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 虫
一
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在凌晨1点,司马银河还吊在网上。
一个星期以前,他重新以“蜘蛛王子”的网名在《万花筒》网站注册以后,他真正变成了吊在网上的“蜘蛛”。
《万花筒》真是万花筒,光看那些网名就令他眼花缭乱。有雅的:杜甫草屋、太白遗韵、鹧鸪天,浣纱女,秦娥,李清照后人;有俗的:摘花和尚、思凡尼姑、超芙蓉、赛西施、花心男、闷骚女、极品女人、柴禾妞儿;还有邪的:雷死你不偿命、你先脱我随意、夜半幽魂、黑白无常。
至于版头的照片,更是光怪陆离,五花八门,有动漫的,有自画的,有靓妹,有帅哥,有美女,有酷男,足以酷毙、帅呆、雷死过往的游客。
司马明白,这些都没有什么,网名只是代号,照片只是马甲。里面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美是丑,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没必要搞清楚。反正姓名十之八九都是假的,谁也不会说自己叫张三、李四、王二麻子。玉照十之八九都是移花接木的面具,靓男帅哥没准儿就是个耳聋眼花,一脑门子车道沟、吊着两个大眼袋的丑老头,二八芳龄的美女没准儿就是个满脸褶子的半老徐娘、黄脸婆。
和任何一个刚刚注册的新手一样,他只是悄无声息、漫无目的地游逛,这家门前瞧瞧,那家门前看看,抑或潜到别人的后院,瞅瞅那些花花草草,萝卜青菜,坛坛罐罐。
他从不留下“到此一游”的爪印,这倒不是怕露怯,让人笑话,而是怕踩着地雷,出师未捷身先死。
虽说网络是个虚拟的世界,却是一个真实的社会,也有潜规则和显规则,牵一发而动全身。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网络社会里也是“党外有党,党内有派”;山头林立,群雄割据。一个个雄视古今,笑傲天下。每个山寨好像一个戏班子,生旦净末丑,文武样样有。还有跑龙套的,挖坑的,灌水的,插科打诨的,鸣锣开道的,抬轿子的,吹喇叭的,搞笑的,胡侃的,起哄的,喝彩的。一不留神得罪了哪个响马,那山大王一声唿哨,万千“草泥马”便蜂拥而上,不把你踩死也得把你吓个半瘫。
所以,向来以稳健著称的司马,悄悄地进村,开枪的不要。先探探地道的进口,摸清暗道机关。
各个村的地道,各有各的高招。
有琴棋书画,有弹拉吹唱,有诗词歌赋,有文韬武略,有同乡会,有同学会,还有男人群组,女子部落。
进哪一个呢?
琴棋书画不会,弹拉吹唱不能,诗词歌赋不懂,文韬武略不通。
进同乡会嘛,自己祖籍山东,却生于福建,长在南京,最后定居北京。算什么乡?什么乡都不算。
进同学会嘛,人家都是名牌重点院校毕业,自己才是个大专,还是函授的。
去男人群组吧,点击进入,人家非公开。
去女子部落吧,大老爷们儿,跟一群呱呱鸟扯什么家长里短、鸡零狗碎的。
有道是宁当鸡头,不当凤尾,干脆自立门户,自树大旗。天马行空,独来独往。于是,一杆“司马缸砸光”的大旗在《万花筒》广场横空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