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出门,迎面刮来一阵风。我低眉弯腰,闭目前行。顿觉空气干爽,暑热全消。
门前古槐茂密的树冠被吹得倾斜着,呼呼作响,粗壮的枝干在劲风中倔强地挺立。猛然有种熟悉的感觉,如青纱帐传来嘹亮的歌,如幼儿嘴角儿绽放香甜的笑。
风,无处不在,无时不有,忠实地报告季节更迭的讯息。
春天的风带着新泥新草的馨香。春风拂面忽觉暖,春寒料峭尤似冬。但这冬,很快就随着春的生气,氤氲消散了。说到春,忽然想到杭州,杭州的西子湖,以及西子湖畔,婀娜的杨柳。春风杨柳万千枝,白堤杨花苏堤迟。想那盈盈水波,曳曳树影,习习暖风,如织游客,怎不叫人心旌摇荡,诗情陡生。难怪连不知名的文人也会留下千古名句:“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还有那彼此应和、鸣于翠柳中间的两只黄鹂,以及直上青云的一行白鹭,是否也发生在这西子湖边呢?
夏天的风是人们的期盼,纵是伴着连阴细雨,也胜于无处躲藏的暑热熏蒸。夏日最宜赏荷。虽不见才露尖角的小荷,但杨万里的“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无疑赞美了西湖的夏荷。总是幻想,西湖除了碧绿荷田、粉红荷花,还应有一片在山坡盛开的山茶。那个手执莲叶,调皮的宋代童子,应当就嬉戏在西湖岸边吧。
秋天的风刮得最长,直把碧绿吹成金黄,又把金黄刮得白茫茫。但这是北方的秋色。除了天渐高、云渐淡、气渐爽与北方相若之外,南国的秋完全是另一番景象。萧瑟的落木是决计不会有的。由于纬度最适宜树木生长,南方很少见落叶乔木,即使深秋,也枝繁叶茂,葱葱郁郁。南国的秋,藏在农人收割的水稻里,藏在飘飘渺渺的桂香里。
北方冬天的风颇具野性,恣肆而放纵,常以尖厉的叫喊示人,如鬼哭,如狼嚎。不知是刺骨的寒冻伤了凄厉的风,还是凄厉的风撕裂了刺骨的冷。纷飞雪满天,怒号风凌人。发生在北方冬天的故事,全都由皑皑白雪衬托着,演绎、铺展。
南方也下雪,只是不如北方的凶猛,雪花落得轻,融得也疾,不知不觉就化作了雨。只在断桥的背阴里,稍长地残留着冬的印记,形成西湖一道独特的风景。除了雪花,西湖冬天只有梅花。梅的品种很多,有果梅也有花梅。梅花大都耐寒。当雪花消融之后,冷风中凌空绽放的,就剩下梅花了。孤山放鹤的林逋作有“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句,说的就是梅花。但从清澈湖水映出的倒影猜想,西湖的冬绝不寒冷,加上若有若无的梅花香气,连风也少有北方冬的脾性。
风,从春吹到夏,从夏吹到秋,又从秋吹到冬,坚守约定,一刻不停。它并不知道自己该在哪里落脚,哪里才是它最终的归宿。它只管不停地行走,不停地忙碌,替四时传递四时的冷暖,用生命感受生命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