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李小曼是逼上梁山,勉为其难地硬着头皮去相亲。
第一, 她必须给钱文菲面子。在济南这种相对不发达的内地城市,保留着很多古老的农业社会的习俗,尤其是在这种几个人的小单位——比如夏天中午午休时间长达两个到两个半小时,比如单位如家,同事如亲人,这不是说同事之间没有勾心斗角,友爱亲密,而是互相之间没有隐私,你家里几口人,恋爱,失恋,结婚,离婚,再婚等等等等,同事甚至比你的同学都清楚。钱文菲知道李小曼没有男朋友,好心给她介绍,她总不能不识抬举。
第二, 钱文菲一句“这人有房子,工作也可以,想找个人好好过日子”,有点打动李小曼的心。这些年她见的男人也不算少,踏实过日子型的没几个,她有些厌倦,想漂泊靠岸。
至于对方离婚有孩子,她内心犹豫了一下,忽然想起陈明快和麦奇文所说,老外真的爱上,甚至不在乎女人有没有孩子——既然老外都不在乎做孩子后爹,那么她为什么要在乎做孩子后妈呢?世同此理,人同此心,将心比心,见一面,也许碰到一个好男人未尝可知。
李小曼跟钱文菲郑重声明,绝对不去什么广场公园。
钱文菲爽气地说:“去什么广场公园啊?!星期六晚上到我家去吃饭喝酒!”
钱文菲的房子是她老公“大汪”父母单位增补的小二室,在他们结婚的时候,“大汪”单位发了些房贴,他们把小二室卖了做为首付贷款买的三室两厅,靠近大学,闹中取静。钱文菲娘家陪送了整套家具和家用电器。“大汪”单位的房贴都用在装修上。
每次李小曼去她家,都会觉得钱文菲命好,找个老公工作好有房子,娘家有钱让她嫁过去腰杆也硬。室内装修虽然没有像皇宫那么奢华,但是简洁明快,宽敞亮堂,住着很舒心。
家里一来客人,钱文菲就会做做贤惠媳妇的样子,指挥“大汪”打扫卫生,自己挽起菜篮去菜场买菜,回来再倒过来,自己做些铺床擦灰的轻松活,让“大汪”干洗菜刮鱼之类的“技术活”。
这个时候天气已经渐渐转凉,李小曼内穿一件橘红色的短袖恤衫,外罩一件黑色的针织夹克,最下面是亮光闪闪缎面紧身七分裤。
因为去的是顶头上司家,她提前了半个小时。她一到就挽起袖子下厨房,把“大汪”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
钱文菲装模做样地将每个房间“打扫”得无懈可击,到厨房里看见李小曼,大惊小怪地问:“小曼怎么是你在做呢?你今天是女主角呀!大汪呢?”
李小曼慢声细语地说:“他去买啤酒了。”
钱文菲嘟哝一声:“这个大汪!”
虽然本次晚宴的女主角将是李小曼,钱文菲并未打算把做饭的重任从她身上抢过来。她觉得让李小曼做也很好,反正对方要找的是贤妻良母,让小曼表现表现,也能增加些成功系数。
钱文菲对李小曼的烹饪技术还是有十二分信心的。小曼这个人,要么不做,要么做好,做什么都认真,不像她,做什么事都毛毛躁躁,事事都懂,件件不精。
李小曼在厨房里忙,钱文菲在旁边陪着一边打下手,一边絮絮叨叨说些今天男主角的历史背景。
该男姓徐,三十八岁,前任媳妇儿长得不是很漂亮,但是人很活泼,会交际会打扮,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了男人说俏皮话,三年前跟一个有钱的老板搭上,离了婚,把房子女儿扔给前夫,带着家里的现金跟着老板北上北京投奔新时代的阔太太的新生活。孩儿她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再也不要漂亮活泼的女人做老婆,只要老实本分的回家过日子。
钱文菲殷殷叮嘱:“小曼,等下你要尽量表现得贤惠知礼,老实本分,不要多说话,要让他多说。不过结婚后你可不能这么老实。这么跟你说吧,这男人啊,说穿了就是犯贱!什么你敬他一尺,他还你一丈,全是放屁!你敬他一尺,他只会更进你两尺!做女人的,婚前要懂促销,先抓住男人嫁了,再对他进行第二次改造——你可千万不能让他给改造了去。一结婚规矩要做好,家要你管,钱也要你管,他家上有公婆,下有个女儿,你一不留神,可能被人欺负。这害人之心不可有 ,防人之心不可无。千万不能退,你一寸一寸地退,他那边一尺一尺地进,到最后你江山尽失,丧权辱国就来不及了!”
她这么说着,仿佛这个大媒已经成功,喜酒迫在眉睫,李小曼正在成为第二个钱文菲,孩儿她爹正在成为第二个“大汪”,女权天下指日可待。
李小曼笑着说:“这么费劲儿这么复杂啊?那你还介绍给我?”
钱文菲结婚后何止进了尺寸,“大汪”后退的里程要以公里计算,已经快退到黄河边了。
钱文菲碰碰她的胳膊,啧啧有声:“男人都一样,全是这德性,这是普遍规律,不是大徐也适用于别人。”
正说得热闹,门口传来门把手转动的声音,两个男人一边说笑一边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