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情与梦想 (十一)

把心事写在水上,让心碎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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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季尚未完全结束,我们再次踏上了远征的旅程。

虽然离卢本只有三百五十公里,可是一直不知道前面的路况如何。皮卡在颠簸中前行,穿过无数的村庄和小镇,才终于发现,一直到大河和沼泽,路况都一直很好。



上一次路过这条大河的时候,路还没有修好,那时还是枯水期,所有的车辆都是涉水而过,惊险异常。这次倒好,水涨了,但是路和桥也修好了,我们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我们兴奋地在河边小作休息,顺便拍摄了一下脚底下汹涌的波涛和河边美丽的草原。



过了河,路就不是那么好走了,后面都是沙地和沼泽。两边是一望无际的芦苇和野草。路面上经常有小溪流过。已经是下午了,我们十分担心这样的路况是否会导致我们在天黑之前到达目的地。



过了沙地,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却没料到,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那里有一个深深的沼泽。我们一不留神,陷了进去。冲了几次,都没有冲出去,反倒越陷越深,车身越来越倾斜。



正好在此时,一队自行车运输队路过,我们付了他们劳务费,让他们站在淤泥中把车推了出来。



越往前,路越来不像是路了。我们又陷了一次,但还好旁边有运输卡车路过,用锁链把我们拉了出来。



终于,在黄昏时分,我们赶到了三岔口。这是一个小山包的顶上,三条路在这里交汇。其中的一条路就是通向我们的最终目的地。不再毒辣的夕阳洒在我们身上,把我们的影子拖得老长,所有的景物都变得金碧辉煌。我们兴奋地对着山下的小路拍照。



我们在路边买了一包Kalanga(炒花生),看起来似乎有点脏,不过也不在乎了,不是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吗。汽车在两边都是一人高的长草的小路上疾驰,间或还能看到黑妹妹在河边洗澡,而花生在还没到目的地的时候就吃光了。



我们住的是一个由教堂改装成的酒店。说是酒店,其实有点名不副实了。不过名不副实的东西多着了,所以我们还是称之为酒店了吧。



这个酒店确实是很有趣,而且似乎很有历史。它正好坐落在两个坤德隆古台地交汇处的山口处,也在一条大河的旁边。这是一座红砖砌成的三座毗邻的教堂中的一座,装饰着很多的羚羊,野牛,野马等动物的头骨和角。从这些巨大的头骨和兽角以及庭院中巨大的铁树来看,它的历史应当是相当的久远了。而且以我们的估计,当地黑人没有这个技术,财力和敬业精神来修建这样的三座教堂。遥想当年,应当是某个英勇的探险者来这里,发现了这个绝美的世外桃源,然后在这里流连忘返。他应当是个贵族气息的牧师,他放下圣经的时候,他就拿起了猎枪,拿起了铅笔和蓝图。然后,就有了这样一座的避暑山庄。



教堂里面的设施都有点老化了。刚到,才知道原来这里没有热水裕。教堂里有个修女和神父使用的更衣间,里面有个浴缸放满了冷水,旁边放着一个大的油漆桶,这是淋浴间。这样的天气,洗冷水淋浴有点凉,不过以前在北京的时候洗过一个冬天的冷水澡,所以也不觉得特别难受了。



初次来这里,我们必须拜一下山头。我们拜会了一下当地的政府机关和警察局,然后去见当地的头儿。这里有两种意义上的头儿。一种是政府委任的村长镇长市长,一种是传统意义上的酋长。传统酋长的管辖范围不受行政区划的限制,他是世袭的,也是他的整个部落某种意义上的统一领袖,尽管这个领袖的权力已经被国家行政机关给逐渐削弱了。我曾遇到过一个南加丹加的大酋长,管辖着南加丹加明珠三镇附近的十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富甲一方。



酋长的房子在最靠近山口的地方,背靠这里的最高山峰,Mwamba山脉上的Songda山峰,依山带河,尽占形胜。酋长已经很老了,颤颤巍巍,戴着黑框眼镜,由他的助手和随从们和我们交涉。按照计划,我们要在他的势力范围呆上十天,所以我们给他送了点小礼品,然后合了一张影。拜山头就此结束。



工作在按计划开展着。大多数时间我留守教堂,于是我有了更多的机会去观察这个世外桃源。这个村子不是很大,叫做Sampwe。一条湍急的河流从村子中间向西流过,把村子分成南北两个部分。它的源头就在Mwamba山上,是一条巨大的瀑布。村子附近还有个一千三百米长的飞机跑道,可供小型飞机降落。村子里没有什么设施,只有一个小型的黑人集市,以及沿着马路的一些小商店。一条小型的人造河流从村子里静静流过。



在这里住上几天,也许还可以怡情,可是要在这里住上一年,那恐怕就要让人郁闷了。我们来这里,遇到的最大的问题,是吃饭问题。很奇怪居然很难买到蔬菜,我们在市场上看到的仅有南瓜和红薯,连土豆都没见到。包菜倒是抢到了四个,每个一美金,刚够一个拳头大。但那是我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买到它。香蕉倒是很多,一美金可以买到八十五个。可总不能拿香蕉当菜吃吧。我们研究了很久,最后决定拿当地最多的鸡肉当菜了。第一顿饭,我们吃了四只,第二顿两只,第三顿一只,然后第四顿又是四只,周而复始。之所以会是这样,原因是这样的:第一顿,太饿了,又没得选择,所以大家每人吃了一只。第二顿,有点厌烦纯是鸡肉的油腻了,所以变成每人半只了。第三顿,实在受不了鸡肉味,所以变成每人四分之一只。第四顿,饿得半死,只好又变成每人四只。那些日子,我们就像 鬼 子 进村一样疯狂又不得不吃鸡,对当地的鸡几乎实行了一次 种 族 灭 绝。



当地的食物也不是没有特色,他们的主食是Shima(木薯粉加玉米粉),用鸡肉熬汁,然后再将木薯叶子做成酸酸的菜肴。鸡用来油炸或者是焖熟。羊肉很少看到他们吃,也许是因为羊主要用来卖钱了。羊肠是用来下酒的,我虽然能接受干毛毛虫和活蚂蚱等食物,但对羊肠却没有好感。而且很奇怪的是似乎没有看到过有人卖鱼,也许是因为这里河流里面的鱼携带血吸虫和线虫等寄生虫,我们在津巴布韦也遇到过这种状况。选择实在是太少了。



至于睡觉,这个酒店算是不错的了,但也没有单独的卫生间。房间有一个自来水笼头可供洗脸,但是经常停水。每个房间放着两张床,不过不建议睡上去。因为大多数黑人的床有一个特点,就是睡上去它会自动出现一个窝,你就窝在里面,无法翻身,无法动弹,睡醒了会疲惫不堪。幸运的是我的床还不错,不过同事的就比较惨了,所以他直接在房间里搭了个帐篷,睡在帐篷里。睡到半夜,我很后悔睡在这张床上了。虽然有蚊帐,可是一个一个诺大的蚊子还是钻了进来。我真的怀疑它们是不是三月不知肉味,饥渴得命都不要了,那么小的孔也能钻进来。不过我还是忍住了钻进同事的帐篷的冲动,舍身喂了一个晚上的蚊子。



下午的时候,我们在教堂几百米远的野外,捉了一只变色龙。这只比我第一次养的那只要小多了也丑多了。不过鉴于伙伴公司的老板的小蜜有懿旨要我们帮她捉一只变色龙养着玩,我们就把这只小龙放在了门前的花盆里让它呆着,等着被小蜜金屋藏龙。它实在是一只慢性子的动物,看它在花枝上慢吞吞移动着脚步,像是看一个超慢节奏的肥皂剧,真的忍不住想去它屁股上安个火箭,让它老人家快点走。不过,它的嘴上功夫很好。我观察了很久,发现它开始快速移动了(相对的),原来是面前出现了一只稍息的苍蝇。瞬息之间,它舌头一伸,苍蝇就进了肚子。它的舌头居然可以伸它的身体那么长。不过没想到的是这家伙除了舌头快,脑子也快。我们在酒店的这十几个小时,它始终很乖,一直在花枝上做全职宅男。于是我们放心出门了,一小时之后回来,大惊失色,这个家伙居然在小蜜即将到来之前逃之夭夭了,找遍了整个花园也不见它的影子。这家伙装得比矿泉水还纯。



我们在来时的路上看到了Mwamba山脉上有个大的瀑布直挂下来,像一道银链镶嵌在苍绿的丝绸中。我的脑子里一下子浮现起一句诗意的话:她像雪花天上来。于是我们决定一起去寻找她。有句话叫“望山跑死马”,果然不错。我们开车在草海里开了十多公里,才到了瀑布所在的山脚附近。这十公里,大部分都不能算路。很窄的小路,刚够一辆车通过,但却被一人多高的野草给淹没了。有的地方甚至比车还窄,我们只好让一边的轮子在草沼里面碾过。我得经常跳下车去,拨开野草,看看车轮是不是还在路上,同时还得判断双木桥能否支撑车的重量。然后我还得问路。



这里的人说的是一种斯瓦西里语(东非语言)和基奔巴语(赞比亚语言)的混合语,法语是官方语言,但是只有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才精通。英语很少有人会。情急之下,为了问路,我居然也能冒出一些斯瓦西里语,英语和法语的混血语言,能交流一些。



我们雇了一个会说简单英语的大学生向导,在草海中开了很久,终于开到了一个再也无法过去的腐朽木桥了。我们把车停在那里,给了两美金,让两个村民看车。这里,步行去瀑布还有五公里。我穿的是短裤,小腿被荆棘扎得伤痕累累,可是那银色的瀑布给了我极大的诱惑,让我觉得荆棘似乎不是那么扎人。我们翻过了很多的小山包,最后,我们到达了一条湍急的河流。有很多老树倒在河流里,河流绿意盎然,清凉怡人。有一名同事不愿意脱鞋跋涉过河,于是我们决定在这里休息一下,掉头返回。在他休息的时候,我和另一名同事涉过河流,继续前进,在半山拍了几张合影,然后遗憾地往回走。真的很可惜,我们已经在瀑布脚下了,再往前五百米,一定能见到那个美丽的白练。



回来的时候,我们路过了山民的村庄。有一户村民是第一次看到有Musongo(白人)来这里,坚持要送给我们半麻袋花生作为礼物。我们也不好意思白收礼物,于是按照村子里的价格给了他们钱,顺便还买走他两只鸡。他大概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大面额刚果法郎吧,高兴坏了,又顺便塞给我们一些南瓜和红薯(当然还得付钱),于是我们第二天就可以吃南瓜红薯饭忆苦思甜了。



村子里那条大河,我们也去探访过。那天,很热,我们决定去河里游泳。之所以想起游泳,不是因为我喜欢游泳,而是因为我有一条在大连买的游泳裤,每次我打开衣柜,咦,原来我有条游泳裤,一定得找个地方再用用。于是,我就带着它走遍四方,直至这次野外任务,也带上了它。看到河流,我又想起了只在大连和三亚派过几次用场的游泳裤,于是,就决定游泳了。



河流不深,最深处一米五,不过流速很快,不是我们这些白人能搞定的。我刚下水游了几米,就被大水冲跑了。我还和河底的巨石来了个亲吻,撞得我七荤八素,眼冒金星,差点就随波逐流撞向了下游的桥墩。我好不容易才从大水里站稳了爬到了河边,引起站在大桥上围观的村民的一阵哄笑。原来我人气那么高,就我那气死菲尔普斯的泳技,就那么几分钟,居然让大桥上聚集了上百名追星族。



我不断地撺掇附近的黑人下河游泳。一会儿,果然有人下去了。他很容易就游到了对岸。啧啧,河流里锻炼出来的飞鱼和游泳池里泡出来的懒鱼果然有区别。我看着郁闷万分。有人脱下自己的拖鞋,让我穿上,以免地上的碎石硌伤了我的脚。



这里的村民很和善,但是可能是很少见到外界人吧。我们曾在野外几次遇到赶路的小孩,他们看到我们,不是好奇,而是恐惧地落荒而逃,连自行车都不要了。也许是他们第一次看到这种黄皮肤的怪人吧,又也许是有人教育他们Musongo(白人)都爱吃人。这里的少女和修女也很开放。如果她对你有好感,她会毫不掩饰,甚至会暗示或者直接告诉你她想和你have sex。教父说这里没有艾滋病。这也从侧面证明了很少有外来人口来这里。



不过外来文化也不是没有的,我们在一个村子里发现了有人在播放《拳霸》,门票收费是一百刚果法郎。在非洲很多地方,比起其他的外国片子来,他们更喜欢炫耀赤裸裸暴力的功夫片和拳击比赛。我们也看到了联合国的很多组织在这个村子里活动的痕迹。我们还看到了遗弃在教堂的两辆陆虎。他们的主人是谁呢?又去了哪里呢?很令人奇怪。



根据最新指示和最高指示,伙伴公司的老板和小蜜要过来考察。我们只好原地待命。于是,我们利用空暇组织了一次计划外的远征。根据卫星地图显示,这里有一条近路通往卢本。我们开车前去探路。于是,我们再一次尝到了非洲式的忽悠的滋味。



根据地图,这条路是通到一条大河的。所以,我们问了当地人,离大河有多远。沿路得到了很多的答案,十五公里,三十公里,五公里,七公里,三公里。。。实际上,我们一直开到连小路也没有了的情况下,开到最后陷进了芦苇荡爬不出来的情况下,仍然没有达到那条据说很近的河流。抛锚了,一时半会出不来了。他们在想办法推车出来。我穿着拖鞋接着往前走了一公里多,然后回头。我仍然没有见到那条所谓的大河。而实际上,我们离出发点已经有五十多公里了。



在芦苇荡里折腾了很久,铲子,斧子和锤子全用上了,又拆了一座小桥上的木头,才终于把车弄了出来。其实这里根本就没有路了,车轮都是压着路边在走的。这路实际上是田埂,供骑自行车用的。我们最终没有见到那条传说中很近的大河,很沮丧地往回走。



随后是老板和小蜜驾到,我又有机会接着玩了。教父专门找人捉了一只小变色龙,送给小蜜,圆了她的心愿。



回程的路上,在老地方,又陷车了。没得说,我扛起斧子,在路边砍树。另外两名同事,一个扛木头填坑,一个则在用铲子挖陷进去的车轮。小蜜说,她的老板挺感动的,北外的在砍树,留法的在搬木头,而昆明理工的则在挖土,这是他见过的最豪华的修路阵容了。



我心想,最艰苦的时候你还没见过呢。我曾在Kasenga的泥沼中跪着挖车轮,我曾在Lupula河谷饥渴得使劲啃野芒果,我曾在Seke Banza的热带雨林里修浮桥,我曾在赞比亚边境连人带车翻了几个滚,我曾在卢本附近的树林里转悠了很久也转不出来,都是为了这辆经常抛锚的车和那永远也做不完的任务。



回程的路上,大雨淋漓。路很滑,经常车开着开着就突然打横。由于路上有很多很深的大坑,滑进去意味着就要在荒郊野外过夜了,所以我们的速度快不起来,最高速度只有二十公里每小时,慢的时候只有五公里每小时。



但是我们看到了很多的有趣景象。我们至少看到了二十多只巨大的猫头鹰和兔子。最大的一只兔子有半人高,像一只袋鼠,一边跳一边回头望我们,我们谁也没胆量下车去追这只快成了精的兔子。我们还一不小心撞死了一只路过的大动物。最初我们以为是豹子,随后我才看出来原来其实是只山猫。



半夜,终于到达了里卡西。我们找到了一家印度人的小旅馆。不过,这个小旅馆比那个教堂酒店可要高级多了,虽然在国内,它大概也就一星级的水平。而这次远征,也就在我们的热水浴之后的美梦中告一段落。





圈外闲人 发表评论于
挺有意思的生活!
金色的麦田 发表评论于
龙儿,你们几个男的怎么都长了个猫脸呀?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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