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诗人余光中1988年就临潼出土战士陶俑写了下面这首诗,我今日读来真是别有一番滋味,特转录于此,愿与你分享。图片来自sohu。
铠甲未解,双手犹紧紧地握住
我看不见弓箭和长矛
如果征鼓突然间敲起
你会立刻转身吗,立刻
向两千年前的沙场奔去
去加入一行行一列列的同胞?
如果你突然睁眼,威稜闪动
胡须翘着驍悍与不驯
吃惊的观众该如何走避?
幸好,你仍是紧闭着双眼,似乎
已惯于长年阴间的幽暗
乍一下子怎能就曝光?
如果你突然开口,浓厚的秦腔
又兼古调,谁能够听得清楚?
隔了悠悠这时光的河岸
不知道有汉,更无论后来
你说你的咸阳吗,我呢说我的西安
事变,谁能说得清长安的棋局?
而无论你的箭怎样强劲
再也射不进桃花源了
问今是何世吗,我不能瞒你
始皇的帝国,车同轨,书同文
威武的黑旗从长城飘到交趾
只传到三世,便留下了你,战士
留下满坑满谷的陶俑
严整的纪律,浩荡六千兵骑
岂日无衣
与子同袍
王于兴师
修我长矛
慷慨的歌声里,追随着祖龙
统统入了地下,不料才三年
外面不再是姓赢的天下
不再姓赢,从此我们姓秦
秦那秦那,番邦叫我们
秦那秦那,黄河清过了几次?
秦那秦那,哈雷回头了几回?
黑阒阒禁闭了两千年后
约好了,你们在各地出土
在博物馆中重整队伍
眉目栩栩,肃静无哗的神情
为一个失踪的帝国作证
而喧嚷的观众啊,我们
一转眼也都会转入地下
要等那年那月啊才出土?
啊不能,我们是血肉之身
转眼就朽去,像你们陪葬的贵人
只留下不朽的你们,六千兵马
潼关已陷,唉,咸阳不守
阿房宫的火灾谁来抢救?只留下
再也回不去了的你们,成了
隔代的人质,永远的俘虏
三缄其口岂止拾贰尊金人?
始作俑者谁说无后呢,你们正是
最尊贵的后人,不跟始皇帝循入过去
却跟徐福的六千男女
奉派向未来探讨长生