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识的犹太人 (I)
昭君
2009-09-04 09:31:45
昨天贴了一个有关犹太人的对话,网友怡然留言说,只要你切身实际地和五个犹太人打过交道,你就会明白为什么了。我想了想,哎,我正好和差不多五个左右的犹太人有“切身”的交道,为何不写写这几个个体”和“整体”的印象? 一个人对一个族群的共性的认识,往往是从对一些个体的具体认识抽象集中的结果(generalization)。如果你经常接触到的犹太人都是小气,斤斤计较,算计他人的类型,你对犹太人整体的印象肯定就是这样。不过,也许是例外吧,我认识的一些犹太人,好像都和这种常见的“犹太人特性”不太相似,所以我对犹太人个体的印象,是非常正面的。这里就来说说几位我认识的犹太人。
(一) 老头
老公工作过的三个会计公司(包括在加州那个短暂的半年),无一例外都是犹太人的公司。 在芝加哥的两个公司规模不大,创始人和管事的合伙人都是犹太人;加州那个公司是地区性的连锁公司,规模较大,所以对总部情况不太了解,但他所在的那个分部,管事的几个大头都是犹太人,这可能跟我们在的那个城市犹太人特别多有关。在这个行当的犹太人本来就很多,可能也是一个“双向选择”的结果吧。现在这个公司的创始人,是一个六十多岁的犹太老头。叫他“老头”,其实他一点也不老,身材瘦削,精神抖擞,一双鹰一样锐利的眼睛,好像能把人看穿。他和公司其他的头头一样,以前也是在“四大”(那时候好像还是“六大”)工作了很长时间,都做到junior partner了。但一来不喜欢长期“寄人篱下”(在这种大公司,尽管做到这个位置,也还不能以主人自居的,随时有被开的危险),二来也是希望能自己打出一片天地。所以就在十几年前拉了几个志同道合的同事朋友开了这家公司,并带走了好几个大客户(这在会计公司是很常见的),另立门户。因为他是全国搞estate and trust tax 比较知名的专家,经常被请到全国各地开学习班,写过好几部有关的书目,所以公司虽不大,但客户的结构和大小都和大公司不相上下,更有几个非常“显赫”的客户(当然都是犹太人客户),是公司收入来源的主要支柱。
老头是一个聪明绝顶的人。用老公的话说:“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两个人之一”(另外一个就是他在加州的老板)。他在自己的领域的专业知识当然不用说了,但厉害的是,他对自己不熟悉的领域,比如老公做的那一摊子partnership tax de东西,也能一眼看出问题所在,不管你那个return 有多复杂,事情有多难办!这就是本事了。 老头一辈子没结婚,每天早上三点到办公室上班,到下午四点钟离开,天天如此,连周末也经常一个人在公司加班。有次老公因为赶一个项目,搞了一个通宵;他三点钟来了,大吃一惊说:“居然今天有人比我早上班?!” 尽管他是工作狂,但也不是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工作上。他的生活中另外一个重要部分,就是犹太社区的组织和各种活动。他在芝加哥地区的犹太社区地位很高,主要大概是因为他创办了一个青年夏令营。每年在威斯康辛的一个营地里开营,而他到了每年的七月,就要搬到那边去一边“监管”夏令营,一边处理公司的事务。这个夏令营已经办了二十多年,很多 当年的营员,现在也已经是事业有成的“中流砥柱”了,但老头提起他们来还是说:“He\'s my camper!
也许因为老头一生独身,没有什么负担,加上本省家庭背景就不错,所以生活一直很优裕。他唯一的爱好就是隔几周就飞到纽约去听百老汇的音乐剧,过个周末再飞回来。也因为这个原因,他在经济上不像一般犹太人那样算计得那么清楚。公司对待员工的很多理念,都直接受到他这个创始人的影响,所以也相当慷慨。除了有年终 bonus, 还有一般这个规模的公司少有的 pension 和 profit sharing (相比之下,以前那个公司,用老公的话来讲就是“典型犹太人”的风格 -- 他在那里干了三年,才累积了几千刀的退休金(当然那时工资本身就不高,但公司的contribution 几乎为零)!那个公司其他很多抠门儿,斤斤计较的地方就不说了,所以他那时有这个机会毫不犹豫就跳槽过来)。也因为对钱财不太在乎,老头对客户的应付帐款也十分宽松。有的老客户竟然好几年不交服务费,他也大大咧咧不管不问(这和 老公在加州那个公司形成鲜明对比,那边是每半个月就要结帐一次,压力很大)。但是因为这个公司的结构是equal partnership,每个 合伙人都是一票表决权(老头虽然是创始人,也没有绝对决策权),资金的周转直接影响他们的收入,所以长期这样下去,别的合伙人当然不满意,这才起动了一个“追债”项目,让他的左右手 Bobby,去负责这个事情。
老公因为主要的领域是trust tax,和老头的专长不太搭界,所以平时少有机会直接给他干活。他对老公的印象都是从副手Bobby 那里来的。因为他在专业上的“”厉害“,一般员工都很怕他,见了他像耗子见了猫,生怕做错什么事情让他”克“一顿。不过,他对老公却一直另眼看待,就是对待他的一些”坏毛病”,比如 从来不按时上交time sheet, 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在最后不得不交的时候才“逼”他一下。今年初老公希望从加州回来,直接的牵线人是另外一个合伙人Lou,但最后当然是老头拍板的。老公对他表示感谢,他说:“我们让你回来,不是因为你有困难,而是因为我们真的需要你。公司毕竟不是慈善机构,员工有困难,我们一定尽力帮助;但如果没有后面这个原因,我们是不会这么爽快让你回来的。所以不用感谢我,你今天的一切都是你自己挣得的”。
这就是老头,一个直来直去,绝顶聪明,热爱自己的事业和自己的社区的犹太老头。
(二) Bobby
关于老公的二老板鲍比,以前在“爱是永远相守”(见下面连接)里已经写过了。但这里还是想写一些其他有关他的事情。鲍比是老头从小看着长大的,在老头眼里他就是他的儿子(他也曾经是他的“camper”)。和老头一样,鲍比也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两人也一样有“注意力缺乏症”(老公的结论),但鲍比的“症状”更为明显(他的四个孩子全部有严重的ADD,所以我开玩笑说他是“罪魁祸首”)。 老公和他讨论问题,经常得按着他的手,才能“压制”住他跳跃的思路,让他们能够focus on the problem on hand. 因此,老公常说,亏得我有个有多动症的儿子,否则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对付鲍比这样的人呢。当然,另外的一些同事就不太适应他的这种风格,常跟老公抱怨说,跟鲍比干活压力太大,跟不上他的思路!呵呵。
鲍比最让老公佩服的,还不是他专业上的知识和能力,而是他待人接物的风度和处理人际关系的能力。这不仅表现在内部对待下属和其他的经理或合伙人,更表现在对待外面的客户。大家知道,CPA 公司的饭碗来自客户,不把客户伺候好,公司的命脉就成问题。所以,找客户,和客户保持良好的关系,解答他们的问题,调整他们和直接经办的人员的关系和可能的矛盾,就是非常重要的了。而这些,正好是鲍比最擅长的地方。他们的客户里,有不少身份显赫,身家百万千万的大富翁,而鲍比总能不卑不亢,恰到好处地和他们周旋,在不经意之间就把本来可能棘手的问题解决得天衣无缝。老公说,每次和他出去和客户访谈,吃饭,都能学到不少无价的东西。这种本事,在鲍比来说是天生的,所以非常自然,毫无雕琢的痕迹,十分难得。
鲍比和老公的关系,在他太太患病去世那年得到了实质性的改变。以前两人之间只是上下级关系,鲍比对老公的能力虽然十分欣赏,但做事认真的他,还是事事把关,不是很放手让老公和客户解除,直接解决问题。但那年他实在是无法顾及,所以老公把他那摊子事情全部包揽下来,而且做得非常出色。这之后,鲍比自然对他另眼相看,视为自己的左右臂膀。去年我们决定去加州,老公对如何告诉鲍比十分为难,后来还是我执笔写了一封长长的电邮告诉了他这个决定(当然把一切责任推倒我身上,这本身也是事实,如果不是我当时的坚持,老公是绝对不会离开这个公司的)。邮件发出没半个小时他就回信了,说明天第一件事情就是和老公讨论这个决定。第二天一早,他和老头就已经在办公室等老公了(他在太太去世后,为了照顾孩子方便,把办公地点搬到了离家很近的北边办公处,平时很少过来这边,和老公的联系都是在网上和电话上进行)。问了情况后,鲍比说,“尽管我们非常非常非常不愿意你走,但如果是为了家庭的完整,那我们没有什么理由能够拦阻你。但是,希望你知道,如果你任何时候改变主意,我们都张开双臂欢迎你回来”。他还告诉老公,他太太的死,让他改变了对人生的很多看法,他知道家庭是最重要的,所以让老公不要有任何思想负担,他完全理解他的决定,也十分赞赏他为支持太太的职业梦想做的牺牲。他还说,如果老公去的公司不理想,或者有什么情况发生,他还可以利用他在加州的一些关系来帮助他。不消说,老公听了这些肺腑之言,十分感动,因此决定留任两个半月,培训接手他工作的那些人,鲍比自然是十分满意地同意了。
我们搬家后,老公和鲍比以及另外一个以前的顶头上司 Lou 经常有电话联系。他们常常询问老公有关以前经手的客户的情况,老公也经常就一些 工作中遇到的不熟悉的地方向他们请教。这样过了四个多月,直到我们决定回芝加哥。我们知道老公这边随时可以回来,肯定是没问题的,但我的情况就不一样了,必须经过一定的程序,不像他,一个电话就可以搞定。所以 老公和 Lou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也是留了余地的。 Lou 告诉他,这边一点问题没有,但是为了不让鲍比空欢喜一场,他决定先告诉老头(因为要老头拍板),但不告诉鲍比,只有等到我们这边定了,才通知他。后来我们这边一定下来, Lou 就把鲍比叫出去,告诉了他这个“大喜讯”。不料,鲍比一听老公要回去,第一反应竟然是:“是不是他们出了什么状况?”(因为他深知老公是不会丢下我们一家,自己回到芝加哥去的 -老公听说这个情况,叹道:“还是鲍比了解我啊!”)。 直到听说我们是一起回来,才松了一口气,高兴得转身就把电话打到老公公司去了, 吓得老公叫他过会儿再打手机上来(那时他还没告诉那边的老板要走的决定呢)。
回到芝加哥后,有段时间我心绪低落,老公也因此十分难过内疚。这些当然躲不过鲍比的眼睛。他主动提出请我们吃饭,由他来做我的“工作”。前面说过,他住的地方几乎在芝加哥和威斯康辛交界的远北郊,而我们呢,在远南郊,他一个来回至少是三个多小时。所以为了和我们吃饭,他专门安排了一天来这边顺便处理事务。吃饭的时候,我算是直接领教了鲍比的“charisma”。他从自己丧妻之后的一段心路历程说起,给了我们很多很好的建议。那顿饭吃了三个小时才分手。这之后,他还经常询问老公我的情况,直到后来知道我们顺利搬回原来的家,孩子们一切都回复以前的状况,才松了一口气。
这就是鲍比,一个能干的老板,但更是一个难得的,真诚的朋友。
下面我会写写我自己的同事,两位非常有个性的犹太学者
(待续)
我认识的犹太人(二) 2009-09-06 08:18:15
前天贴了“我认识的犹太人(一)”,不知为何引来一些和主题完全无关的评论,质疑我哪里来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写博看博评博,甚至“推测”我花这么多时间在博克上,肯定是“不务正业”,荒废了正经工作。及至我说明我的写博没有对我的工作和生活有任何负面影响,并以学生对我教学质量的评价作为证据,又引来“中国教授在美国只会以讨好学生,拼命给高分,所以得到好的评价也不足为奇”等等这样的“结论”。对于这样毫无根据,以偏概全的指责,我当然有权反驳,结果又引来了“尖酸刻薄,不是善人”之类的攻击。我知道,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脚,大概也怪我自己太不知道收敛了,有什么说什么,不定哪里得罪了人家自己还不知道呢。其实,要说什么“广览博克,到处留言”,也实在是夸大其词。每天万维博克新贴的文章少说也有几十篇,我看的,不过就是那推到首页的有限的几篇,加上自己喜欢的,平时有来往的作者的作品,其他的最多看看标题,点都不会点进去的。没办法,时间不够用呀。只不过我这人看东西又快(不谦虚地说,是有点“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本事哦),看完一篇东西,如果有想法就一定要说出来(用YH 的话说,就是当老师的“职业病”),所以好像我“无处不在”似的。如果让别人不舒服了,我也没办法。
不过,就像一位网友说过的那样,有时候有些东西是辩不清楚的,有些人的看法立场也是不会改变的,不管你用多少事实多少证据,因为他/她早在自己的意识里已经给你“判了刑”!所以,为了不在这种无谓的争论上面浪费我的和大家的“宝贵的时间”,我在留了第三个回复后把文章后面的评论关掉了。这在我写博两年中是仅有的第二次(第一次是去年夏天那篇“家常便饭慰乡情”,那次是因为一个无聊的,对我的读者的攻击)。这不是因为我害怕不同意见(以前不少文章,三十四十条评论也是常事,争论比这个激烈的多了去了),但这种莫名其妙的指责,我的确没有兴趣对付。再说,即便我能够“证明”我写博没有影响正常的工作和生活,又能怎么样呢?不喜欢你的人照样会不喜欢你,说不定还增加了更多的理由;就算你列出事实,说明你尽管一个夏天写了不少文章,贴了不少评论(这的确在我也是反常的,大概是因为今年前面五个月积累的“热情”总爆发吧,而且有不少东西还是潜水时候写的,比如关于音乐的很多贴子,只不过当时还没有学会贴油管子,没有贴而已),仍然上完了三门课,并且完成了三篇论文的改稿(其中一篇已经被学术杂志接受,另外一篇R & R, 还有一篇还在等结果),人家也会说,你那杂志肯定不是一流的学术杂志,不算!呵呵,我早就说过,我不过是个一般的州立大学的一般教授,没有那么“日理万机”,只不过把自己的一份工作做好就是了。其他时间我做什么,是我的自由。别人没有权利干涉过问。
看,说了不再分辨,还是写了这么一大堆,真没止了。不过真的不想再说这个话题,所以这篇的评论还是关闭。对不起大家了。
(三) L 教授
L 教授是我工作的学校政治和国际关系系的教授,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犹太人。他长得温文尔雅,一副典型的学者派头。高高的个子,灰白的头发,一部大络腮胡子,长方脸上一个挺直的高鼻梁(这两样都是犹太人的面目特征之一),经常穿一件粗呢西装外套,肘部打上补丁的那种。他是芝加哥大学的博士,深得芝大政治学派的熏陶,也是马克思的崇拜者(顺便说一句,老马也是犹太人, L的长相就有点和老马挂相,不过脸型没有那么方)。他的研究方向是civic engagement , globalization and its impact on social justice, 以及中东和拉美地区向民主政体的转型。本来因为我们属于不同的学院,不会有太多机会接触,但因为我和他在几年前同时获得“Faculty Excellence Award (每年学校有大约十个教授获得此奖,L 教授在过去十五年中得了五次,算是创记录的一个),从那时起我们才开始熟悉起来。后来他邀请我加入他主持的University Honors Advisory Board, 我们的交往就更多了。
熟悉美国大学的朋友应该知道,University Honors Program 是一个针对优秀本科生的项目,有点像一个“优秀学生选修项目”。要进入这个项目,学生必须达到一定的GPA 标准,并由一位教授推荐。完成这个项目需要上一门跨学科的研讨课(因为这个项目里的学生来自各个专业,研讨课请来的老师也来自学校和校外的各个领域),再找本专业的一位指导老师做一门“独立研究”课程,最后还要完成一个“志愿者服务”的项目(比如参加Habitat for Humanity ,Christmas in July 等给低收入家庭“送温暖”的活动),才能在毕业的时候在毕业证书上得到Honor Certificate。完成Honors Program 对学生来讲既是一个荣誉,也是扩大视野,接触其他领域的绝好机会。L 教授是这个项目的创办人,也一直担任它的主持工作,包括每年的主题选择,研讨会的安排(邀请校内校外的guest speakers),以及每年一次的retreat, honors banquet, 和service project,事务十分繁杂。我因为是这个委员会的成员,除了参与计划以外,还有一个“责无旁贷”的任务,就是担任guest speaker。这个机会也让我近距离观察到L 教授和学生之间那种亲密无间的关系,对每个学生的个人背景,职业方向和其他方面的喜好都了如指掌,令人佩服。
更让我佩服的,当然是他在芝加哥学术界和政界广泛的人脉,这也是这个项目能够办成功的主要原因之一。过去几年里,他请来的“社会名流”不计其数,包括现在担任奥巴马医疗改革顾问,前芝加哥Cook County Hospital 总监,Dr. Quentin Young(这位著名的医疗界人士,还曾经是MLK 的私人医生,年过九十,仍然精神抖擞,头脑清晰,令人难以置信);前众议员,联邦第一法庭大法官,白宫政治顾问,芝加哥大学法学院教授 Abner Mikva (He holds the distinction of having served at a high level in all three branches of the federal government, and in state government as well - He\'s also jewish by the way), 等。这个研讨会每年的主题都不一样,我参与的那一年主题是“Finding Common Ground, 去年的主题是 Civic and Community Engagement, 还有其他许多。这些主题的共同特点是它们的广泛性和包容性,可以包括很多不同领域的话题。比如在“Finding Common Ground 这个系列下,学生们的指定读物除了每位客座教授要求的文献以外,还有著名学者 Jared Diamond 的引起广泛争议的,关于人类过去一万年历史的Guns, Germs, and Steel ;Guest speakers 的主讲议题也多种多样; 有商学院的教授(我)讲国际化趋势对发展中国家和发达国家的不同影响,有生物和环境系的教授讲国际化对环境带来的破坏和可能的对策等等看上去“毫不相干”的话题,但L 教授总能从中找到一个贯穿全局的“common ground”, 并在每周的讲座结束后,引导学生把当天的内容,观点和前面一些有关的内容联系起来,达到“融会贯通”,“以点及面”的效果。这种能力,即便在搞学术的人中也不是人人都有的。学生在每节研讨会结束后还要写一篇心得,然后L 会把所有学生本次课的心得交给主讲的 guest speaker,并加上自己的总结和感谢。我那次上课的学生们,对我的讲演评价都不错,让我很开心,因为这些学生来自学校“各个角落”,不是我平时面对的商学院学生。因此得到他们的“认可”,对我还是一个很好的肯定。
L 教授有一个美满的家庭。太太是我儿子上学的高中的副校长(她的教育管理硕士还是在我们学校拿的呢, 我们因为儿子年初转学有些和那边学校交涉的事情,得到她热情相助),女儿跟随父亲的脚印,从芝大政治系毕业,现在正在从事社区服务的工作。儿子还在大学,读的是教育系,所以我开玩笑说他们家是“子承母业,女承父业”呢。
L 待人彬彬有礼,儒雅有风度,他和你说话的时候能让你感到你是这个房间里唯一存在的人。这次我从加州回来,刚开始只是我们学院的同事们知道。我那段时间情绪也不太好,每天除了上课就躲在办公室,也不怎么出去和别的同事交谈。有天意外地收到他的留言,一贯的热情的声音说:“I just came back from a meeting with the Provost. She made my day when she told me that you are back!! I am so happy! Welcome home!” 听到这话我当时眼睛都湿了。说起来,我和L 的交往也只是限于工作关系,但他能够go the extra mile to make me feel warm, 让我十分感动。这个世界上,人和人之间的距离可以很远,也可以很近。而像L 这样的人,make the world a better place
(待续)
我认识的犹太人(三 - 图) 2009-09-07 14:20:59
前两篇“犹太人”贴出以后,引来不少评论。因为不想再就一些和主题无关,在我看来是无意义的“评论”花费时间和精力,我把这两篇后面的评论功能关闭了。不过,还是有几位读者对犹太人的话题很有话要说,因此有把评论贴在其他文章后面的(评论功能没有关闭),也有两三个读者直接给我发来电邮,分享他们对我文章中写到的犹太人和他们自己遇到的犹太人的看法。对此我非常感谢,也深为自己一时情绪激动,关掉了这个直接交流的“门户”而抱歉。我在前两篇中也多次提到,我这里写到的犹太人,只是我个人生活中有直接间接了解的几位,不代表所有的犹太人,我也没有“为犹太人正名”的目的和初衷。如果您看过我的“有感犹太人”,就会知道我对于犹太人整体和个体的感觉,和对以色列政府在中东的一些作为,以及犹太人在美国社会的超强影响力的立场。如果说我写的这几位犹太人(尤其是老公的两位现任老板),在不少人看来是不太符合人们心目中一贯的犹太老板的形象,那也只能说明他们是exception, not the norm, 而不能因此就否定这样的犹太人不存在。不过,我最后要写的这两位犹太人,可能就比较符合犹太人的“stereotype了。也许能够起到一些“平衡”的作用吧。
(四) M 教授
M 教授是我们学院的同事,教人力资源管理,而且是我们学校教师工会的主席(美国很多州立大学教师是有工会的,主要负责代表教师和校方进行工资福利工作条件等方面的谈判)。她的丈夫也是犹太人(这个大概是a given), 一个胖胖的,声如洪钟的中年人。尽管我们学校在远郊,他们却住在市中心,于是M 教授每周两次来上课,就得坐交通火车,然后乘巴士再到学校,无论冬天夏天都是如此。所以冬天的时候常常会看到她穿着厚厚的大衣外套靴子,从外面气喘吁吁地走进来。和很多住在市中心的人一样,他们两口子也没有汽车,一切全凭借市区发达的公共交通,也很方便,只是如果要去市区以外的其他地方,就会出现问题,只好打出租,或者要别的同去的同事或者朋友给ride。 M 对工会工作十分投入,当然这个位子也让她每年减少好几门课程的教学负担(因为这是一个半行政职位)。也因此,她常常成为学校里一些对工会不屑一顾的教授们(比如H 教授)攻击的对象,不过M 总能安之若素,倒也难得的淡定。工会的工作当然不是一直都忙,平时主要是一些 协调工作,如果有教师和管理层之间的矛盾(诉讼啊,调解啊)的时候,他们就要出面代表教师进行调解。但每两年的合同谈判的时候,就是M 和几个其他工会负责人没日没夜连轴转的当儿了。有时候甚至在谈判桌上一谈就是十几个小时。所以M 对那些攻击她白拿好处(少教课),不做贡献的说法总是振振有词地反驳。当然她的理由也是很充分的。
M 对中国很感兴趣,去过中国三次,其中两次都是公干。第一次还是我牵线的呢。那时我刚来这个学校不久,一位朋友问我可否介绍一个教授去她家乡(东北)的一个管理培训班上课。我就介绍了M给她,让她们两个直接打交道。那是冬天,M 回来后两个人都对我抱怨,一个说主办方的安排不周到,大冬天的让她一个人去机场;一个说M 准备不充分,找她提前要讲义她都不给,反倒把我这个中介弄得有点下不来台,暗下决心以后再也不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了。不过M 对这个倒也不怎么记在心上,说起中国来还是一副很向往的样子。后来我们学院和广州一所大学建立了互换学者学生的关系,要选一个教授去那边住三个月,给一批要来我们学校上MBA 的学生上两门预备课。M 自告奋勇,非常积极地要求去,当然被选上了。因为合同上规定她这两门课要在四月份开始,为了提前到达好适应环境做些必要的准备,她得在三月下旬就离开芝加哥。可是她当时还上着两门 这边的课呢,总不能中途就拍屁股走人吧。于是她通过系主任找到我,希望我能帮她代这门课。我也不好说什么,只有答应了,其实我是不太愿意中途接手别人的课的,因为学生可能都已经适应了她的教学方式,也许还对她有attachment, 说不定还会排斥我呢。好在,她走之前和学生说明了情况,最后一堂课更专门请我前去旁听,熟悉一下她上课的结构和班里学生的情况,后来这门课顺利完成,她也还十分感激我帮了她这个忙。
和广州的这个交换项目是我们院里另外一个中国同事主持的,两遍的交涉都是他在办理,事务很纷繁。M 去那边的一切也都是他在帮助打理。M 临走前可是做好了十分充分的准备,单是找我咨询什么东西可以买到,什么东西不能带就不下五六次。最有意思的是,一次她问我一样什么东西要不要带(具体是什么我忘了,反正是一个很笨重的家伙),我说不用吧,那里的Wal-Mart都有啊。她一听,很严肃地说:“我不买Wal-Mart 的东西,they are anti-union! We boycott Wal-Mart, don\'t you know? 我这才想起她作为工会主席,对于不容许工会的沃尔马肯定是反感的。不过我告诉她,沃马在中国可是容许工会的哦,还被评为“The top ten best places to work 呢,她听了,很不可思议的样子,但在我告诉她中国的工会和美国的不是一回事情之后,才略觉释然。
她从广州回来后,整个瘦了一圈儿。我问她是不是因为吃的东西健康的缘故,她说不是,是因为天气太潮湿,好像天天桑那浴,加上没有车,去哪里都要走路,所以就等于每天都在超强度的锻炼。我说你这倒是歪打正着啊,她说可不是吗?两个月的课程,她和那十几个学生打成了一片,以至于他们来学校之后,还是经常跑来她的办公室(我的隔壁)问长问短,看得出M 这次去中国是很尽兴,很满意的。
M 的老公以前也是一个搞学术的,具体什么专业不太清楚,但因为一起有关种族的纠纷,他起诉就职的学校未果,最后只好离开学术界。先后开过自己的travel agency, 后来又做过 IT consulting。他是摄影爱好者,经常到世界各地旅 游,拍回来的照片就拿来参加各地的摄影作品展览,也可以从中得到一些收入。她去中国那次,也把老公带去了。她上课,他就到处游历,好像还拍了不少很不错的照片呢。
这就是M, 一个挺典型的犹太人,精明,能干,有时候会斤斤计较,但却很敬业,也很会享受生活的一个学者。
(五) 老板格里格
格里格是老公在加州的公司的老板,也是一个犹太人。四十多岁,长得气宇轩昂,非常精神。他是这个有CPA 公司分部的managing partner,是一个典型的“活着就是为了工作”的犹太人。他 手上少说也有三百个左右大小不一的客户,却能应付自如,游刃有余,当然他工作起来也是不要命的。老公刚去这个公司的时候十分不适应,因为公司的文化和结构和他现在的公司很不一样。如果说这边的公司因为老头的原因,对下属非常“亲和”的话(拿掉那个会产生误解的”亲民“一词,呵呵),这个公司就完全是一切“business is business”,给他一种非常冷漠的感觉。这当然没有什么不对的,本来吗,人家高薪请你来,就是要你干活出东西的,所以也没有什么可抱怨的,只有埋头学习一切过程,熟悉客户情况,各个老板的工作习惯等等。格里格正好是他的mentor, 所以有机会近距离地观察这位老板处理事务的风格和方式。他对我说:“这家伙和老头大概是我见到过的最聪明的人了!可见人家干到那个位子,不是浪得虚名啊!”
格里格让老公最佩服的,是和老头一样,能够“拨开云雾见日月”的本事。即便是他不熟悉的业务或者客户,他只要看个十分钟,就能说出个子丑寅卯,头头是道,每每让老公丧气地 说:“跟你一讨论问题,我就觉得自己特蠢!”对此,他总是一笑,说:“你的问题不是你不知道问题所在和解决方法在哪里,而是你没有我的自信!我每天要解决的问题不知有几十上百,我从来不瞻前顾后,决定做了就做了,我承担后果,否则的话我每天什么都别干了!”老公听了这话,觉得很受启发,因为他往往就是因为夹在客户和老板之间,左右为难(这个公司charge 客户的费用即便在加州也算很高的,格里格每个小时的 是四百多刀,老公也有三百多刀,跟这边比起来是高得离谱了;所以老公开始很不习惯,总觉得没干什么事出来,就要收人家上千刀的费用,实在不合适,有时候就主动把自己的时间“吃掉”不上报,但这样做的后果,就是自己的时间表上一大堆non-chargeable times, 老板会认为你效率不高,而且直接影响每年的奖金,所以这的确是一个很难把握的平衡)。
格里格还有一个和老头共同的特点,就是说话非常有影响力。再难打发的客户,只要他出马,肯定半个小时就搞定,客户总会乖乖地听从他的建议,他要他们干什么就干什么。这一招,即便是做到这个位子的人也不是都具备的。我们决定离开加州的时候,他极力想要挽留老公,老公在他开出的诱人条件面前还真的有些动摇呢。听他说我决心已下,非回来不可,他还建议由他出面请我们吃饭,希望能做通我的工作。我当时去意已定,根本不想听什么别的建议,还怪老公怎么三心二意的,所以对吃饭的邀请一口谢绝了。老公后来说,还好没去跟他吃饭,否则被他那三寸不烂之舌一通说服,搞不定我就改变主意了,呵呵。
他除了会和客户打交道以外,在专业上也有过硬的功夫,而且工作起来精力充沛,一副不要命的样子。税季忙的时候,员工当然不用说了,全是一周七天,一天十几个小时的工作(经理级别以上的加班是没有加班费的,假定是已经算在你的工资里面的;但一般员工是有一倍半的加班费,所以有些员工也愿意这样拼命),他也经常奉陪,倒是很有和员工打成一片的风度。这样工作的代价,当然是不能过正常的家庭生活,老婆离婚,儿子不能管教,所以落个孤家寡人,反倒更让他有了时间一心扑在公司里面(会计这一行离婚率非常高,尤其是作到经理以上职位的,可能和工作压力有直接关系)。当然他这样工作,也有直接的效果,每年他一个人的分红,少说也在百万刀以上,不过在老公看来,这样不要命的工作实在不值得,所以最后还是痛下决心,离开了这个地方。走的时候格里格非常不理解,说没有见过到了加州,两人都有这么好的工作,还要重新回到芝加哥的。还一个劲问是不是对收入不满意,如果不满意的话他们可以考虑再加薪,并提出给我们很优厚的房屋补贴(老公给的主要原因之一是我们的房子卖不出去,两扯着,花销太大)等等。老公说,这个决定不完全是因为经济方面的原因,更主要的是生活方式的选择,因为他不想在这个年纪,还像二十几岁的人一样拼命。格里格最后表示,尽管他还是觉得这个决定不可理解,但他尊重老公的权利,并感谢他在短短的五个月里对公司做的贡献,还给全公司员工发了一个邮件,上面不无幽默地说:“Obviously southern California cannot compete with Chicago and his homesickness is so strong that he has decided to leave us after only five months. 这样,老公算是did not cause any hard feelings。
这就是老板格里格,一个精明的老板,也是一个工作狂。
结语
五个我直接间接有过交道和了解的犹太人写完了。这几个犹太人是否有代表性呢?今天美国社会的犹太人,到底是像“威尼斯商人”里描写的那样唯利是图的更多呢,还是像老公的老板那样热爱自己的工作,乐善好施的更多呢?对这个问题,肯定是见仁见智,因为每个人的个人经历毕竟有限,也只能通过自己的视角来形成自己的立场和观点。但这是我实实在在了解的几个犹太人,写在这里,希望不至于被看成是误导吧。我想要表达的意思很简单,在任何一个族裔里,都有优秀的,出众的,善良的一部分,也有心地龌脞,唯利是图,毫无人性的那一部分(写到这里,想起前天看的李安的“Taking Woodstock” 里面那个经营小旅馆的俄国裔犹太家庭。妈妈为了“未雨绸缪”,存了差不多十万刀的私房钱,却不让儿子和丈夫知道,甚至不惜让儿子放弃自己的职业梦想,回到家来做短工;在银行因为他们付不起贷款要没收他们的房子的时候,都严守自己的秘密,不愿把私房钱拿出来救急!这种犹太家庭,自然有它存在的背景和理由,但也实在让人摇头叹息,不可理喻)。问题的关键是,究竟哪一部分是主流,哪一部分又是别的族裔注重的主要着眼点。我想在这点上,华裔和犹太人也没有什么两样,而且这两个民族在很多地方都有共同点。老公的老板开玩笑说,他们犹太人最喜欢中国人,因为在到处都关门闭户的圣诞节,只有中餐馆才会开门,也给犹太人一个吃饭的去处!
最后加个尾巴:我们在加州住的城市有很多犹太人,儿子因此也交了几个犹太朋友。十四五岁的孩子们在一起,和大人一样也喜欢开种族的玩笑。于是就有了各种表现种族偏见特征的“艺术作品”。下面这个是名为“Super Jew” 的作品,上面集中了不少犹太人的特征,比如大胡子,“money vision, No refund policy, 等等。儿子说,这个作品的作者是一个犹太小孩,所以不算是“歧视”。放在这里,看看小孩眼中的犹太人,也许在一笑之余,会有一些新的感想。
(今天趁放假贴出两篇文章,接下来的一周会很忙,可能不会有时间上网来闲逛啦。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