或者莫北还是莫北,而康建依然是康建。虽然明知所有一切并非谢楠自愿,但是真不知道该不该再继续靠得如此近。
  谢楠自知无趣,只好摸摸脖子,不知是被勒坏了,还是看到康建突然的发难,总之现在麻烦的事情还是出现了。
  “如果警察发现了康建的尸体,会怎么样?”谢楠对戴手铐的经历比见鬼更心有余悸。
  邵东子听完才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一时没了主意,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开始原地打转。
  苏坤却举手提议说:“我们找个地方吃东西吧,我很饿,然后慢慢商量!”
  邵东子赞同,我们中国人还是在饭桌上解决问题比较务实,然后带头开始找饭馆,谢楠只好同意,不过想把姜教授找来。
  “也好,你联系吧,反正苏坤不是还没有见过姜老头么?”邵东子心理转化能力不是盖的,一下又完全投入到找饭店的工作中。
  坐下来苏坤才从店里的日历知道自己已经昏睡了两天,难怪饿得十分难受,如果不是邵东子,自己估计现在还没有醒来。
  “哈?邵东子怎么叫你的,你不是手机没电了么?”谢楠打完姜教授的电话,好奇凑过来问道。
  “他进了寝室找我的。”苏坤不顾吃相的开始吃东西。
  “你男扮女装啊!”谢楠做呕吐状。
  “我偷了个红袖章,拿个小本装检查卫生的。”邵东子轻描淡写的带过去,如果不是他,苏坤真不知道睡到什么时候去。
  正说着,门帘打开,顶着一头乱发的姜教授走了进来,一番介绍后,姜教授急着让谢楠说说情况。
  谢楠将事情说了一番,姜教授紧锁着眉头,莫北的事情他比较清楚,也是他亲手将莫北的骨灰交给他的家人的,而今天出现的更像是一具尸体,真是让人费解。
  “这样,还有一个消息,那个毒蕈我找了半天资料,发现这种东西和日本的那种并不一样,怀疑是一种新品种。”姜教授失踪了两三天也就是在弄这个。
  “蕈?”邵东子夹起一块蘑菇,“这个也是吧?”
  苏坤白了邵东子一样,指出康建最后一句关于秘密的话。
  “蕈园!”邵东子将筷子一拍,说话就要出发去捣毁这个制毒基地,被谢楠一把拉回椅子:“黑灯瞎火去找什么蕈园不是犯傻么。”
  谢楠现在依然最为担心康建的尸体在那里会引来麻烦,邵东子则觉得反正也没有人看到他们进去了,不用着急。
  姜教授听完他们七嘴八舌鼓噪,笑着喝上一口自己的药水,捋捋乱发,让三人吃完就回去睡觉,明天大早,再一起去处理这件事,然后就出门不知去向了。
  苏坤傻愣愣看着这个疯老头一般的教授,谢楠忙给说了一番来龙去脉,苏坤脱口而出:“啊?这老头看上去像神经病,难道还是真是神经病!”
  邵东子乐得不行,调侃道这年头神经病比正常人牛,谢楠保持中立,谁知道明天又会有什么事出来,至少只有姜老头明白一些,而且关键是愿意帮忙。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三个人影在校门口等着姜教授的到来,即使是盛夏,这个凌晨也有几分寒意,不过这个寒意更多的可能来自他们心中的一点不安。
  邵东子焦急的等着,伸长脖子看着校园那条笔直幽深的大道,可等了半晌也不见有人过来,嘴里开始啰嗦老头居然不守时,枉为教授啊。
  不过不一会一辆半旧的富康车从校外开过来,停在校门不远处,招呼着三人过去,谢楠惊奇的看到今天姜教授居然一身短装,好像要去郊游一般,自己的爱车也隆重登场了。
  苏坤轻声质疑姜老头开车的可能性。谢楠笑着摇头:“这老头精神起来就没有病了。”
  邵东子凑上一句:“对,病没有了,就剩下神经了。”
  富康车里面挤了四个人装得满满当当,打了两次火不见开起来,姜教授下车狠狠的拍拍机盖,才算啃啃哧哧的发动上来,看来这是部老爷车,不过和老头挺配的。
  邵东子边在副驾驶上上下其手摸着,一边问姜教授从校外来是不是昨天晚上就过去把康建的尸体给处理了,现在只要自己和谢楠过去考察指导了。
  姜教授嘿嘿一笑,没有回答,说让三人到时候看了就知道,说着把那个金属小酒壶递给谢楠,大大咧咧的说道:“要不,来一口?”
  “这不是你的药么?”谢楠大惑不解,今天老头不但有点亢奋,而且有点事事卖关子的感觉,想着礼貌的推开递过来的酒壶。
  邵东子倒是很感兴趣,接过姜教授的酒壶拧开就喝了一口,皱着眉头抿下之后回头对谢楠说:“上次不是喝过么?没事的。”
  听着邵东子说话,姜教授开始放声大笑起来,邵东子见状也豪迈的跟着哈哈哈大笑,一路傻笑到了废弃公园。
  在白天看起来这个小公园倒也并非太过萧条,只是四周林立的建筑地基昭示了它的命运,加上又是长期停工,一时成了游魂野物聚集的地方罢了。
  径直走到昨晚康建自刎的地方,除了地上厚重着发散着腐败味道的落叶,血迹,尸首还有其他一切的痕迹都好像骤然之间全部不见了一样,任凭谢楠和邵东子四下寻找,还是没有看出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邵东子急不可耐的几乎趴在地上在找,姜教授打趣说道:“要不你再好好闻闻!”惹得苏坤轻笑起来。
  邵东子气急败坏的坐在地上,冲着姜教授嚷嚷:“肯定是你,要不然怎么就凭空不见了呢!人是不是还藏在汽车后备箱呢!”
  谢楠找了一圈无奈的走了过来,劝邵东子别闹,富康车是没有后备箱的,邵东子眨巴眨巴眼睛,选择了闭嘴。
  姜教授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打量着谢楠和邵东子,然后闲庭信步的往树林里面走去,那是一片茂密的枞树林子,大清早的,里面雾气弥漫,自然充满了各种未知的秘密。
  三人跟着姜教授后面,姜教授一边走着,嘴上哼着戏,手上也不闲着,找个根木棍四下拨弄着草丛和枯枝,邵东子嫌这样办事太过拖沓,大步冲在最前,就要往一处深深的茅草丛里杀将过去。
  不料前脚还没迈出,就被姜教授一把抓住领子,使劲往后一拖,差点摔了一个踉跄。邵东子正要发作,却将姜教授蹲下身子,指指前面,邵东子一见,连忙往后退了两步。
  谢楠和苏坤凑上前,只见整个茅草丛外密密麻麻横陈着各种蛇虫鼠蚁的尸体,由此延伸过去一大圈,形成了一个黑色的大圈,将最深处的树林重重围在中间一般,要是刚才邵东子再脚快一点,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姜教授慢慢的用棍子把草和枯枝拨开,露出一朵橘红色的小伞般的蘑菇,说这就是毒蕈,不过这一种还真没有发现过。
  毒蕈,谢楠脑子中嗡的想起那个关于怪谈协会新会长的蕈园,原来就在这里,从面积上看,这片小蕈园只有几百平米大小,他种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还没有等想完,一个身影从这个幽密的蕈园中冲出,直接冲着谢楠四人过来,邵东子首先叫了起来:“莫北!”
  这个莫北依然手拿着昨晚那把弹簧刀,穿过好像凝结在地面上的浓雾,如同野兽一般,发出哼哧哼哧的粗糙气喘,快速越过草丛,直逼上来。
  邵东子和姜教授马上往后退去,而谢楠和苏坤好像中了邪一样,站在那里动弹不动。
  
  第十二章 迷局
  眼见着莫北冲了过来,手上的尖刀已经能看到锋利的寒光,谢楠和苏坤还是僵立着不动,邵东子连忙捡起根棍子,往回赶去。
  苏坤几乎能看到莫北的脸了,不过眼前这个人已经没法和之前那个莫哥哥相比,玻璃已然划破了他的脸,整个血肉模糊的五官已经没法再去辨认出什么痕迹,体形虽然相似但是结于其身上的逼人煞气让苏坤不觉闭上了眼。
  谢楠眼睁睁的看着莫北冲上来脚上却像是生了根一样,刀马上就要扎过来了,邵东子正扛着棒子回援,不过时间上已经不够了,可是在最后这一刻,莫北却轰的一声倒在面前,一头扎进了满是各种虫尸的地上,痛得他嗷嗷叫唤。
  叫声!谢楠头脑突然中闪过一个念头,莫北怎么会痛得叫唤呢?他已经划破了喉咙,理应不会再叫,难道面前这个家伙是个假货!
  邵东子三步变两步赶到,不论三七二十一操棍子就上,一棍过去,那莫北又叫唤起来。邵东子见有效,接茬又要动手。
  那莫北却开始求饶了,几人仔细一看,那个所谓莫北用袖子抹了脸,上面的妆全去了,眼前的,是一个全然陌生的高大家伙,所有人都傻眼了,挥舞起手中家伙问他到底是谁。
  高个子颓然失了先前的勇猛,并没有回答问题,而是面色惨白的看着自己的脚脖子处。
  有一只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脚踝,才让他摔倒在地,而那只手是从地上伸出来的,指甲上泛着些许血迹,沾满了泥土,让人不寒而栗。
  高个子战战兢兢的说着:“康建,康建!!!”声音凄厉得像是在抓挠玻璃。
  这才知道康建昨晚死后就埋在这里,可是又是什么力量让他能够知晓自己死得不对,又是什么力量让他能够在这个时候抓住这个仇人的腿,如果说真有什么报应,大概这就是吧。
  谢楠连忙问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高个子支支唔唔的说自己是怪谈协会的,昨晚康建在见你以前就吃了魔蕈。我扮作莫北莫会长出来,没想到我什么都没有说康建就无缘无故自杀了,只好趁着夜色将他埋了。
  而这一切都是新会长让干的,高个子惊恐的说完了一切。
  新会长,又是这个新会长,几人面面相觑,这个新会长到底是个什么人?
  而蕈园那头乌鸦受惊群起,树林中好像还藏有一人,谢楠恢复了动作后算是要好好表现一下,冲在最前头,邵东子和其他两人立即跟上,那高个子见状连忙喊叫:“你们不能这样丢下我不管啊!”
  邵东子回头揶揄了一句:“你怕什么?”
  苏坤居然破天荒的也说了一句:“你求他吧,就像他求你一样。”
  眼看着四人走远,高个子几乎要绝望了,看着被紧紧抓住的脚踝,试着去掰开那些铁青的手指,不料怎么也打不开,急得眼红耳赤,又眼见着康建的手好像又动了一次,干脆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追到树林边上,只看到一个白色人影骑上摩托一溜烟开走,姜教授连忙开门上车,上车前邵东子死命往机盖上一拍,这回一定得打着!
  老爷车顺利的跟上了那辆摩托,可惜老迈的发动机嗤嗤转动,就是没法再有什么提高,只能勉强远远跟着。
  邵东子对刚才自己的表现相当满意,带着吹嘘说到:“刚才咱哥们牛吧,胆子大没办法。”谢楠对这个才经过图书馆被吓事件就马上好了伤疤忘了痛的人嗤之以鼻,谁知邵东子得了劲一般分析,觉得是因为喝了姜教授的药水的缘故,姜教授听了,还是一笑,依然没有作答。
  在 离校门不远的地方,谢楠发现摩托车停在了路边,好像是进了学校,马上下车寻找。校园里找个人很难,也很容易,那个人影始终在前方指引着,谢楠恍惚中好像看 到了,于是一直带着几人往前走,脚步越来越快。那个人始终就在前面,这时候谢楠脑子中狂热的燃烧着一个想法,不论他是谁,只要他是造成这一切的人,不论是 什么代价,都要结束这一切。
  快到化工系的教学楼了,人影隐约跑了进去,苏坤和姜教授已经有点跑不动了,就远远在路边休息,邵东子好像真的因为喝了姜教授的药水,生龙活虎的赶了上来,居然在谢楠前面跑进了教学楼内。
  在邵东子不见之前,他喊的是:“把敌人消灭干净。”可是连敌人的面都没有见着,邵东子就彻底被这个上了近四年课的地方弄糊涂了,整个大楼好像换了个布局一样,所有零星的东西都不见了,空空荡荡的。
  邵东子自觉不对,正要退出去,但是那只拥有油滑长发的女鬼却不期而至,堵上了大门,苍白但是起了恶心的皱纹的脸让他一下子失去了药水的法力,全身不断筛糠,看着那个女鬼一步步把那张失去光彩的脸皮一点点靠过来。
  谢楠走进教学楼的第一感觉是一种扑面而来的阴冷,继而是一种熟悉,静谧的走廊和淡绿的墙裙,阴柔但是让人眩晕的光线,谢楠试着往上走去,在走到第五层的时候,摆在前面的依然上升的楼梯。
  那个梦成真了,还是自己现在只是在继续那个梦?谢楠有点糊涂,但是这一次的感觉太过于清晰和真实,让谢楠无所适从。
  邵东子在自己之前进了这个教学楼,那他会在哪儿?
  谢楠朝着上下楼梯大声叫喊了几声,上下都没有任何反应,跑去窗户一看,外面居然是一片迷雾。
  如果这个梦继续成真下去,会发生什么?
  苏坤和姜教授在路边喘气,看着两个家伙莽撞的冲了进去,教授挥了挥手,没有叫出声,两人已经相继进了楼,不见了踪影。
  苏坤见人不见了,急着也想进去,姜教授劝住了她。
  “你去也没有用,这个地方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了?”苏坤大为不解,如果知道这里有异样,为什么不早点拦住两人呢?姜教授重重的坐在地上,眼色灰暗起来。
  “看来我真是老了,居然现在才发现这里全然成了一个局。”姜教授仔细考量着这栋本身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楼房,现在全然惨雾笼罩,大大的危险。
  先是让谢楠他们接触到了毒蕈,然后再引诱到这里,意图是什么,姜教授尚且猜不透,但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绝非好事。
  邵东子手脚并用地往楼上爬去,女鬼无声息地在后面慢慢跟着,那条湿漉漉的头发拖着地板,留下如同鼻涕虫一般的痕迹。邵东子冷汗合着灰尘,整个人几乎成了土人。
  谢楠则是在同一栋楼中继续往上走着,前面的楼梯依然无穷无尽,慢慢的,他都快忘了数自己到底走了多少层。
  姜教授带着苏坤小心翼翼的走进小楼侧边,希望能发现一点什么,四周不知为什么,好像全校的人都失踪了一般,整个教学区静得能听到风摇动树叶的声音。
  上空,有几只乌鸦在盘旋,只是不出声,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谢楠走不动了,就地坐了下来,将头深深埋在膝盖之中,这个梦的结果已经定了下来,如果自己不能上顶楼,那么邵东子会从这里掉下去,然后瞪着眼死在血泊中,而按照苏坤的梦境,自己也会随着邵东子一起掉下,两人一起死翘翘。
  真是个让人不甘心的梦,可是梦就是梦,而今自己好像正在亲力亲为的去实现梦想,真是个让人沮丧的现实。
  掏出一支烟正要点上,楼上居然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谢楠揉碎了烟卷,躲在墙角目不转睛的看着上面的楼梯。
  一个人下来了,身上穿着全黑的袍子,面上是一副白色面具,稳稳站在了楼梯上,一动不动的看着谢楠。
  黑色的眼孔中看不出他到底是怎么一副表情,不过可以说是得意,是那种猎物到手的得意,看着谢楠,好像并打算有什么动作。
  谢楠靠着墙角,下意识的摸到了自己的包,那副傩面具正躺在里面,难道它就是今天问题的关键不成?于是大声向那人喊道:“你就是那个新会长吧!”
  面具下的人并没有回答,好像在等着谢楠继续发问。
  “你是想要我包里的东西吧!我猜莫北、康建、甚至还有那两个女学生都是你用来拿这个的工具吧!”
  谢楠愤慨的吼叫着,如果真的只是为了这个傩面具,何必拉上这么多人死去,何必把邵东子和苏坤逼到如此境地!只是这个傩面具的话,干脆让他拿去好了!
  “来,拿走吧!”谢楠解下背包,递了过去。
  那人依然无话,却对这个举动显得有点惧怕,转身就往上走,脚步平稳,但是速度很快。
  谢楠完全被激怒了,将背包一甩单肩背着,跑步追了上去,真是怪物,不给就杀人放火,现在双手奉上却不要,老子跟你拼了。
  往上跑了三层,那个脚步声不见了,谢楠放慢下速度,一步步跟上才发现,居然到了顶楼,天台大门洞开,老旧的活页吱呀作响,投下来的强光让这个小门如同绝路人看到洞口一般兴奋。
  走上天台,才发现邵东子已经怔怔的站在那里,目光中满是惊恐的看着自己出来的那道门。
  邵 东子被女鬼追着的时候脑子中慢慢在回想起什么,在从浦市回来以后的第二天早上,他稀里糊涂的做了一个关于自己自杀的梦,之前的所有都模糊得如同浆糊一般, 而现在所有的东西开始清晰,之前的所有细节现在正在重复,楼层已经爬的差不多了,自己脑子里面过电一样将梦境和现在所遇到的糟糕情况一一重合,真没法判断 自己是在做梦还是在玩真的。
  感觉累得要死,邵东子的脑子开始缺氧,眼中一块块的出现金星,只是凭着本能在跑,还能记起的就是——那个梦唯一所留下的影像就是自己站在天台边缘,摇摇欲坠。
  甩开了女鬼好像挺远了,邵东子慢慢清醒,仔细一看自己正是站在天台边缘,差一步就下去了,惊得邵东子差点直接晃了下去。
  回头看看,女鬼好像还没与跟上来,不过那道门依然张着黑漆漆的嘴巴,不知道里面回吐出什么来。
  苏坤在姜教授的带领下开始找这个迷局的阵脚,寻了半天,却一直没有什么发现,两人没头苍蝇一样乱转的时候,一群人站在他们面前。
  黑色的衣服,还有白色的面具,如同一群幽灵一般,突然出现。
  苏坤认得这些人的装束,全是怪谈协会的人,不及姜教授发问,拉上他就跑,那群怪谈协会的人马上紧追。
  在快要跑上道路的时候,姜教授被几个人扑倒,压在地上动弹不得,苏坤也被围住,一个会员掏出绳子,晃动着走了过来。
  在下面发生的一切谢楠和邵东子都没法知情,现在最大的事情就是,当谢楠从天台门里走出来的时候,发现邵东子好像完全不能认出谢楠,只是一味的躲闪着,任凭谢楠如何叫唤他,他好像失了魂一样躲着谢楠。
  不知道邵东子到底自己看成了什么,谢楠心生郁闷,将背包脱下,放在手里,张望着寻找那个新会长到底在哪儿。
  转头之际,却发现邵东子又不见了,整个天台只剩自己一个人,谢楠心慌不已,在原地转着圈,一圈、两圈之后,谢楠发现自己好像穿了红舞鞋一般,没法停止转动,眼前万花筒一样绽开各种奇异的花朵、人像、还有鬼怪。
  谢楠大喊一声,用尽全力蹲了下来,停下了转动,虽然脑子还是在晃动一般,但是眼前居然出现了那个新会长。
  谢楠猛的拍了两边的太阳穴,将包双手递过去,嘴里喊道:“给你,都给你,结束吧!”
  新会长却慢慢后退,好像惧怕谢楠手上的东西似的。
  包里的东西太多沉重了,谢楠几乎要拿不起来了,他快步上前,几乎是把包塞到新会长的手上。
  新会长躲闪不及,脚下一个拐步,猛的掉下了楼,那个包居然还是在谢楠手里,一声重重的落地声传到谢楠耳中,倒是让他清醒许多。
  苏坤在被怪谈协会的人绑起来的时候看到了惊愕的一幕,邵东子被谢楠一步步逼到楼的边缘,最后被谢楠一把推下了楼房。
  邵东子从四楼坠下的时候只想着为什么会这样,这个梦原本就是这样来的么,谢楠从楼门中出来,自己连忙迎上去,谢楠却眼神凶恶的直接冲着自己过来,嘴里大声吼叫着不知什么东西,在癫狂了一阵后,双手伸出,打算将自己推下去!
  然后脚下打滑,然后坠楼,妈的,我年轻的生命,这回就这么完蛋了。
  谢楠在落地声传来的时候好像被针刺一般,开始变得清醒,新会长刚刚掉下去了,这个噩梦要是就这样结束就太好了,探头一看,眼中看到的东西让他还是回到了噩梦中,邵东子躺在地上,和那个梦境一样,邵东子躺在慢慢浸开的血泊中。
  苏坤来不及叫谢楠就被几个怪谈协会的人堵上了嘴巴,手帕中的乙醚味道传到脑子,一下昏了过去,然后七手八脚的会员们将她装上一辆小面包车,快速的消失在校园林荫道尽头。
  一旁的姜教授被打了后脑,倒在小路边上,好像所有的东西都结束了,只留下这些死伤病残。
  谢楠急忙跑下楼,看着一动不动的邵东子,泪水如潮涌般流出,坐在他旁边,这个家伙怎么就死了呢!
  怎么就死了呢?谢楠手上还拿着那个包,此刻却无比憎恨包里的东西,不是它的话,一切都不会发生,一切都会正常的进行下去,即使没有苏坤,没有姜老头和唐生屏,这都不重要,邵东子这个老油条会毕业,找工作,结婚生孩子,而不是死在这里。
  当死亡一次次来临,谢楠的神经不是一次次的坚强而是全线崩溃。
  正为邵东子死去活来的时候,一只手搭上谢楠的肩膀,谢楠这时已经完全无力反抗,把包举过头顶,爱谁谁拿去!
  那只手并没有去拿包,而是多了一只手,费力的将谢楠扶起来,靠着墙站好。
  原来是姜教授,虽然受了一下,但是还是很快就醒了过来,看到事情成了这样,连忙过来处理。
  邵东子在血泊中已经全然没了气息,姜教授却将他放平躺好,然后招呼着谢楠去打急救电话,谢楠听意思邵东子还有救,连忙打了电话。
  姜教授继续让谢楠去校门口接车,谢楠连忙答应,正要跑去,姜教授喊道:“谢楠,包,放这里吧!”
  不及多想,谢楠丢下包就跑去迎救护车了,不一会跟着救护车赶到的时候,居然看到邵东子真的还在喘气。
  医生稍作检查,就抬上车要送去医院,谢楠正要上车跟着,姜教授却示意他跟着自己的老爷车走。
  一路上跟着救护车,谢楠抓耳挠腮的正着急,姜教授更给了他更大的一个打击,苏坤失踪了,很可能被怪谈协会的人带走了。
  “什么!”谢楠这才意识到问题是越来越复杂了,难道这新会长是为了苏坤而不是傩面具?
  姜教授却沉默着,一路无话的把车开到了医院,看着邵东子进了急救室,谢楠又迫不及待的要去找苏坤,姜教授按住,让他坐好。
  “年轻人以后做事不要太过冲动了,这样吧,你看着邵东子,我去找苏坤,怎么样?”谢楠看看姜教授,不知刚才他到底做了什么,邵东子是活了过来,老头自己却眼里充血,好像眼球所有的血管都破了一般,让人不忍卒睹。
  不能再让他去冒险了,谢楠铁下心肠,一定要把苏坤和那个新会长找出来不可。想着就扶着已经疲惫不堪的姜教授坐下,一个人往外走去。
 
  第十三章 傩师
    费了不少周折才算找到这家苏坤说过的LDS酒吧,不在街面也没有大而明显的招牌,一看就是搞坏玩意的地方,谢楠揣着刚刚买来的西瓜刀,看着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心里还是有一点忐忑。
  走到门口时候,听到里面还有人声,谢楠抽出西瓜刀,猛的踢开半掩的门,气势汹汹的进去。却发现里面空荡荡的已经没有了东西,几个中年人正夹着包在里面指指点点。
  看到谢楠杀了进来,几个中年人连忙抱头跑进里间,看着早已被搬空的酒吧,谢楠自然知道这里再不会有什么线索,于是转身就出了门。
  正在往上爬那个高陡的楼梯,上面下来了几个人,身上的黑色T恤倒是相当熟悉——怪谈协会的人。
  只觉得眼上一热,铮一声又将刀抽出,杀气腾腾地冲着那几个怪谈协会的家伙过去。几个协会会员见这个疯汉一样的家伙眼中的凶光炙热,光凭这个就能杀人,连忙掉头逃窜。
  谢楠追上去,一手拉过最后一个家伙的领子,将其拖倒在地,用刀指着他的脑袋,恶狠狠的问道:“你们的新会长呢!”
  那人捂住脑袋大叫饶命,然后口齿不清的说新会长和新加入的会员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了,这些老会员因为吃了新会长的提供的通灵蘑菇,几个已经躺倒在医院,现在他们也是来找人的。
  听完这话,谢楠手上的西瓜刀哐当掉在地上,丢下那个不知自己其实服毒的会员,自顾自的回头往医院走去。
  医院长椅上,姜教授正在闭目养神,急救室的红灯依然亮着,邵东子还在和自己的性命较劲,谢楠走过来,浑身像抽掉了骨头一样,一屁股坐在姜教授的旁边。
  姜教授眼睛都没有睁开,把那个包还给了谢楠,拍拍他的肩膀,权当安慰。
  “你知道戴上这个傩面是什么感觉么?”
  姜教授突然发问,让谢楠一时反应不过来,只好瞪大眼睛等个现成的答案。
  “其实很痛苦,第一次我戴上的时候你也看到了我的情况,这么说吧,好像抽掉了我的灵魂,让我看到很多我不想看到的东西。”
  “是你把邵东子救了吧。”谢楠淡淡的说着。
  “你怎么知道呢?”
  “猜的,我能感觉当时邵东子已经死了,而且这些事情在很多天以前已经让我们知道了?”
  谢楠说了那个三人一起做的梦,如果说今天的事情和那天的梦有所不同的话,那么只是在用现实来查漏补缺,将缺少的情节补全。
  姜教授没有十分诧异于这个梦,只是轻轻的点点头。
  “苏坤没有找到吧?”姜教授能猜出谢楠为什么就这样回来了,谢楠点点头,怪谈协会这回是真正解散了,苏坤依然不知下落。
  医生从手术室里走出来,谢楠连忙去问情况,口罩眼镜严密包裹的医生摇了摇头,惊得谢楠心脏都快出来了,哭丧着脸问:“是不是救不了?”
  医生摘掉口罩吼道:“什么就救不了了,刚才我摇头是表示这个真是生命的奇迹,你没看到我带着笑么?”
  谢楠一听才算松了口气,点头哈腰送走了医生,伸长脖子等着邵东子出来。
  邵东子被推出来的时候居然已经醒了,姜教授和谢楠凑过去一起推到病床,看护士一走,这才放心的问邵东子到底怎么了。
  “还活着就好?”邵东子有气无力,只能惜字如金,心想你小子把我推下去的时候怎么就不留下手。
  活着就好,谢楠连忙张罗去住院事宜,姜教授瞪着通红的眼睛,看着邵东子被扎成木乃伊一般,暗自发笑,这小子可能还不知道他这回是在阎王爷手下走了一遭吧。
  邵东子伤势并不重,如医生所说,真是个奇迹,居然没有什么大伤,不足一周就可以出院。
  而这段时间来和姜教授四处寻找苏坤,想尽办法也没有探那个神秘的新会长的虚实,在苏坤的父母来了以后,学校一度闹得不可开交,姜教授虽然全力从中周旋,但是这种压抑的气息越来越严重,几乎要把谢楠拖进泥潭。
  远远看着苏坤父母在那里哭天抢地的背影,谢楠头一次感觉自己成了个灾星,会把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害死,而这一切全是因为背上了这个傩面具,才会惹来这些,好心好意的接受唐生屏的馈赠,这一下子成了个丢不掉的十字架,那些钉子,正一颗颗的敲得更牢固。
  百无聊赖的时候打开电脑,登上很久没有用过的MSN,那天在网上找到的那个研究傩面的联系人将自己加上了,谢楠哼了一声,这个时候真不想提什么傩面的事情。
  面对屏幕谢楠脑子实际上空白一片,直到那个陌生的MSN联系人上线,这一切才算真的又连上线,让谢楠继续解开或者更深陷这个迷局。
  那人“你藏好了傩面具么。”
  开宗明义的一句话,谢楠一惊,看了看躺在自己床上的背包,是那个新会长?至少现在还不知道。
  “你想要吗,我可以给你,那个女孩是不是在你手里?”
  “不不,这个游戏还得继续。”
  “什么游戏?”
  那边并没有回答,而是长久的沉默,谢楠脑子飞速旋转,这个家伙到底是玩什么,如果他只是要拿到面具,这几乎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费这么多周折干嘛?终于信息又继续发过来。
  传过来一个音频文件,谢楠犹豫了一下,接收过来,点击播放后,居然是苏坤的声音,说着类似谢楠救命的话语,但是有些模糊,只好将耳机戴上,开大音量去听,慢慢的后面的声波越来越奇怪,一种急促而怪异的节奏慢慢增强,开始在耳朵中盘旋。
  这种声音好像是零碎的音符凑起来的,可是在旋转中汇成一种声音,如同唱经一般,让人在这个磁场一般的环境中,困顿在里面。
  谢楠心头一惊,想去摘耳机,可双手失了力气了,僵硬的身子没法动弹,在轰鸣的声音中,谢楠的瞳孔散开了。
  经过万花筒一般的变化,谢楠好像刚刚回到现实一样,房间依然还是那个房间,自己还是坐在椅子上,苏坤正站在自己旁边,脸上像结了霜一般,冰冷得没有一丝表情。
  谢楠喜出望外,连忙说:“你回来了!我和姜教授一直在找你,要救你!”
  苏坤好像覆盖了一层雾霾的眼珠没有转动,抬头看向天花板,谢楠这才从头顶感觉到诡异,抬眼一看,天花板正用在溶化,画成炙热的岩浆,而自己正在岩浆中,一点点的往下沉!
  旁边苏坤站立着,眼神中似有无限幽怨,看着天花板上的谢楠一点点的在下沉,一点点的开始烧焦,却无动于衷。
  看着另一个自己在头顶惨叫,谢楠好像已经身在火中,疼痛难当,苏坤在一边冷冷说到:“你救我?你自己都没法救自己。”
  苏坤说完开始冷笑,而且那张精致的脸就在谢楠面前开始变化,眼珠那团雾霾浓重起来,腐蚀一边将她那双大眼化成黑洞,脸上的血管贲张开,成为一条条触目的纹路。
  在苏坤的脸变成一副血肉的傩面具前,谢楠抱住头,蹲在地上,实在没办法继续看下去。
  当谢楠再次回到现实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停止了,包括那段催眠乐,但是他脑袋里面好像装了一部轰鸣的除草机一样,正在快速的割去自信和希望这一块原本就不丰裕的地方,这是那个新会长给自己的什么,挑战?
  MSN留下了最后一条消息:
  “你玩过捉迷藏的游戏吗?我就是那支鬼,你需要找到我,带着我要的东西,来结束游戏。”
  脱机的灰色头像让人感觉很不好,谢楠将手指节扳得咔咔作响,呆坐在那里,想起一些似曾发生的事情,在浦市那些幽深狭长的巷子,躲猫猫,朋友转过身去,让谢楠数数,然后自己消失在那些不知通往何处的巷子。谢楠靠着墙根开始倒计时。
  一声!
  两声!
  第十声就是游戏的开始,转过身来,眼前一切都是陌生的,不像浦市,但是又确实的在浦市的街道,只是那些街道,魔术般的变化着座次,狞笑着欢迎谢楠进入其中某一条不知的路。
  在那个旧办公室找到姜教授,说明自己的来意后,谢楠就不再说话,傻愣愣的等着答案,他想知道,邵东子是怎么救回来的,现在只有这个可能成为自己被割掉的自信的唯一支撑了。
  “就是那副傩面具,是它找回邵东子那么一点魂魄。”姜教授眨巴着红红的眼睛,淡然的说。
  “不过,你最好不要去戴上它,可以这么说,是它在控制你,而不是说你在控制它。”这里有太强力量,仅仅凭你,是没法去驾驭它的。”
  “是嘛?那是什么力量啊?”谢楠掏出傩面具,翻来覆去的看着,拿着这个东西挺久了,可实际上还是对它太过陌生了。
  谢楠用半开玩笑的口气问姜教授如果自己戴上这幅面具是不是也会有强大的力量,姜教授一下子支支唔唔不知该怎么说。
  看着姜教授左右为难的样子,谢楠微笑了一下,起身要走。
  姜教授止住了他,开始给谢楠上课,傩面作为神器,自然会有专门的人士在操纵,或者是老司,或者是傩师。
  早期一个傩师往往是村镇中最为显贵的人,因为他们的能力,所有民众只能又畏又敬,如果说成了家族,往往就是镇中相当有影响力的族群。
     所有的东西并没有什么书写相传的习惯,他们大多都是靠经验,包括对于毒虫毒草,符纸咒语的使用,不过这些东西不一定次次都灵光,不过这些东西的神奇效果还是让他们稳稳享有尊重还有畏惧。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这种经验,冒冒然去做这些事情,总会出乱子的,小则霉运缠身,大则丢了性命。
  “你明白么,我现在这双眼睛就是因为这个弄成的。”
  姜教授讲完长篇大论,看着谢楠还是愣愣的站在那里,试着拿手捅捅,真不知道这个小子开小差是不是开到爪哇国去了。
  谢楠被捅醒了,连忙哼哼唧唧答应几声,应付一阵就急着出门走了,临走的时候依旧心事重重,让姜教授心生疑惑。
  “千万不要试着去戴上,这是干傻事!”连忙追出去补了一句。
  “知道了!”谢楠边下楼边答应老头。
  其实他心里打好了主意,回浦市,找一个傩师,用上这幅面具的力量,他必须要救出苏坤,还有自己。
  收拾好了东西,坐上火车,谢楠才给姜教授和邵东子发了短信,拜托姜教授在这边继续追查苏坤的下落,自己必须要回家处理一些事情。
  回到家的时候,谢楠老妈惊喜不已,连忙接过行李,开始忙活饭菜,做着做着又赶出来不安的问道:“你别是犯了什么事情,让学校开除了吧!”
  谢楠无奈的回答说没事,学校现在安排社会实践,自己回来找找课题,再就着这个借口问老妈是不是有认识的傩师什么的。
  一旁沉默的老爸突然开腔:“找傩师干什么!”语气中显得有点怒气。
  谢楠继续说是社会实践,可没等他说完,老爸继续发飙,说谢楠一个学生物化工去整这些歪门邪道,继而威胁要是还是这么不正经就找人捆起来押回学校。
  见自己说话触了这么大霉头,从来好脾气的老爸变成了阎罗大王,谢楠连忙收声,心头暗地里盘算怎么继续下去。
  “我去浦市那个化工厂搞搞实习,明天我就去找找。”谢楠绞尽脑汁,总算是找了个合适的理由,这才算安定下人心。
  吃饭的时候,谢楠老妈念念不忘苏坤,旁敲侧击的问起来,老妈不知就里不要紧,这话却如同钢针一般深扎谢楠现在心头最脆弱的地方。
  谢楠把头一埋,大口大口吞饭,老妈明白了半分,也就没有追问下去。
  “我可以喝点吗?”谢楠指了指老爸的白酒,见没反对,谢楠倒了半杯,一口吞下,然后离席回房。
  明天,一定要找到一个傩师,绝对!
  第二天大早上就赶到汽车站,没等司机来,谢楠就背着包站在车边等候,心里盘算着今天怎么找人,那司机从边上溜过来,惊奇的看着谢楠,少有的人等车,今天还是真是个好兆头。
  谢楠坐在副驾驶位上,亟不可待的问什么时候开车,司机点上一颗烟慢悠悠的抽着,说还得等客,不可能拉他一个人走。
  见一时没人来,司机开始搭讪起来:“后生家去浦市探亲啊?”下意识的谢楠随口说自己要去找傩师,一下看自己说漏了嘴,抬头看看司机,没往下说下去。
  司机长得瘦瘦高高的,一头中分加上脖子上戴着的粗大金链子,准确无误的诠释着自己的身份,眼睛滴流滴流转着,至少是个精明人。
  “哦,傩师啊,你要算命什么的吧,听说江东寺不错,挺灵的。”司机无聊的敲着方向盘,自言自语一般说着。
  谢楠心想司机这种职业说不定还是个灵通人士,不妨一问,就打听哪儿能找到傩师,自己有事情要解决。
  司机看看谢楠,递过一根烟来,说道现在搞这个的人不多了,还挺难找,估计得花点钱,说着用手机郑重其事的翻着电话簿,像是要找人。
  身上带着从老妈那里诳来的几千块钞票,想都没想,就点头说钱不是问题,现在首要就是要找到傩师,不管怎么样,苏坤没有找到,事情就拖不得。
  司机听了谢楠的话笑眯眯的开始介绍自己:“我叫侯三,承蒙江湖上弟兄给面子,一般叫我声三儿哥,我们话还挺投机的,这样吧,等我给你找一个来,权当你照顾我生意,我给你帮个忙。”
  好,还遇到个江湖热心人士,谢楠难得的笑起来。
  一路上侯三边打电话边开车,方向盘甩得跟舞龙一般,两侧山石陡峭,汽车却飞一般穿越,还真是个高手。
  谢楠听着侯三三姑六婆的联系,心生感激,等搞好自己的事情,一定得请他喝个酒,到了浦市,侯三留个电话,说找到的话即刻联系,谢楠千恩万谢的走了,侯三还在那里找人。
  循着之前那次的路又往旧城走去,找了家国营的浦市招待所,一座两层小楼,青砖黑瓦,墙角青苔蔓延,看来很有年头。推开沉重的老式玻璃门,面前是一个破旧的木前台,开的房间也是简单,顶上昏黄的白炽灯油光铮亮。
  丢下多余行李,谢楠漫无目的在浦市街头走着,不一会电话就响了。
  话说侯三在谢楠走了之后,寻来了自己的狗友胡麻,把谢楠的事情一说,胡麻不解的问找傩师啊,找他干什么。
  “你蠢啊,你装是傩师不就得了,到时候搞个千八百的不比你挨家唱喜歌来钱啊!”胡麻是浦市镇上的电声乐队的主唱,说白了就是有个红白喜事就带着家伙式去唱个曲子什么的,也不用技术,胡诌就行。
  “莫,我搞这个不行,不专业,让我唱歌还行。”胡麻说着就要走,侯三敲上一个暴梨,让他把别人办丧时候老道唱的东西胡乱学一把,又不是搞什么要性命的东西,没出息就是没出息。
  挨了这一记,胡麻好像开窍了,捂着脑袋同意,回家找了身爷爷留下的长袍子,拿了些黄纸鬼画符的做了些符纸,就算准备停当,然后给谢楠打了电话。
 
  第十四章 厄运
  谢楠如约和侯三见了面,看到他身后那个显得挺年轻的胡麻倒是心生疑窦,侯三见谢楠脸上有些不对,连忙鼓吹胡麻是十里三乡闻名的傩师,本事了得。
  找了家饭店吃饭,侯三依然不忘吹嘘着胡麻如何神通,干了几杯后,就带着谢楠往自己家里去。
  侯三家是一座大宅,天井中间的石水缸和四侧的两层房间显示这里曾经的辉煌,来到正厅,侯三拉过一条椅子让谢楠坐稳,然后朝着胡麻挤挤眉,示意开始糊弄。
  宅子有点暗,谢楠四下打量着这个老房子,即使百年过去,椽子大梁依然结实得很,目光一走,猛的发现里屋居然端坐了一个老婆婆,在昏黄的灯光下如同蜡像一般。
  这座蜡像在和谢楠目光相对一刹,突然又睁开眼睛,满脸的皱纹做了一个不知道是笑还是哭的动作。
  谢楠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问侯三里屋是否有人,正忙着捣鼓出一张香案的他轻描淡写的说是自己奶奶在里面,没事的没事的。
  将案子上的几个水果和两块肉摆好,再借着酒兴胡麻哼哼叽叽的开始唱着自己也不懂的经文,侯三靠过来,在耳朵上比划一下:“老婆婆老了,听不到!”
  听了一会胡麻的唱经,谢楠直截了当的掏出傩面具,递给胡麻,说明了自己来意。
  胡麻慌忙接过傩面,侯三也凑过来,看到这具古董,两人眼中瞬间发出光来,将头凑在一起,背着谢楠盘算着怎么把这个搞到手。
  谢楠看他们在那里细声商量,瞥见老婆婆依然还是端坐在那里,像是聋得厉害。
  这一阵的观察基本可以肯定这个所谓傩师并非真神,能看到这具傩面却不动声色要么太厉害要么就是什么都不懂,如果想打这个主意,还真想错了。
  谢楠打算给他个教训,作出一副崇敬的样子,说想让胡师傅看看这个有什么蹊跷。
  侯三精明,正略加犹豫,胡麻就迫不及待的将面具扣上了脸,然后得意洋洋的转身过来,面对着谢楠。
  话还没有说出口,胡麻喉咙就发出了嘶叫的声音,傩面黑沉沉的眼孔中开始淌出血,手脚乱甩,一头扎到案子上,将上面供品和香烛一扫开。
  侯三不难猜出这个原来以为是古董的东西该是怎么样的邪气东西,吓得丢了手上符纸跳开很远。
  胡麻的样子让谢楠惊出一身的冷汗,姜教授说过不要轻易戴上傩面具,现在从这个假傩师看来,真是难以想象傩面具下面发生了什么,让他居然发出这样的声音。
  谢楠想着往后退去,一下子撞到一个人,猛的一惊,还来不及躲闪,一只瘦如骨架般的手搭上了他的肩头。
  连忙一动身子,那手却如同铁夹一般,让谢楠没法挣,侯三却连滚带爬的过来拉住身后人的手,大叫:“婆婆救命!”
  那聋耳婆婆此刻如同变了一个人一般,身形敏捷,放开谢楠冲到正在痛苦挣扎的胡麻前面,捡起一束香,往他后脑一刺,然后快速的将傩面脱下。
  婆婆看了一眼傩面,却如同触着了炭火一样,将它抛给谢楠。
  胡麻双目流血,脖子上青筋好像打了结一般纠缠着,一场折腾只剩下了半条命,只能进气不能不能出气的躺在地上。
  侯三惶恐的看着谢楠,生怕他手上的傩面又会惹事。
  婆婆并没有理会谢楠这个陌生人,却操起手中拐杖狠狠的打向侯三,嘴上骂道:“这个背时鬼,怎么就招的这些个要命的东西进来!”
  侯三钻进桌下躲避,愤懑的冲谢楠叫喊,让他马上滚出去。
  谢楠默默将傩面放进包里,却并不急着走,他知道眼前这个老婆婆或者能帮上他,正要上前答话,那老婆婆却目光不善的将手中拐杖举起来。
  刚刚张口,婆婆就先问起来:“后生,你知道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呢?”
  “傩面具。”
  “知道就好,你最好马上离开这里!”
  如果她知道傩面的原委和秘密,她或者能说出来,谢楠思量着想把自己的目的说一遍,那婆婆却毫不客气的挥起拐杖,要赶谢楠出去。
  “别不识好歹,快走吧!”
  躲开拐杖,朝门外走的时候,婆婆又问谢楠:“后生,你姓什么!”
  “谢!”报完家门,婆婆若有所思,但又没有什么特别表示,谢楠只好走出大门。
  侯三连忙扶起胡麻,手足无措的看着像是快死的了搭档,谁知道为小钱又惹来这个祸。
  门呯的关上,里面的事情顿时不关谢楠的事情,现在又只能是一个人,抱着包,茫无目的的走在浦市夜晚稍显清冷的小巷里面。
  下面该怎么走谢楠还真不知道,拨通了姜教授的电话,那头却并不十分热情,只是答道一切还是正常,只是苏坤,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从来浦市前的那线希望到现在,心情真是有点沮丧,只好踱回了旅馆,闷头睡了一晚,在早上三三两两的鸡叫省中醒来。
  继续走在这些深宅大院的夹缝中,谢楠突然发现和上次来,整个镇子在发生着变化,好像在悄然的进行一场整修,或者更恰当的说,像一场即将起来的变革。
  爬上高高的大堤,谢楠发现在古旧的镇子正中正新盖起一片仿古的建筑,气势雄伟,飞檐高耸如同俯视着小镇世态一般,十分的醒目。
  找了几个人打听,人人却是一副讳之若深的态度,都摇头说不知道,谢楠挠挠头,眼见着深色的沅江上好像多了许多淘金船,机器正轰鸣,将河底泥沙掏出,翻进船舱。
  一条黄色浊流滚滚泻往到下游,几月不见,浦市土木大兴啊,有点让人唏嘘,跳下河堤,谢楠继续在各条巷子寻找着,希望能找到了能够指点自己的正牌傩师。
  不过一个流言在浦市镇已经悄然传开,说的是一个后生带着一件邪物来到了浦市,这件邪物不知来头,但是清清楚楚的,胡麻已经吓得有点半疯儿,而且差点破了相,带着那件东西的小伙子还继续在镇里游荡,不知道到底安的什么心。
  说不上是谁开始散布的流言,不过这个让镇民们惶惶不安的流言在七传八传下却愈发真实,几乎成了外乡人来浦市收魂一般恐怖。
  于是谢楠接二连三的吃了闭门羹,不少妇女见了打扮时髦一点的陌生年轻人但凡只要背着包,就远远关上大门,等着人走远了才缓缓出来戳着脊梁骨。
  整个镇子被这个流言弄得阴沉不已,一种压抑的感觉让谢楠时时刻刻感觉有人在看着他,警惕着他的所有行动,包括招待所的胖服务员,这种感觉虞姬愈厚,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开。
  下午的天开始变得闷热,浦市镇老城区几乎所有居民都被凄厉的唢呐声叫醒,尖刻的声音穿过无数墙壁直到正在巷子中找寻的谢楠耳中,如同哭泣一般的,然后零碎的鞭炮声告诉唐生屏,这个镇子有人亡故了。
  唢呐和鞭炮如同白贴一样,让整个浦市镇知道,有个他们日夜熟知的人,离开了他们,到了吃纸钱香烟的地方去了。
  谢楠木然看着街坊四邻往鞭炮鸣起的地方走去,擅长哭丧的大婶们好像暗地还酝酿了一下眼泪。
  随着从各个门里出来的人流,汇成一道,谢楠慢慢跟上,缓缓往报丧的地方走去,走到靠江边的筒子巷,哭声变明晰了,深巷中透出一家老小的哀号来?
  镇上的三姑六婆猛的一下窜入宅门,不管三七二十哭将起来,男人们则踌躇一回,想看看明白再说。
  谢楠远远的透过人群中,伸长了脑袋,看到堂屋正中停放着一具尸体,白布蒙着,白布的头部位置还透出些许血迹。
  从叽叽喳喳的人群中得知,原来是这家人家的老人突然过世了,好好的日子,突然吐了一地的血,就过去了。
  丧事在众人的聚齐一起慢慢正式开始办了,谢楠待在角落中,默默看着一切,说不上是好奇还是怜悯,看着整个大大的堂屋人来人往,张罗着各种事情。
  正在看着发愣的当口,突然从巷口跑来一人,匆匆闯入灵堂,大叫着:“杨家奶奶刚才咽气了!”然后走到唢呐手和一直哼唱着的哭丧老头前低声耳语,唢呐手面露难色,这家自然知道这是要让唢呐手转场过去吹杨家的丧,面上自然不好看。
  送信人抬眼一看,也不好继续说什么,气氛一下尴尬起来。人群中也嗡嗡的开始议论,真是不吉利的日子。
  送信人眼尖,看到了呆坐在街角的谢楠,拉过别人,朝着那边努努嘴,人群轰的好像炸开了锅了一般,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明显的,坐着的就是流言中的那个带着邪物的青年,边说着边投过不少不安眼神过去。
  此刻的谢楠还是不明就里,依然在看着人群团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最后如同滚油中滴上一滴水一样,最终炸开锅,几个小伙气势汹汹操着家伙就过来了。
  见几人来意不善,谢楠慌忙起身跑开,几个人追了几条巷子,也就没有再跟着去,谢楠却脚步越来越快在高墙青砖的石板路上飞奔,好像后面还在追杀他一样,沉重快速的脚步在巷子中惹起一大串狗叫。
  如果再不找到一个能够帮自己的人,浦市也呆不下去了,找到的这一线希望也将彻底失去。
  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谢楠才太算停下来,双手撑着膝盖狗一般大口喘着粗气,一路跑下来,脑子几乎缺氧了。
  抬头一看,居然到了唐生屏的那座老房子,真是巧啊,这个霉运开始的地方。
  房子上的对联已经发白了,短短的时间,瓦楞上居然就长上了几蓬野草,大门紧锁着,一副冷清的惨样,旁边的屋子改成了卖纸钱香烛的地方。
  那个门槛上不可能再有一个老头在那里等着自己了,谢楠在对着唐生屏家大门的地方找到一个石墩子,一屁股坐上去,傻傻的看着那扇尘封起来的木门。
  良久,谢楠走到那家卖香纸的小铺,想买上点纸钱什么的,给老头烧上一点。
  那小铺小得可怜,黑乎乎的墙壁上贴上一个红条,上书:“百无禁忌”,老板是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太太,正小心翼翼的扎着纸元宝。
  看到谢楠过来,老人并不开口,仔细的看谢楠挑了纸钱香烛,这情形,更像是在打量着他。
  在大门口焚化了纸钱,再点上根烟,又坐回了石墩子,一口一口抽着,直到最后一点香灰掉了下来。
  第三次的唢呐和鞭炮声响起来,浦市镇开始了从未有过的情节,短短一个下午,死亡却蹊跷的前来,如果胡麻没有受伤,今天可是个忙活的日子。
  谢楠意识到镇上人之所以有这样的态度就是因为他带着傩面回了这里,而镇子开始出事,自然会联系到他,就算不是他,也没法逃出干系了。
  既然集合着一下午死了三个人,这家小铺成了备用的选择,几个人从街那头匆匆赶来,谢楠连忙躲开,溜回了招待所。
  还没有到招待所门口,就远远看到那个服务员大妈慌不择路的跑开了,要不是这是国营生意,谢楠肯定被赶出去了。
  临近傍晚,走道上并没有开灯,黑漆漆的一片,镇上要住旅馆的人并不多,绝大多数房间都是空着,整个楼里就只有谢楠自己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响成一片。
  丢下包,谢楠摊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对自己下一步行动一筹莫展,而且最大的问题是,如果再继续出事的话,自己很可能被五花大绑的送出浦市镇去,至于傩师,就不消说了。
  跑了一身臭汗,谢楠搭着毛巾去招待所只有冷水的公共浴池,笼头下洗刷刷开始洗澡,一下被泡沫迷了眼睛,而水流却变得异常的小,光滑的地砖上的洗头水一时冲不去,偌大的一个公共淋浴室成了滑冰场。
  光着脚的谢楠想就着最后这一点细流把刺眼的泡沫抹干净,却重重的滑到在地面上,撞得他眼冒金星,眼睛更是进了不少了泡沫痛得不行。
  那股细流还是在滴答留下,谢楠捧上一把,却被浓烈的血腥味冲得鼻子发苦,脑子猛的触电一般嗡嗡鸣叫。
  水管里面流出的是血,用手抹了抹眼睛,眼前泛起一片骇人的深红,整个浴室状如地狱,谢楠惊慌地想站起来,却又重重的摔在地上。
  来了,谢楠这时候脑子里面莫名的冒出这个词,这些东西始终就没有离开过自己,现在又出现了。
  趴在地上滑到边缘,胡乱摸到一条毛巾,将脸上的泡沫擦去,被洗发水蛰得生痛的眼睛勉强能看到一些东西。
  好容易睁眼,却发现浴室和自己被迷眼前一样,光洁的地面和冷冰冰的水龙头,方才满地的鲜血消失得无影无踪。
  谢楠匆忙擦干了身子,围上浴巾,将衣服踩在地上,逃命一样跑出这个滑溜溜的浴室。
  真是让人恶心,肥皂泡或者血液都一样,没见过浴室全部都用瓷砖给包了个遍的。
  出来浴室,谢楠顾不得满头的泡沫,只顾着抱怨这个太不合理的设计。
  进了房间,谢楠眼里依然还是痛得厉害,摸索着开了电灯和吊扇,那吊扇却呼哧呼哧的发出奇怪的声响。
  电扇也坏了?真是个倒霉的日子。
  揉揉眼睛,谢楠被眼前的景象把刚刚按进胸中的心又提上了喉咙,吊扇之所以咔咔作响,原来是上面吊了一个人。
  那人脖子用绳子吊在电扇上,随着电扇一点点的费力转动,慢慢的开始摆动着身体,两条腿如同风铃一般,在空中甩着。
  床上的包已经被翻开,那具傩面被翻出来,戴在他的脸上,在窗外血色的夕阳照耀下,好像在躲在面具后狞笑的鬼似的,晃动着身子,朝着谢楠示威。
  风扇终于带着那人开始转动,随着一圈一圈的旋转,从面具中透出的血,一行行的洒在墙上,绽放着血腥的花朵。
  谢楠慌忙停下了风扇,冲着楼下大叫着让服务员上来,喊了几句,下面却毫无动静。
  傩面被甩下了地,在床上转了个圈,优雅的停下,那个人,莫如说是尸体也缓缓停下,正面冲着谢楠。
  是胡麻!谢楠认出了他,他居然跑来这里,然后用这种惨烈的方式死去,真是让人困惑。
  谢楠快步跑过去将傩面装回包里,带着满头泡沫快速离开了房间,跑到楼下。
  通过服务员的描述,加上谢楠的辩解,警察表情复杂的将谢楠放了,可能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服务员大妈絮絮叨叨的在警察耳边一阵耳语,让他知道了谢楠就是那个邪气青年。
  胡麻是自杀,不过是诡异到不能理解的自杀!
  不过招待所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住了,服务员大妈隔着三五米远让谢楠离开,警察也表示谢楠最好离开浦市镇。
  谢楠一边胡乱点头,一边朝车站那边走去。
  在一个拐角,确认没人看到后,谢楠闪进了巷子,他想去唐生屏的老房那里。
 
  第十五章 重逢
  这样浦市好像对他来说全没了意义,傩面具是带来一切的起源,但是现在又成了唯一能够将苏坤找回的关键钥匙。
  只能带着它继续想办法,这是那个神秘人订下的游戏规则。
  不过自己现在在做的,又好像只是在浪费时间。
  去唐生屏的房子,只能算一个心理安慰,老头不可能再给自己带来什么,他给谢楠给得够多了。
  给了个长得让人发指的噩梦。
  远处滴滴答答丧礼的声响还在继续,从招待所出来,已经折腾到了半夜,现在浦市镇大概已经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呆了。
  到了唐生屏的老房子,隔壁那家铺子居然还开着,橘黄色的灯光让谢楠心里的失落好像被暖了一下。
  走到门口,谢楠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只好呆呆的站在那里,看那个干瘦的老婆婆在里面忙碌。
  不一会,里面传出声音,让谢楠走进说话,谢楠听了,连忙踏进门去。
  唯一可以坐的地方是一个小马扎,周围已经堆满了扎好的纸元宝和各种丧葬用具,等谢楠坐定以后,老婆婆才抬头看看他。
  谢楠知道大概这里是浦市唯一能够接受自己的地方了,能坐在这里就好,不说话都成。
  老婆婆却开口说起来,说自己也姓唐,和隔壁的唐生屏算是一个祠堂的,从唐生屏死后,这附近就着魔一样少有人来,做生意也不好做,自己过来开了这样的一个铺子。
  “您知道我是谁么?”
  “你不就是现在镇上说的那个带着邪物的外来客么?”唐婆婆反问道,手上的活计开始慢下来。
  谢楠苦笑一声,看来这个名头是戴定了,如果自己胆敢明天还在街上晃悠,镇上的人们非得把自己丢到沅江里面喂鱼不可。
  “你是他的什么人,我不记得他有你这样的后生朋友。”
  “我应该是他的徒弟。”
  这话说得有点奇怪,不过本来这个徒弟就是莫名其妙的。
  “嗯,可惜他这个背时货就那么一声不吭的死了。”
  谢楠听完,暗自叫苦,看来唐生屏偷来的傩面又郑重其事的送给了自己这个所谓徒弟,还打包赠送一个甩也甩不掉的霉运的事情婆婆并不知道。
  “他的坟在哪儿,我想去拜拜他,然后就离开这里。”
  唐婆婆一声叹气,说唐生屏哪有什么坟哦,他死在哪儿现在都没法知道。
  这话让人不由生疑,那天谢楠老妈已经说过唐生屏是淹死的,而且还暗示是水鬼拉下水的,现在又说根本不知道死在哪儿,又是怎么回事。
  “我能知道他死了,但是又没法找到他,就胡乱编了理由,趁夜装作捞上了尸体,然后就匆忙下葬,实际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尸身可言。”
  唐婆婆说着眼泪已经在眼眶中打转,手上的纸活已经编的乱七八糟,没了形状。
  人死总要有个归宿,不见了人,衣冠做个葬礼也是应该的,唐生屏混沌一辈子,这只能算是最后的安慰吧。
  唐婆婆掏出一把钥匙,交给谢楠,让谢楠今晚就住在唐生屏的屋子里。
  “我帮不上你什么,我这里太小,你就和着住一晚吧,明天你走吧。”
  谢楠接过钥匙,走出了唐婆婆的小铺,不一会,里面的灯就熄了。
  打开大门的时候,尘土味铺面而来,呛得人几乎没法呼吸。屋里结上不少的蜘蛛网,除了蒙尘,一切好像还是保持着谢楠来时的样子。
  扫过一扇竹床,谢楠疲惫不堪的倒在上面,头上的灯发出暖暖的光,舍不得关掉,就这样,不一会就睡着了。
  朦胧中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但是却显得很是遥远,谢楠微微睁开眼,看到唐生屏漂浮在半空,周身发出微弱的荧光,在日光灯照射下显得若有若无一样。
  面对这一幕,谢楠倒是没有惊慌,冷静的分析出这像是唐生屏的鬼魂,这些天的磨砺倒是让自己的胆子见长。
  见他的光那么微弱,一拉灯绳,关了灯光,唐生屏一下变得透亮了一点。
  唐生屏蜷曲着腿,浮在半空中,眼睛紧闭,全身在那种荧光的照耀下成了冰蓝色,谢楠小声叫了一声:“唐生屏。”
  听到这个声音,唐生屏的魂魄悄然转过头,好像在寻找声音方向,不过如同被封住了一般,只能在那个蓝色的壳中保持着浮动的姿势。
  谢楠不管那么多,自顾自的朝着这个不能听不能说不能看的魂魄发起了牢骚,把所遇到的那些事情一一说着。
  那头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任凭谢楠说干了嘴,也没有什么表示。
  说得兴起,谢楠开始大骂,骂唐生屏无缘无故的给自己带着的这一切,要是没有些事情,现在自己可能在找工作,或者已经找到了,准备开始朝九晚五的生活。
  “不过,当初是我自己答应收下这件东西,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说到动情处,谢楠禁不住要流下泪来。
  “邵东子,你记得嘛?他差点死在我的手里,那个苏坤,她不见了,这些我都一点办法都没有,你能帮我吗!”
  说完擂了一拳竹床,震得灰尘簌簌的往下落,眼泪也控制不住,开始掉下,这时候谢楠几乎要崩溃了。
  唐生屏不能听到,也没法作出反应,他身上的光开始慢慢变淡,一点点的消失在那里,最后只剩下黑漆漆的空气。
  “妈的!”谢楠倒在床上,死盯着眼前墨一样的黑暗,死死咬着牙,一直到不知不觉昏睡过去。
  第二天早上,太阳从唐生屏家房顶破洞中投射下来,照在竹床上,空气一下热起来,催人起床。
  谢楠摸摸脑袋,看看空空如也的四周,怎么也回想不起昨晚到底是做了梦还是真实的看到了唐生屏。
  今天得逃出浦市镇去,要不然真的会出事,谢楠盘算了一阵,然后探头探脑看看外面,趁着没人,溜出屋子。
  唐婆婆的铺子早早就开了门,看到谢楠灰头土脸的钻出屋子,唐婆婆招呼谢楠过去。
  “昨天晚上说梦话了?”唐婆婆递过一碗米豆腐,笑着问起昨晚发生了什么。
  谢楠把看到唐生屏的情况说了一遍,然后端起碗唏哩哗啦的把东西吃完,又继续端着碗傻愣愣的看着被早上太阳照得油光光的石板路发呆。
  唐婆婆听了昨晚的事情,抿着嘴想着什么,两人就这样呆了半晌。
  谢楠收回了神,将钥匙递过去,起身要走。
  “慢点,我想知道你昨天说的都是真的么,他们说的邪物就是唐生屏给你的?”
  谢楠点头称是,既然她都听到了,也就没必要再费力说一遍,于是迈开了步子要往外走。
  唐婆婆却又将钥匙丢给了谢楠,说道:“后生,你走吧,不过我觉得这个还用得上。”
  说完继续开始编纸活,只是头低得更深,不让人看到她红红的眼。
  接过钥匙,然后把背包卸下,将所有杂物统统丢进一个纸袋,再次道了一次谢谢后,就该去车站了,这一次谢楠没有回头,上一次是惶恐不安需要回头看看,而这一次是绝望。
  到了车站,谢楠攥紧了纸袋子,身上的衣服在唐生屏屋子里一折腾已经变得脏兮兮,背包也没有带,这一来大概不会有人再说什么邪门青年来了。
  可是要命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在等客的那部中巴司机恰恰又是侯三,谢楠正转身要跑,侯三就赶上来,挡在谢楠面前。
  “怎么,后生,回城去啊?”眼前的侯三好像全然没有发生那晚的事情一般,笑嘻嘻的打着招呼。
  真是难以置信,谢楠打眼看了看这个中巴司机,默不作声的想往前走,侯三伸开双臂一拦,继续嬉笑着。
  流言从哪儿传出来的谢楠随便猜猜就知道,侯三现在又这样真是让人起疑。
  但是侯三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了浦市镇今天就两班车去县城,上一班已经开了,他是唯一的选择。
  “其他的车都去参加丧事了!”这一句侯三分明在威胁。
  “好吧,我坐你的车。”谢楠耐不住性子,胡乱答应下来。
  侯三却表示今时不同往日,车价要涨,最终要了谢楠500块才答应不说出他是什么人,好让同车的人不至于轰他下去。
  这种趁人之危还真是不要命,谢楠梗着脖子递给侯三车钱,侯三逐张看了真假,才要死不活的开动汽车,往县城开去。
  一路上景色依旧,可谢楠却心不在焉的看着江水,目光融化在碧绿的水中,偶尔瞥眼看到侯三依旧兴奋的开着车,嘴角挂着一丝怪异的笑容。
  晚上的时候,唐婆婆带着扎好的一大堆纸元宝和纸人,走到了江边,幽怨的看着缓缓流淌的江水,低声呼唤着一个名字。
  “唐生屏!唐生屏……”
  点燃了那些元宝,把香烛插好,继续念叨着一些话语,谁也听不懂,而且这江畔四下无人,只剩下那个瘦弱的身影在烛光摇曳中闪现。
  江水中的某一处开始翻滚起小浪,好像下面藏着什么在萌动,唐婆婆夹着纸人,一步一步的往水中走去。
  平白多了许多淘金船,河床已经被翻得不堪入目,在坟包般一个个石头渣堆边,就是深不可测的挖金洞,江水在这里盘旋起来,任谁都会卷进去,可唐婆婆依然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着。
  脚下像是有了眼睛,她始终能够够着那些石头河床,不让自己沉下去。
  快走到了江中的时候,唐婆婆站在一个石头堆边,将纸人抛了下去,照理应该浮在水面上的纸人却碌碌下沉,一瞬间就没了踪影。
  水下的响动更大了,好像沸腾一般涌出无数气泡上来,像是得了回答一样,唐婆婆喊得更为凄凉。
  她趴在石头堆上,双手触及水面,娓娓道出关于她和水下这个男人的悲哀:
  “我怎么又会摊上你这个背时的人啊,单单为了你的几句好话,孤独了30年,你何时又来找过我,而你直到死,谁又会在乎你到底在倒什么霉?”
  唐婆婆的泪水从浑浊的眼中慢慢流出,滴进江水中,即使再滚烫,也抵不住冰寒的江水,他们这个卑微的爱情故事,在浦市镇的一个角落开始,断裂,而今得结束了。
  “你为你犯的错要守着那个东西一辈子,而我呢?做了你的女人,却也要陪着你守一辈子,你狠心啊。”
  说着说着,唐婆婆一点点把自己投入了深潭,留下在世上最后一句话:
  “唐生屏,30年了,我熬不过了,可我们现在可以在一起了,我王淑平算是把这个没头没尾的情给结了。”
  唐婆婆消失在水中,那个淘金洞,只剩下了涟漪在晃动,河风吹散了最后一把纸钱的灰烬。
  回到家中的谢楠躲在屋子里不肯出来,任凭父母在外威逼利诱也默不作声,急得他老妈要找精神科医生来解决问题。
  最后的希望也在慢慢消失,谢楠实在找不出有什么头绪可言,苏坤到今天已经失踪了整整十天,这十天里,谢楠的脑细胞好像在逐个烧焦殆尽。
  关上窗帘,谢楠坐在床上对着傩面发呆,看着那两个空洞的眼孔,心如刀绞。
  姜教授打来电话,说邵东子吵闹着要出院找谢楠,被医生当作情绪不稳定打了镇定针,这几天正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要死不活。
  而关于苏坤,则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希望能够利用自己一些老交情继续寻找,正说着话,电话被人抢了过去。
  “你个混球啊,我都被你弄成这样了,你小子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邵东子在话筒那边大声嚎叫起来,全然不像一个刚刚坠楼生还的人,看样子恢复的相当不错。
  听着这个声音,实在是让人感慨,谢楠拿着电话好像隔了半个世纪一般,听着邵东子七七八八的说着,嘴上慢慢跳出一个微笑。
  “你没事吧。”
  “我铁拳无敌邵易东怎么可能有事啊?你就就等着我来吧,一起行动!”
  谢楠抹了一把鼻子,轻轻的笑着,说了一句:
  “哥们,我可能等不及了。“
  不论电话那头邵东子怎么鼓噪着让他说明这话是什么意思,谢楠不由分说的摁下了挂断键,继续端坐在床上,盯着傩面继续出神。
  如果没有人来帮自己,那么就自己试试,赌一把。
  谢楠老妈得知了一个消息,唐生屏的尸身这回真的冒出来了,同时还有一具女尸。而风传是在淘金船疯狂挖着沙石的时候,他们一起浮上了水面。
  具体情况被传得异常神奇,船工正在作业,却发现河面莫名的出现极大的声响,河中出现无数条黑色的鲶鱼,在一个水坑中剧烈的扭动。
  如同黑色的漩涡一般,在水坑中旋转成型,好像风暴一样,围绕着什么东西。
  河中很少再出现这么多的鱼了,当大家兴奋的冲上去打算捕捞的时候,眼尖的人看到鱼中间出现了两个人影,顿时让所有人楞在船上。
  尸体是一男一女两具,当人们将其打捞上来的时候,那些黑色的鲶鱼却不知从哪儿溜走了,河面依然保持着平静。
  唐生屏的尸体在水中月余居然没有过分变形,而那具明显新死女尸就是在唐生屏房子旁卖香纸的老婆婆,有人说这是唐生屏多年前在外乡娶得的一门亲。
  他们俩抱在一起……
  原本镇上所有人都知道唐生屏被埋了,现在又出了尸首,再加上那个老婆婆,所有的邪说都变本加厉的开始传播。
  而挖金船的幕后老板好像受了惊吓,集体歇业了几天,浦市镇继续笼罩在压抑中。
  谢楠老妈没跟谢楠说这个事情,因为她的宝贝儿子已经如同着魔一样呆在房间里面不出门几天了。
  如果继续下去,没法去估计会发生什么,因为他爸爸已经耐不住性子要发作了。
  此时离苏坤的失踪已经第10天了,不过她和她的丈夫都还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每天到了吃饭的时间,谢楠都会出来盛上一碗饭夹上点菜然后灰溜溜的回房,电脑开着,等着那个MSN上面那个联系人,不过始终没出现,剩下的就是发呆。
  终于那个人出现,不过只说了一句话就消失不见了。
  “你还是没有找到我,不过时间已经不多了,我快没有耐性了。”
  谢楠急得直拍键盘,这个新会长总是这样故作神秘算什么?好歹要给个提示什么的吧。
  不过时间不多是什么意思,如果苏坤算是他们的肉票的话,难道他们想撕票不成。
  气急败坏的谢楠重又盘腿坐上了床,看着傩面,伸手拿起来,抚摸着上面的花纹,心里开始下决心。
  它可以杀人,不过它又将邵东子从死拉了回来,或者戴上的话,会有什么力量给我,而不是害我啊!
  谢楠将傩面塞进包里,匆匆忙忙的赶出去,打算找个地方去试试傩面的威力。
  客厅中老爸正襟危坐的死盯着眼神涣散的谢楠,看着他要开门,大声喝住,谢楠却没有任何停留,径直出门。
  后面传来怒吼:“有本事就不要回来!”
  或者这一次真的就没本事回来了,谢楠抓抓头皮,低头往河边走去。
 
  第十六章 幻境
  河边那条沿江风景街总是人流熙攘,不过再往河滩那边走的话,就清净得多,月光皎洁,照得河面如同万盏明灯一样,石头滩也白晃晃的让人心底沉静。
  吸了一大口气,谢楠努力的压制了一下自己狂乱的心跳,不管好事坏事,现在就要开始了,大不了和姜教授一样,以后每天喝镇定剂过活。
  不过掏出傩面的时候,谢楠还是耐不住大叫一声,让自己的声音在对岸的山上回响了好久。
  一屁股在滩上坐下,双手捧起傩面,居然禁不住颤抖,将凹面对着自己,小心翼翼的扣上脸。
  傩面出奇的合适,冰冷的贴合自己的皮肤,如同定制一般,在颧骨、鼻梁还有眉弓处合适的贴合,谢楠一时觉不出有什么不对劲。
  猛的一下,谢楠感觉自己好像进了个万花筒之中,月光搅和着不远处的灯光变成了绚烂的花纹,在眼前不断旋转。
  眼睛不由自主的闭上了,但是面前的花朵依然在变幻着,生生的把自己尚能控制的大脑牵引到另外一个视角。
  谢楠如同睡着一般,直挺挺的躺在河滩上,只剩下了一点抽搐。
  透过眼孔,谢楠不能完全的看清自己身在何处,只是眼前的场景有些熟悉,一座古塔披红挂绿的在自己眼前,而塔前摆好的祭台上已经列上了三牲,庄重的等着自己。
  自己已经穿上了颇为考究的祭服,手摇木铃,嘴里讲些生疏词语:“古塔神仙,于斯显灵,蝼蚁之众,祭祀仙灵……”
  然后高香燃起,纸钱也纷纷扬燃得遮天蔽日,随后各种祭品堆了上来,爆竹声和台下纷纭民众祈祷之声嗡嗡的连成一片。
  好像是一部用傩面看的电影,谢楠依然思考着所看到的一切,但是自己的眼睛好像并不是自己控制,它正按着这一出电影的方式在转动。
  几位壮汉四脖子汗流的将这些祭品抬将到塔门口,满地红色的炮仗碎屑和空气中的青烟好像能闻出味道来。
  可现在还是看不出到底是什么意思,像是谁深留下的一段记忆?
  将塔门打开了,充满铜锈的大锁发出了无可奈何的叹息,大门后面是一个空空如也的石板,另一个土司牵起一头犍牛缓缓过来。
  望着皱纹深刻的老司和目光涣散的犍牛,谢楠却好像有几分熟悉,只是不知道这到底是傩面的哪一个主人所留下的。
  而后几个壮汉抹抹黑汗,抖动肌肉将绳索套上牛脚,猛一起劲,将强壮的水牛轰然拉倒,大水牛愤然哀鸣,无奈的流下眼泪来。
  用一柄寒光四射的尖刀,伸手过头,尖刀在阳光下耀出金属特有的色彩,银亮的刀刃在坑坑洼洼的黑色刀背衬映下显得夺目极了,牛眼望过,居然露出了些许无奈,静了下来。
  手起刀落,牛血涌出,泛着泡沫四下流淌,人群仿佛压抑着的情绪瞬间爆发起来,在黑压压的脑壳下喊出几声嚎叫,无数的鞭炮开始叫响,在脑子中炸开一样轰鸣。
  看着水牛哀鸣辗转死去,台下民众疯也的加快了磕头的速度、直到额上微微渗出血色,死亡和希冀在这一刻夸张到极致。
  穿着黑青色短褂的苗人或者洁白洋布的汉人们一起发出类似言语但又含糊不清的声音,嘈杂着渐渐变大声进而统一,变成了绕着这古旧老塔的香烟,变成河中水流涌动的震颤。 
  血流变得黑亮而厚重,却涌动流向古塔的脚下,然后沿着裂缝消失,速度很快,好像地下有某种力量在吸吮。
  眼见着这一幕,谢楠不禁惊恐起来,这个祭祀场合好像暗藏太多不能了解的东西。
  这时候透过眼孔看到另一个祭祀走了过来,那张脸有些熟悉却一闪而过,然后万花筒却又转起,让谢楠又转进了不能自己的幻化过程中。
  花纹停止的时候,谢楠睁眼看到的是夜空,星星满天的。
  背后有人大声地叫着自己的名字,听声音像是老爸。
  谢楠连忙将掉落在一边的傩面放进包里,朝着那个声音走去。
  路灯下老爸略有佝偻的身影显得有些可怜,不过远远的就能感觉到他的气场,是一种无可奈何的愤怒,以及能穿过黑夜的矍铄目光。
  光这个,就让谢楠磨磨蹭蹭的把50米的路走了半天。
  他老爸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背手往回走,谢楠见状只能灰溜溜的跟着他来到某个茶馆,找了偏僻的位子坐下。
  “如果你在搞什么歪门邪道的话,趁早给我停了。”
  谢楠老爸不顾自己一贯的讲究,只是把茶叶胡乱冲了一遍,恶狠狠的说了这一句。
  从他泡茶来看,谢楠知道他真的发了大火。
  “我没有。”
  正打算讨好的按铁观音的泡法给自己老爸重新泡一壶的时候,谢楠的鼻血快速的流了下来,滴在茶水中。
  老爸睁大了眼睛看着鼻血跟断线一般流淌的儿子,差点没把手中的茶杯捏破了。
  “你还说没在搞什么歪门邪道,你到时候连自己怎么死了都不知道!”
  说完丢下一包纸巾,就气呼呼的走了,留下谢楠坐在椅子上,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己认识多年的老爸,今天变成这个样子。
  走到洗手间,仔细的擦擦鼻血,再发现自己的眼睛也和姜教授一样,红得厉害。
  不过这一次,好像没有任何收获啊。
  时间不多了,新会长的话还在心头绕着。
  在自己的房间里,谢楠决定第二次戴上傩面具,第一次至少说明这个东西不至于让自己死,况且那段记忆让人感觉有种吸引力。
  就是凭着这种吸引力,再次戴上了傩面。
  这一次却不一样,那种眩晕的感觉不再有了,而是变成了剧痛感,从这一阵剧痛开始,眼前才出现了景象。
  自己横躺在地上,四周一片黑暗,所有自己所经历的恐惧一件件袭来,溺死的两个女孩、莫北、还有康建等等,一一的出现来面前,以他们死亡的状态在不远处站立。
  一个个露出狞笑,将自己惨白的脸凑上前来,露出自己灰色的牙齿。
  谢楠自觉鼻孔的血继续开始喷发,眼珠好像要被吸出去一样,这种感觉极端不好,却又因为困在这层金属皮中无法挣脱。
  鼻血积在里面,流进嘴唇,咸咸的味道是最后的感官。
  在即将失去呼吸的最后时刻,谢楠猛地被揭去了傩面,像是重新浮出了水面一样,得以生机。
  光线显得很刺眼,谢楠努力的睁眼看看是谁在帮他,却惊喜的发现姜教授和邵东子站在他面前。
  不过他老爸也默默的站在后面,铁青着脸,默不作声。
  姜教授帮谢楠擦去血迹,然后严厉的责怪他不该这么乱来,在不清楚事情的原委之前,这么做无异自寻死路。
  邵东子手上还扎着绷带,傻看着鼻血满脸的谢楠,嘴角带着一丝微笑。
  “是弟兄,什么都还得一起过一过!”
  谢楠伸出一只手,和邵东子的健康手拍在一起。
  谢楠老爸看到了那件东西,原本有点愤怒的情绪却变成了沮丧,一直坐在沙发边上抽着闷烟,让其他人都不好做声。
  邵东子使了个眼神,谢楠带头,跑出了沉闷的屋子。
  “你爸脸色很不好!”
  “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老是这个样子。”
  姜教授回味着刚才谢楠老爸的眼神,分明就是看这个老头还和小孩混在一起搞东搞西表示十二分不屑。
  谢楠说了去浦市遇到的事情,姜教授沉吟半天说了一句:
  “唐生屏那个样子好像是被困在什么地方了,以至于魂魄都没法动弹。”
  听了这话,邵东子嚷嚷着去浦市找找不就结了,谢楠却一副苦脸,前几天去一次已经被全镇人知道是扫把星了,这次再去非得被打出来不可。
  邵东子端详着谢楠,得出个结论:没人认得出他了。
  这几天谢楠邋遢得像个叫花子一般,加上消瘦下下去,俨然一个长期失意的大龄未婚青年。
  “化化妆肯定是个大叔,没事的。”
  在邵东子的鼓噪下,三人马上就去了车站,赶上最后一班车。
  巧的是,这次还是只有侯三的车,而他见了谢楠居然一副不认识的样子,自顾自的坐在一边抽烟。
  车上已经坐好了三个人,一个老头,还有两个正昏睡着的毛头小伙子,分散在座位上。
  夜晚临近,看样子不会再有人来了,侯三爬上驾驶室,打火上路,在太阳收掉最后一点光线前,往浦市开去。
  谢楠打电话给家里,胡乱编了个谎说今天来的是一起实习的同学和指导教授,可即使明知这个谎太假,老爸却没有说什么,在挂断的时候,分明听到了一声叹息。
  邵东子嚼着口香糖,在自己的绷带上用笔涂鸦,突然想到什么一样,喊了一句:
  “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你爸之所以生气大概就是你四处找傩师道士什么的,可能他就是,气你没有眼力见!”
  “什么没眼力见?”
  “说不定他就是个傩师啊!”
  谢楠用折断邵东子另一只手臂为威胁让他闭嘴,老爷子的不正常可能只是操心自己不争气吧,只能这么想了。
  姜教授上车后就和另外三个旅客一样昏睡下去,在稍有颠簸的路上发出微微的鼾声,全然不理会两人。
  血色的夕阳下落,山脊露出最后的雄浑背影,侯三依然叼着香烟,哼着不知名的歌曲,这个旅途有点沉闷。
  噗的一声,车子打了个大踉跄,停在路边,好像是车胎被扎了,侯三骂了一句,掉下车去,查看情况。
  换胎的过程显得有点漫长,谢楠和邵东子蹲在路边看着寥寥无几的车辆跑过,问侯三还要多久,侯三却气急败坏的点上烟,不做回答。
  在天黑透的时候,车辆重又上路,姜教授和其他三人依然睡得香甜,像是全然不知车坏了一样,按这样下去,等到了浦市,真个是夜黑风高了。
  车前灯晃动着,照得前面的路更加模糊了,侯三好像烟囱一样连续抽着烟,手指捏着方向盘,兴奋得抖动,真不知道有什么可高兴的。
  前面的路边走着一个人,在车灯照耀下显得异常的突兀,身上穿得艳红,如同鬼魅一般走着。
  邵东子正看着这个像是恶俗的村姑打扮的女人好奇,在车即将靠近她的时候,她却猛地转身伸出手拦车,把邵东子吓了一大跳,死死往后一靠。
  侯三一个刹车,将车停在女人前面,嘴里说着难得又有了客,等着她上车。
  女人慢吞吞的上了车,姿色平平,混在人群中谁都找不出来,同时还死着个脸色,让邵东子叹了口气。
  谢楠打趣道:“没戏了吧!你还指望会在这里碰上个艳遇?”
  “从衣服上就看出品味嘛,谁指望在这山间公路上还能出现个比基尼美女拦车啊?”
  邵东子尽量小声的抱怨了一声,黑布隆冬的夜路真是让人无趣。
  车子继续往前走,侯三也急着回家,脚下油门踩得更加急了。
  颠簸中,姜教授终于醒了,看了一眼窗外,问怎么还没有到啊,自己都睡了好几觉了。
  “车坏过一阵,没办法,一会就到了。”
  谢楠也没法判断现在是到哪儿了,按时间来算,应该是差不多了。
  “您睡得香,后面几个睡得更香,现在都没啥动静呢。”邵东子努努嘴,后面几个乘客更是睡得天昏地暗。
  姜教授擦擦眼镜,看看前面,说了句:“前面还有个红衣服女人走着呢,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两人听了忙往车前一看,果然远处的路上还有个身着艳红的女子在慢慢走着。
  女人整个人低垂着,好像是在想着什么事一般,慢悠悠的走着。
  邵东子问谢楠是不是他这里流行这么打扮的时候,侯三大喊起来,那个女人用不可思议的方式横的飘到了路中间,马上就要撞上了。
  车灯照得那红衣女人如此明晰,可撞上的时候却没有一点震动,如同穿过烟尘一样,平白的过去了。
  前面是一个急转,侯三惊魂不定的猛的打方向盘,车身一歪,冲出了马路,一头将车栽进一片泥田,脑袋撞上方向盘,晕了过去。
  汽车侧翻过去,姜教授打破安全窗,让从这里爬出,邵东子回头看了一眼车内,那个之前上车的红衣女人也无故消失了,而另外三个乘客则扭曲的歪在车里,没有一点动静。
  爬出了车,谢楠想去救侯三,被姜教授一把拉住,往更远的地方跑去。
  “车漏油了!先跑!”
  邵东子扶着自己的伤手,紧跟着在后面奔跑
  空气中充满了浓浓的汽油味,随时可能爆炸,谢楠正要打电话报警,却被人从后面一把用袋子蒙上,捆了个严实。
  邵东子和姜教授也被人偷袭,同样被蒙头绑上,然后抬起就走。
  三人被扔上了一辆车,随即就发动离开,背后传来爆炸声,侯三、那三个乘客还有他的车都将化成黑灰,还好爬出来了。
  不过按现在的情况也不乐观,谁知道是谁绑了自己,是送往哪儿,不过听着两边邵东子和姜教授的哼哼声至少说明他们都在身边,还算不错。
  车停下来,几个男人将三人扔进一处地方,就悄然不见了,罩子上的绳子也松开了,谢楠奋力解开头上的黑布罩,摸索将其他两人的头套脱掉,在黑暗中能能听到各自的声音。
  邵东子缓过神来,忙问这里是什么地方,谢楠叹气说到要是知道早告诉你了。
  不管怎样,这回好像真的被困住了,邵东子掏出火机四下照着,得出个重大答案,这里很可能是个塔,六边形的结构!
  谢楠想到了自己戴上傩面具后看到的塔,不过这个能有什么联系呢。
  而现在首要问题是三人都困在里面出不去了,至于是谁困住了他们,更难以知道。
  邵东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声嚎叫着:“要杀要剐你他妈倒是来啊,我邵易东要是皱一下眉就是小妈养的!”
  姜教授看不过去,制止下邵东子杀猪一般的嚎叫,安静下来让他好好想想事情。
  邵东子全然忘了自己的伤,大声的讨论着关于那个红衣女子的事情。
  “这就是个局,靠着这个把我们拐下沟去,然后就绑我们到这里来。”
  谢楠倒是有兴趣回答:
  “那么为什么要把我们弄过来呢?“
  “你们傻啊,那车上那三个分明就是替死鬼一般,说不定现在警察已经宣布了我们死了啊!”
  这一句倒是让姜教授和谢楠如同惊醒一般,整个车祸就是一个设计好的过程,那三个人可能在上车前已经是晕倒或者干脆就是三个死人。
  现在真有可能在警方眼里谢楠他们早就成了一堆黑灰,没法辨认了,换句话说,就是已经算是被消除了身份。
  但是这样对那些人来说,有什么好处么?
  难以理解,谢楠靠着邵东子坐下,勉强的伸出拇指夸了夸,糊涂人在关键时候还真不糊涂。
  三个人开始想办法出去,谢楠贴在门前听了听是不是还有人在,那帮人的目的好像就是把他们送到这里来,然后扭头就走。
  朝着木门踢了一脚,纹丝不见反应,好像门前堆了石头或者砌上砖一样。
  借着打火机的火光,邵东子惊喜的发现三人的包都还在,连忙喊道:“还以为精心准备的十八般兵器都了没了呢。”
  首先掏出里面的电筒,邵东子一件一件的往外掏:军刀、指北针、墨镜、还有一个强力弹弓。
  最后拿出一块防潮垫,这真是个好东西,姜教授一见这个忙打开垫上,声称老人不能席地坐,会得风湿的,然后还挺美的盘腿喝着自己的特制饮料。
  谢楠嘀咕着这个老头真是完全没有一点紧张感,真是虱子多了不咬。
  邵东子摆弄着指北针,手上转动罗盘仪.嘴上嘀咕着口诀,几分钟过去了,得出前方就是正北的结论。
  看来他还是犯糊涂了,在这里知道哪儿是东南西北有什么用,还不如拿着刀去抠砖块出去。
  邵东子全然不知自己在犯错还在那里瞎弄,谢楠光火不已,正要发作,却看到塔中间是一块光洁的大石板,而石板上面有一个凹槽,模样大小倒是有些熟悉。
  而姜教授一直就坐在这个凹槽的旁边,似乎已经看了很久了。
  谢楠拿出傩面比划了一下,刚刚好,能够放进去,正打算按进去的时候,姜教授一手拉住了他。
  “傻小子,你就这样放上去了?”
  “那还怎么样,看着能放,我就想放进去看看。”
  “谁知道放了以后会出什么事情,还是小心为妙。”
  邵东子放下手中乱七八糟的玩意,凑将过来,见姜教授还在那里思前想后,急脾气上来,一把夺过傩面,不由分说的按进里面。
  被邵东子这一搅和,姜教授和谢楠只好闪远一点,死死看着傩面,等着有什么情况发生。
  三个人都不说话,沉默了好一段时间,不过好像没有什么变化,邵东子嘘了一声,想将傩面抠出来,刚触到傩面,平白的在头上传出冒出一声像是叹息一样的声音,惊得邵东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猛的抽回了手。
  回头朝着谢楠和姜教授抗议,让不要发出乱七八糟的声音!谢楠做了个封嘴的东西,姜教授也表示自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邵东子抓抓头皮,再一次去拿傩面,手刚上去,发现石板有点松动,就用力再按下去,轰的一声整个石板翻了过来,邵东子如一个大布袋一般,掉进了露出来的大洞里面。
  谢楠连忙过去看看邵东子有没有事,洞里却传来他兴奋的叫声。
  “这里有个地道,同志们,我们可能能出去了。”
  原本这一摔让邵东子的伤臂一阵痛,可一摔却让他发现一条用石板铺好的地道,幽幽的通往哪儿。
  不过这还是让邵东子兴奋得大吼大叫,这里哪怕不能出去也会是个地宫,里面说不定有什么好玩意。
  姜教授翻动着石头活板,对这个机关的设计啧啧称奇,让邵东子拿上电筒照照四周。
  邵东子四下查看了一下,一个用石板装起来的甬道能让人蹲着走过去,不过从回声来看,好像长得不可思议。
  谢楠也爬进了地洞之中,用火机慢慢照着,从石板的刻痕来看,是用河对岸的石灰石一凿一凿平整成石板,然后结成这个甬道,真是个伟大的工程。
  邵东子执着电筒,一路下去,几乎快不见了人影。
  “你们跟上,这里应该能出去!”
  姜教授将背包提上,也跳进了甬道,一步步的往前走着。
  在甬道的尽头,是一个和上面一样的空间。
  邵东子用电筒扫射着看墙壁,发现这里也是全封闭的,灯光过处,一堆白色的骨头让他大叫一声,又钻进甬道。
  “退回去!前面看上去有问题。”
  那堆白骨静悄悄的堆在那里,默不作声,邵东子探探脑袋看看,发现并没有什么动静,又缓缓爬出洞,仔细查看了一下。
  牛骨和猪骨为多,乱糟糟的在放在一起,好像集体坟墓一般,四周一个不大的厅堂,刻着12座雕像。
  每一个雕像都是一副人面模样,悲喜苦楚各种表情,盯着这个小厅中所有的一切。
  谢楠爬出了甬道,和邵东子一道拿着手电筒到处看着,好像这样一样出不去,是一条死路。
  姜教授最后爬出来,脸被憋得通红,累的够戗。
  邵东子像是发现了什么,指着骨头中间说道:“这里还有一具人骨呢!”
  在白森森的骨头堆中依稀躺着一具依然化成骷髅的的人,身上的衣服早已经烂成一缕一丝的,偏着脑袋安然不动。
  谢楠将邵东子拉到墙边,远远看着那具骨骸,邵东子口上念叨着:“看样子是出不去了,这回我们都陪着他了。”
    “别胡说了,还不一定了。”姜教授缓过劲来,看了看那些雕像,看出是用泥砖刻出造型烧制的,按时钟一样排列着,像是某个阵势一般。
  邵东子躲开人骨,等着姜教授出招,洞里潮湿和呛人的气味有点让人受不了。
  姜教授琢磨了一会,觉得这些砖像实际上就是代表十二天官之类的东西,如果运气好的话,或者能找到出去的路。
  “邵东子,你的那个指北针呢?”
  之前被谢楠说在这里使指北针是犯傻,邵东子想不到姜教授也在犯傻,就随意指了指一方,说那就是正北。
  “别犯傻了,快找出指北针出来,谢楠,沅江是在那边?”
  邵东子连忙在口袋里掏着,那个老式的军用指北针不知道刚才一着急掉到什么地方去了。
  谢楠则抓着头皮想着沅江到底在镇子的哪边,半天嘀咕着好像是北边。
  找不到指北针,邵东子急得不行,谢楠又不能肯定江到底是在那边,姜教授被眼前这俩青年人弄得哭笑不得。
  “这么跟你们说吧,忘了从哪儿看到的书了,说是一般这种地宫要是留有出口,大多应该是在阳口,也就是山南水北之处,要是估摸得准的话,就是一条生路了。”
  邵东子问道要是选错的话会怎么样,姜教授没好气的回答:“选错了说不定天上掉个大铁笼什么的,让你和这些骨头一起过下半辈子。”
  谢楠听了更是让邵东子马上去找指北针出来,千万别在这个关键时候掉链子。
  眼看着电筒一点点暗下去,谢楠知道邵东子一定又忘了给电筒充满电,这回就更加麻烦了,没准要在黑暗里摸着骨头等死了。
  姜教授咬咬牙,如果刚才大家没走弯路的话,甬道所指应该还是正北,也就是江水所在,估摸着转过来,也就是甬道上面那方砖像可以指出逃命所在。
  姜教授于是冲着那块哭丧着脸的砖像走过去,伸手押上,发现可以松动。
  邵东子学了一下那张哭丧的砖像脸,问道:“您确定这个就是?一会不会飞出什么刀叉剑戟来吧?”
  “赌一把吧。”说完就下手死命按下去,砖像往后退了退,整个地宫发出了隆隆的声音。
  邵东子拉过谢楠,双手抱头跑过姜教授身边,等着事情发生。
  沉闷的声音响过,邵东子松开双手,发现自己居然一点事都没有,不过四面墙上也没有出现新的通道,一时说不上该喜还是悲。
  姜教授却带头进了甬道,谢楠看了看也跟着拿上东西进去。
  “怎么?我们又回去啊!”邵东子也木木的将包背好,准备钻洞。
  “应该不是回去,你没发现这条石板路成往下倾斜的了嘛?”谢楠蹲着身子往前走着,邵东子在后面将电筒高举,勉强照着前面的路,弯下腰要钻进甬道。
  
  第十七章 前尘
  邵东子就要进甬道的时候,却感觉脚踝猛的被什么一抓,让他心猛的一沉,好像断了弦一样,从头到脚冷了一遍。
  抽动了一下脚,那东西好像牢牢抓紧了他的脚踝,挣也不挣不开。
  喉头一动,邵东子没大声叫喊,却小声的叫了声谢楠,正在里面等他拿电筒来的谢楠不耐烦的应了一声。
  “你帮我看看行么?”
  邵东子不敢往回看,谁知道是什么玩意抓住了他,或者是条大毒蛇,或者是绳索,再或者是那具骷髅。
  难以想象,现在它没动静,最好就是敌不动我不动,而这个看到底是什么东西的任务,就交给谢楠吧。
  谢楠气冲冲的往回走,到了洞口,看到邵东子保持着一个正要钻进来的动作,滑稽得保持着不动。
  “你到底怎么了!”
  “有什么东西抓住我的脚了,我不敢动!”
  这话说得特别温柔,邵东子怕声音太大惊了后面的仁兄,因为他感觉某种尖利的东西好像随时都能划开他的皮子。
  听了这话谢楠不敢怠慢,连忙加快速度到了邵东子身边,隔着一段距离看了看,好像是那副人骨不知为何挂上了邵东子的裤子。
  不过那里好像还有什么东西,谢楠一点点的爬过去,从邵东子手上接过电筒,取了过来,好像是一本书。
  拿过书以后,邵东子脚上骷髅的劲头像是被卸掉了,没了那种尖尖的感觉。
  邵东子小心翼翼的抽出了脚,不顾一切的往里挤,踩了趴在地上的谢楠几脚。
  手上的书像是相当老旧了,谢楠照了照,封面上没有字,随手丢进背包,站起身子,代替邵东子来压阵。
  至于为什么那具骷髅要找邵东子来介绍这本书,邵东子不想知道,被一惊好像体力又增长了,快速的往前走着,希望能赶上姜教授。
  姜教授已经在不远处等了许久,见邵东子来,笑笑说道:
  “小朋友,咱们好像押对了。”
  不远的地方好像有微风过来,好像几百年没有呼吸过这么新鲜的空气了,邵东子贪婪的吸着。
  谢楠把书放进去后,就急急跟上,实际上不知为什么,对于那具骷髅,他没有什么恐惧感,而且这本 不明来历的书,也顺理成章的放进了自己的包里。
  谁知道会怎么样呢?
  当得知出口就在不远处的时候,三人都相当高兴,快马加鞭的往风来的地方走去,蹲走是相当费力的事情,但是最后还是在电筒耗尽最后一点电之后一分钟爬出了甬道。
  前面是浦市镇夜下黯淡的灯光,而不远处,一座则是一座废弃的古塔,静静的躲在瓦砾堆里。
  邵东子大声骂着那些带他们来的人,想不到他邵易东居然虎口脱险死里逃生,真是好人好报。
  本来不远的一段路,却走了这许久,谢楠看看手表,已经快午夜了。
  邵东子振臂大叫一声,找个夜宵摊,好好吃一顿去!
  三人快步往镇子方向跑去,那些关他们在这里的人,应该还不知道他们已经逃出生天,而那条逃生的甬道不一会就慢慢沉下,没进了泥土,悄然不见了。
  浦市晚上的夜宵摊子并不多,但是总会坚持到很晚,三人赶到的时候,还是有不少年轻人正在喝酒取乐。
  叫上许多吃的,邵东子得意洋洋的咬开一瓶啤酒,痛快的喝上一口,真想不出还有什么比逃命成功更爽的。
  看着周围人异样的目光,谢楠才意识到三人好像刚刚从土里钻出来一样,浑身沾满了泥巴,及其狼狈,同时在这里也显得特别扎眼。
  要是有个地缝,姜教授非钻进去不可,他就是典型的为老不尊。
  邵东子不管不顾的吃了些东西,尚没过瘾,就被姜教授和谢楠强行拖走,往黑处走去。
  “现在我们去哪儿?”
  邵东子一面砸吧着嘴,一面打量着开始起了变化的浦市。
  “旅馆?不行,我上次侥幸跑掉,这次去会被服务员用开水浇死。”
  姜教授表示赞同,而且很大的可能,他们已经死了,再用这个身份证去登记会召来麻烦。
  “去唐生屏家吧,我有钥匙。”这是最后选择了,谢楠找出了那边老钥匙。
  唐生屏家旁的那个小铺没了,不过谢楠尚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打开房门,里面依旧是尘土味道十足。
  “大哥,这也能住人?”邵东子嘴上抱怨着,身子却不由得往那张唯一干净的床边靠过去。
  “凑合一下吧,就这个条件了。”谢楠扶着姜教授坐下,一晚的折腾,老头有点不支了。
  换衣服,打扫出另一块能睡人的地方,三人就准备睡觉了,谢楠仔细的检查了门窗,生怕有人跟来。
  邵东子见状也提高了警惕将刀放在身边,防止出什么问题。
  一切等太阳出来了再说。
  谢楠起得最早,在太阳还没有通过瓦片的破洞前就爬起来,就着黎明的光亮看着那本从古塔地宫中带出的破书。
  形容为破书一点都不为过,或者根本就称不上书,只是一些笔记,记录了一个看似对谢楠毫无裨益的事情。
  内容不多,但是纸张的残破和文言文让谢楠颇费了一番精神把散架的纸张张张铺好在地面上,理解这人字里行间的一些表达。
  如果早50年,或者他对谢楠还有些帮助,因为,作者是一个傩师。
  而整个故事是从浦市的最繁华时说起的。
  那时候的浦市是这条江上闻名的要冲,商贾云集,而各方人物在这片河湾上一点点的建起了很多的建筑,而顶峰出现在清朝中期。
  北方各省的人都在这个不大的镇上有会馆,而会馆的豪华更是不用说,他们就是这个浦市镇高墙深巷的主要组成部分,是他们铸造了辉煌。
  主角和谢楠同姓,是镇上一只旺族,而主角谢默文就是这一支中的嫡系和最为惹得厚望的人物。
  偏偏的,他迷上了神鬼蛊惑之事,少年时期就随着苗家的一位老司学起了占神弄鬼之事。
  傩师本是风光的职业,可谢墨文祖上是一官宦,万万容不得这种忤逆之事。
  而这时另一个人的加入更是让整个镇上的汉族宗族脸面无光,张逢之这个人也是公子哥一名,却也疯疯癫癫的随着谢墨文一起跟了苗族傩师成天搬神弄鬼,一时成为全镇谈资。
  两人却因为这个关系极好,成天跟着师傅赤足走遍大山,知晓了不少事情。
  直到师傅自知时日无多的时候,这种关系才变得有点奇妙。
  因为一具傩面的原因,两人的关系为此变得蹊跷起来,听说此物极为神奇,可扭转阴阳,其神奇为两人所垂涎。
  不过师傅并不提傩面的事情,直到自己不行的那一天,才说出一些情况。
  这个傩面相传是用人身犬头的盘瓠所用的戚所造,效力神奇,却因为上面曾经满沾西狄人的鲜血却又毫不听命于人,使用的人虽有回天之力,却无异自戮性命。
  师傅的话并没有让两人听进去,却一心都惦记这件神器。
  可在这说出秘密之前,师傅已经用自己的傩师的身份,号召乡里在镇子旁建好了一座塔,在他死之前,将傩面给了张逢之,要他保管好傩面,然后在他下葬同时,将傩面放进塔中,静等化为灰烬。
  谢墨文自觉脸面尽失,在师傅下葬后几天,就收拾东西去了山里,不见了踪影。
  可张逢之面上看着尊师守道,可他并没有按师傅的要求放下傩面,而是不舍神器就这样埋没,于是私自留下。
  一对师兄弟就这样分道扬镳,谢墨文从山上各寨转了一大圈回来的时候,发现张逢之已经成了镇上的老司,一切皆因他好像一夜之间法力大增,凡有占卜不医之症,张逢之都能处理,镇上人尊敬不已。
  更让镇上人迫不及待将他奉为老司的是畏惧,镇上多一些怪事,有些在背后对张逢之有所议论的人,更是见了许多不干净的东西,吓得魂魄全无。
  这一敬一畏,让张逢之极为得意,不过好景不长,不知为何,镇民们突然一齐冲到张逢之那里,将其捆绑,说要各族祠一同处理他。
  罪名是他弄巫做蛊,为害乡里,被驱逐出镇,其张族的一支也一同受了牵连。
  张逢之走的时候,没让他带任何东西,在几千人的紧逼下,孑然走上山路,消失在众人面前。
  可傩面几经辗转,居然又到了谢墨文手里,可谢墨文自知这是不祥之物,不敢久留,遵从师命将傩面放进了塔。
  最后的一段说他脱了法袍,安心耕读,却心有不安,最后也进了塔,了结余生。
  所说的傩面,必然就是谢楠手上这具,也就是说唐生屏是从塔中偷出来,最后又无法处置,忍隐几十年,却又在现在交给了谢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纸张在太阳下逐渐发黄,最后如同烧焦一般,字迹已经不可看清,谢楠将字纸集齐,放入火塘,点火烧了,算是祭慰这位同姓前辈。
  邵东子闻到糊味,以为着火了,挣扎着爬起来却看到谢楠正在烧纸,翻翻白眼问道:
  “你发什么神经啊,大早上的烧纸钱?”
  姜教授也昏然起身,谢楠将刚才看到的东西说给他们,两人愣了愣,却没有太大反应。
  “起来吧,我们还有事情要做呢!”
  姜教授将歪七八糟的头弄得统一往上蓬松,算是恢复了造型,然后说要去打电话,找人帮忙了解昨晚的车祸。
  手机已经全部不见了,只能去公用电话亭,姜教授打着电话,谢楠和邵东子百无聊赖的在旁等待。
  “我有点迷糊了,我是要找苏坤,却又稀里糊涂回了这里,而且事情越来越复杂,快把我弄疯了。”
  谢楠将烟头摁熄在台阶,对邵东子抱怨自己这一趟走得有多失败。
  邵东子深深的吸上一口烟,用眼神瞟瞟谢楠,又说了一句让人佩服的话:
  “你不觉得有可能苏坤也在这里么,从发生的事情来看,至少昨晚肯定是人使大坏,好彩我邵易东聪明加运气,能够跑出来。”
  谢楠想想,这话很有道理,说不定怪谈协会就在这里,等着自己带着傩面来,然后演出好戏呢。
  这么换角度一想,谢楠心里倒是放开许多,拍了拍邵东子后背,赞道:
  “哥们,行啊!”
  姜教授走了过来,什么行啊,邵东子幽幽的说没事,只是点燃某个人幼小脆弱的心灵里那盏明灯罢了。
  顾不上了解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姜教授先宣布有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两人要先听哪一个。
  “坏的吧。”
  “坏的就是我们真的死了,昨晚警察真的把那三人当成我们了。”
  “情理之中,不过烧得也够焦的了,那好消息呢?”
  姜教授四下找了找自己的金属酒壶,准备抿上一口再说出来,却懊恼的发现已经不见了,一下子没好气的将这个好消息说出来:
  “这边的一朋友帮我去处理这件事,我们不会成为黑人。而且答应会将这次车祸的调查结果随时给我。”
  这个好消息并不引人入胜,最多证明了姜教授的人际网的辽阔。
  邵东子让谢楠顺便打电话回家去报个平安,对面老妈接了电话,听到是谢楠的声音,几乎马上哭了出来了。
  都知道去浦市的路上出了事,虽然派出所还不能确定身份,但是已然让谢楠家里哭天抢地的过了一晚。
  安慰解释一番后,谢楠让老爸接电话,他想正儿八经的问一个问题,从早上开始就急切想知道答案。
  “爸,你知道谢墨文是谁么?”
  这个问题好像并不难,但是那边却一时沉默起来,过了一分钟,却炸雷一般爆发起来:
  “你要是今天不回来,还在外面搞这些没有名堂的玩意,我就打断你的腿!”
  谢楠听见老爸已经火冒三丈,有点犹豫是不是该说出下面的话,难道说自己走了谢墨文的老坟一趟?
  要是急得老爷子真的盛怒下来,准会带上几个人来浦市绑他回去。
  谢楠连忙胡乱编词,再拉过邵东子和姜教授一顿证明,算是把他老爸的怒气给压下,挂了电话,三人开始准备去找谢楠说的唐婆婆。
  要是谢楠能再见一次唐生屏的话,说不定事情还能有一点突破,不过这只能算一条细弱如蜘蛛网的线索,风一吹,就断得没影了。
  邵东子也发现了浦市镇中建起的新楼,咂嘴赞叹着定是富商衣锦还乡,在这里显富来了。
  “我问过不少人,可是都没人说这到底是干嘛用的,谁盖的。说起来脸色还不对。”
  “那是懒得和你嚼舌头根子吧,我看这楼倒是古风十足,像是个体面人盖的。”
  沿着寂寥的石板路走着,三人注意到四周人还是好奇的看着他们,然后又装作是不经意的转头过去,避开他们。
  邵东子找了个窗户照照,诧异的问:
  “我脸上泥巴还没洗尽吧?还是我太帅了光芒太重啊?”
  谢楠只好提醒他之前自己只身一人来的时候发生了的事情,躲开你是好的了,碰到猛一点的,直接给丢河里去了。
  姜教授却始终抬头看着那座即将完工的高楼,走了这一路,几乎每个街角都能看到露出的飞檐,而这座看上去华丽的房子却有一个个正对各个街面的窗户,可又将窗户做得比较隐蔽。
  这样看起来,这不像一个炫富的豪宅,更像是一座严密的碉堡,正虎视眈眈的观望着镇子的一切。
  姜教授将事情一说,谢楠两人跑着看了一遍,果然基本上能被楼上的人看到自己的行踪,假使上面有人的话。
  三人加快加快脚步,想找到那个唐婆婆问个清楚,就顺着墙根,快速的往唐生屏老宅方向回去。
  到了一看,那个小铺依旧没有开张,抬头一看居然这里恰恰被一堵高墙挡了高楼的视线,还真算是个宝地,谢楠打开门,三人进屋继续盘算。
  姜教授哦说明了自己的想法,虽然唐婆婆找不到,但是那座楼的主人的确有点蹊跷,如果没有一些本事的话,这座楼不会选择在那个位置动工。
  那个位置从风水上来说算是镇上宝地所在,毗邻的各种建筑围绕起来就是一个闹中取静,朝阳通风的地方,而处在镇子的阴地所在,又高取阳光,倒是有些奇门办法。
  也就是说,这间房子的主人并不简单。
  晚上需要调查一下,姜教授躺在竹床上,自己的饮料没了,如果遇到什么情况,自己可能会比谢楠和邵东子更麻烦,至少自己的心脏可能受不了。
  如果可能的话,去找家药店看看有没有可以代替的好了。
  而谢楠则一直想着那个谢墨文的故事,还有老爸激烈的反应,这种反应可以说不正常,哪儿来的那么大火气,有不正常,为什么听到谢墨文后就怒气冲天的了。
  这里面好像还有点什么联系,只是一时没法解开。
  两人都出神之际,邵东子发现了一件东西,大呼宝贝,把两人的心思勾了回来。
  在谢楠认真听着姜教授说话的当子,邵东子耐不住啰嗦,四下翻找着,看唐生屏这老头又留下什么好玩意,也就算没白来一趟了。
  翻开一些破旧衣裳,还有大堆没有完成的爆竹,火药早就潮成板状,看来唐生屏真的是偷东西的主,除了这间四处漏风的房子,好像没有什么东西了。
  在搬开成块的火药后,一杆用油布裹得好好的枪出现在他面前,把油布打开,枪筒依然崭亮,是一把短火枪。
  邵东子叫了声好,把枪端在手里,四下瞄了一下说道:“这枪倒是漂亮,可惜没有准星。”
  “何止没有准星,连子弹都没有吧。”
  谢楠看到邵东子找到的这边老爷枪,苦笑一声,这种枪在解放前就被淘汰了,那时候匪患虽重,可也轮不到这种前辈出场救火。
  这是一把短火铳,用火药和铁砂发射,硝石做引,粗大的枪管能放出不少铁砂,不过装填一次需要费上不少周折,等装好了,什么事情都完了。
  邵东子不听谢楠在那边介绍这把连上山的猎人都不稀得用的原始枪械,自顾自的将结块的火药轻轻揉碎,找了几张纸装好,好像小孩遇到玩具一样,细细的玩着。
  姜教授一笑,让谢楠由着他去好了,当下有个武器吓吓人也好。

  第十八章 探营
  要说邵东子四肢发达倒是不是吹的,得了这把老爷枪后,邵东子又张罗着把自己手上的绷带给拆了,耀武扬威的右手把枪,再把受伤的左手抡得呼呼作响。
  谢楠质疑他是在充能,邵东子马上扬言再给谢楠一只熊猫眼做个伤愈纪念。
  两人正在吵闹,姜教授过来做了压住两人肩膀,示意不要做声。
  手一指过去,只见门缝后面,依稀能看到人影晃动,好像正趴在门前看着里面。
  马上止住声音后,三人猫腰躲在床后,看门外人有什么动静。
  房内昏暗,外面人一时看不清里面情况,只好更努力的趴在门上,找了个大一点眼,勉强看着。
  沉重的呼吸声从门外传来,这种吸气声像是猫爪划过光滑的铁板的感觉,那人喉咙好像哨子一样,好像活得异常吃力。
  不知其来意,躲在床后暗处的邵东子开始笨拙的装填火药,虽说没有子弹,至少和姜教授说的一样,吓吓人也好。
  谢楠看到,那只眼睛好像快脱了眼眶一样,仇恨的盯着里面,看不到人,也徒劳的转动着,吐出凶狠的火焰。
  几分钟过去,邵东子终于装好了火药,随便找了个石子填进枪管,然后钻进床底,枪口对着门口,防止那人强行闯进来。
  不过在这个时候,门口人却蹲下了身子,然后慢慢走了。
  再等了一会,听着那让人心头发毛的呼吸声完全听不到,谢楠才慢慢探出身子,走到门口将门闩再顶上了一跟木梁。
  “是不是昨晚把我们关在古塔废墟中的人?”谢楠尽量小声的说话。
  “不想,他们是一群,这个好像不一样,至少昨晚我没有听到这样的呼吸声。”
  说完,姜教授让邵东子退了火,免得误伤自己。
  邵东子爬出满是蜘蛛网的床底,将火药倒出来,把枪重新装进包里,嘴上依旧逞强说如果那人进来,就拿火药渣喂他一嘴。
  谢楠走过来,把手搭上邵东子的肩膀,少有的肯定了他的勇猛,还说了句让邵东子起一身鸡皮疙瘩的话。
  “哥们,是我不好,连累你了。”
  邵东子诧异的看了看谢楠,把他的手拿下来,仔仔细细的跟他说道:
  “我不是看你的面子哦!还有,如果有什么事情,最好跟姜教授商量,我怎么都好的。”
  邵东子已经认定了谢楠肯定有什么不情之请,这家伙从来没有这么矫情过。
  “有什么事就说吧,别搞这个肉麻的举动。”
  邵东子拍拍自己的肩膀,像是怕中了谢楠的毒一样。
  谢楠见小聪明被识破,识趣的老实交待了自己的想法,就是今晚去看看那座高楼。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那个楼好像存在着什么关联,不过从您说的看,好像又并非善茬,可直觉,直觉让我觉得必须去那里看看。”
  姜教授低头想想,点头算是答应,不过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忧虑,那里太危险,不过这座楼的结构又让他满是好奇,也禁不住想看个究竟。
  见姜教授应允下来,邵东子无所顾忌的也同意了,怎么说身上了火器伴着,底气好像莫名足了许多,喊了声:“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嘿嘿嘿嘿。”
  谢楠觉得邵东子这一次摔坏的不是手,而是脑子,他完全疯了。
  简单准备了一下,邵东子拿开顶门的木梁,拉开门闩,探出脑袋一看四下无人,招呼着谢楠和姜教授出来。
  下午四五点的太阳照下来,将整个浦市的青砖黑瓦染上了一层异样的金色,如同披上金色衣裳一般,让这三个从黑屋里面钻出来的人一时眼花缭乱,几乎不辨方向。
  阳光太刺眼,邵东子将包高举挡着阳光,问谢楠先去哪儿。
  “你不饿么?先去吃饭!”
  邵东子一腔热情却料不到是这个结果,被激得呲牙咧嘴,真是又再多的肾上腺素也抵不住这么一句。
  看着邵东子傻愣愣站着,谢楠上前提醒一句:“不吃饭怎么问老板,不问老板怎么知道这个楼的一点底细?”
  “啊?”邵东子还没醒过神,姜教授凑过来,不冷不热的来了一句。
  “年轻人,光有革命热情是不够的。”
  邵东子鼻子里快冒出火来了,这算什么?
  虽这么想,但是吃个饭倒是不错的主意,邵东子掂量了一下干瘪的肚子,紧跟上两人的步伐。
  其实浦市的小馆有挺多,不过简单到不能再简单,没有菜单也没有具体的菜名。除了一两招牌菜外,其余都凭顾客想象来点。
  既是你点火腿肠炒南瓜,店主也会按湘西的劲爆做法给你作出个满意交待。
  不过谢楠和姜教授找了几家都没进门吃,而是一味的挨家的问菜。
  邵东子等不及了,质问谢楠又要去探营高楼又在吃饭上唧唧歪歪。
  “你知道个屁,我想找一家是浦市镇老居民的店子,不听听口音又怎么知道?”谢楠依旧凭着自己的记忆去辨识口音,自己老爸就是这里人,口音方面自然没问题。
  想到这,心里好像又纠结起来,那个谢墨文,好像越来越近了一样。
  找了一家店,谢楠使了个眼色,让其他两人都不说,只有谢楠去点菜,毕竟在这一时,外地人总是被警惕。
  “老板,要你们的那几个当家菜,再来几样小菜,你看着上,酒你照着好的上吧!”
  光就几个当家菜,谢楠三人就没法吃完。
  老板少有见如此豪气的人,忙不迭将饭菜准备妥当,一一送上包厢来。
  谢楠将酒倒上一杯,敬了老板,就单刀直入的问起那座高楼的事情来。
  老板面露难色,又见了满桌饭菜的大主顾,只好干了敬来的酒,开始说起来:
  “老弟看你也是本地人,估计也是刚回来,不晓得这里的事情,其实就是……”
  见店老板有为难,姜教授更是装出一副慈祥长者像,邵东子也紧闭大口,等着店老板开口。
  老板看看周围没人,关上房门,神秘兮兮的跟三人开始说着。
  这高楼是张家祠堂所在,不过年久失修早已没了模样,哪知道在临拆迁之际来了张家族里远走多年的子弟,听说相当有钱,还是从日本回来的,就从政府里拿了这个地,盖起了房子。
  听说江里挖金船凡是挣钱多的都是这人的股份呢,说他能识得金路,怎么淘都能淘出 好东西,还有金刚石呢。
  说得兴起,老板自顾自的再倒了一杯,一口喝下:“你们问这个啊,就莫问了,那个房子起来以后就少有安生,好多人不敢近身啊!”
  “为什么不敢过去啊?”三人都端着酒杯听着下文,老板干脆坐下来,豪爽的操起杯子,接二连三的说起来。
  那座楼房的老板仅是知道一些传言,不过据他说恐慌还是由前几天来了一个身带邪物的少年所致,镇上稀里糊涂的死了好几个人,丧事都办的潦潦草草。
  知道是说自己,谢楠将满脸的胡茬一摸,明知故问发生的事情。
  老板像是压抑了很久一般,将桌上的酒瓶抱在手里,一杯又一杯的喝着,把谢楠那几天来浦市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
  邵东子咬着牙签听着,真没料到谢楠一个人还搅出这么大风浪,这么刺激的事情居然没有自己,实在有点遗憾了。
  说到唐生屏的时候,店主已经喝得差不多了,脸红得如关公一般,挽着谢楠的肩膀,把那个关于唐生屏和他的媳妇的尸体离奇尸体说了一遍。
  谢楠听了,原来那个唐婆婆就是唐生屏的妻子,可是他现在已然死去,还能找谁了解呢?
  一桌饭菜并没有动多少,三人在入夜的时候,走出了饭店,饭店老板发了酒疯,大喊大叫着谢兄弟,却不知道谢兄弟正往自己说的邪门地方走去。
  巷子在黑夜中呈现出一种深不可测的样子,因为没有路灯,那种幽深好像能把人吞没。
  谢楠和邵东子与那老板喝了几杯,一起摇摇晃晃的往前走,姜教授担心就这样的状态去那座不知的高楼无异不合时宜,可谢楠和邵东子两人勾肩搭背的毫无顾忌,一直往那高楼走去。
  在那些窗户下,依然没有灯光,似乎空无一人。
  在一个拐角处,一个人影冲了出来,抓住了谢楠,尖利的指甲一下划去了四线皮肉,谢楠被痛唤醒了酒醉,但是那只手又被握住,来人用凄厉的声音叫了一声,现身在微弱的灯光下。
  这个人谢楠认得,就是侯三的那个聋奶奶。
  邵东子正要动手,谢楠止住他,跟他解释了这个老婆婆的来头,如果没猜错,今天下午那个人就是她,而且一直跟着他们到了现在。
  老婆婆眼珠突兀,像是全然失了理智,侯三的意外死亡,一定让她伤痛欲绝,而这件事,必然怪在谢楠头上,这回就是来报仇了。
  那只干枯的手好像全然不似一个老年人的,好像铁钳一样紧紧掐紧了谢楠,尖利的指甲卡进了肌肤,让谢楠脸上沁出几滴汗珠,继续下去,好像会断掉。
  “你害死了我的孙儿!”透过那副生锈了一样的喉咙,老婆婆的瞳孔死盯着谢楠,露出几颗已经残缺的牙齿,像是要吞了谢楠。
  姜教授见状连忙叫一声住手,赶上去对着婆婆开始说教,无奈那老婆婆耳背已久,听不清姜教授说什么,反而将空下的另一只手猛的伸出,死死的卡上了姜教授的脖子。
  然后扣着脖子一用力,将姜教授推倒在地。
  年近古稀的老妪有这样的力气倒是让三人始料不及,谢楠的手逐渐变得青紫,指甲也慢慢掐了进去。
  邵东子抄到老婆婆背后大喊着一声:“不关我们的事,我们也是被害了。”
  这一句几乎冲着老婆婆的耳孔喊着的,倒是让老婆婆止住了手,可依然用一种警惕的目光看着三人。
  “姓谢的!你这个害人精!”
  冲着谢楠喊了一声。
  谢楠一面揉着自己被掐得青紫的手臂,一边应了一声,一边不由得往后退,这老婆婆哪儿来的这么大力气,自己的手掌像是麻掉了一样。
  老婆婆的回头看了一眼邵东子,看得他想左闪右避,不敢直视。
  看样子她不会再动手了,邵东子连吼带比划的解释着侯三是被别人害死的,手忙脚乱的好像猩猩一般,老婆婆却一副好像不为所动的样子。
  “谢楠!她是不是听不懂普通话啊?”
  邵东子情急之下,指着那座高楼,哑巴一样咿呀叫一声,然后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最后头一歪,扮一个鬼脸。
  邵东子原本的意思是,我们要去那座楼,不能在这里被你掐死啊,却好像引发了老婆婆另一个误解。
  老婆婆看了看那座高楼,问道:“是那些人害了我的孙子?”
  谢楠正打算解释,邵东子马上将身子挡在前面,点头称是。
  莫名其妙的,老婆婆却张嘴笑起来,好像懂了什么一样,凌厉的眼神黯淡下去,重又回复了到了浑浊。
  再次扫了一眼谢楠他们,转身就走,老态毕现,之前那股吓人的力量和气势也都没了。
  嘴里念叨着:“侯三啊,你就是这个命啊,陪着别人死啊!”
  当那个佝偻的身影消失在远处的时候,三人呆在原地楞了半天,怎么说到那座高楼,这老婆婆就变了个样。
  邵东子呸了一声,大叫一声不管了,真是晦气,咱们上路!
  夜色更深了,三人继续往前走,那座楼越来越近,神经也就绷得越紧,墙缝中蛐蛐叽叽叫唤,慢慢的连成一片,如同开道一样,在人两侧齐鸣。
  通往那座楼的路并不远,可在这个并不规整而且道路复杂的镇子,好像平添了许多困难,好容易有个清爽的夏日,除了一些屋子里面的灯光和零星的声音,什么都 像是即将睡去。
  越靠近大楼,人影也就越加稀疏,干脆在还差着半条街的时候,一切归于宁静,不远处高楼的影子显现出来,房檐硬朗的线条深刻在深蓝色的天幕中。
  整个楼黑漆漆的,好像并没有人居住。
  这样的情况让谢楠很失望,如果只是座空楼的话,可能就谈不上什么线索了。
  邵东子走在最前,想近前看看,却看到街中正正中中的放了一把扶手状元椅,在月光下幽幽的泛着光。
  在这个地方放这么一把古董椅,倒是个离奇事,姜教授远远打量了一下这把椅子,型造厚实,所嵌的石头靠背也是相当精美。
  身为历史系教授,对着这般古物倒是惹起了他的兴趣,看着看着开始越走越近,不管不顾谢楠和邵东子的诧异,绕着椅子转了一圈,嘴上赞道:
  “好东西啊,这大理石的靠板选材精美,像是山水画一般,酸枝木料也是一等一的。不过放在这里真是暴殄天物啊。”
  谢楠记起小时候听过的歌谣:
  街上摆放皇帝椅,过路君子莫近身。五迷三道坐上去,三魂七魄丢进去。
  如果说这就是传闻所说的皇帝椅,那姜教授如果忍不住坐上去,那麻烦就大了。
  而传说这种把戏一般是用来报复贪妄之人的狠毒手段,虽是不常见,可今天在这里摆明了是个圈套。
  还来不及说出来,姜教授已经弯腰想坐上去,谢楠快速的伸出手,从后面推了姜教授一把,将即将坐上椅子的他推了出去,自己一手按在椅子上。
  手触上了椅子,谢楠趴在靠背上,惊恐的看着自己的手会出什么事。
  椅子上沾了一点露水,湿湿的,凉凉的,这种感觉甚至有点舒服,谢楠正要将手抽回来,那种凉意却瞬间变得非常厉害,从手掌一直传上来,好像血管是被一路冻结了一样,速冻了血液通到心脏。
  这种感觉像是突如其来的悲伤一样,猛的涌现,然后被心脏有力的泵到全身,谢楠嘴唇紧闭,牙齿却在里面打架。
  回头看看,姜教授和邵东子却面朝着他后退,像是在不顾情意的逃跑。
  不过又好像是自己在驾驶着这张椅子在往前开动。
  谢楠能觉得自己脸色很青,因为手上慢慢的起了一层薄霜,散出丝丝的白气。
  这样的话,让人觉得自己会在这里一直趴着,然后像是块冻肉一样等着天亮的太阳将他融解。
  不过自己的意识好像一点点的更加迷糊,好像这部椅子是在高速路上行驶。
  谢楠心中前所未有的恐惧,如同传说一样,自己被夺了魂。
  现在,像是能看到自己的三魂七魄一个一个的挣脱自己,从自己的头顶被抽离。
  从后面出现一股力量将谢楠拖动,拉着他的身子往外扯着。
  谢楠看到自己冻结在椅子上的手被生硬的拉断,手掌留在椅子上,而自己被横着放在地上。
  没有痛感,只能看到自己碎裂的手臂在空中徒劳的划着。
  只有麻木的悲伤,和身上的冷感,天上的星星闪烁着,旋转着。
  最后一丝魂魄香烟一样飘动着脱离自己的身体,往星星飞去。
  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到了。

  第十九章 高腔
  苏坤失踪了快半个月了,她在哪儿,其他她自己都不知道。
  那天发生的事情有点模糊了,从被乙醚迷倒以后就不能清楚的辨识身边发生的事情了,昏昏沉沉的如同睡美人一般。
  直到到了现在这个地方,被关在一间房子中,没有窗户,一台始终嗡嗡转着的换气扇和一台电视,盎洗间和小床,倒是都齐备,只能在这个空间中,和坐牢没有大区别。
  每天按时会有人送饭来,一切不正常都变得正常一般,从电视上的日期得知,自己已经被这样囚禁快十天了,不过无论她怎么呼喊,也没人和她答话。
  不知道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就这样一天又一天过去。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自己真的成了莴苣姑娘一般的人物了。
  就算是谢楠他们还在找她,但是怎么能够从这个所谓的新会长如此精细的安排中找到自己的线索。
  苏坤很想哭,但是在头一周,几乎快把眼泪流干了,现在只有苦笑的分。
  门下的小窗户打开了,来人按时送进了一份饭,今天的菜依然如故不过多了一个汤,浓香飘出,里面漂浮着一些小巧的蘑菇显得倒是不错。
  在吃了一半的时候,苏坤突然想起这个新会长做地就是毒蘑菇的营生,而这碗汤大概就是他的得意之作吧。
  理所当然的,苏坤还来不及去厕所催吐,就陷入了恍惚。
  铁门被打开,进来一个人,远远站好,看着木然呆着的苏坤。
  现在的她用电筒照眼睛也不会出现瞳孔变化。这样只能任人摆布,可来人只是对着苏坤说话,说了很多,像是倾诉。
  如此很久,然后关上门离去,如此几天,因为他的蘑菇会在不同地方出现,譬如水中,还有新的枕头里。
  只是谈话,不过只是单方面的,只是那个人在说。
  直到有一天,苏坤能够顺利的回答了他的问题,才让他的嘴角挂上一丝笑容。
  谢楠以为自己死了,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中,感觉自己是在漂浮在无边际的黑暗中,没有了触觉、听觉。
  不知过了多久,无边际的黑暗中开了一扇窗户,照在谢楠的脸上,让他的面部肌肉抽动了一下,一切才算结束。
  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的时候,谢楠才算真正回了魂,连忙举起自己的双手,看看是不是已经变成了两根柱子。
  还好,两只手掌都在,动一动都还灵活,环顾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到唐生屏的家里。
  邵东子和姜教授趴在床边,睡得很沉。
  听到动静,邵东子揉揉眼醒来,一见谢楠已经坐起来,马上叫醒姜教授。
  “你小子终于醒了啊!昨晚折腾死我们了。”
  原来昨晚从手触上那椅子过后,谢楠就好像定住了一样,什么事都发生,脸上却变化着表情,像是中了邪。
  去拉他下来,却好像要杀了他一样,在地上打着滚,嘴里不知道在嚎着什么。
  然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抬回了这里,然后一晚上就跟死人一样,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要不是还有心跳呼吸,真以为是挺尸了。
  见谢楠完好无缺的醒来,姜教授算是松了口,昨晚要不是他,或者躺在这里的就该是自己了。
  谢楠注意姜教授的眼睛通红,不消说,他又一次用了傩面给自己来一次招魂术。
  “教授,谢谢你了。”
  “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用这个玩意了,真让人受不了,我的眼睛受不了,差点瞎了。”
  沉默了一会,三人同时长出一口气,这一次的行动,彻底失败了。
  不过那房子似乎并没有人在,即使饭店老板再怎么说,没人的话,就彻底没戏了。
  似乎又断了线索,谢楠想爬起来,可全身骨头好像都是软的一般,没有什么力气,姜教授止住他,说是昨晚中的邪术可能会让人失去力气。
  “好好休息一下吧,我出去打电话问问我那些朋友调查的情况,顺便买点吃的回来。”
  姜教授擦擦脸,使劲揉揉通红的眼睛,特意留下邵东子照顾谢楠,一个人出门去了。
  走在浦市的新街面上,这里相当热闹,人流熙攘,精神的紧张似乎能在这样的环境下变得稀释起来,姜教授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找了家公话打了几个电话后,买了些豆浆油条就往回赶。
  对面走来一个中年男人,一个劲的打量着姜教授,那个样子像是个侦探一般,看得姜教授直缩脖子,急着快步走开。
  那人却紧跟在后面,继续张望着,走出喧闹处,几步上前,挡在姜教授前面,露出一副几乎谄媚的笑容。
  “您就是××大学的姜教授吧?”
  “您是?”
  见认对了,那人更是笑逐颜开,自我介绍说是县里教育局的人员,负责高考事宜,去过姜教授所在大学,更是在一个会上见过姜教授真容。
  姜教授僵硬的笑了一下,说了句幸会幸会,可怎么都想不起有见过这么一个人,这样的场合人物可能见过万千,而且这个人长得实在太过大众化。
  那人却没有结束的意思,左一句右一句的开始寒暄起来,一会姜教授你瘦了,一会贵校如何如何了,站在街面上搭起讪来。
  姜教授有点不耐烦,感觉手上提着的大油条一点点的凉下去了,还有两个大小子在等着自己呢。
  那人大叫一声:“姜教授,你的眼睛怎么了啊,红得那么厉害!”
  “唔,没什么,熬夜,如果没什么事,我这边还有事情。”
  姜教授闪开身子要走,那人却依旧没有让开路,而是阴阳怪气的说了句:“湘西这地方有些邪气东西,教授莫不是沾上什么不干净东西才这样吧?”
  此话一出倒是让姜教授很是感兴趣,将手一插,板板正正的问这人有什么说法。
  那人倒是不客气,洋洋洒洒从瘴气炎热说起,到山鬼小神,以致魑魅魍魉说了半天,却又没有什么要点,纯粹是在卖弄。
  见没有什么,姜教授笑一声说道:“兄台高论,改天定当上门求教,您看我这……”
  看到姜教授手上的油条,那人更是兴奋,忙问姜教授现在住哪儿,什么时候走。让人不胜其烦。
  姜教授受不了,打算夺路跑人的时候,那人又掏出了一张名片,让姜教授收下,还说了今晚浦市的一个辰河高腔戏的消息。
  “高腔向是驱邪镇妖,祭祀求福的东西,今天来的也是县里的小角。”
  “哦,晚上有空我一定去。”
  那人一听来了精神,将这次堂会戏好好说了一通,其中一些东西让姜教授十分感兴趣。
  “这次镇上的古戏台刚刚修缮好,是一个海归华侨出钱搞好的,今天大开戏台,不少县里的头面人物都会来哦。”
  “海归?”
  “是啊,就是镇上那个高楼的主人啊,他真是赤子热肠,一心关怀我们的传统文化呢!”
  听到这个,如同一剂强心针一般,让姜教授兴奋起来,连忙问清了地址和时间。
  “今晚我和两个学生一起来,烦请留个座坐,姜某人叨扰了。”
  “哪里的话,您是上宾!上宾!”
  那人连忙赔笑着,又说了一通还请教授帮忙促进文化旅游建设的话。
  临走前姜教授问了句:
  “还不知道您贵姓啊。”
  “您客气,免贵姓张。”
  然后就夹着包走了,姜教授看着他的名片,张科长。
  这个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
  房子里,谢楠继续软绵绵的躺在那里,邵东子将那支火枪擦得崭亮,放在手边,已然睡着了。
  听到拍门的声音,邵东子一跳而起,拿着那杆爱如珍宝的火枪,从门缝看了看,撑开门闩放姜教授进来。
  姜教授将油条递给邵东子,早已冷冰冰了,邵东子一脸不满,姜老头出去这么久,还买了个这样的东西回来,冷得和冰棍一样,怎么咽下去。
  姜教授却毫不理会,径直走到谢楠面前,轻轻叫了一声。
  谢楠睁开眼睛,答应了一声,但见姜教授闪烁着通红的眼睛,提高了一个八度叫道:
  “你还能爬起来么?”
  邵东子死死咬了口冷油条,心中暗骂一声老头不知道又搭错哪根筋了。
  “今天晚上我们去欣赏你们这里的特色剧,辰河高腔,有VIP座位哦!”
  姜教授兴奋得眼睛更红了一样,谢楠暗自叫苦,什么高腔低腔都无所谓,也不感兴趣。
  见两人都一副死样,逗闷子逗不下去,姜教授只好说出了今晚是谁开的戏台,这样就由不得谢楠不动心了。
  话音刚落,谢楠已经在准备行头了,邵东子也忙着将家伙收好,嚎叫着要给谢楠找回魂魄和面子。
  “今天很多领导来哦,穿正式一点。”
  姜教授丢过去两件刚买好的衬衣,他在回来的路上都准备好了,今天晚上会有事情发生,肯定的!
  傍晚的老戏台前面挤满了人,这个沉寂了半个多世纪的地方今天重新回到了昔日的辉煌,至少在人数和灯光上是。
  张科长笑容可掬在门口等候,见了姜教授,连忙引领着三人往里面走,穿过大门和高大的门槛,里面是一个大院式的造型,高高的戏台上面演员正在走台,而四周的观众席在带雨棚的瓦檐下列开,各色人等已经就位。
  最前排的就是领导和贵宾的席位了,姜教授他们的位子靠后一排,三人毫不客气的坐上去,享用了一下放好的瓜果点心。
  锣鼓声响,演出要开始了,张科长陪在一边,姜教授问道那个海归在哪儿,他却说没有到场,像是在普通观众席中,邵东子首当其冲,去各处寻找,看看有没有可疑人士。
  浦市镇已经多年没有这样的场合了,当年可说是“浦市产高腔,虽三岁孩童亦知曲唱。”而现在许多年轻人只是抱着好奇的态度来看看这出传了近千年的戏。
  老折子唱起来,各路演员尽数登台,将《琵琶记》选了精华唱罢,台下年轻人被平时说话所用的方言变作了戏曲倒是颇为惊奇,而老人早就迫不及待的鼓起掌叫好。
  好声连成一片,姜教授像是忘了此行的目的,也大声喝起彩来。
  今晚的浦市,居然少有的让人激动。
  转了一圈回来,邵东子坐回座位,找了半天,发现并没有什么可疑人物,那个中间的位置有几个一直是空着的,好像那个海归商人并没有来。
  此时台上压轴大戏上来,一出目连戏将所有人的眼球都勾了过去,台上锣鼓点一改,森罗宝殿、钟馗阎王等造型出现在台上,用让人瞠目结舌的方式演绎着地狱天堂的恐惧。
  男演员声腔高亢激昂,音域宽广,豪放得裂金碎玉,响彻云霄;女演员则柔和得细若游丝,悲戚中含,邵东子停止了话,仔细看着台上的一切。
  看到姜教授看得入神,张科长兴奋不已,大段介绍着这戏的来由:本地凡有祭祀活动,总要表演辰河戏。宗教神鬼之所,传唱不免佛寺之声,融进了本地的佛、道、傩等祭祀音乐,辰河戏从唱腔独特。故这一带虽广泛传唱辰河高腔,但各流派无不以浦市独具特色的“浦腔浦调”为正宗。
  祭祀?谢楠猛的从戏中回过来,想来自己戴上傩面的那一次,好像听到的也是这些东西。
  台上高潮迭起,当最后的绝技铁叉刺喉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好像那把锋利的铁叉是叉向自己的喉咙一般。
  锣声一落,光彩照人的舞台一下就黯淡下来,众人开始离开,谢楠却一把按住姜教授和邵东子,死死地看着已经不见了人影的戏台,像是在期待什么出现。
  张科长适时说了声:
  “姜教授啊,那个海归赤子想要会会您,讨教一下历史保护的事情,不知是不是能够赏脸。”
  姜教授答应下来,张科长要送各位领导,道声失陪就走出了戏院。
  方才的喧闹在一霎间全然安静下来,现在只剩下谢楠他们和空荡荡的戏台,谢楠脑中还是在回响起在幻境中看到听到的那些东西,今天的这场精彩演出,对于谢楠来说,像是有不同的意义。
  舞台上重又打开几簇灯光,照在舞台上,凄惨的锣鼓不知为什么又敲了起来,方才分明已经看到了剧团的人员走出了大门,在这个时候,颇显诡异。
  一个小生的角色走上戏台,站立在中间,用正宗的戏腔开始唱一段关于兄弟情义的东西,话里尽显对人情世故的失意。
  像是事有所指。

  第二十章 水鬼
  唱完了这一段,入相口进了一位婀娜女子,甩开水袖,靠上演张逢之的小生,轻轻倚着,立在旁边。
  这个旦角身形上看上去倒有几分相识的感觉,谢楠仔细打量着,却一时又没法看出这是谁。
  这小旦化妆化成了一副极美脸庞,眼角带媚,如同水仙一般,不过那么厚的脂粉覆盖下,倒是一时看不清真面目。
  戏还得继续演下去,舞台的灯光没有开全,此时的情景更像是一出前卫话剧,两个演员一动不动的在追光灯下站立着。
  三人谁都觉得这不对劲,可谁也说不上到底怎么不对劲了。
  台上那人哈哈哈哈的笑出声来,在偌大的戏院里面,不断回响。
  这笑声好像能够震动下瓦片下来,整个戏院好像都在共振一样,四周莫名的变得阴森起来,一种怪异的迷雾蔓延开来。
  无论是领导、张科长还有那么多的观众都没法看到这一出辰河戏的高潮。
  谢楠记起在康建死的那天,这种雾也出现在那片小树林。
  一些身形魁梧的大汉从边上冒出来,满脸涂上了血,瞪大眼珠子,手上拿着铁叉,这些铁叉是辰河戏的道具,可这些道具本身就是货真价实的武器。
  铁叉尖头上,流出一些恐惧的锋芒,而拿着他们的人,像是野兽一样,喘息着慢慢逼了上来,将三人逼退到舞台边缘。
  台上的张逢之又发出一阵的怪笑,看着谢楠他们如同鱼肉一般等着大汉们将铁叉刺进他们的皮肉,更加放肆的将身边的旦角拥在怀里。
  谢楠对于前面这几个像是没有感觉的怪物全然失了方法,三个人背靠背的挤在一起,看着他们靠近,邵东子想掏出枪来,却发现手臂上一凉,一条蛇不知什么时候缠了上来,正在自己眼前吐着信子。
  不单是谢楠,姜教授也发现周围一圈圈的开始围上蛇蝎毒虫,和那些壮汉一起,正紧逼过来。
  谢楠急中生智的喊一声:
  “跳下看台!”
  随后先跳下看台,站在戏台正下,看着台上那位张逢之。
  邵东子拉上姜教授一个翻身也跌下看台,紧随着谢楠,站在台下的空场上。
  三人成一个犄角之势,相互倚靠着,那些铁叉壮汉静悄悄的走上戏台,木然的站在那个小生后面。
  不过想必他们只是用手的话,也可以将谢楠他们撕做碎片,而那些毒虫更是不费吹灰之力就翻过石栏杆,汹涌的往他们冲过来。
  现在已经没有退路,剩下的大概就是等死了,邵东子抖动着身子,手里那条蛇虽然早被甩掉,却好像依旧缠在手上一样,冰冷得让人恶心。
  现在在这里,已然退无可退。
  台上的小生将手一举,几个壮汉停止了动作,像是机器一般,挺着着肌肉在一旁喘着大气。
  再掏出一个短笛,吹了一声,却没有发生任何声音,毒虫们却像是得了号令一样,纷纷钻进了看台下的石缝,一会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个小生却没有说话,锣鼓点再敲响,唢呐吹出一个长调,称之为小哀,这种哭丧用的曲调让人心头一颤。
  漂亮的旦角随着这声长哭似的唢呐声,婉转的转身,随着这个张逢之唱合起来。
  张逢之唱了几句放逐之后的生活困顿,那头旦角呼应起来,做悲戚状。
  旦角一出声,谢楠喊了一声:“苏坤!”
  那旦角却并不答应,依然自顾自的用细弱如丝的声音吟唱着,谢楠却认定了台上这个在油彩下的女子就是苏坤,依然大声呼喊着,要往台上冲。
  小生没有说什么,斜眼看了谢楠一眼,那些锣鼓点儿一下静了下来,脸上露出一个奸笑,甩了一下道具头发,然后就硬硬的往后一仰,朝后倒下去。
  那些拿着铁叉的壮汉将手上的钢叉一横,用不可思议的方式,将他架起,绕场一拳,再把他高高挑起,立在中间。
  那副白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是鲜血淋漓,之前的戏码是说这个角色已经死去,此时架起的人已经并非之前的角色,而是鬼魂或者来生。
  那小生的长袍上洒漫鲜血,慢慢浸透布料,被高高挑着的身子把一件很长的下襟垂下,将下面的苏坤盖上。
  谢楠已经认定了这小生就是新会长,先不顾一切的往台上冲去,想把苏坤先救出来。
  一幅宽阔的衣襟盖上了躺在地上的苏坤,上头新会长嬉笑着,看着努力想爬上戏台的谢楠,像是带着些讥讽。
  邵东子见状不好,也死命跟着谢楠往戏台上爬,无奈戏台颇高,两人挣扎着依然没法迅速爬上台子。
  在这时候台上的戏像是进了高潮,白布下的人影开始颤动,上头的新会长降了下去,手持一把利刃,在灯光发出阴冷的光芒。
  降到一个高度,新会长把手上的刀深情的舔了一遍,纵身一晃,在重力作用下奋力一划,那幅宽大下衣襟鲜血顿时散漫白布,在肌理中侵染开。
  谢楠见了这个情形,暗叫一声不好,一下跨上台去,手上抓紧傩面,正对着那个把自己面孔躲在厚重油彩下的小生。
  “你干什么?”
  谢楠被这个行为惊得目瞪口呆,急忙冲着那人吼叫着。
  小生却并不吃这一套,嘻笑着问谢楠是不是很在乎这个女孩。
  见了这个态度,谢楠更加火急的攀上去,想看个究竟。
  上面的新会长阴笑着将手上的利刃一挥,从他那座钢叉造成的宝座上神奇的倒吊着下来。
  滴着血的刀刃刚刚好卡上爬上来的谢楠脖子上,那张施满厚重油彩的脸逆着贴近谢楠,轻声说道:
  “演出的时候,最好不要打搅演员哦。”
  腔调中带着一丝甜丝丝的笑意,血一般的甜。
  “我只问你为什么要伤她!有什么冲着我来好了!”
  小生笑着不语,将刀更加贴近了谢楠脖子,皮肤像是能感觉到锋利的刀口上冷冰,刺得人发痛。
  邵东子这时候已经爬上了戏台,见谢楠受制,慌忙掏出那杆老爷枪。
  实际上邵东子打那一枪的时候全然是闭着眼睛的,只是靠着从唐生屏那部破平板车的轮轴上卸下来到的钢珠做子弹,不知道到底会起到多大作用。
  夸张的火药烟雾喷出,硝烟过了好一阵才散去,等再睁开眼,发现那个小生已捂着手臂从后台跑出了戏台。
  谢楠傻在那里,刚才子弹几乎是贴着他的头皮擦过去的,邵东子这个莽汉,自己迟早没被。
  余下那几个持叉壮汉见主角跑路,也连忙跟着从出将门撤走了。
  邵东子看看自己手上的这柄老火枪,一下子得意起来,装腔作势的吹了吹枪口。
  谢楠连忙翻开白布,却惊奇却只看到吓得屁滚尿流的张科长,正捂住自己的胸口,苍白的脸上布满冷汗。
  见了谢楠,连忙用一副惊恐到即将脱落的眼球乞求救他。
  看得下面的人已经莫名其妙的换成这个小官僚,大家都意识到那个主角真的只是在演出一出魔术大戏。
  不过,这出辰河戏,在这里要打住了。
  其实张科长伤的并不重,只是吓破了胆而已,邵东子上前一把将他拉起,见自己并性命之碍,张科长扫视了姜教授他们一眼,呆了几秒。
  眼前这些人,一个手持火枪,一个如琼瑶剧男主角在那里呼天抢地,再加上一个怪老头,定也不是好人,张科长一声干嚎,狼狈的逃了出去。
  这一下让刚刚爬上台上的姜教授和另两人面面相觑,这算什么玩意啊?
  邵东子尚带着几分得意,问谢楠自己枪法如何,手上的火枪还在那里转悠着。
  谢楠没好气的回答道:
  “你的枪法再好一点就打死我了。”
  “现在怎么办?”
  “这个家伙肯定就是那座楼的主人,能弄起这么大排场的人也就是他了。”、
  “那还等什么,走吧。”
  邵东子等不及要冲到楼里杀他个干干净净,说着掏出一包火药,往枪筒里面灌。
  “你最好不要再乱开枪了,这枪照门不清,打死谁还说不定呢。”
  姜教授走过来,问谢楠是不是能确定那个旦角就是苏坤,从没有听说过苏坤也会演这种戏。
  谢楠回想了一下,在那个旦角出声的一霎那,确实能让自己准确无误的听出来就是苏坤。于是肯定的点点头。
  “那好,现在可以确定的就是那个楼的主人就是怪谈协会的新会长,而苏坤很可能就是在他们手上,你们怎么看?”
  邵东子早就耐不住了,将子弹装好,大喊一声:
  “还等什么?走吧!”
  三人疾步往那座大楼走去,谢楠对楼前那张椅子依然心有余悸,实际他们都知道,自己对付并非一般人,至少现在整个局面好像还是在被对方掌控。
  邵东子显然已经进了一个亢奋的状态,苏坤出现了,新会长就是这座楼的主人,一切都明晰了,下面就该自己大显身手,用这把唐老头留下的火枪将歹人们一个个的干掉,然后救出苏坤。
  唔,像是成就一番佳话啊,邵东子想到这里,不由窃笑起来。
  不过他全然忘了,他们面对的是一个功力深厚的傩师。
  也忘了莫北他们是怎么挂掉的。
  到楼前,却见大楼依然是没有一点光亮,好像还是没有人在里面一样,三人不禁困惑,难道从始至终这楼里就没有一个人住过么?
  一路上过来,浦市镇好像沉睡了一样,不过怎么也是半夜了,谁不不会在意有怎么样的一场高腔戏出现。
  见黑洞洞的楼里没有一点生气,谢楠有点糊涂,这么说来那个新会长又会跑到哪儿去了,难道在浦市还有他别的藏身之所?
  谢楠一咬牙,率先往楼门口冲进去,邵东子像是得了号令一样,端枪也跟上。
  跑到近前,看到大门紧锁,黝黑的大铁锁像是逐客令一样寂静的挂在那里,不过黑处窜出的几条恶犬可并没有将三人当客人对待。
  黑夜中动物的眼发出光芒,恶狠狠的从门旁的树丛中钻出来,口中流着长长的口水,像是要生吞谢楠这些人一样。
  邵东子自知自己肉厚最为招狗,大喝一声:“跑!”
  说完就一溜烟的离开了门口,谢楠和姜教授也清楚的看到了这些恶犬,它们足有半人高,雪白的牙齿像是装了铁牙的小牛一般。
  “还楞什么,跑吧!”
  姜教授也迈步奔跑,见两人在这时候都不讲义气,谢楠恨不得手脚并用,拼命跑起来。
  三人使劲全身力气在小巷里奔跑,四五条狗如同黑色的幽灵一般跟在后面,穷追不舍。
  眼看着快要追上了,那白森森的牙齿马上就要咬上谢楠的屁股,邵东子不及瞄准就谁手开了一枪,这样自然伤不到那些恶犬,不过倒是让那些狗一愣,止步不前。
  趁着这时候三人连忙开溜,最后精疲力竭的躺在江边码头旁边的石滩上,真想不到那个新会长还有这一招原始又有效的办法。
  邵东子对手上的枪加上自己简直崇拜起来,这真是个好东西,一夜间就救了四条命!
  就这样,两次想去探营,一次遇上皇帝椅,谢楠差点成了植物人,而这一次三人差点成了动物饲料。
  “还有什么办法能进去?”
  姜教授抓抓头,像是在自问。
  邵东子成了火药使用狂了,建议回唐生屏屋子里用剩下的那些火药做成个大炸弹,破门而入。
  “别傻了,你会做炸弹啊?到时候先把自己给炸飞了。”
  谢楠否定了这个疯狂的建议,一边眼睛飘忽着,四处观望,总感觉那些狗会追过来。
  姜教授缓缓说出自己的想法:
  “实际上找点毒药放肉里面什么的可能是个办法,然后再想办法进去。只是……”
  “只是什么?”
  “我们可能只是和一座空城在较劲。”
  两次去都是漆黑一片,大门紧锁,像是里面真的没人一样,也是怪事一件。
  不远处的挖金船疯了一样的在作业,大量石块泥沙山一样的堆积起来,像是河里在构成堤坝一样,河水流速变得缓慢,一点点的扩张着上流的河面。
  要是这样下去,或者会出什么大事,谢楠看着变得面目全非的江水,走近前去,捧起一把水冲了一把脸,不管怎么样,先清醒下来,然后一切从长计议。
  站在水中,冰凉凉倒也舒服,发了一会呆,邵东子耐不下性子,大叫着要回去。
  转身一刹那,谢楠的脚下被什么东西紧紧抓住,一种粘稠滑腻的让人如同锋芒在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然后一股强烈的力量往后一拖,谢楠防备不及,猛的摔倒在水里。
  河滩上的水并不深,谢楠趴在水中,脑中浮现出一个不详的兆头,自己遇到水猴子了,浦市镇传说夏日的江水中躲着一种神秘的水猴子,会把夜里不知死活而去游水的人拖进水中淹死。
  常常会有人看到月光下的河边石头上有这种奇怪的影子蹲着,像是等待着什么。
  同时他们还有个名字叫水鬼,不论叫什么,谢楠这回麻烦了。
  邵东子见谢楠跌入水中,还想着要嘲笑一番,可是看到他一点点的被什么东西拖往水深处的时候,知道事情不妙,连忙冲了过去。
  谢楠使劲蹬了一下腿,却甩不掉那只粘稠的手掌,反而让它甩了几下,呛了几口水。
  邵东子正深一脚浅一脚地赶过来,姜教授紧跟在后面,不过按这样的速度估计还没等拉到谢楠的手,水就已经深到没头了。
  谢楠暗自叫苦,总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又碰上这种东西了,老天爷太爱和自己过不去了。
  水愈见深,如果不是那些淘金船日夜赶工,造出一片大河滩,这里应该早就是谢楠的葬身之地了。
  谢楠伸手摸上一块看上去挺大的石头,闭气沉下,紧紧抱住,水猴子,发现猎物居然变重了,再拉了一把,居然拖不动,一下子双方僵持起来。
  谢楠潜下水紧紧抱住石头,感觉这办法不错,更是将这救命稻草抱得死死的,可时间一长,就憋不住升头换气。
  这时候手上没有那么大的力气,一下子又被拖得离开大石头,继续往河中间滑去。
  完蛋了,谢楠双手已经够不着河床,邵东子赶到了不远处,这时候的水深已经只能靠游泳了。
  只能远远看着谢楠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在水中扑腾,却拉不住他。
  邵东子站在午夜冰凉的河水中,哭丧着脸看着不远处的谢楠,脚下的步伐却越来越艰难。
  同时也在水中看到一群黑色的东西,正蜂拥的冲过来,邵东子脸拉得更长了,又出来这么多,这回估计谢楠得尸骨无存了。
  那群黑色的东西从水中不断涌来,将谢楠围上,像是一片黑云一样,谢楠在水中已经快窒息了,一口口的呛着水,就在即将绝望的时候,身边多了许多滑滑的东西,正疯狂的往身后涌去。
  那是一群大鲶鱼,如同蜂群一样,用自己细小密集的牙齿往水猴子身上咬去,水猴子不堪撕咬,用手一挥,有力的手臂在鲶鱼群中却同在烂泥中一样,起不了什么作用。
  而鲶鱼虽然没法伤着水猴子,却一往无前的往前挤着,最后汇成一个黑色的漩涡,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
  刹那间抓着谢楠的那只手松开了,那些鲶鱼依然保持着阵型将水猴子往湍流处冲去。
  邵东子被这一幕弄得瞠目结舌,淌过水去将半死不活的谢楠拖上岸,远处的鲶鱼群翻滚着浪花,往下流快速的飘去。
  谢楠吐出一大口水,剧烈的咳嗽着,不过这口气算是缓过来了。
  邵东子坐在河滩上,他还是想不通怎么会有鲶鱼回来救会谢楠这条小命,鱼也能像宠物狗一样养着?
  “是唐生屏救了他。”姜教授掺起谢楠,说了这么一句。
  “唐生屏?他不是死了么?”
  “你忘了那个店老板跟我们说的故事了么,或者这些鲶鱼就是陪他深藏河底时候的宠物吧。”
  其实这单纯是句玩笑话,不过看到这情形,倒真的让姜教授感慨,也许那些鲶鱼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至少活了一条命。
  谢楠没想到自己会连续两晚躺倒在床上,唐生屏的破屋子已经成了他们的避难所一样,今晚可能又要昏然度过了。
  而苏坤现在又是该怎么一个状况呢?
  窗外一条闪电撕裂了夜空,惊雷响起,不消一会,暴雨如同盆泼一般落下来,唐生屏的屋子也开始下起小雨,邵东子和姜教授拿起所有的盆盆罐罐接在漏雨的地方。
  这场雨像是应和着三人的心情,惨兮兮的浇了整一晚。
  就着巨大的雨声三人蜷在一团,迷迷糊糊半睡了一晚。

  第二十一章 回魂
  早上起来的时候,一股浓烈的烟火味道钻进了鼻子,邵东子首先醒来,四下闻着哪儿传来了这么大的烟味。
  其他两人相继醒来,也闻到了这种浓烈的味道,一看已经9点多了。
  邵东子自告奋勇的出门侦查顺便买早餐,邵东子出门前特意将自己的宝贝拿出想再装一发子弹,却不幸的发现那杆老爷枪已经在河中泡了个透,包括自己的弹药。
  唐生屏家里的火药也被雨淋湿成了一团,邵东子极度失望的出门了。
  临走前,央求着谢楠帮他将这些都给烘干,可谢楠才懒得弄这些,再说搞不好把自己给炸飞了。
  邵东子戴上一顶斗笠,顶着小雨,沿着屋檐在四周转了一圈,发现各家各户都在门前点了一堆纸钱香烛,潮湿的地面让烟雾更大。
  邵东子嘀咕着今天是什么大日子,这么夸张,端午不是早过了么?整个浦市都快熏成腊味了。
  进了一家早点铺,美滋滋的吃一碗红油馄饨,可正吃着街上一队人马走过来,邵东子一看连忙将脱下的斗笠戴上,严严实实的遮上自己的脸。
  来的人是张科长,衬衣下露出缠好的绷带,一脸的愁样,后面跟着几个警察,像是巡街一般找着人。
  不用猜就是在找昨晚划伤自己的人,当然也很可能顺道找姜教授还有邵东子这个手持凶器的家伙。
  邵东子挪动着凳子将面转向店内,偷瞄着警察走远,才慌忙跑回去报信。
  回到屋子谢楠眼巴巴的看着邵东子带来什么吃的,而邵东子眼巴巴的看着自己那边火枪还是湿漉漉的样子。
  “吃的呢?”
  “还惦记吃呢?警察快把我们逮走了!”
  说完邵东子添油加醋的把遇到张科长的事情说了一遍,姜教授听了微微颌首,让两人带在家里,他去找人搞定这个事情。
  邵东子感慨:有人际网真是好啊!
  谢楠一脸的痛苦,被水猴子拖下水后喝了不少河水,现在又是雨天,全身内外都快长毛了,就麻利的找了个干爽点的地方,点了堆火烘烤着衣服。
  邵东子笑嘻嘻地靠过来,用身子拱开一块地方,死皮赖脸的坐在旁边,然后掏出枪偷偷摸摸想烘干。
  谢楠斜眼看看他,居然没有说话,邵东子得了好,连忙又去搬那块湿火药。
  “唉!这不行,烘枪可以,别动那块大火药!”谢楠话还没有说完,邵东子已经将剩下的火药兜起搬了过来。
  可怜谢楠正死仰八叉的坐着烘袜子,邵东子手上掉下一小块火药,掉入火中,轰的一声燃起来,将白色的袜子瞬间变成了灰色。
  邵东子一见不好偷偷的将剩下的火药丢回漏雨的地方,脸上肌肉抽动着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悲。
  这满屋的烟雾简直就成了烽火台了,谢楠往后一仰,躺在地上,深情的说了句:“大哥,你千万别闹了好吗?我真的怕被你给弄死。”
  烟雾还没有散尽,门外就传来拍门声,听声音人很多,看样子警察找上门了!
  邵东子慌忙将枪丢到床下,两人并排站着,等着警察叔叔破门而入。
  意外的是门外居然传来姜教授的声音:
  “谢楠,开门!”
  两人相视一眼,心里暗叫不好,姜老头已经被警察抓起来了。
  老老实实开了门后,警察并没有上手铐,甚至没有搜查房子,就带着三人出门了。
  路上姜教授说已经找人说好了这件事,而现在,他们要去干一件这几天一直没有干成的事情,去那座高楼。
  而且关键是光明正大的,边上还有几个荷枪的警察,理由是调查昨天刺伤张科长的演员!
  谢楠心头一振,看样子还得靠我们英勇无敌的警察叔叔来解救苏坤这个花季少女,急忙挤出个笑容给周围几个警察送过去。
  即使天上还下着雨,心头像是拨云见日一般。
  快到高楼门口的时候,邵东子紧张的提醒大家,小心恶犬,警察们闻言连忙将手中家伙掏出来,小心翼翼的靠拢。
  不过直到敲门,提心吊胆的众人却连根狗毛都没有看到,邵东子成了谎报军情,招了一堆白眼。
  大门依然紧锁,警察使劲拍门也不见有人来开,转身就要走。
  谢楠突然指着楼上大喊:
  “上面有人,就是昨晚那个行凶的!”
  警察重又兴奋起来,将门砸得更响,邵东子打量了一下紧闭的窗户,哪儿来的什么人啊?不过谢楠又如同真的一样,继续在那里指手画脚的。
  这小子使诈!邵东子心领神会的跟着叫嚷起来,鼓动警察破门。
  找来撬棒等工具,那扇沉重的大门终于被打开,警察一拥而入,谢楠和邵东子连忙跟着钻进去。
  门内的世界有点难以想象,这座楼里还有一座房子!
  周围有楼梯可以通着各个窗户,中间重又盖起了一座小楼,像是一个巨大的仓库中 堆砌着许多集装箱。
  众人重来没有见过这种建筑结构,用一座古色古香的外壳包裹着一个另外一座楼房。
  谢楠恍然大悟,难怪每次来都是没有一丝灯光,原来里面还有这等玄机。
  当中的小楼只有几扇小窗,其余的装着换气扇,不紧不慢的转动着。
  带队的警察意识到这有可能是立功的时候到了,谁知道这里面在搞什么勾当!于是振奋精神,让手下们开下一道门。
  楼中楼的门并没有上锁,不过里面的情况让首先进去的警察全身鸡皮疙瘩直冒,房里面开着绿色的灯光,照得整个房间惨兮兮的。
  再仔细一看,里面赫然放着一具棺材,让后面进来的人也吃惊不小,一干人急忙退了出去。
  警察队长定了定神,指挥两个警员进去查看情况,如果棺材里面有人,就马上采取下一步行动。
  两个警员毫不情愿地又进了房内,蹑手蹑脚地走到棺材前面,一人一边的把棺材盖一掀,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颜色扫了一眼,再又连忙地退了出去,大声喊道:“报告,里面是空的!”
  队长对这个结果悄悄的松了口气,同时还是有点失落。
  “那好,继续搜查吧!”
  警员们得了命令,正要冲进去,却都不约而同的看到没有盖好的棺木像是自动还了原。
  而队长则被头顶上一种飘渺的声音吸引过去,在高高的楼顶上,像是有一个白影悄然飘过。
  警察叔叔们不由自动的同时咽了口口水。
  而在另一边好像又有一个白影升起,一时间在这个阴天的昏暗房间里面像是模糊不清的闪现着各种魅影。
  队长率先跑出了高楼,其他人见状也慌忙退出了楼内。
  眼神有点发直的队长问手下们:“你们刚才看到什么了么?”
  “看到了,像是那种东西……”
  “不对,是犯罪嫌疑人不在现场,现在我决定封闭现场,踩点蹲守等待抓捕时机。”
  队长试图挽回作为警察的最后一点面子,带领众人七手八脚的将铁门贴上封条,急匆匆的带队走了。
  姜教授低声问道:“你们警察也信这个?”
  队长用几乎听不到的小声回答:“平常还好说,今天这个日子不好,太邪!”
  说完就让谢楠他们保持联系,随时作为目击证人来配合警方行动,然后就快步走掉了。
  邵东子摸摸头,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啊,你看到处都是香纸灰!”
  姜教授拍手叫道:“今天是中元节,也就是鬼节,难怪警察也怕了。”
  谢楠想起自己跟邵东子和姜教授见面时候编的借口,傩面是用来中元节假面舞会的,今天,说不定还真应了这个景。
  雨一时间又大了,三人抱头窜进一个屋檐下,警察撤了,下面的路还得自己走。
  谢楠蹲在地上看屋檐上落下像是瀑布一般的水帘,又一个希望落了空,让他心灰意冷得开口说道:
  “我觉得快了结了,我带着这个傩面已经太久,有时候觉得它真的沉得让人透不过气来,如果能找回苏坤,拿我的命去换也行,这个狗屁游戏,真太折磨人。”
  邵东子劝谢楠不用说傻话,至少来这几天,已经让事情明晰多了,相信不久就完事了。
  “完事以后,咱还上咱的大学,照样没心没肺的混就行了。”
  谢楠语重心长的说完这一句,就闭嘴再也不说话。
  姜教授在一旁一直沉默着,这雨下的还是挺大。
  既然警察帮不上忙,谢楠决定要自己去闯那个楼中楼,毕竟上面还有机会能够找到苏坤。姜教授却不赞同这样的行为。
  “刚才警察的话让我有点不安,有的事情真得不能轻视,要不我们再等一天吧。”
  谢楠却涨红了脸叫道:
  “再等一天,谁知道又会出什么事情,那人是个疯子!”
  说完就要冲进雨中,去那座楼里。
  邵东子拉住谢楠,强行拖往一家饭店,劝说道至少吃点东西,怎么去也得从长计议啊!
  可巧,又是那家店,那家有着醇厚甜米酒的小饭店。
  饭菜上来,三人却都不动筷,也不说话,就此僵持着。
  邵东子给两人倒上酒,先举起杯子祝辞:“谨以这杯祝我们早日了解事情。”
  姜教授碰了碰杯子,添上一句:“以及苏坤平安!”
  谢楠动了动嘴唇,闷头喝下这一杯。
  “好吧,就等一天。”
  姜教授露出一个微笑,拍了拍两人肩膀。
  等着大雨稍微停了,邵东子拉着醉醺醺的谢楠和姜教授一齐走出了大门口,天色黑得如同夜晚一样,黑压压的云彩低垂着压在浦市镇上面,像是个不好的兆头。
  出于镇上之前发生的那么些怪事,镇上的女人们都纷纷出来,在门口燃了一堆纸钱和香烛,整个夜空像是染上一层青烟一般,在灰暗的背景下散出一些悲凉的味道。
  谢楠红着眼睛,在酒精的催化开始漫无目的的在巷子里穿行,在香烟烛光里面踏着石板路上的水洼。
  邵东子和姜教授一声不响的在后面跟着,知道谢楠这家伙心情不好,就任他随意走走好了,没准这样他就放开了。
  谢楠突然很想也买上些香纸就着这满城的气氛,烧上几把,很有多人会需要这个的。
  找了家杂货铺买了这些东西,拎起袋子谢楠往唐生屏家走去,邵东子跟在后面,扳着指头算要烧几人份。
  “唐生屏加上她媳妇算是一份好了,量可以大点嘛,相信老头不会介意的,还有莫北这傻哥们,也得烧烧。”
  姜教授也饶有兴致的跟着算人头:
  “还有康建,还有那两个跳湖的女生。”
  听到这个邵东子脸色一沉,瞪大眼珠子看着姜教授,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好不好,这个节日不适合谈过去的阴影。
  姜教授抬手做抱歉状,邵东子收起心头的那一阵小麻,继续往下算:
  “侯三也得算一个,还有死在招待所的那位,还有车上那三位还有……”
  “妈的,死的人真够多的啊,能活到现在真是我邵易东天赋异禀吉人天相啊!”
  说着邵东子觉得买的纸钱不够用,搞笑说只能想法子搞搞小套餐。
  谢楠突然回头淡淡的说了句:“还有一个人!就是谢墨文。”
  邵东子连忙点头称是,不过对于这个谢墨文到底和谢楠到底是什么关系,现在还是不确定。
  姜教授掏出手机,递给谢楠,接过手机,谢楠却并没有打,如果再去跟自己那个已经怒火冲心的老爸去询问这件事情,估计会比较麻烦。
  不过谢楠还是拨了号,在接通之前,一直大口吸着冷气。
  接电话的就是自己老爸,谢楠出了第一声以后,就把话筒拿远,等着那边大吼。
  出于意料的是,谢楠老爸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语气中多了许多无奈。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我还是坚持你不要继续下去了,谢楠,回来吧。”
  即使能听出端倪,但是谢楠还是想让自己老爸亲口告诉傩面和自己关系,至少这样,面对一切会有些坦然。
  “谢墨文就是你的爷爷,也是我未曾谋面的父亲,还有谢家的不肖子孙!”
  谢楠老爸的话中像是在极力克制着愤怒,不过有些哽咽的声音还是暴露了他的激动已经不安。
  原来谢墨文从着迷巫傩之事后,谢家祠堂就开了一场议事会,欲将他赶出族群,不料马上张逢之又出事,他乖乖回到家中,继续读书,据说要去长沙上洋学堂。
  可不到三月,却又丢下了怀着身孕的妻子,悄然失踪,这也就是谢楠从来不知道他爷爷的故事的原因。
  “我不知道你是从哪儿知道他这个名字的,不过我绝对不会再让你去接触那些东西了,那太无稽也太危险了!”
  听到这里,谢楠反而露出了一丝微笑,猜想居然是对的,一切都是冲着自己来的,这样就不必再去抱怨什么了。
  “你马上给我回来,要不然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了。”
  “嗯,我就回来,不过有些事情必须要结束。”
  “你说什么!”
  谢楠没有再说下去,将电话挂了,回头对着两位说道:
  “大家现在知道了,这是一个祖传的恩怨,和你们根本无干,要不你们撤吧!”
  邵东子听了极不高兴:
  “什么就私人恩怨了,在图书馆和教学楼差点就要我邵易东的小命,现在我要报仇雪恨,而你也不用说这种话,太矫情了!”
  姜教授拿回手机,谢楠老爸又打过来了,姜教授直接按下关机键,看着谢楠,决绝的说了一句:
  “有什么事,三个人一起吧!”
  谢楠自知说出那些话倒是有些愚蠢,反而是有些看不起朋友了,挥手抱歉,表示作罢。
  “对嘛,这样说一点都不男人,反而有点娘娘腔了!”
  邵东子一把揽住谢楠,加速往唐生屏屋子跑去。
  到了地方,邵东子将分好的纸钱一堆堆摆好,点燃,一排火光就慢慢燃起,照得青砖墙红光耀人,几缕青烟升起,化进镇子上空浩荡的烟气中去了。
  谢楠掏出一瓶白酒,拧开瓶盖依次洒在灰烬上,呆立一会,顺手仰脖子喝了一口。
  姜教授接过瓶子,也咕咚喝了一大口,嘴上念叨着往生之人、入土为安的话,等着火苗最后的熄灭。
  邵东子东张西望着各处,怕又出什么状况,可眼下刚过7点,好像全镇的人在祭完故人后,就早早关门歇业,窝在家里了,街上来回看去都是空荡荡的,连平时招摇在街面的土狗们都不见了影子。
  又如同睡着了一般,镇子静得让人有点发憷。
  一声沙哑的怪锣从那座楼中响起,如同装着金属簧片的喉咙发出一声咳嗽,慢悠悠的划过夜空,也打破了这个浓稠的寂静。
  谢楠看到在街角出现第一个人影以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又陆陆续续的出现了许多的身影,像是从各条小巷和弄堂中出现,无声无息的汇成一条河流,慢慢的趟着步子过来。
  更为让人发毛的是,无论他们身上穿了什么衣服,都一样的泛着淡淡的白光。
  邵东子嘴巴歪了歪,没敢出声,拿手抵了抵姜教授和谢楠,让两人看看这个西洋景。
  还在喝酒的谢楠擦擦嘴巴转头一看,马上拍拍脑袋,这不是自己喝多了上头吧,窄窄的巷子里居然出现了这么多的白色人影,如同蚂蚁一般,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却没有一点声音。
  姜教授出了一头冷汗,这种情形倒是从来没见过,那声破锣声倒是像有来头,惹起这么大的场面。
  他连忙低声的说:“不要出大声,我们往后退。”
  邵东子一脸沮丧的指着身后:
  “退啥啊,这后面也是!”
  三人身后的巷子中也出现了一大批人马,依然踩着无声的步伐,所有人都好像有一副模糊不清的面孔,慢慢的过来。
  墙边的灰烬已然燃尽,一阵阴冷的风吹过来,扫尽了痕迹,而前后两股人马,已经逼在面前。
  姜教授拉着两人的衣角,示意不要说话也不要有大动作,这些人好像并没有发现他们的存在。
  这些面孔各异,衣着不同的人群在三人面前做了一个交叉,汇成一流,如无其事的融在一起,继续着自己的行走,这些人都一样的是:一张张怎么都看不清楚的面孔,像是有一团雾气结在脸前。
  邵东子试探着想着跑进屋子,一下挣脱姜教授的手,走进这条人流之中,他发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自己平白的穿过了一个人的身子,像是穿过了一团纸钱燃起的烟气一样。
  即使惊出了一头冷汗,他还是回头作出一个OK的笑容,表示没问题,说到底可能只是幻象罢了。
  当继续要穿过下一个人的时候,邵东子却明明白白的撞了一下,这一撞让邵东子刚刚努力装回胸腔的心脏一下又提上了嗓子眼,不过那个被撞的人却依然往前走着,头也不回。
  看着那个高头大马的家伙往前不声不响的走过去,邵东子楞了一会,一阵痛感却从手臂上传上来。
  就在刚才撞过的地方,四条深深的划痕将邵东子的衣服划开,血正形成四条线,慢慢留下来。
  邵东子看着自己的伤口,忍不住叫了一声,哪儿来的鬼爪,一下就划开这么多伤痕。
  不大的一声叫喊,却让无声无息流动着的人流霎时间停顿下来,白色的人流静止不动,静静等着什么一般。
  邵东子忍住痛,没有再说话,傻站着一动不动,不消半分钟时间过去,一些好像又恢复了正常,人流依然开始涌动。
  邵东子溜回谢楠和姜教授身边,呲牙咧嘴的比划着自己莫名被划伤的地方,尽量不说话,姜教授稍微看了一下,带着两人溜着墙根往前走去。
  那些白色人影一个个像是有目的的往各处走去,在各家各户门前化为乌有,如同归家的人一般,到了一处,就少一些。
  看着眼前的这些诡异的现象,姜教授轻声说道:
  “邵东子身上的好像是刀伤,很可能是用刀片划出来的。”
  “那就不是鬼爪抓的,不会中毒吧!”
  邵东子倒是按下了心,在这个情形下,只能自求多福了,想到这,不由将身子压得更低,一步步往前走着。
  可是好景不长,不一会又撞上了几个人,谢楠和姜教授的身上也多了几道血痕,姜教授突然叫了一声:
  “跑!这里面有埋伏!”
  听到姜教授的话,谢楠和邵东子使出全力往前跑去,姜教授老迈已经没法跟上,两人则是一边一个拖着他往前拼命奔跑。
  姜教授颓然的迈着步子,一边嘴上还不闲着:
  “要是以前,我早就看出幻境和真人的区别,这里面有鬼影也有真人,而我们身上的伤就是他们弄得!”
  邵东子听了气不打一处来,这老头也是,关键时候掉什么链子!
  “为什么你现在看不出来啊!”
  “我的酒壶丢了,里面那些药水没了,我现在和你们一样,该受蛊惑就受蛊惑,看到的不能辨明什么啊!”
  三人跑起来以后,在人流中中出现了几个身手敏捷且异乎常态的家伙,脱离了队伍紧跟着三人来了。
  前头也有几人,气势汹汹的想要堵住去路,谢楠见势不妙,大喊一声,让邵东子注意,他们要强行冲过去。
  冲过那一道防线,谢楠和邵东子身上又多了几道伤口,看样子他们是把刀片夹在手上,不过怎么都不是致命伤。
  冲过那一道人墙,前面就是河堤,谢楠不知从哪儿来的大力气,一下窜上去,邵东子也爬上来,两人合力将姜教授拖上堤坝,再一口气爬上堤顶。
  人流已经化整为零消失在各家门前,唯独剩下的十来人全然没有了之前的淡然姿势,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要如何形容那些人呢?他们好像野狗一般赶了过来,聚在堤坝下面,嘴上不知吼叫些什么,眼中凶光像是要撕裂三人一般。
  长堤上空无一人,下面是一群亡命徒,谢楠将姜教授放下,让他安坐在堤上,操起一块石头,准备往下砸去。
  
  第二十二章 生祭
  江那边轰隆隆的水声像是战鼓一般鸣叫着,而水面的淘金船还是依旧开足了马力在挖着河床,像是鸣奏曲的高潮一般。
  谢楠的脑中空白一片,在隆隆的噪音中只顾高举石块准备最后反抗,这时候一直连绵的雨已经停下来,下面那些人已经开始往上爬了。
  谢楠的第一块石头砸了下去,将即将爬上的第一个人砸了下去,而石头落地的声音后,身后的江中响起来龙吟虎啸一般的动静。
  暴雨过后的第一波洪峰从上流涌了下来,让原本已经变得宽阔许多的河面一时间充满了黄色的波浪,漫过了淘金船所留下的沙滩和石堆,以不可阻挡的气势往下冲过去。
  而孜孜不倦的淘金船刚好挖开了河堤和地下河的缺口,陡然加大的水压让整个河段一时成了巨大的漩涡。
  淘金船不消几下冲击,探入江中的泥铲被河水折断,船身一歪,随即几个人从上面慌忙跳下,却马上没入了汹涌的河水中,不见了踪影。
  船只继续顺着汹涌的水流摇晃着撞到了一起,彭的几声响过后,这几艘丑陋又粗暴的铁船开始慢慢下沉。
  而倒灌的河水通过淘金船奋力挖开的这条坑洞直接灌进了镇子,如同管涌一般,从干涸的地下暗河里奋力冲进了镇子。
  谢楠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形,江面出现了几个巨大的漩涡,本来高涨的水位突然又降了下去,像是突然失踪一般。
  河水发出隆隆的吼叫声,在不远的地方施展着自己最大的魔法。
  刚好下面聚集着的那些人影脚下有一口井盖,猛地被地下突出的水柱冲开,像炮弹一样撞了一个,那人被冲得老高,然后头朝地的掉了下来,一声惨叫,结果了性命。
  余下几人也被水流冲得无影无踪,邵东子在上面喊了声好,话音还没落地,下面的景象让他生生的把后话咽了回去。
  洪水一种无比强大的力量,不单是那些个追杀的人被水柱撞击得七孔流血,所有浦市镇的水井都如同喷泉一般,冲出高高的水柱,然后开始漫灌、洪水以一种不可能的方式侵袭了所有镇民。
  高高喷出的井水淹没了一条又一条的街道,惊醒了无数镇民,几座不堪驱使的老木屋在水淹后轰然倒塌,声响惊起了所有镇民,不一会,原本黑色的镇子灯火通明。
  不过一分钟,所有的灯光又同时熄灭了,洪水漫了变电设施,一个一时万家灯火的镇子又回复了一片漆黑。
  谢楠看着这出天罚一般的惨剧,牙齿上下碰撞着,不知是出于愤怒还是恐惧。现在必须先去大堤的防洪门那里,将门打开。
  好在淘金船的沉没,卡在管涌处,将水流阻慢不少,江水只是一点点的往上涨着,赶到水闸处的时候,尚没有没头。
  管水闸的老头正奋力的扳着阀门,原本用电一会就可以打开的巨大的铁门,这时候需要人工来转动钢索了。
  谢楠和邵东子冲过去帮忙老头将奋力转动绞盘,几个临近的房子中的镇民也赶过来帮忙,赶在河水淹过脖子前,终于将沉重的水闸打开,河水顺着大门又流回江中,镇里不再如同水库一般积水。
  稍微松下一口气,那些人又急忙赶去塌房处救援,谢楠和邵东子一头泥水的爬回堤坝,疲惫的坐下。
  那座高楼依然黑黢黢的印在那里,不过在这个全然失去灯光的时节,房内一些微弱的灯光倒是算一种启示,不顾洪水还在城内泛滥,谢楠心头一动,滑下堤坝,往那座高楼冲去。
  那里有人,肯定的,虽然只有一点微弱的光亮,可他或者从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情形让他现身于在镇子一片漆黑之中吧,
  邵东子见谢楠就着泥土滑下了堤坝,二话不说也跟着往下跑去,姜教授被之前一番奔跑已经累得不想动弹,这一回,他是难以跟上了。
  镇子陷入了一片混乱,洪水突如其然以镇民们做梦也没法想象的方式来到,几座老屋的冲毁全然乱了人心,一时间浦市镇满是呼号声。
  不知道有没有在这场无妄之祸中丧命,断了电,所有的镇民都在漆黑中不知所措。
  谢楠深一脚浅一脚的往那座高楼走去,邵东子在后面紧追着想赶上他的脚步,却始终没法赶上,只能眼看着谢楠一人冲在前面。
  在街巷中摸索着前进、漫过膝盖的水正往地势低的地方流去,走动变得艰难,谢楠依然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这个新会长到底是怎样的一个魔鬼!
  好容易到了楼前,才发现这楼前干干的没有一点水迹,看来这个混蛋寻址的时候可能就考虑到了什么,找了全镇地势最高处。
  大门的封条不见了去向,大门洞开,像是等着什么。
  容不了多想,谢楠将心一横,走进里面。
  里面依然是空荡荡的不见有人,不过那个楼中楼倒是隐隐的透出灯光,里面真的有人,谢楠一脚踢开了内门。
  一层那具棺木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房间和惨绿色的灯光,谢楠走进楼梯,小心翼翼的往上走去。
  楼梯中开着昏暗的小灯,刚好照着阶梯,墙边挂着一个又一个的木制傩面具,像是一个个都在怒目圆瞪看着人一般。
  又是楼梯,在楼梯已经发生了太多的怪事,谢楠打起十二分精神,仔细看着不会有什么东西冒出来。
  身后传来呼噜呼噜的喘气声,谢楠连忙从包里拿出最后一件武器——水果刀,握在手里,或者起不到任何作用,可至少心理上还有点安慰。
  一个人影手脚并用的爬上来,谢楠靠墙站定,准备靠近时候一刀扎下去。
  正要手起刀落的时候,来人在灯光下抬起了头,才看清楚是邵东子这个家伙,好一场虚惊。
  邵东子扶着墙爬到谢楠身旁,抱怨道:
  “你跑那么快干嘛!我都追不上,你还别说姜老头了,他现在在哪儿,我也不知道了。”
  “我怕来迟了,这个混蛋又不见了。”
  邵东子斜眼瞟了瞟谢楠,这小子的自大冲动症又犯了。
  “见了他你还不一定能打赢他啊!人多力量大,咱四只手合力把他给掐死!”
  休息一会儿,谢楠和邵东子继续往上爬,这座小楼的楼梯修得奇怪,是绕着楼走的,让人走得有点晕乎。
  “修得跟个炮楼一样,他想绕死人啊。”
  邵东子不停的抱怨着,嘴上不干不净将这个新会长各位直系亲属问候了一番,真是让人受不了的性格,越到紧张时刻,他就是越是疯癫。
  等上了二层,邵东子一个箭步上前,抓住门把,让谢楠准备好跟着他杀进去,随即一脚踢开门,刚要进去,看了里面的情景,碰一下又将门死命关上。
  谢楠不解,问道:
  “怎么了,里面有什么?怕成这样!”
  邵东子手不敢离开门把,生怕门会自己打开,语调像是过了电一样,回答谢楠:
  “还好,还好,要不是我手快就麻烦了,这里面是新会长的宝贝们!”
  谢楠明白了,不用仔细猜就知道里面是新会长的蛇蝎蜘蛛蜈蚣等等的地方。
  邵东子抖动一下身体,像是要抖掉什么一样,慢慢再将门把放开,和谢楠飞快的往上跑去。
  “这个家伙到底是种什么样的人,真让琢磨不透,不过今天晚上他的淘金船没了,肯定会气得中风的。”
  邵东子边上楼梯边回头和谢楠说着,全然不知觉楼道口出现了一条大狗,正在上面睁着泛着绿光眼睛。
  谢楠见了,将邵东子一拉,跑下楼梯。
  邵东子也瞧见了大狗,猛的喊一声,急忙往下逃,恶狗吠叫一声,也扑了上来。
  “这回完蛋了,想不到我邵易东好死不死得喂狗!”
  邵东子跑得飞快,一会就到了二层的门前,谢楠脑袋中一闪,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让邵东子先闪过去,自己一手拉住了门把。
  恶狗张着血盆大口扑上来的时候,谢楠奋力将门拉开,迎面给了它一记结实的对撞。
  被这一撞,恶狗哀嚎一声,摔在地上,随即又弹起来,继续扑上来。
  谢楠将门掩上一半,等狗再度扑上来的时候,又拉开,把狗推进房间。
  “见鬼去吧,享受你爸爸的蛇毒!”
  邵东子见状大叫一声,帮忙将门顶上,两人死死抵住,怕这狗把门撑开。
  不一会,里面传来了狗的哀鸣,还有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两人还是继续抵着门,知道里面安静下来。
  “真是报应,谁知道自己的狗喂了自己的蛇。”
  谢楠和邵东子继续往上走,最后一层会有什么,该揭开谜底了。
  当第三层的门被打开的时候,里面那个人已经在等着他了,新会长端坐在那张差点要了谢楠魂魄的老椅子上,低垂着头。
  房内点燃了许多蜡烛,烛光摇曳着,将这个新会长照得如同铜像一般。
  他身上穿着一套古旧的苗族服装,只是没有缠头,像是怪异的疯子一样,而那副棺木,横在他身后,黑黝黝的泛着漆光。
  见到谢楠进屋,新会长并没有抬头,只发出一串怪笑声。
  谢楠抢上前一步,回答道:“苏坤呢!这个迷藏结束了,我终于还是找到你了。”
  新会长抬起头,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谢楠和邵东子面前,邵东子更是喊出声来:“江自渡,他妈的怎么是你!”
  “你们早该想到的,而且我劝过你们,不要碰这里的事情。”
  江自渡苍白消瘦的脸上依然是没有表情,淡淡看着面前的两人,好像初相识一样,仔细的打量着。
  而且用极其平淡的声音说着:“刚才那条狗叫黑火,是我最后一个朋友了,和今天死在水里的那些人一样,都是我的伙伴。”
  不过他的眼中闪烁着一点光亮,像是有眼泪一样。
  “他们不该死,不是吗?”
  谢楠激动的对答到:“那两个女孩子,还有莫北和康建等等,他们难道就该死?”
  江自渡听到莫北的名字后转动了一下眼珠,将手合上,说了事情原因。
  当初江自渡跟着谢楠回到大学,意外的碰上了莫北,加入了他们的协会,只需一点小把戏,就顺利的成了会中重要人物,原本只是想混个吃喝,可是怪谈协会那些人的好奇心太重了,他们知道了傩面的存在,就一直要掺和进去。
  “是他们自己害了自己,并不是我。”
  江自渡的手指骨节突兀,像是天生唱辰河戏的料子,他轻轻弹着桌子,轻描淡写的将莫北他们的死归咎在他们自己头上。
  “怎么不是你害的!你的那些毒蕈不是控制了他们吗?”
  邵东子喊了一句,这个江自渡简直就是没脸没皮了,大言不惭的说谎。
  “那些毒蕈是他们自己种的!一个傩师是不屑使用这种毒品的。”
  邵东子想不到会是这样的,莫北居然是一个瘾君子,而整个怪谈协会就是一个致幻剂俱乐部。
  “他们真是一群不可救药的人,天生胆怯可又着迷于他们不能控制的东西,话说那个康建倒是个好人,不过认错了大哥。”
  江自渡又笑起来,好像是在玩味着他们的死亡。
  “是傩面害死了他们,试想一群迷失心智的人,自然会被它一一蛊惑,还有你们的姜教授,他又何尝不是一个被好奇深陷的人呢?”
  江自渡娓娓说着关于姜教授的事。
  江自渡把傩面的事情写信给了姜教授,姜教授很感兴趣,所以谢楠才会有了那几次不期而遇。
  而现在他深陷其中了,甚至鼓励谢楠进一步下去,因为姜教授自己可能和谢楠一样,急需所有傩面的答案,来满足的自己的好奇。
  可回头一想,总归姜教授救了两人,人心都有很多想法,总不能全部猜到吧。
  听完谢楠一愣,原来姜教授早就知道傩面的很多事情,却装着不知道,想看到最后。
  谢楠打断了江自渡的说话,将傩面从包里拿出来,双手托住,上前一步道:
  “这是你要的东西,放了苏坤!”
  江自渡看了看傩面,却并没有上前接起来,却用一种轻蔑的口气问道:
  “你们谢家就这样?你爷爷不是傩师嫡传吗?”
  谢楠明白面前这个江自渡就是张逢之的后代,那么将这个傩面还给他倒也算理所当然,便回答他谢家并不承认有谢墨文这个人,而这傩面,归给谁也不关自己的事,只是希望一切平静,放了苏坤。
  江自渡听言却勃然大怒,站起来大声说道:
  “ 平静!当初谢墨文去镇上各大祠堂告密,联手将我家驱逐出去该是怎么样的平静!我张家流离破落又该是怎么样的平静!背井离乡不得不改姓重回又该是怎么样的平 静!我必须要报仇,报家仇!你是谢墨文的孙子,你知道我的爷爷是怎么死的吗?被人活活打死在异乡!我和我爸爸又是怎么样乞讨度日?”
  说到这里,江自渡苍白的脸上泛上一线潮红。
  在谢楠之前,江自渡已经去找过唐生屏,希望将傩面拿到,不料唐生屏却装傻充愣,称不知有什么傩面炒面的,将江自渡赶出了房子。
  前脚赶走他,后脚却又将谢楠找来,要将傩面交给他,而这个谢楠居然也不知死活的接过傩面。
  “谢墨文并没有告密!还有,唐生屏为何要给我傩面我不知道,但是他是你害死的?”
  “你带着傩面离开了浦市,我就约他出来,然后起了争执,是他自己跌落河死掉,只不过我在后面加了个东西,让他魂魄被锁,不得超生。”
  江自渡慢慢走到谢楠面前,想要拿过傩面,谢楠猛的收回双手,瞪着他,狠狠说道:
  “苏坤呢,我需要见他。”
  江自渡挥手将谢楠一掌打翻,将傩面拿在手上,走回椅子旁边,拉开棺材后面的帘子,苏坤正安然昏睡在那里,精致得如同童话中的公主。
  见傩面被抢了过去,邵东子火气上升,想要扑过去夺回,江自渡冷笑一声闪过了邵东子,再顺势一脚将邵东子踢倒在地。
  “凭你们俩,想打到我都比较难吧。”
  江自渡坐回了椅子上,把玩着手上的傩面,完全不看两个被人轻易打倒的家伙气得鼻子冒烟,而是用淡淡的口吻说着:
  “谢楠,我想我还有一个游戏让你继续玩下去,就是用你的命换这位小姐的命。”
  谢楠听到这句话,脑子嗡的想起来,原本以为这样就会结束了,想不到自己还是太过天真,何况江自渡对于祖辈的事情依然耿耿于怀,绝不会轻易就了结。
  邵东子跳着脚骂道:
  “你他妈还没完没了了,今天我们连人带东西全要带走!”
  “不知深浅的东西,这位美丽的小姐,哦,对了,叫苏坤,可能活不过今天这个中元节了。”
  江自渡全然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中,像是在对着傩面倾述什么一样,将这件足以让谢楠和邵东子气得脑袋烧起来的事情说得异常平静。
  “你对她做了什么?”
  “没什么,一些草药,解药在你身上。”
  谢楠懵了,怎么解药在自己身上,这算什么话。
  “作为牺牲,你流出的血就可以解开她身上的毒。”
  邵东子失去了继续谈判的耐心,冲着江自渡过去,挥拳要打,江自渡格开以后,狠狠给了邵东子一脚。
  “那一枪的仗没有算呢!你着什么急?”
  看邵东子痛得只打哆嗦,谢楠喊了一声:
  “行,我答应你,陪你玩到底,不过我希望你能够放过他们,他们本来就不该牵扯进来的。”
  江自渡眨眨眼,点头算答应了。
  谢楠跟着江自渡慢慢走到那口棺木前面,江自渡将傩面递给谢楠,拿出那晚戏台上用的匕首,冷冰冰的说道:
  “戴上傩面,躺上去吧,多情种,情感太多是不是就是你失败的最大原因?”
  谢楠看了苏坤一眼,这可能是最后一眼了,她还是那么漂亮,不过没有将来了。
  邵东子徒劳的叫谢楠不要上当,可谢楠还是面无表情的爬上棺盖,这可能就是自己的最后栖身之地了。
  江自渡狞笑一声,单手上的匕首高举过头顶,准备刺下去。
  这一刺意味着傩面的继承者将是自己,而光复自己爷爷身为显赫傩师的身份,淘金船积累的财富会让自己继续延续起堂皇的人生,并且不再会有什么纷争了。
  邵东子不忍看下去,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大门在匕首落下之前被一脚踢开,一身狼狈的姜教授出现在门口,手上拿着那把旧枪,大喝一声,然后将枪口对准了江自渡。
  江自渡停下来,转身站好。
  “这不是我想看到真相!你就是那个写信给我的人吧!我没想到这里居然是这样阴谋!”
  姜教授从未有过的激动起来。
  “你以为这真是一个什么傩面的问题吗?不,它远比你想的还要复杂,这里面有几代人的恩怨和性命,这些人的死更多的是因为仇恨和欲望!还有这个镇子失去了的东西,敬畏!”
  枪里只有一颗钢珠,而枪的准头也是极差,江自渡无所畏惧的继续着自己的祭典,看似平静的表面下,实际上已经完全被疯狂的执拗占据。
  枪声响起来,子弹如同长了眼睛一样钻进了江自渡的身子,痛得他将刀丢下。半跪在地上,又猛的向弹簧一样冲向姜教授。
  邵东子使了个心眼,将脚一伸,将江自渡绊倒在地。
  谢楠从棺盖上爬起来,赶到苏坤身边,只见她还在好好的呼吸,冲着江自渡喊道:“把她弄醒!”
  姜教授看着倒在地上呻吟的江自渡,无奈的叹口气,说道:
  “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浦市镇找回失去的敬畏,可现在成了什么?现在你闯下的祸会让你走上和你爷爷一样的道路!”
  江自渡的楼下已经围上几百镇民,谁都知道这座楼的主人是淘金船的幕后老板,不找他还能找谁。
  眼下已经将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姜教授和几个警察极力劝阻,将人挡在门外,谁知进来以后看到这样的一个情景。
  姜教授将火枪丢在地上,扶起了江自渡,劝他最好去承担这一切。
  谁料江自渡忍着痛将傩面紧抱在怀里,呛着血笑了一声,我还是不相信天会这样对我们张家,或者我是从根上就错了,可这傩面,我还是要定了。”
  “我会给镇民一个交待的。”说完跌跌撞撞的站起来。
  谢楠连忙追上去,想要救苏坤的解药,江自渡回头说苏坤只是昏睡过去,不一会就会醒。
  “谢楠,你没死,这个游戏算是我输了,祖上的仇到我这里就算完了,我这才明白,为什么傩师也会被驱逐。”
  说完就冲出门去,邵东子勉强爬出来想跟上,姜教授拦住。
  “算了由他去吧!或者他明白爷爷和爸爸都骗了他,知道自己成了复仇机器。”
  邵东子半懂不懂的点了点头。
  江自渡几乎是滚下了楼梯,走到了大门口,看到了全街的镇民,正怒目而视。
  可他的样子几乎成了血人,大家也不敢靠前,静静的对峙着。
  江自渡深深的鞠了一个躬,说道:
  “我对不起浦市镇,你们杀了我吧。”
  人群中发出一阵声音,却没有人上前,为首的守水闸的老头开腔道:“你走吧,不要再回来这个镇子!”
  这种善良像是天生的,浦市镇当年也是这样赶走了张逢之。
  江自渡听了这话反而更加难受,拖着脚步走出去,人群在后面默默的看着,眼神木然,却如同刀一般锋利。
  江自渡勉强走到江边,看到泛滥的江水苦笑起来,将傩面戴上,跳进了尚在转动的漩涡。
  苏坤醒了过来,看到谢楠和邵东子后,失去已久的眼泪猛的流下下来,抱着谢楠仔细感受他身上的温度,确认自己不是在梦里。
  邵东子站在旁边,双手想环抱起他们,却又下不了手,最后不耐烦的干咳一声。
  “得了得了,别腻歪了。”
  谢楠看着苏坤的眼睛,反复说着对不起,一切都结束了。
  的确,一切都结束了,洪水慢慢退去,浦市镇即将迎来下一个黎明,几百年来,它的平静像是江水一般,即使有多大的风浪,也不过是一时的涟漪。
  生活还会继续,浦市镇不再需要傩师,也不用什么强加的敬畏。
  从楼中走出来,姜教授深深的吸了口气,想为一直瞒住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声对不起。
  没等开口,谢楠和邵东子同时摇摇头,说道:“没事了,现在还得拜托您用你的关系网让我们能够从死亡名单里面出来,还有……”
  “还有什么?”
  “找家好点的宾馆,换套衣服,我们现在快成乞丐了。”
  苏坤看到三人被划成条状的衣服,倒真是狼狈。
  也笑着说道:
  “最后还有,我们该回学校了!”
  “是啊,再不回去连不及格的机会都没有了!”
  “我的工资估计也扣得差不多了。”
  “嗯,我想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我的爱情能够发生了。”
  谢楠最后一句话,是深情看着苏坤说的,苏坤笑笑:
  “再观察吧!”
  黎明终于来了,四个步履蹒跚的背影坚定走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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