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自张宗铭长篇小说《女人土匪东洋狗》
吴四妹翻了一下眼皮:“啥条件?”
刘礼靖:“反正你两个都也是我的反共成员了,就实打实地透露给你们听吧。我的条件是----你们到张家大院去,把我的女人带出来!”
曹发德眼睛一亮:“是找那……地主婆,是吧?”他不禁在屋子里踱起步来……他想,这女人被抓到公安局去过,只想到从她口中得些张云轩的材料,咋就没有想过这女人和土匪有牵连呢?若那时逮住了她,也不至于有了今天。曹发德呀曹发德,你本来是要立大功的呀,咋就到了手边的好事也抓不到呢?咋煮熟的鸭子也放飞走了呢?
这时,刘礼靖却想,自已苦挣苦活的目的,也就是戴敏。没有瞒下去的必要了,于是道:“就是。这大半年,你们的监视白费了吧?”
吴四妹拍了拍手:“我还当啥子天大的事呢,原来就是帮你找个女人!搞得大惊小怪的,还差点做出鸡飞蛋打的事情来。”
吴四妹转向曹发德:“你不是说,这女人还带着两个娃娃吗
刘礼靖道:“妹子,我姓刘的从不轻意求人。若有你们相助,我能带她远走高飞,今生今世你们就是我的大恩人了!”?”
曹发德点了点头。
四妹她眼一酸,忍不住淌下泪来,对刘礼靖道:“大哥,你真是汉子人哪!这种年月,你还敢混进城来,找一个癞子都不敢要的地主婆!还……死活也要……带着她走,难呵!”她擦干了眼泪,又说:“她的娃娃呢,你咋办?”
“也一齐带走。”
吴四妹又立即一板脸:“要这样,你或许一个也带不走!”
曹发德和刘礼靖都注视着她。吴四妹说道:“这年月,一家子往外逃,不是反革命就是逃亡地主,走到哪里都会有人盘查。你们大人被查还好说些,娃娃们天一句地一句的,说不定会把我们……也拖泥带水地说了出来,连我们也没有清静日子过。这样的忙,不帮倒还好过些。”
此时,情迷性急的刘礼靖从腰间解下了腰带,他提起袋口往大桌上一倒,随着沉闷的响声,露出了许多的耀眼的珠宝、金条和几包封实了的银洋。吴四妹和曹发德惊讶贪婪地注视着这堆财宝,眼前的这个土匪和杀人如麻的反革命,仿佛一下子也变得金光灿灿、道貌岸然了!
刘礼靖拿起一根金条,视若粪土般地丢在桌上。他变得十分谦和,沉甸甸的话声里透出十二万分的疲惫,如同在与鬼魂说话:
“这些金条和两包银洋,是我卖了十七八年的命赚得的,是干净钱。珠宝呢,都是浮财!这年月,富人的财宝共产党在抢,我们也在抢,手长为大哥!这两包银洋,有一包是戴敏托我保管的,我宁可丢命也要当面交还给她的。现在银洋虽不通用了,但在山村和市面上,这东西照样吃香得很。共产党要人拿它到银行兑换成新纸币,好些人宁可饿肚子也不肯将它拿去换。你们若是我的恩人和兄弟,就帮助我和戴敏,逃出这个不容许我们呆,不愿让我们活的地方。我的珠宝、金条、银洋就分给你们一半,如何?”
曹发德与吴四妹面面相觑,一种即将成为暴发户的狂喜与因此而会丢命的恐惧渗和在一起。曹发德开始暗地盘算,他已经写了那张该死的字条----共产党员宁可死也不能变节。就算你生擒了刘礼靖,你的“反共同盟”白纸黑字,就是立了功也不能赎回你的罪,你何苦去自找罪受呢?可是,刘礼靖和戴敏,他(她)们在逃亡途中被抓了,我和吴四妹不也就被跟着带了出来?他想呵想……咋能让刘礼靖安全稳靠地逃出去呢?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好的办法来。
吴四妹呆呆地看着刘礼靖,一惯贪钱财的她偏生这时一点也不希罕钱财了。她泪盈盈地说道:“看不出呀,天下竟有你这样的痴情汉!我咋就没有一点这样的福份呢?咋就碰不到一个你这样的人呢?纵有五马分尸和杀头的危险,我也会……心安理得。大哥,我敬重你的为人,你的人品,你的钱财……我是不会要的,这是你出去的活命钱呵!”
刘礼靖道:“钱财有时也是累赘,这两年的躲藏我是晓得的。再说,你们不要……我反而……有道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若事情败露了,大家死也死个明白。这钱财你们不能不收。”
曹发德听刘礼靖这么一说,也觉得这个杀人魔王有了七分的人情味。若是眼前金光闪闪、白花花的钱财不要,真是临死也要喊冤叫屈了!若是下狠心要了,得人钱财替人消灾,办事还更精细些……急忙说道:“恭敬不如从命,这钱的事嘛……说多了也就俗气了。现在都是一家人了……”他搓着粗短的双手,“只是,外逃的好办法……先逃出贵州省……逃出云南省……咋逃呢?咋逃才万无一失呢?”
刘礼靖对吴四妹道:“好弟妹,你还是快些找个地方,先将这些钱财藏起来。”他也叹了口气,道:“是呵,咋才万无一失呢?”说到这里,刘礼靖看着粗俗的曹发德:一种强烈的生的欲望,被这个粗俗的小人点燃,是呵,咋才万无一失呢?自己又凭啥子,整天地将脑袋别在腰带上戏耍呢--这可是自己的脑袋呵!
吴四妹一边收拾钱财,一边说道:“大哥这样的好心人,老天会保佑你安全的……”她听到了救火车紧急的铃声,就跑到小院里一看,大叫道:“天都烧红了,看这阵势,像是张家大院失火了!”
曹发德突然灵机一动,对刘礼靖说道:“若真是张家大院失火了,又是大搜查,天也黑下来了,我设法趁乱叫嫂子离开张家,这岂不是天赐良机?”
刘礼靖见人心切,马上离开了木椅,顺手把勃郎宁手枪别在腰间。他们正要出门,吴四妹从内屋里跑了出来,她对刘礼靖叫了声“大哥”,把一顶旧军帽压在他的头上,并说:“我与你们一起去。或许有用得着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