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花落叶又一年

人之生也,固若是芒乎?其我独芒,而人亦有不芒者乎?
打印 被阅读次数

去年一年,我失去了几位在我生命的不同时刻不同场合相识相近的人。回想起来,很是感慨。我本平凡庸碌,不会归纳人生的意义,也不会往哲理深处去思索,只想简略地纪录下来。也许有人会帮我归纳,也许我将来会思索。

春天时分,接到老公哥哥的电话,他们的小妹不幸遇难。我与小妹的相识是在他们哥几个之前。我们两家父母是多年的异地至交。小妹与我弟弟同年,念小学时曾在暑假来我家玩上十天半月的。小妹温婉秀美而又伶俐可人,我爸爸尤其喜欢她,经常开玩笑说:你给我做儿媳妇吧。小妹则会格格儿的笑着回答:让L姐给我爸爸做儿媳妇吧。我爸爸的心愿未能实现, 可我的终身还真让她说准了。多年后,我在大学里遇到了小妹的三哥,一见钟情,毕业后结为夫妻。成年的小妹真是又漂亮又能干,人见人爱。外表仍是那么秀美,说话依旧那样温婉。在家里相夫教子,到外边开创事业,都很成功。谁知却在她人生最为辉煌时英年早逝。

夏季将尽,我们团契小组的一位老人过世了。许多人跟我讲,这算是“喜丧”。老人近百岁了,五个儿女家庭圆满,九个孙辈或事业有成或学业优异,还有四个重孙。每当节日来临,我们都知道,他们又是一大家子在一起欢度了,真真让人眼热不已。老人不仅把儿女养育得出色,有才华有成就,更是把他们教导的出色,个个都待人诚挚,豁达宽容。我有幸与她的三个女儿结为闺密好友许多年,目睹她们默默助人谦谦待誉,有过许多感动,学到许多本事。每次团契小组学习,老人总是在女儿夫妻的陪同下准时到达,大声唱诗,认真读经。她虽然年岁已高,而且与癌症搏斗六载,但眼明耳聪,心地和善,思路清晰。她那乐观热情认真的态度是为我们晚辈的榜样。她多次讲:我累了,真希望神早点儿把我接走。但神不来接我,说明我在这世上的事情没按神的旨意完成。是的,在老人生命的最后一年,我们团契多人决志受洗,其中有几个是多年顽固的“资深”慕道友。在老人的丧礼上,我们团契献上了老人最喜爱的歌:耶和华是爱。

秋天伊始,接到电话得知一位多年好友的宝贝女儿,也是我宝贝女儿的多年好友因祸而去。顿时眼前一片漆黑,心里的绞痛,真是无法描述。那是一个非常非常优秀的女孩子,整天笑嘻嘻地,有着不寻常的精力和毅力。只比我女儿只小两个多月,也是家里唯一的孩子。差几天就是她十八岁的生日了,正在申请大学。认识她是在女儿的中国民族舞蹈团里。这个团体的成员都是中小学生,通过一年一度的面试臻选而得进入。她和其他孩子一样有着群养尊处优的生活环境。但从一开始她就显露出与众不同的潜资和天赋。她的舞蹈天赋就不必说了,众多奖杯奖状摆放在那里。而她独有的潜资是她无论做什么都敢于也乐于全心全意地付出,特别引人注目。很快,我就发现她这份潜资来自于父母的身教而不是言传。七年了,许许多多个周六的上午,我都会与她妈妈在舞蹈团的服装室里,一边做着演出服装整理分发回收的琐事,一边聊天,不时地“打情骂俏”。她妈妈做事那全心全意的负责态度和乐观耐心的处事方式,着实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她爸爸也是一样。真可谓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也许她真是太完美了,神把她早早接走,使她永远不会有瑕疵。那几天经常读到一些叹寂寥秋天咏伤怀落叶的文章诗词。每读一篇,都会让我看见那一片完美鲜嫩的绿叶轻轻飘落,背景是她妈妈在事故现场泪流满面用颤抖的手捡起染血的石子,她爸爸在殡仪馆一次又一次努力地试着把她喜爱的毛绒娃娃放进她那再无知觉的手臂。

冬天到了,我在加拿大读研时的导师去世了,又是一个电话通知。当年糊里糊涂地得到一个机会,成了他的学生。他那时在北美该专业内名声斐然已经十几年了。总是不苟言笑,说话又快又直,令我既敬又畏。在作论文之初,我尚不谙答辩之道,几次被他“一堆垃圾”的评语难住,回到那六平米的小阁楼抹眼泪。后来有一次实在忍不住,“顶嘴”了,反而让他称赞了两句,使我找回了自信。毕业后,便在他开的公司里上班。 当时公司已经颇具规模,近百雇员,年产值超过两千万。这样,从读书到工作,在他指导下有十多年。后来要跟着老公到美国发展,才不给他干了。住在我家附近还有一位师弟和一位他的前雇员,我们三人合开一辆车越过千余里去参加他的追悼会。在车上的谈话中,那位前雇员多次跟师弟讲述他们当初如何羡慕我们这几个“老板的嫡系部队”的故事,讲到公司上下、从前楼的绘图员采购员到后厅的技术员及装配部经理都如何因为配合我们的项目而冷落他们,虽然时过境迁已十多年了,仍难掩盖语气中的一丝忿忿不平。想到导师对我许多职场作为上的提醒,特别是临别前的那番直言不讳的批评,让我更加感叹自己的好运气。他是我一生所遇到的“贵人”。到美国工作以后,不仅要努力地在技术上能力上取得老板的认可和信任,还要辛苦地从上到下打理人事关系,才知道自己曾经身在福中不知福。

圣诞已过,年之将尽,打电话与妈妈聊天,听出她的情绪不高,就打断自己滔滔不绝的神聊海侃,假作换气,安静片刻,让妈妈有说话的机会。妈妈讲,她的三哥我的三舅舅去世了。在我上中学二年级之前,不知妈妈还有兄弟姐妹。那一年寒假,父母突然安排我去外地的二姨妈、三姨妈和四舅舅家串门。想来是父母让我在作一辈子农民之前先见见世面。当时我问过妈妈:其他的姨妈和舅舅们在哪里住,但她没有回答。后来,在我临出国之前才知道,他们去了TW。在到了北美之后,我有机会见到了两位去了TW的亲戚:大姨妈和三舅舅。他们到美国来探望他们的儿女,也几次特意来到我就学就业的城市,不为观光,只为亲情。三舅舅给我的第一印象是风度翩翩,文质彬彬,儒雅而不失风趣。令我想起四舅妈的话:那时X家的四个公子可是令京城少女们心仪地一塌糊涂哇。从与三舅舅的谈话中,我感觉到他富有同情心而又乐观坚强。从我母亲及各位在大陆的舅舅姨妈口中,我亦得知,三舅舅对他弟弟妹妹多有照顾提携,对事业认真,对家人慈爱。很遗憾我未能多与他有更多交往,从他那里学到更多处世做人的学问。

千千世界,茫茫人海,能与诸位相遇已是荣幸,能有机会相识更是好运,但愿能有福气与尔在有限的岁月中相近相知,相交相敬。



登录后才可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