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天安門到獻身給耶穌 (ZT)


張伯笠,黑龍江省望奎縣人;為中國青年報導文學家,原是北京大學中文系作家班學員。他的作品曾多次在大陸、台獲文學獎,其獲獎作品包括:《哈木哈木》、《中國星火》、《通向大海之路》、《逃亡鐵幕內》等。

  一九八九年,張伯笠參與領導天安門民主運動。歷任北京大學《新聞報導》總編輯、天安門絕食團副總指揮、天安門指揮部副總指揮、天安門民主大學校長等職,是一九八九年六四後中國政府通緝的二十一名學生領袖之一。

  「六四」後,張伯笠逃往蘇聯,後被 KGB(蘇聯國安會)遣送回中國。就在那冰天雪地的途中,在他生命險將終結時,神拯救了他。

  然後,張伯笠在中國東北的深山老林裡渡過了兩年的野人生活。兩年後他逃到美國,曾擔任過《中國之春》雜誌社主編、「民聯陣」副主席、理事長等職。

  一九九六年聖誕節,張伯笠聽到神的呼召,立志為主作見證--不做別的,只傳基督。



亡命天涯

  我是一個不斷追求真理的青年,少年時曾讀過蘇聯作家奧斯托洛斯基夫的《鋼鐵是怎樣煉成的》一書,深深地被保爾‧柯察金的故事打動,後來自己也成了一名共產黨員,幻想著為中國的美好未來去奮鬥終生。

  當我成為一個作家,我更多地接觸中國的社會,了解了人民的疾苦,以及共產黨政權四十多年來對中國人民的迫害後,我開始對我所追求的目標和過去走過的道路產生了懷疑,直至一九八九年「六四」的槍聲使我的這一切理想徹底破滅了。

  一九八九年六月九日,我逃離北京。六月十三日,中國政府利用電台、電視台、報紙對我和王丹等二十一個同學進行通緝。中國所有的邊防口岸、邊防部隊、武裝警察、公安人員組成的鐵幕又一次把中國與世界隔絕,為的就是要抓住我們這十幾個「反革命首犯」。

  我逃到了東北農村,扮成農民,一家一家地做農活,躲過了一次又一次的追捕,於一九八九年十二月來到了中蘇邊境的一個小村,病倒在這個村裡。
 

巧遇基督徒

  當時照顧和掩護我的是一個做了祖母的農村婦女,她為了使我能盡快康復,每天為我燉雞湯補身體,交換條件是,我必須每天為她讀一段《聖經》,因為她不認識字。

  那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接觸基督徒,也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那麼專注地讀《聖經》。耶穌的話語像泉水般地湧流入我乾涸的心田;當我讀到約翰福音第三章時,那顆被壓抑了半年多的心猛然地跳動起來。耶穌說:「神差他的兒子降世,不是要定世人的罪,乃是要叫世人得救」,「光來到世間,世人因為自己的行為是惡的,不愛光倒愛黑暗,定他們的罪就是在此。凡作惡的便恨光,並不來就光,恐怕他的行為受責備。但行真理的必來就光,要顯明他所行的是靠神而行」(約三19~21)。當我讀到耶穌被釘在十字架上時,已經不知不覺地淚流滿面了,想起自己只因為追求真理便被共產黨通緝,想到自己也許會被抓到,當押上審判台或押赴刑場時,一定會像耶穌當年一樣不僅遭到劊子手的鞭打,可能還要遭到人們--我為他們的自由幸福而奮鬥的那些人--的誤解與戲弄,而那時,我會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呢?而主耶穌說的是:「父阿,赦免他們,因為他們所做的他們不曉得。」
 

黑龍江聖誕暴風雪

  一九八九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夜,我在黑暗和風雪的掩護下開始逃往蘇聯,我選擇了那一天,一九八九年的聖誕夜,因為我相信在主耶穌基督誕生的日子會為我帶來好運。

  凌晨三點鐘,我開始過江,黑龍江上冰雪覆蓋,我穿著厚厚的羽絨服,為了不讓邊隊軍發現,我只有一點一點的在雪上蠕動,六個小時後,我終於爬過了黑龍江,到達蘇聯境內。「我自由了!」我心裡發出歡呼。

  我踏入蘇聯國土時還是晴天,中午一過,陰雲密佈,從西伯利亞吹來的暴風把漫天的飛雪捲起,形成當地極為恐怖的暴風雪,我被風雪挾裹在荒原上飄走著,那是西伯利亞的一個無人區,方圓百里沒有居民,而我已被風雪捲得分不清方向,想回中國都不可能了。當夜幕降臨時,我已經筋疲力竭,終於被大雪掩埋在一個草堆裡。我已沒有任何力量同大自然搏鬥了,在那恐怖的蘇聯邊境的荒原上,我徹底絕望了,這生命的最後一刻,我才感到人生的美好,自由的可貴,我難過地想起年輕的妻子、年幼的孩子、年邁的母親,他們沒有人知道我將死在這裡,只有荒原上野狼的嘯叫伴我走過人生最後的旅途。

  我被大雪掩埋在黑暗冰冷中,我想起那農婦臨別說的話:「孩子,如果你遇到了困難,你要向主耶穌禱告,祂會幫助你的。」我雖然已經接受了神的理論,但我從來不覺得這個世界上會有神能幫助人的,我因為自己的堅強、執著,已經靠自己的能力和智慧躲過一次又一次的追捕,而今終於逃出了國界,所以一顆心是驕傲的。但在此時此刻,我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神的身上,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用謙卑的態度向神禱告。當我禱告時,我的心平靜下來,風雪似乎也小了很多,我不再感覺寒冷和孤獨,也不知我禱告多少時間,只覺得我三十年人生裡該說的話都說了出來,這之後,彷彿有一道光將我罩住,一個聲音對我說:「活下去,我要你為我作見證。」我驚呆了,我難道還有機會活下去嗎?我說:「主啊,真的是你嗎?如果你讓我活過今天,我就為你所用。」那聲音說:「我就是道路、真理、生命,若不藉著我,沒有人能到父那裡去。」我感到很欣慰,因為我在黑暗中摸索尋找了三十年,終於找到了我的道路,只有在這條道路上,我才能發現真理,而人有了真理,生命才有全新的意義。在那以後,我不再懼怕寒冷,不再懼怕死亡,唯一遺憾的是到我臨死這一刻才找到我該走的路,但這已經足夠了,人生不就是探索和發現真理的過程嗎?

  於是,我凍僵的身體內那顆心以驚喜和發現的欣慰等待著死亡,我多想把這個發現告訴我的母親、妻子和女兒啊!

離奇獲救

  我被大雪埋了近二十多個小時,第二天下午,蘇聯集體農莊的農民把我挖了出來。神奇的是,這些農民提前三天來拉草,更神奇的是,那大雪中的草堆共有十幾米寬,一百多米長,而農莊的農民們竟然從我被埋的地方開挖,如果他們挖偏一點,我的生命將永遠結束了,我知道是神帶領了他們,是神給了我一次新的生命。從我被救的那一刻起,我就把自己的一切交給了神,決志做神的兒女。

 這以後,我被關在西伯利亞一個KGB的牢房中,我每天除了接受審訊外就向神禱告,後來蘇聯政府決定將我送給中國政府;我問他們為什麼,一位高級軍官告訴我,他們和中國剛剛恢復友好關係,他們還有六千公里邊防線的安全,所以決定將我送給中國政府。我當時的翻譯很同情我,他讓我給蘇聯總統戈巴契夫寫封求救信,因為他知道,如果我被送回,在邊境我就有被邊防警察部隊秘密處決的危險。

  回到牢房,我跪在地上,禁食向主耶穌基督禱告,我說:主啊,如果你願意,就把這杯撤去;然而,不要成就我的意思,只要成就你的意思。只要是你的意思,我無怨無尤,因為你掌管我的一切。

  神又一次垂聽我的禱告,在我被蘇聯押解到中蘇邊境後,他們決定讓我自己回到中國去。感謝讚美主。

  回到中國後,我一個人在深山裡隱藏了兩年的時間,那兩年,無論環境多麼艱苦,我只要靜心向神禱告,求神憐憫,神都引導我走了過來。

 

神的管教

  一九九一年六月十三日,我終於從中國逃出,通過香港抵達美國。感謝讚美主。當我到了美國,獲得自由之後,我卻把恩主忘了。我飛往世界各地,接待從世界各地前來追蹤採訪的記者,聽著別人的喝采聲,我感到驕傲,恩主看得明白,但默不作聲,慈祥而真實的恩主以祂的方式管教我。

  我終於病倒在日內瓦聯合國大會上,我被送回美國,住進了醫院,當我得知我患的是晚期肝癌時,我悲痛欲絕地質問:「神啊,你為什麼對我這樣殘酷?難道我的苦難還不夠多嗎?」那是我人生最黑暗的一段時光,妻子已離婚改嫁,幼小的女兒又不知在那裡,年邁的父母親人都在中國品嚐著我帶給他們的政治後果,而我已瀕臨死亡卻又回不了祖國。我接受了化學治療,人變得連自己都不願意看,最後,我被藥物摧殘得連去衛生間的能力都沒有。

  我復又呼求我的恩主:主啊,求你憐憫我,我知道我的罪孽深重,我得罪了你。求你赦免我,我定將以後的日子為你使用。

  教會的弟兄姊妹和劉賓雁、蘇曉康、遠志明、蘇緯、白夢許多老朋友來醫院探望我,牧師帶我做了決志禱告,並答應為我施洗,讓我能在離世前得見主面。

  奇蹟又一次發生了,幾個月後,我轉到台灣的榮民總醫院,診斷後,癌症卻不見了,我又一次從死亡的邊緣被拉了回來。哈利路亞讚美主。是神醫治了我的癌症。

  我從台灣回到美國,在華盛頓的民陣聯合代表大會上被選為新組織副主席,並兼任《中國之春》雜誌主編。

  我向恩主乞求,請給我兩年時間,因為我是一個天安門的倖存者,讓我能對那些死難者盡一點心力。

 

「時候到了」

  神是寬容大量的,祂給我力量,給我憐憫,也給我兩年的時光。但兩年後我又忘了和神的約,去競選下一屆理事長。我在劣勢裡竟然競選成功,我當選了。離開祝賀的人群,回到房間,安靜在神的面前,去感謝讚美神,但是神並沒有讚賞我。祂只和我說了一句話:「時候到了,現在就是了。」(約五25)

 我跪在神的面前,求神再給我兩年時間,然而我得到的仍是那句話:「時候到了,就是現在。」

  我清楚地知道神在呼召自己,但又不捨得放下這多年來所經營的事業,和一批跟隨自己多年分佈在世界各地的朋友。

  但神又通過一件事嚴厲地提醒我。我當選不久,落選的原理事長開始向監事會投訴我:認為我在選舉時給澳大利亞分會場打電話,有拉票之嫌。本來,民主選舉拉票乃正常之舉,所以,凡支持我的民運朋友對這種選輸了便攻擊別人的事很不以為然,紛紛支持我和他「幹到底」。其實對那些人如何操縱大會、排斥異己、爭權奪利的作法我早有反感,真想和他們一決雌雄。但神通過聖經告訴我:「你們聽見有話說,以眼還眼,以牙還牙。只是我告訴你們,不要與惡人作對,有人打你的右臉,連左臉也轉過來由他打;有人想要告你,要拿你的裡衣,連外衣也由他拿去,有人強逼你走一里路,你就同他走二里。」(太五38~41)神的話使愚妄的我猛然醒悟,如果我真的按照人的原則和他們「幹到底」,海外民運將會面臨再一次的分裂。我跪在地上,求神憐憫,求神赦免。

  感謝主,讓我有一顆忍耐和寬厚的心。我在一片惋惜聲中辭掉一切職務,隻身到芝加哥Wheaton College去進修英文和神學。在那一年裡,我進入了曠野經受粉碎過去所有的,也險些被那些「法利賽人」絆倒,但神一步步帶我走進迦南美地。祂將真光直接照進我的心裡,讓我每時每刻和祂親近。

  一九九六年底,我應王永信牧師之邀參加了大使命中心、中國福音會、《海外校園》雜誌社以及「神州大使命」主辦的中國學人培訓營。聖誕節那天,我聽到神透過他僕人王永信牧師的呼召,我頓時淚流滿面,哽咽著說:「主啊,我在這裡,請差遣我。」 

竭力奔跑

  從得救到蒙召,我經歷了整整七年的時光。在這七年裡,神不停地呼召我、粉碎我、重塑我、蒙召後親自加力於我,讓我大有能力傳講福音,我奉獻後奔波位於美國、加拿大的華人教會和校園團契,將福音帶給飢渴慕義的大陸弟兄姊妹。短短兩個多月的時間,我講了三十場見證,十幾場證道,每次都看到許多弟兄姊妹流淚悔改信主,我真的從內心裡喜悅,並將榮耀歸於恩主耶穌基督。正如使徒保羅說的那樣:我傳福音原沒有可誇的,因為我是不得已的。若不傳福音,我便有禍了。我若甘心作這事,就有賞賜,若不甘心,責任卻已經托付我了(林前九16~17)。 

  當我要離開 Wheaton College時,在歡送我的聚會上,一位美國同學送我一段聖經中的話,我永遠也忘不了:「你卻要凡事謹慎,忍受苦難,作傳道的工夫,盡你的職分。我現在被澆奠,我離世的時候到了。那美好的仗我已打過了,當跑的路我已經跑盡了,所信的道我已經守住了,從此以後,有公義的冠冕為我存留,就是按著公義審判的主到了那日要賜給我的,不但賜給我,也賜給凡愛慕他顯現的人。」(提後四5~8)

  我流淚和他擁抱,我告訴他,希望我們彼此在被澆奠離世時都敢於對人說:「那美好的仗我已經打過了,當跑的路我已經跑盡了,所信的道我已經守住了。」

  感謝讚美神,讓我在事奉上有分,這是何等的榮耀,我將為福音傳遍中國奉獻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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