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学森的错误

这个周末中国科技教育界发生了两件事。其一是钱学森逝世，其二是周济去职。

钱学森算得上一代大科学家，他的贡献，史册已经载入，被大家歌颂也无数次了，不再赘叙。我想说的是，即便如钱学森这样的科学家，也难免犯错误。

他的第一件错误，据说是大跃进时期论证亩产万斤。原文我没有看见过，根据能够看见的说法，是说他计算，如果利用阳光能量的百分之多少，则亩产可以达到万斤以上。又说毛泽东后来说自己虽然农民出生，相信亩产万斤是因为钱学森证明云云。
其实，这里看来有个奥妙。钱所说的，有个重要前提，即‘如果利用阳光能量的百分之多少’，他似乎并没有说这样的利用率是否能够实现。因此，钱的论证，作为一种科学的推论(extrapolation)，在逻辑上并没有错误。他不应该为大跃进浮夸风负责。应该负责的，是有意无意忽略他的推论的前提，而只抓住结论断章取义的人。至于毛泽东的话，是最明显不过的事后推诿。聪明如毛，能被钱科学家那么容易就忽悠了？
不要以为此事已经过去！几乎同样的错误，不断在中国（以及世界上）被复制，目前还正在被复制，有时令人感叹：历史是何等惊人地相似。那么现在放的是什么卫星？答案就是：太阳能。它的前提与钱学森说的亩产万斤的前提，连一个字都不用改：如果利用阳光能量的百分之多少。至于实际中能否达到这种利用率，曾经或正在忽悠各级政府、风险基金、乃至暴富的煤老板投资的‘科研人员’们，是不会提及的。

因此我倒是认为，钱的第一个错误，是在政治压力下，为了自己不犯政治错误，无奈但不乏巧妙地为自己找了条即能交差，而又良心上过得去的说法。那时候对他来说，能够继续在位搞导弹，才是第一位的。我们不能苛求他。

对于钱的第二个错误，我是记得很清楚的。当时我们这代人在大学刚刚要毕业，或者在读研究生那个阶段，当时我虽然学工科，但对于科学方法论比较感兴趣，因此一直追踪此事的发展。事情就是关于人体特异功能的研究。人体特异功能可谓三起三落，其第一起，无非是一些江湖骗子将被打压了几十年的‘封建迷信’重新翻出来坑蒙拐骗。但是，在第一次受到（以哲学界为代表的）批判以后，钱学森在没有任何科学实证的情况下，对人体特异功能研究发表很多鼓励性的言论，还将其提高到与相对论、量子力学等同的高度，并带头与哲学界、理论物理界展开了几轮高调辩论。人体特异功能的后来几次陈渣泛起，登堂入室，最后各种‘功’泛滥到劫持公众、扰乱社会、胁迫政府的程度，钱学森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认为，此事对中国科技界乃至全社会经过多年培养的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唯物主义思维体系，是一次重大的打击和破坏。时至今日，事实已经证明钱的那些观点是完全错误的。但是对思维方式的破坏已经造成，流毒仍在泛滥。令人痛心！

作为一个科学家，钱学森为什么犯会这样一个违背科学常识的错误？我们很难推断。如果非要推测，我想也许第一重要的原因，就是功成名就今非昔比，自己觉得自己是权威了，不知不觉将自己驾驭于科学实证之上，也就是以唯心取代了唯物。再者，年纪大了，难免产生一些想法，希望存在某些超自然的力量，为什么？看看从秦始皇开始，多少年轻时雄才大略的皇帝们，最后都迷恋于术士丹药，就明白了。

钱的两次错误（第一次应该打个引号），给我们的启示就是：无论何人，只有在一定的知识范围内，遵从客观规律，遵从逻辑，获得了、发展了专业知识或技术，并应用于有利于人类进步的应用，他才是一个值得尊敬的科学家。出了这个范围，他与街上升斗小民并无差异，唯一的差异，就是他能造成更大的破坏。此类事情，数不胜数。台湾的李远哲，就是一个最近的例子。

钱学森，搞导弹居功至伟。五个师的说法，不过是一介武夫的匹夫之言。他为国家民族作出的贡献，永在史册，是无论如何称赞亦不为过的。

钱学森，当他走出自己的知识范围、违反科学基本规律的时侯，造成的损害，也是令人痛心，令人警醒的。

希望有危险以全能权威自居的人士们，特别是被庸俗媒体、政客、以及逢迎拍马的科学投机者们捧到天上去了的高危人群 — 两院院士们，以钱学森为正反两面的榜样，戒之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