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论爱情的阶级性－从诗经“汉有游女，不可求思”谈起

诗经.周南.汉广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楚。之子于归，言秣其马。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翘翘错薪，言刈其蒌。之子于归。言秣其驹。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 是描写一个樵夫爱上一位江上往来的姑娘，但他知道他不可能得到她。因为美女可望而不可及，就象高大的树木，因为乔木太高了，以至于树荫都很小，不能在下面休憩。接下来诗中反复以乔木不可休与江汉不可渡，来比喻游女不可求。一个美女，又不是仙女，竟然在一个男人心目中如此的高不可攀。为什么？无非是因为对方是个美女，自己仅仅是个樵夫。而“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中的那般自信只属于君子，与樵夫无关。哎！难道七仙女下嫁董永只是个民间传说？难道现实生活中的美女生下来屁股上就打上了阶级的烙印？

记得上大学的时候，我有一个室友的爷爷是当年的国立中央大学毕业生，说起来他应该算我们的校友。老头很有风度，满清遗老出身，看得出从小养尊处优。当年的中央大学里有很多贵族学生，现在作为外文系教室的那些小洋楼其实就是当年那些贵族学生的私人宿舍。老头当年恐怕也是个花花公子，他谈起当年的“求学”经历的时候，神采飞扬仿佛年轻了许多，我们没听到什么学习，听到的都是些他当年如何花天酒地，如何追求女生的故事。其中有一段话我印象颇深　――

“你们看啊，一个走在马路上男生，那些骑车的女生根本不会注意到他；等你们自己有车骑了，你会发现那些坐在轿车里的女生也不会留意到你；女人的眼睛只会往上面看，如果你自己走路或骑车，别指望那些坐在轿车里的女生会留意到你…”

我当时听了这番话，颇不以为然。那时我还年轻，相信英雄莫问出处，对门第观念嗤之以鼻。可其实他说的话和围城里面方老太爷说的“大学毕业生娶中学女生，留学生娶大学女生。女人留洋得了博士，只有洋人才敢娶她…”是一个道理。为什么只有洋人才敢娶留洋女博士，是因为中国人心目中洋人是比所有中国人高一层的阶级，毛主席说的好，民族矛盾归根结底还是阶级矛盾。这种阶级性放之四海皆准，不光中国人如此，洋人也一样，就象小说“傲慢与偏见”里面那几个待嫁的姊妹讨论起未来丈夫时，表现出来的赤裸裸的势利让人惊讶。如果去追根溯源，这也是人类生物性的社会表现，那些占据更多的自然资源（地盘，食物…）的雄性才会得到雌性的青睐。自然界的优胜劣汰非常势利，也非常有效，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后代的顺利成长，基因的发扬光大。我曾经有个女性朋友跟我说，如果一个男人有权有势，那怕他长得象猪头，但一个出手不凡，衣着体面的猪头在她眼里还是很有魅力的。我想她说的是实话，因为生活中美女嫁猪头的例子层出不穷，鲜花往往插在牛粪上。

有人说女人天生是政治动物，而美女的婚嫁对象是社会阶级结构最敏感的风向标。60年代嫁工人，70年代嫁军人，80年代嫁文凭，90年代嫁大款…再比如说，改革开放以前的文艺作品里漂亮的女主角未来的公公往往是党政军的一把手，就是老楼所说的13点以上的高干，还动不动犯犯心脏病什么的，反映出当时官本位的社会现实。而后来文艺作品中的女主角未来的公公就变成了腰缠万贯的归国华侨，企业家，大款…说明的中国社会逐渐从“官本位”向“钱本位”的转变。老楼在他的文章里时常流露出对过去年代的留恋，其原因我想大家是不难理解的。

一个社会的阶级结构就象座金字塔，美女的目光往往是向上看的。而当年的文化大革命就把这种阶级秩序在一定程度上打乱了，原来的上下关系颠倒了，曾经处于底层的工农成为了统治阶级。这要感激老毛，我猜测老毛当年作为一个从湖南乡下出来的，操一口不流利的，带有浓厚乡音国语的穷学生，在北大图书馆半工半读的时候肯定没少受富家子弟的白眼，心里想必充满了一种怨恨。所以得势后要报复，要革资本家，地主，等原来的统治阶级的命。文革结束后，拨乱反正，中国社会的秩序很快回归从前，再一次证明了中国人传统的阶级秩序势力的强大，只有老毛这样的强人才能反一反，老毛一死，立刻复辟。随后的伤痕文学充斥了当年的资本家小姐公子们对被迫嫁给工农，不幸福的婚姻的血泪控诉。而那些被城里的知青始乱终弃的“小芳”们就只能作为当年一个美丽的回忆，一段错误的孽缘，来供人怀旧，仿佛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原因无非就是社会的话语权永远掌握在统治阶级手里。

当今在中国社会处于最底层的是那些失去土地，涌进城市的农民，也就是我们所说的民工。他们没有权，也没有钱，更没有爱情。如果他们爱上了一个美丽的城市姑娘，如果他们会做诗，他们是不是也会唱出类似“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这样的诗歌？有人说中国人移民海外就象是做了民工，话虽然有些偏颇，但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几年前，在多伦多的504路街车上，我曾经偶然听到两位操东北口音的男国移的对话。其中一位显然刚登陆不久，新鲜劲还没过，正在饶有兴致地看街景；而另外一位看来已经来了一段时间，对移民生活并不满意，一脸颓丧的样子，他说：“加拿大好是好，可那些好的东西都不是你的。你看街上那些美女漂亮吗？可她们不是你的…”我想我能理解他的心情，他所说加拿大的美女不是他的，并不是简单地指那些美女没有和他没有发生关系的意思，言下之意是指美女和他是属于生活在不同三维空间的两种不同阶层的人，他能看到美女，而美女看不到他。

诗人闻香曾经说他经常去大统华超市欣赏美女，我不清楚诗人心里会不会也有“汉有游女，不可求思”的感慨。但去大统华超市欣赏美女，而不是去元明超市欣赏美女的事情本身也反映了美女的阶级性。要想娶美女，是不是至少要有能力满足美女的消费需要？

年轻的我喜欢崔健的“一无所有”，相信爱情，相信只要真正的相爱，即便一无所有也会天长地久。现在我人到中年，作为一个不喜欢对抗秩序的典型A型血，一个小美女的父亲，对这个信念开始越来越怀疑了。如果将来有一天，女儿领来她的男友，是一个一无所有，裤子吊在大腿根，顶着乱蓬蓬头发的新新人类，我能不能接受？如果将来有一天女儿咨询我对爱情的看法，我想我会告诉她，首先要相信爱情，但是…

这个“但是”很关键，说明相信爱情并不是全无条件。可这个“但是”后面的话，我目前并不清楚，好在我女儿现在才8岁，离我接受她谈恋爱的16岁还有8年，我有8年时间，容我把“但是”后面的话慢慢地想清楚…

识食物者为俊杰
09年8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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