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天和游子兄闲谈时,已提过,我以前对 - 对联及嵌名联也曾小有兴趣过。 自得知兄是此中高手后,一直想有机会请教游子兄。嵌名联因只有两联字头可用,只能嵌入“两字”的人名(或地名等),表达上很有局限。因而往往只能注重于文字的对仗和平辄的巧妙。与其有异曲同工之妙的是“藏头诗” - 其是把感兴趣的名(不限两字),短语,句子,或任何感兴趣的东西,写入一首诗的“诗头”,既每一句的第一个字,故称“藏头诗”。写时,其趣味性大于嵌名联。 有时,也难于嵌名联。 我在和朋友文字来往时,又时就喜欢写一些藏头诗,既给朋友一个惊讶,又能沾沾自喜。下面的一首就是如此而来的习作。
五年前的一天,突然接到亚城一个朋友(就是游子兄认识的梁佳)的电话,说是在北美著名的网站 - “华夏文摘”上看到一篇写我的文章 – 名为“承诺”。我这样一个小人物,谁来写我?我当时自然不相信。 到网上一查,朋友是对的。此文确是写我的。是我的一个文友,大学本科时的同学,为我年前冬天到上海的一次访问而写。文中从未写我的名字(用的是 A 君),但写得活灵活现,十分逼真,故而友人能一眼看出是写我的。 其后,为感谢写此文的文友(是位女同学,名“以庄”),先写下“感读承诺,遥谢以庄”八字,然后随笔写下以此“八个字”的藏头诗,附载于下,请游子兄指教。另外,也把“承诺”此文一并挂上,算是“借花献佛”的自我介绍吧。还请各位笔友们多原谅了。 杂翁 ]
七 律 >
- 赠友人。 感读“承诺”文,心领友人情。
感 慨 乡 情 漫 东 窗,
读 罢 君 文 忆 故 邦。
承 蒙 妙 笔 生 花 语,
诺 下 须 眉 自 寻 常。
遥 想 往 事 觅 沪 江,
谢 君 赠 语 只 一 行。
以 往 人 畏 不 惑 日,
庄 子 古 训 与 谁 商。
2004 年 2 月 9 日 于 乔 州
注:
1 .第一二句是指 - 读完友人的佳作后,感慨万千,思念故乡之情。
2 .第三句是夸奖友人的生花妙笔的好文章,第四句则是解释,男子汉承守诺言是应当之事。
3 . 第五句是写 - 回首往事,当年我们大学同窗时,当时的上海理工大学原为当年的“沪江大学”。
4 . 第六句是忆 - 当年离校告别时,友人给我的赠言只有一句:“桃李无言,下自成蹊。”她在文中也提到此事。
5 . 第七句则指 - 友人当时已过不惑之年,常感叹岁月飞逝。
6 .第八句意思为 - “庄子古训”这里泛指中国古典文学。因我们以往的交谈中,都曾感叹,下一代人中对古典文学感兴趣的人越来越少了,今后还会有多少人会像我们这样来讨论中国古典文学呢?
回乡随笔
回乡随笔之一——承诺
故乡,就是那些儿时的回忆、那些故人、那些亲情和友谊。每次回去,家乡的变化固然日新月异令人咋舌,而真正让我感动以至难忘的,还是那些与亲人团圆,与朋友聚会的时刻。
上海地铁站里,一派繁忙景象。每次有车到站便会形成一股湍急的人流,从站台直奔出口。
A拖着个小箱子,大衣全敞着,歪歪斜斜地背个包,左顾右盼地走在刚到站的人群中。一看到我和萍,隔着几丈远就扯开了嗓子嚷嚷,“你们上海站是怎么搞的?一号线换二号线让人跑那么长一段路!看看,我出了多少汗!”
我们大笑。还是那个大嗓门,还是那不修边幅的样子,还是那咋咋呼呼的脾气。
萍笑着说:“这次没派车子接,大教授自己跑了点路就大呼小叫的,让你体验体验生活嘛。”又问:“ 你妈妈怎么肯让你来啦?”
“不是跟你说了,我会来,只是得慢慢和她说嘛。”A笑起来,两眼就眯成一条缝。
每次回国总觉日子过得飞快。两个星期也好,三个星期也好,转瞬即逝,刚倒过时差来,又得回去了。A这次回国总共才两个星期,又得去外地讲几天课。在北京待的日子本已屈指可数,还要来上海和同学聚会,难怪他妈妈要不乐意了:要送的东西以后托别人带去就得了,好容易回家几天,哪儿也别去,贴路费也不行。
不知他是怎么和他妈妈谈判的,总之还是来了,尽管只能待一天。
在出租车上,萍用手机拨通了他家的电话,“快给你妈报个平安吧。”
“姆妈!”震耳欲聋的一声喊,我们又忍不住捂着嘴笑。“我到了,你放心好了!要吃什么我给你带来,哦!”
他妈妈是上海人,在北京住了几十年还忘不了上海那些小吃。不过现在没牙了,只能吃些软和的。
我说:“她要吃什么,只管说,我包买。”
大家又笑。
A来上海,给萍送东西是一个原因,而另一个原因便是说好了要来看我。虽然我们都在美国,却有五年没见了,这次难得回国时间相同,便说好在上海见。尽管母亲和北京两个同学都一味劝阻,他却拿定主意,“我要来,因为这是我的承诺。”
毕业的时候,每个同学都互相留言。“别人写什么早就忘了,你的却至今也没忘记。”他说。
我写给他的是一句诤言。
萍也是我们班的同学。进大学的时候,我和她好象是来自社会的两个极端:她的过去一帆风顺,我的极尽曲折;她政治上积极,我冷漠;她热情单纯,我怀疑一切。经过四年的“磨合”,包括许多诚挚坦率的辩论和推心置腹的倾谈,我们互相“感化”了。十年前,她对我说,现在随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觉得不可思议了,因为我自己也看到了许多。
一转眼,我们毕业二十二年了。二十二年岁月的沉淀,把当年那份同窗之间的惺惺相惜,变成了今天温暖的兄弟之情。
去年A来上海讲课,走前对我说会去看望我父母。知他日程很紧,就说你看着办吧,别勉强。后来他不但去了,晚上还和萍一起请他们出去吃饭,席间说古道今,相谈甚欢。父母至今仍感动不已。
对老人,多寄点钱固然是好,但他们真正盼望的是儿女能“常回家看看”。我们人在海外,力不从心,“你不在,我就算替你尽份心吧。”事后A这么说。
萍更是经常为我尽心。她告诉我父母,有事尽管叫她,随叫随到,有时连她先生也跟着一块儿当差。两年前的圣诞节,萍从网上送来几张照片,有我父母的,也有和萍、还有另一位朋友合影的。原来她们弄到上海大剧院的票子,陪我父母看音乐会去了。父亲再过几年就是九十高龄了,平时没人陪着很少出门。照片上我父母笑逐颜开,那无疑是给他们最好的圣诞礼物了。
都说同学之间的友谊是最纯洁的,因为不含有功利的成分。他们想我之所想,把我的事当成他们自己的,往往都不需要我开口,也无需言谢。有这样的朋友,我就比世上最有钱的人还要富足了。
A在上海住了一天,晚上和同学们聚会。十几个人,最小的也早进入不惑之年,碰到一起,还是象当年那么毫无顾忌的又笑又闹,妙语如珠。连那替我们端菜的女服务员,也在一边抿着嘴偷偷地乐。
第二天一早的飞机,A不让我送。握手道别时,说:“这次来,匆匆忙忙的,别人也许不能理解,但对我来说,是为了一个承诺。以后来我那儿玩,咱房子后面就是湖,我钓鱼给你吃。”
我说:“一定。”
A走了,他的话却让我想了好久。
其实,他一再说的那个承诺,与其说是对我,还不如说是对他自己的,因为我并没有要求。好多时候,我们去做一件事情,不是有人强迫,也不是非做不可。做了,是因为对自己的一份承诺。而许多事情,正因了那是对自己的承诺,便知难而进,便锲而不舍,便无怨无悔。
对亲人、对朋友尽那一份心,当是我们对自己的一种承诺吧。
□ 寄自美国
刊登在 2004 华夏快递 kd040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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