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医生

五十年代初，某医学院同级学生里，一位男生对一位女生产生了爱慕之心，几番追求之下，女生动了芳心，一段姻缘诞生了。学医的，大学毕业仅是告一个段落，要想成为一个经验丰富医术精湛的大医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一个家庭，二个医生，总有一个得多顾点家。项医生毫不犹豫地把机会让给了丈夫赵医生，自己退居二线，到某厂做了个厂医。正因为项医生担当起了贤妻良母的角色，赵医生可以心无挂念地一心专研医术。他成了某市级医院的胸科主任，上海的医疗水平，走在全国前列，以赵医生这样的医术和职位，有求于他的人还真不在少数。确实忙，医生又是要值夜班的，赵医生经常不回家。项医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正常，等发觉有第三者插足，为时已晚。夫妻吵架，有人用“一只碗不响，两只碗叮当”来形容，我觉得好没道理。有时候，完全是单方过错，另一方受到极大伤害，难道还要叫他（她）负什么责任吗？男人有花心，情况各不相同，有的仍不忘夫妻之情，两头兼顾，有的只是逢场作戏，有的却已从心底厌恶和嫌弃原配。

那第三者的情况也有差别，和赵医生发生关系的那女的是个未婚的大姑娘，她对项医生说了，她宁愿不要名分也不会和赵医生分开的，她还对项医生说，就让我叫你姐姐吧。怎么听起来像回到了旧社会，家中纳三妻四妾，互相以姐妹相称？时间一长，赵医生把事情搞大了，竟和那女的生下一个女儿来。他犯了事实上的重婚罪啊。因为有了非婚生女儿，赵医生千方百计要达到离婚目的，并几次三番叫他妹妹去劝项医生。项医生太善良，一点都不知道坚持原则，也不讲什么条件，就这么和赵医生离了婚。离了婚，原本一直由她领钱的赵医生的工资卡马上被赵医生办了挂失，夫妻关系不存在了，他可以理直气壮地不给钱。项医生落得个人财两空。回过头来再说项医生的儿子。父母都是知识分子并不等于儿子一定聪明好学，他们的儿子竟连大学都没有考上。这也不能全怪孩子，家庭条件太优越往往会把孩子惯坏。他们那高中毕业的儿子还眼高手低，曾经的几个工作都是靠做主任医生的父亲插手安排的，后来工作终于对他胃口了，转眼又是婚姻问题，也是高不成低不就的。最后是一个外来妹，看中了他家的地位和财产，把项医生的儿子“捕获”到手。

项医生太不会识人，即被丈夫抛弃，就觉得老年生活得依靠儿子了，也不想想儿子媳妇都是怎么样的人。那个外来妹，为钱财而嫁，自然还看中了婆婆的钱包，光是老公的那点工资怎放在她眼里？做媳妇的一步步得寸进尺地讨钱、要房子，稍不满足她的要求，就和丈夫作，和婆婆吵，弄得家无宁日。项医生不可能把手里的养老钱全部都交出来，那媳妇见榨不出更多油水，脸色就越来越难看，动不动就拍台甩凳，恶言冷语。弄得项医生呆在家里如惊弓之鸟般，天天胆颤心惊。这样的日子没法过，项医生收拾了一点替换衣服，住进了康桥的老年公寓。幸好手中还有点钱，那地方，光靠每月的养老金生活的人可是住不起的。住了一星期，回家再去拿点东西，发觉媳妇把门锁都换了，她房间里的东西也都被翻动过。康桥老年公寓是新办的，还有许多房间都空着。项医生住在七楼，整个楼层就她一个。夜深人静，项医生思前想后，心怎会不冷。她对朋友说，她好几次真想往楼下一跳，了却此生。这种心思当然被她的几个朋友极力打消。

我大嫂是项医生的朋友之一，项医生碰到事了常向我大嫂讨主意。我大嫂是个“强势”的人，背地里就教她怎么说话，怎么行事，可最终她又完全不照着说照着做。为了她的事，我大嫂有好几次夜里睡不着觉，恨其不争也。是啊，有些东西，是立身之本，不该放弃的就一定要坚持。十多年前，项医生、赵医生我都见过，那时怎想到他们会搞成这样状况。可怜的是项医生，丈夫没了，项医生成全了赵医生的小家庭；儿子没了，儿子不敢不听媳妇的，为此和娘闹翻了脸，也等于没了，剩下年老体衰的孤家寡人一个。

那么，赵医生是否得到了幸福？也未必。他在退休前就离开了医职转搞餐饮，少了方方面面的关系，餐馆的生意也不是那么好做的。今年七十有几的他，小女儿仅十一、二岁，肩上的担子可不轻。人生几十年，甜酸苦辣咸。人生如行走在迷宫，有时是人心太大，不断地改变方向；有时是命运使然，迫使你改变方向。迷宫的出口，即是往生或上帝那儿。每个人将到迷宫出口时，回顾自己走过的路，有无悔无憾的么？

2009.05.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