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呼吸(四)

就这样和Hans住进了同一栋学生公寓,后来又机缘巧合地和他合租同一套学生公寓。

遇到Hans之前没有真正谈过恋爱。他早我来德国两年,他自己说,那两年除了读书学习就是业余时间去公司上班,没对别的女孩子真正动过心。我一来就和他住得那么近,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所以和他谈恋爱,简直就是关起门来两个人搞科研做实验,一天一个样,一个月火箭就上天。

Hans
追到我应该说没费太大力气,那几个让我感动的细节到今天我还能一一数来。这让我担心过一段日子,有句话不记得最初是从哪里听来的,大意是不要让男人太轻易得到自己,他没花多少功夫就获得的日后也不会珍惜。而我是那种只要在一起了就铁定要结婚过下去的人,他要是以后不要我了,我该怎么办。

我对Hans虽然不是一见钟情,但和他在一起点点滴滴的累积却是从未有过的开心体验。

以前不是没有男生碰过我,比如搭个肩啦,牵下手啦,或者抓抓我的衣服什么的,可我从来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和他的第一次身体接触是有一回我们一起出去逛街,正在一家百货商店里面,我们乘电梯下楼,他从后面把手轻轻地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我突然觉得像被什么电到了,没有反感,而且很愉悦。我还记得看绝望主妇第一季的时候,Bree和老公Rex闹矛盾,药剂师George这时爱上了Bree,和Bree约会的时候也有过这种被电到的感觉,不算敏感的Bree回到家里和Rex说起这个事情,RexBree引起注意,因为这种被电的经历是他最初和Bree热恋的时候才会有的,他解释说,男人只有在初恋的时候才会这样,George有这样的反应,证明他对Bree是来真的。这种反应在我身上就发生了这么一次,后来确实也没再发生过。我一直很想知道Hans有没有被我电到过,因为既然George可以有这样的反应,那就说明不光是女的会被电到,男的也会。只是后来问他这个事情的时候他总是嬉皮笑脸的打马虎眼,要不然就嫌我啰哩吧嗦烦人。

我很喜欢把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翻出来一遍又一遍的炒,Hans则不喜欢和我一起回忆往事。电人事件被我拿出来说了很多次,本来一开始都只是想分享一下那时少不更事的甜蜜,他却一句话扫场:“看吧,要不是你那个时候遇到爷--我给你启发启发,你现在还不是个---”

屁,我要你启发,就恨着还没经历几个就掉到你手里了,你这臭人儿,占了便宜还卖关子,给我接招!”

啊---老婆,你,我可要还手了---”

遇到这种情况,我是绝对不会放让的,坚决奉陪到底。虽然咱体力上通常都斗不过他,但是到关键时刻,女人还可以来哭的那一招,等对方搞不清楚情况的时候再发起决定性反攻。Hans在这点上面还是很男人的,他虽然知道我很赖皮,但是见我哭就迷糊了,“老婆啊,不闹了,不闹了,嗳呦,来,让老公抱抱。”我让你抱,这时候该轮到我翻身了。

我们开玩笑似的打打闹闹还挺经常的,有的时候我出手还很重,Hans疼归疼,但从来也没有真正生过气。我从小就喜欢打人掐人,记得小时候爸爸老家来了个叔叔辈的,在我们那里读大学,没课的时候他就来照顾才几岁的我,理所当然的成了被我重点欺负的对象。他脾气可好了,也不生气也不还手,而他越是这样,我越娇纵。Hans也像这么个人,只要不是太原则上的事情,他都会让着我的。

Hans
经常说我是个小跟屁虫,他去哪里我就要跟到哪里,是我老缠着他,死活不承认当初是他先追我的。其实有的时候是他自己先说出来提供机会,让俺们去的,对我来说有新鲜为什么不去看。

话说有一次他告诉我下了课可以去他的办公室自习.我也很好奇,想过去看看。吃过中饭就去了。他在公司楼下等着我,上了楼,往左径直就到了他上班的公司。这是一家小的电脑公司,他们租下了半层楼作办公,里面加老板也就四五个人。Hans的办公室在最里面,先要经过副总的房间才能进去。没想到弄得如此声势浩大,连副总都得惊动,我有点不好意思。那副总是个很胖的德国人,坐在那里一副很威严的样子,看到Hans带我进来了,马上笑着和我们打招呼,我顿时感到轻松自然。对于我来干什么他没多问,Hans介绍完我问了好就领我进了里间。他的办公室很空,两个台式电脑,两个电脑桌,一个书架。桌上摆了几本书,有一本封面上印着很大Java,这个我知道,是一门编程语言,在国内电脑考级时有介绍过的。我拿起来翻了几页,除了个别的英文介绍全是无法看懂的东西。

你得看这书吗?”

嗯,老板上个月交给我读的,以前没学过这种语言,刚看明白一点,我们这里编程要用,所以临时自学。”

临时学了就要用,你挺强的嘛!”

我也看不大懂的,一开始编起来也有些烦。”

我的眼睛继续四处巡视着,突然被桌面一张草稿纸吸引住了。那张纸上写了好多个“Lili”,还写着“痛经”和“止痛片”。我抬起头看着他诡异的笑,他也马上意识到了我是指那张纸上写的东西,不好意思的嘿嘿直乐,还像犯了错的孩子一样边边解释着:“噢,你那天不是肚子疼要我给你找止痛片吗?”

我好像没告诉你我那个痛吧?”

我没有止痛药,是去找楼下的借的,人家问怎么回事,我就说了,是他告诉我女的肚子痛多半就是那个痛。”

我当时想,Hans真是个老实人,这也照实跟朋友说。

那你写的这些名字呢?”

噢,才刚知道你的名字嘛,就写下来记一下,嘿嘿。”

练习写女孩子的名字,我可知道这不是一般的行为。爸爸以前没事喜欢讲一些同事的陈年趣事儿。他有个同办公室的同事,后来是我一个小学同学的爸爸,他老婆是一家百货商店的售货员,据说年轻的时候还挺漂亮的。爸爸这个同事当时在追女朋友,正热火朝天的,有一回爸爸不小心看到他桌上放着一张纸,写得满满的全是他那个对象的名字。他们没多久就谈成结婚了。后来这事儿就成了爸爸嘴里的笑料。

Hans
写我的名字应该不是简单地为了记住名字,但是又觉得他写得好像有点少,爸爸那位同事可是写得密密麻麻一整张纸啊,并且Hans嘴上也没有承认,所以他对我是不是真的有意思还有待考验。应该罚他再抄一百遍,这事不过还不应是我去布置,他自己主动写了交过来才对。

我们中间还有个很有意思的牵线人,那就是成小旻。初次遇到她,是在Hans老居的门口。她去拜访住在Hans对面的一个中国人,我则把钥匙忘在家里了进不了门来找Hans解难。成小旻跟我一般高,比我大几岁,黑黝黝的脸,长得很南方人的秀气,她和Hans早就认识的。只是她一开口说话差点没把我笑翻,那种嗓音是我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很难想象正常人会用那种声音讲话,就好像她总是在开谁玩笑似的,很细很软很嗲,且慢条斯理的,但又不失底气,活像个得道小佛仙。我们一见面就聊得很投缘,听她说得多了也就慢慢习惯了她确实是那样说话的。

Hans
是这宿舍楼里的老人,什么事情都轻车熟路。他说这种把钥匙反锁在家里的情况在他身上也发生过,去找宿舍主席或者副主席就好了,他们有一把能打开这栋楼里每一间房子的总钥匙。于是我们三人出发一起去找人,可巧这两位主席都不在家。回不了家,当然不能住在Hans家,成小旻就提议让我去她家住一晚上,我觉得也正好。Hans就留我们两个在他家里吃晚饭再走,做的是他最拿手的蛋炒饭。

Hans
的蛋炒饭可算得上是救了我一命的。我刚来德国不会做饭,以前在家都是妈妈做好了端上来,不喜欢吃的还不动筷子。来到国外,人家外国人吃的东西我吃不惯,自己又不会做,头一个星期差点没把我饿死,走路两眼都发黑。Hans见我没什么吃的,就给我炒了一锅蛋炒饭,嘴里还叨咕:“我不会做什么花样,最拿手的就两样,蛋炒饭和饭炒蛋,怎么样,还可以吧?”那怎么能算还可以,简直就是人间最好吃的东西了,我一口气两碗蛋炒饭就下了肚,只是纳闷以前怎么没觉得蛋炒饭这么好吃过。

我们两个饿女不用自己动手就能尝到这样的美食,于是边吃边把Hans的手艺一顿胡夸。吃罢我们碗也没洗就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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