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an Frazer 教授致的悼词
周健博士于一九五七年出生于中国杭州。他先后在温州、杭州、河南和北京的医学院学习,是一位医生,亦是一位科学家。一九八八年,他离开中国,先后在英国、美国和澳大利亚的医学院里从事他的专业——医学研究。我有幸结识周博士已有十年之久,是在我于英国剑桥大学病理学系担任客座研究员的时候。周健和其夫人孙小依是两位最为勤奋的研究人员。无论白天黑夜,凡我去实验室时,总会看到他俩在那里努力工作。实际上,我是他们实验室的一位打扰者,由于我的实验室过于拥挤,没有空间供我做实验,加之经费紧张,缺乏购买药物试剂的资金,所以老是借用Crawford教授的实验室和试剂。尽管我们都身居异域,那时的英语还都不够水平,但是我们相处得非常默契与融洽。周健承认我是他所强调的那种善于经营的科学家,我则意识到他是一位潜在的好朋友和有实力的好同事。
我由衷地感到高兴,周健和孙小依在完成与剑桥大学的合约之后,能接受我的邀请来布里斯班工作。我同时发现,他来澳之际,英语已讲得非常流利,而我的学生则说我的英语进步不快。Crawford教授很后悔放周健来澳大利亚。健能举家迁来,这是我一生中之最佳决策。在这里,他继续从事在剑桥已起步了的工作。周健以他特有的科学敏感性和艰苦拼搏的工作热情,很快在乳头瘤病毒学研究领域里获得了高度的国际声誉。在最初的四年里,周健和孙小依以第一作者的名义在国际高水平刊物上发表了11篇论文,取得了可观的成就。直到现在,研究中心里尚未有人能获得如此之成就。
一九九五年,周健应聘去美国Loyola大学
大量论文的发表,可以折射出周健毕生献身于科学的一个方面,但是还不能完整地描绘其他方面的品质。许许多多的往事使我历历在目:
他对妻子和家庭真挚的爱;
他对科学、对生活富有感染力的热情;
当他在工作中向我提出某些建议或要求时,总是很具艺术性的,使之合乎逻辑和顺理成章,使我不得不表示同意。有时,他对所提的事情似乎表现得轻描淡写的样子,而我却惊讶地发现,我已经同意了他的要求;
他诚挚的友谊和出自肺腑的忠告;
他在所有的场合总是以微笑待人,极富幽默感。即使面临逆境,处事不如意时,亦不失儒士风度。
更令我难忘的是,他不但是一位导师,更是一位技艺精湛的架桥人。周健是一位伟大的具有相当临床经验的科学家,他在基础研究和临床实践之间架设了许多重要的桥梁。当他的科研努力有了一定的眉目时,他会尽快的将这些发现运用到临床中去。在乳头瘤病毒学研究中,他首先提出了病毒样颗粒的产生及其概念。目前,在世界范围内已将这一成果应用于临床实验。这是一种大有潜力的疫苗,可预防宫颈癌的发生。我可以肯定地说,即使不考虑周健在其他方面的成果,仅就这一项对乳头瘤病毒疫苗的贡献,人们亦将永远记着他,因为这一疫苗能预防全世界的妇女们最常见的癌症。其实,在他对医学所做贡献的道路上,这仅仅是一个开端。近来,周健的工作已发展到应用疫苗来防治其他多种癌症、爱滋病,还有基因治疗法等近代医学的诸多方面。
十年来,周健已带领大家(包括我、同事和学生们)在分子病毒学研究方面取得了飞速的进展。他那永远不知疲倦的力量,鼓舞着他永远在有限的时间内做尽可能多的工作。因而,他在这十年内在研究上取得的成就等同于一位专业科学家毕生所取得的成就。周健的这个十年真是一段极为令人振奋鼓舞的黄金年华。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如果周健还在人世,他一定亦会同意我的看法,那就是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这种汹涌前进的趋势。周健真是一位能够激励大家并能带领大家共同前进的人,没有了他,无疑使这项由他开创的事业增加了许多困难。但是他的同事们保证要实现他的愿望,让这个宏愿开花结果。
虽然,周健无疑是一位世界村的村民,而他从未忘记他的根。在所有他工作和生活过的地方,周健总是中国人社团中的一位活跃分子。他在社团之间架设桥梁,加强这些社团和世界上其他社团之间的联系。我称誉他是一位优秀的架桥者,因为他不但懂得如何去架好一座桥,还善于去维护保养,使桥梁运行通畅。周健的同事们也将会缅怀其生活中的这些方面,并致力于使之发扬光大。
周健也架设沟通中国的桥梁,并在我们研究中心与他的母校——温州医学院之间连接了一条强有力的纽带,因此而非常成功地使乳头瘤疫苗在中国进行了临床实验。同时,还建立了一个在温州医学院和昆士兰大学医学院之间进行学生与访问学者定期互访、实习的双向合作项目。
去年,我很荣幸地去了中国,周健给我介绍了中国的一些情况。他是一位殷勤好客的主人。他非常关心我们所乘坐航线的服务质量和安全记录,也关心我如何去适应不同主人为我们准备的食物。热情的主人竞相为我们准备我们过去从未尝到过的食物,诸如鲨鱼皮、鸭舌和海参等,在我们面前放了满满的一桌。周健总是在我品尝食物之后告诉我有关这些食物如何如何。我回忆起,有一次午饭时,餐厅给我上了一碗青蛙卵子做成的汤,事先我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汤,品尝时只知其味无穷。周健亦不告诉我,但等我吃完之后,才告诉我汤的成分和原料,同时告诉我他也从未吃过这种东西。
他带我去观赏杭州的湖光山色,这是他的家乡。又带我去参观那里的癌症研究中心。我们拜访了一家伊丽莎白女王二世与毛泽东都曾在那儿品茗过的茶馆。我们可以想象到,当尊贵的女王与其随从尽情地浏览周围景色,品尝世界名茶,欣赏精致的茶室,而喝进过量的茶水时,会不会懂得如何使用当地的卫生间!我亦有幸陪同周健去参观我的故乡苏格兰的一些地方。他老是忘不了和我以及我的妻子卡罗琳一起在我岳母的花园里品尝李子的情景。坦率地说,我从未看到有人像他那样能吃那么多的李子。自此以后,每当我们吃起李子的时候,他总是不忘问候我岳母。
最后,我还想再重复一遍,周健是许多科学团体之间的热情而崇高的架桥人。对于周健的英年早逝,我们中心收到了难以计数表示震惊和悼念的唁电,便是最好的证明。周健是科学家之间和谐合作的楷模,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有可能,他一定会竭尽全力地帮助他人,并与他们一起分享得到成果后的喜悦。在他辞世之际,已与十多个国家的科学家建立了合作关系,并计划进一步扩大这种合作。通过这种合作,他自己以及为我们中心广泛结交了许多朋友。我希望,我们全体同仁仍应保持这种友好精神,鼓励大家去结识更多的朋友。
在周健的许多合作者发来的唁电中,我特别要把其中Lionel Crawford博士的来信向大家宣读。众所周知,Lionel博士是周健最为敬重的人,在西方世界中,周健能在事业上获得发展是和Lionel博士的帮助和支持分不开的。目前,Lionel博士已经退休。
下面是他昨天刚刚寄来的信函:
亲爱的Ian Frazer教授:
承蒙告知关于举行周健追悼会的日期。我很想亲临现场参加周健的悼念活动,然而力不从心,只好作罢。在此寄上这份唁文,请在最合适的时候,逐字逐句地宣读一下,希请鉴谅。
Lionel Crawford教授的唁电
对于我来说,周健是一个很重要而又特殊的人物。他言语不多但十分聪明,他的创造才能和精湛技能都是异乎寻常的。他喜欢动手做实验,从未在遇到的挫折面前退却过。我猜想,周健是因为经受过中国文化大革命的考验,因此,对于后来在剑桥及其它地方碰到的任何问题都是不在话下了。令我印象最深的是他温和的微笑和深情的友谊。与他在一起工作是一种愉快的享受,只是我们在一起工作的时间太短了一些。
请向小依和子晞转达我们深切的哀悼。
Lionel Cranwford
周健的英年早逝而且是如此突然,实在使我不敢相信,难以接受。我以及整个科学界失去了一位伟大的朋友、一位忠诚的同事、一位杰出的科学家。周健给我们留下的是一连串亲切的回忆与怀念,特别是他对于科学的贡献,他风趣幽默的谈吐,以及他对家庭、对朋友、对同事真挚的爱。他为了沟通各国科学团体之间的联系而架设的许多桥梁,更是一笔为我们留下的宝贵财富,我们将能借此交流学习,并从中获得裨益。我们将继承你的工作,不断前进。
周健,我们永远怀念你!
1999年3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